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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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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碎

星光適時被烏雲遮掩,臨風居伸手不見五指。一道迷人的烏沈香從面前悄然襲來,葉溫辭強撐著頭,已然明白一切。

方才那要苦藥,已然被人動了手腳。

隨著藥效逐漸發作,葉溫辭只覺得身上燥熱難耐,他渴望脫去全身上下的束縛,尋求清涼。

僅剩的理智告知他,定然不可以這麽做。如若當真這麽做,他永遠也不要想著俘獲宋清紜的芳心。

宋元霜見男子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不過稍稍觸及便被男子身上散發的灼熱給驚到。

她慢慢伸出宛若蔥段的指尖,在男子光滑的脖頸上輕輕勾了勾。一陣瘙癢隨之泛濫,葉溫辭猛烈地回過頭。

情急之下,他將合上的窗牖打開。夾雜著雪花的寒風迎面吹拂,仿佛能將身體的燥熱吹走。

寒夜中的冷星子不停地閃爍,在漆黑如墨的蒼穹中,似是凝視著臨風居的一切。

葉溫辭被那冷星子照得發怵,許是因著寒風的緣故,他的意識倒不似先前那般朦朧。

眼下,唯有整個人泡在水中方可徹底清醒。

他望向青黛色仙鶴屏風後面的水房門口,剛踏出步之時,立馬改變了主意。

如若全身濕漉漉的,他又在水房中,必然會讓人起疑心。到時候,他便是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冤屈。

“殿下便這般厭惡臣妾嗎?”

耳畔邊竟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葉溫辭用手捂著太陽穴,隨後反應過來。這是夢中那人的話語。

只是,這聲音竟來自身後。再回首時,那與宋清紜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淚眼朦朧,我見猶憐地朝葉溫辭走了過來。

不知是否過於昏暗,恍惚中葉溫辭看向走來的女子之時,竟將其當做是宋清紜。

宋元霜抿了抿唇,雙手緩緩將衣袍卸下。她走到葉溫辭身邊,悄聲問道:“殿下難道不想要個孩兒嗎?您與宋清紜成婚這麽久,都未曾誕下一子,殿下難道當真不曾懷疑嗎?”

面前的女子又換回宋元霜的臉,葉溫辭看著眼前變化莫測的樣子,只覺得頭昏欲裂。

趁著男子未察覺,宋元霜悄聲走了上前,她緩緩從背後抱住男子,纖細的手在男子清瘦的身上游離。

屋內很是安靜,男子的呼吸愈發急促,撩得宋元霜的心癢癢的。

她的手緩緩往下游走,直至摸到那條赤黃色蟠龍紋腰帶,宋元霜輕車熟路地將其扯了下來。

男子身上的鶴紋長領錦袍重重地落在地上,露出裏面潔白的裏衣。

宋元霜將雙眸緊閉,觸及到男子棱角分明的腹肌時,唇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多少個日夜,她在夢中都是男子的身影。如今,她離他近在咫尺,只怕再進一步,她便能如願以償。

在她剛欲再往下一步之時,一雙指骨分明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葉溫辭雙眸猩紅,正冷冷地望向他。渾身上下散發著與體內灼熱截然不同的寒意,四目相視之時,宋元霜便發現,他眸中的情欲減少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滔天的殺意。宋元霜微微一顫,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懷抱住男子的雙手便被人重重地放了下來。

殘存的月麟香在指尖縈繞,宋元霜有些不甘心。但望著男子狹長通紅的鳳眸時,卻是怎麽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她微微發怵,望向床頭櫃上那碗已然見底凝固了的青花瓷碗,不明所以。

明明劑量下得很足,為何葉溫辭還能強忍著?

男子一旦用了欲天樂,身上則猶如百蟻啃食一般,疼痛難耐。如若不能與人交歡,藥溶於氣血,則有暴斃而亡的可能!

一道甜膩的液體自男子挺拔的鼻梁中緩緩流淌,流經唇上之時,男子伸出舌頭舔了舔。

潔白的牙齒上被鮮血染紅,男子身上有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宛若那從無間煉獄爬出來的致命羅剎一般。

宋元霜戰戰兢兢,星光輝映下。那本應宛若謫仙的男子此時卻是如同鬼魅降世,似乎只要片刻之間便能將宋元霜徹底抹除。

見身上再無束縛以後,葉溫辭回過頭,徑直往門口走去。鮮血滴落在灰色的羊毛地毯上,血濺生花,羊毛地毯上頓時綻放無數血花。

那些血花甚是鮮活,葉溫辭每走一步,血花便隨之生根發芽,直至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徹底被血紅色的花朵占據。

宋元霜在葉溫辭身後,這才發現為何羊毛地毯上有著黏膩猩紅的花朵。只因男子不僅僅是鼻孔出血,連同臉上幾竅都流著鮮紅的液體。

“吱啦”一聲,門被男子打開,昏沈的臨風居終於重見天日。

迎著刺骨的寒風,男子用盡全身力氣踏出了房門,隨後重重地落在冰天雪地中。

寒夜毫無征兆地下起了鵝毛大雪,高高掛著的冷星子註視著豎王府的一切,發出零碎的光芒,映在那倒在雪地的男子身上。

冰冷形狀各異的雪花少天真爛漫,往男子身上飄落而去,似是要為男子驅逐體內不同尋常的灼熱。

不過片刻,男子幾乎半埋在雪地中。待被下人發現之時,男子身上僵硬無比。

……

大病初愈,身子最是脆弱。然而又倒在雪地中,染上了風寒,葉溫辭醒來之時,已然是在三日後。

他原以為,那夜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直至睜開雙眸,望著圍坐在臨風居的一行人時,葉溫辭眼皮微挑。

宋清紜正坐在床頭,見他蘇醒並不意外。她面容平靜,隨即取來用溫熱的水清洗過的青鸞紋毛巾放在葉溫辭額頭上。

一道馥郁的烏沈香緩緩撲向葉溫辭,男子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當確認烏沈香是由面前女子身上所散發,心中的大石頭才悄然放下。

宋清紜倒了杯熱茶放在葉溫辭的掌心中,微微發燙的天青色煙雨茶盞刺痛了葉溫辭的手心時,男子才發覺這似乎是暴雨前的寧靜。

只見宋清紜擺了擺手,示意臨風居那一群伺候的宮人們全部推下去。

多年的默契讓彼此都知曉,如今是有著要緊的事情要詳談。

葉溫辭咬牙坐了起來,臉上蒼白無比,就連外頭被一片素白包裹的庭院也難以匹敵。

葉溫辭抿了口熱茶,小心翼翼問道:“紜兒有何話要與吾說!”

望著面前如花似玉,堪比畫中人走出來的女子之時,葉溫辭的眼皮跳得愈發快,連同他的估計也隨之加劇。

宋清紜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將其放在一旁的吉祥如意小圓桌上,平靜地問道:“臣妾此番前來,是想著為殿下迎娶新人!”

傾國傾城的臉色,竟讓人察覺不住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動,恰如完美的提線木偶一般。

葉溫辭雙眸睜大,不可置信。然而卻見宋清紜臉上始終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虛弱的手不禁顫抖。

喉中被苦澀藥味遮蓋的腥甜再度湧現,葉溫辭頓了頓,緊張地問道:“紜兒這話是何意?”

倒在雪地的那一夜,他清楚地記得,他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擺脫了宋元霜赤裸裸的誘惑!

似是想起了什麽,葉溫辭伸手抓住宋清紜的手,追問道:“還是說,紜兒你不相信吾?”

夫妻一場,他是如何秉性,他相信宋清紜定然是清楚的!

然而,女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陷入無盡的深淵中!

宋清紜將手從男子寬大的手心中抽離出來,上面還殘存男子的暖意。

她抿了抿唇,淡淡說道:“三日前,殿下富有雅興,看上前來臨風居送藥的元霜。一時興起,與元霜有了夫妻之實!臣妾唯恐玷汙殿下的聲譽以及元霜的清譽,便想著讓殿下迎娶元霜!”

宛若驚天霹靂在耳畔中響起,葉溫辭怔怔望向面前神色淡淡的女子,眸中被失望的無盡深淵所籠罩。

雖說他們成婚不足一年,可葉溫辭捫心自問,他做人做事對得起宋清紜。

自與宋清紜結發為夫妻以後,葉溫辭事事以她為先,不曾有過其他想法。

他信她,敬她,愛她。哪怕宮中有所傳聞,宋清紜近些時日與寧憶寒往來密切,可葉溫辭還是無條件地相信宋清紜。

他以為,夫妻相處之道理應將心比心。他這麽對宋清紜,宋清紜也應該同他一樣,信他,敬他,愛他。

然而事實卻與他想的大徑相庭,淚花模糊了視線。葉溫辭看不清面前女子的情緒,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期待她能親口告知他,她宋清紜相信他!

宋清紜仿佛未曾看到他的變化,繼續說道:“說起來,也是臣妾的不是!後宮中唯有臣妾一人,倒是讓臣妾忘卻了,殿下和天下男子一樣,有著七情六欲,也有著想要澆灌嬌花的心思!”

素來覺得甚是動聽的聲音竟成了淬了毒的利刃一般,直至往葉溫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深深地紮了過去。

倏忽之間,那顆因著宋清紜而鮮活的心霎時間被那利刃刺得血肉模糊,變得千瘡百孔。

他的心成了漏風的篩子,任憑巨大的狂風灌進去,痛的難以呼吸。

滾燙的淚珠掉落在女子白皙的手上,女子震驚不已。她擡眸望向葉溫辭,只見葉溫辭臉上已然留著兩行清淚。

為何,快要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時,她的心卻會遭受劇痛?

葉溫辭眸中布滿了如同蜘蛛絲一般的紅血絲,清淚流至唇時,帶來一陣微苦。

他輕輕一笑,盡是苦澀,“原來在紜兒心中,吾便是這樣的人嗎?吾曾以為,吾在你心中到底和天底下的男子不一樣,有著特殊的地位。原來,當真是吾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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