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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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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罰

明明是艷陽天,高高懸在空中的太陽炙烤著蘭亭軒庭院中的一切。就連待在水池中的錦鯉都忍不住藏在荷花下。

然而聽到宋知舟那一聲“孩兒不願走科舉之路!”的時候。宋廷敬只覺得耳畔傳來轟隆一聲,像是晴天霹靂一般。

他怔怔地看著虛弱無比的宋知舟,少年的雙腿還在不在地顫抖,哪怕宋清紜等人扶得再實,宋知舟也有隨時倒下的風險。

若是尋常,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身子不適,宋廷敬定然心疼不已。這一回,他只眼睜睜地看著泛青白色的宋知舟,臉上夾雜著覆雜的情緒。

他緩緩走到宋知舟的面前,馬氏見狀生怕正在氣頭上的宋廷敬做出什麽事情來,她忙展開雙手,護在宋知舟身後。

“舟兒整個人意識都迷迷糊糊的,他哪裏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老爺難不成還要因此怪罪嗎?”馬氏打圓場說道。

她也沒有想到,她與宋廷敬在宋知舟身上投註的多年心血,換來的竟然只是他們夫婦之間的一廂情願。

心中生出一種無名火,但看著幾欲昏厥的宋知舟,馬氏還是不忍心責怪他。

許是馬氏打圓場的緣故,宋廷敬臉上的怒意稍稍緩和些許。他盯著宋知舟,冷哼一聲。

就當他負手準備離去的時候,只聽到身後傳來宋知舟有氣無力的話:“孩兒很清楚孩兒如今說的是什麽!孩兒不孝,不能圓父親和母親的心願!只是,孩兒實在不願再走科舉之路。”

宋清紜扶著宋知舟,聽著說出如此決然話語的宋知舟也是猛然一驚。印象中,宋知舟最是聽話,宋廷敬與馬氏兩人的話都是說一不二。

宋晚玉並不受宋廷敬喜愛,故宋廷敬將光覆宋家光景的希望全然壓在宋知舟身上。

這些年來,宋知舟也甚是懂事。不管是寒冬酷暑,宋知舟都不敢松懈,生怕因此讓宋廷敬和馬氏失望。

方才轉過身的宋廷敬清清楚楚地聽到宋知舟的話,滿臉失望。

宋清紜見狀,扯了扯宋知舟的衣袖,示意他莫要繼續說下去。

可宋知舟只朝宋清紜淡淡一笑,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他緩緩開口說道:“孩兒也曾以為,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這世間是沒有什麽難事!可當孩兒發現無論如何用功之時,卻永遠趕不上他人,孩兒這才明白,或許走這條路更重要的是天賦!”

話音剛落,只聽著“啪”的一聲,宋知舟臉上掀起了一陣微涼帶著火辣辣的疼痛。

他擡起頭來,看著滿眼失望的父親,心中卻絲毫沒有一點兒悔意。

也正是因著這個淡漠的眼神,讓心情本就陰郁的宋廷敬更是惱怒。想起這些年的心血到頭來竟是一場空,宋廷敬不禁揚起了衣袖。

馬氏還從未見過臉色發青的宋廷敬,可見這架勢便知宋廷敬是沖著宋知舟去的,她連忙護在宋知舟身上,勸道:“老爺,您這是要作甚?舟兒的身子可禁不起折騰啊!”

帶有哭腔的聲音並沒有讓宋廷敬回心轉意,如若是尋常,馬氏只要在宋廷敬面前哭一哭,宋廷敬便什麽都依著馬氏。

只是,不知是過於失望,亦或者是對素來乖巧聽話的嫡子的叛逆感到憤怒。宋廷敬將護在宋知舟面前的馬氏推開。

馬氏到底是婦人,又如何能阻攔暴怒下的宋廷敬。只見宋廷敬咬著牙說道:“禁不起折騰?呵,如今這逆子都敢忤逆父親了,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來人,拿馬鞭來!”

宋廷敬算不上強壯,然而與尚未長成的少年宋知舟相比,則是比他高出一截。

宋清紜這時候悄聲在宋知舟耳邊說道:“舟兒,快走!等下姐姐掩護你!”

眼見宋清紜的手要推開自己,宋知舟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既然敢說出那樣的話,那便說明他早就知曉必定會有這麽一日。

更何況,躲得了初一又怎麽能躲得了十五?如若躲開了,宋廷敬也只會認為這不過是宋知舟的氣話罷了。

到時候,今日發生的一切便成為了鬧劇。他該去學堂便依舊去學堂。

宋清紜沒有料到,瘦弱的少年竟然在這一刻如同泰山一般巋然不動。哪怕她使出全力,可宋知舟也不為所動。

少年看著如此為自己的姐姐,心中一股暖流經過。看著宋廷敬即將落下的馬鞭,宋知舟慢慢將雙眸合上,靜靜等待接下來的疼痛。

馬鞭揚起的風宛若利刃一般,直直往宋知舟臉上沖去,像是刺破肌膚直至滾燙的猩紅流出。

夾雜著風聲,馬鞭結結實實地落了下來,一旁勸阻的人並不敢看,有的膽小的甚至閉上了雙眸。

遍布荷花香氣的空氣中似乎嗅到了一股鮮血的味道,馬鞭與肌膚相觸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然而宋知舟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馬鞭落下的聲音。

“啪嗒”馬鞭悄然跌落,與泛黃的泥土碰撞。

宋廷敬瞪大雙眸,怔怔道:“紜兒?”

宋知舟猛的睜開雙眸,不知何時宋清紜竟然擋在他面前。那一鞭,則是嬌弱的宋清紜替她結結實實地受了。

少女海棠色錦緞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血珠滲透出來,將少女的背部染上了一片猩紅。

宋廷敬力氣很是大,宋清紜終究支撐不住,倒在宋知舟的懷中。黏膩細密的汗珠布滿了宋清紜的額頭。

她緩緩轉過頭,同宋廷敬說道:“舟兒身子不好,父親這一鞭下去,舟兒只怕要臥床數月!”

恰逢宋晚玉提著宋清紜最是喜愛的芙蓉白玉露歸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宋廷敬狠狠地打了宋清紜一鞭。

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宋晚玉顧不上手中帶給宋清紜的點心,他狠狠將芙蓉白玉露灑向宋廷敬身上,指著他罵道:“老匹夫!你這是在做什麽?”

宋廷敬顧不得身上被灑滿了點心,只見宋清紜在宋知舟懷中漸漸昏迷。

……

烏金西墜,晚霞漫上,整個葳蕤閣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金光灑落在宋清紜身上時,少女渾然不知。

馬氏破天荒地讓人送來了人參,想來也是因為今日的事情念著宋清紜的好。

宋晚玉和宋知舟守在宋清紜床邊,一向堅強的少年竟落下了豆大的淚珠。淚珠將金絲桃花紋蠶絲被暈染得濕漉漉一片。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便是這般欺負姐姐的嗎?”宋晚玉雙手抱拳,不甘心地說道。

在宋府中,宋晚玉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宋清紜。哪怕是外出游學,宋晚玉都要時常寫信問候宋清紜的近況。

他知曉,父親心中並沒有他們姐弟。他與宋清紜可謂是相依為命。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宋廷敬竟然會對宋清紜下黑手。

看著寓春為宋清紜換下來的海棠色錦緞,宋晚玉便覺得驚心觸目。背後已然出現一道血淋淋的痕跡,就連葳蕤閣濃郁的烏沈香也難以掩蓋那血腥味。

宋知舟更是內疚不已,看著面前因自己而昏迷的宋清紜,少年更是泣不成聲。

面前如嬌花般脆弱的少女靜靜地躺著,這更是讓宋晚玉暗下決心。他伸出手,將眼角的淚珠擦幹。

隨後吩咐一旁的宋知舟,冷冷道:“舟兒,好好照顧姐姐!”

寓春心中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她問道:“公子可是要去哪兒?”

宋晚玉並沒有回答,踏出葳蕤閣之時,他又看了眼宋清紜,隨後便大步踏著晚霞漸漸被轉角給吞噬。

七皇子府邸中,葉溫辭看著一池荷花心緒不寧。忽而傳來婢女的腳步聲,葉溫辭收回看向一池荷花的目光。

“殿下,宋公子說有事要見您!”

宋公子?葉溫辭頓了頓,隨後便讓婢女將人帶了進來。

宋晚玉趕至七皇子府邸之時,已然是夜幕降臨。月光清淩淩地灑在那一池盛開的荷花上,讓本就高潔的荷花覆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清風送來荷花夾雜著月麟香的香氣,葉溫辭往坐在自己面前與宋清紜有些九分相似的少年倒了杯溫熱的茶水。

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少年喘著粗氣的面容,只見少年豐朗俊貌,清秀的臉上還殘存淡淡的淚痕。

葉溫辭不緊不慢地將天青色清泉茶盞捧在手心裏,稍稍吹涼後方才抿了一口,“不知宋公子前來可有何事?可是回心轉意了?”

宋晚玉微微一頓,看著面前散發著熱氣的茶水,臉上露出難色。然而想到臥病在床昏迷不醒的宋清紜,面上的難色便全然消失。

他將溫熱的茶水放入手心中,隨後一飲而盡。茶盞放下之時,與大理石花紋案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宋晚玉用衣袖輕輕擦拭嘴角的茶水,問道:“不知殿下先前說的話可還算數?如若我跟著殿下去關州治理水患,殿下可會保證我的仕途一帆風順?”

葉溫辭擡眸仔細打量面前的少年,少年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堅定。

“想明白了?”葉溫辭唇角微微上揚,顯然他也沒有料到宋晚玉會特意來此說此事。

還記得當初找到宋晚玉之時,少年很是倔強地拒絕了他。

“殿下有心了!只是晚玉想要靠著自己,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此一來,才能保我宋家無憂!”

往事歷歷在目,宋晚玉何嘗不清楚自己先前說過的話?

“晚玉想明白了!晚玉懇請殿下給晚玉這個機會!能讓我有機會成為姐姐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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