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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玉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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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玉鎖

盤根之森。

竹間琮看去,只見慎師叔滿臉蒼白,額頭俱是冷汗,汗如雨下。

他的狀態想必非常不好。

竹間琮能看見慎不道鼓脹的太陽穴,額頭青色的粗筋一根根綻得分明,不停跳動。

原本清秀蒼白的面皮此刻正在漲得通紅,連毛孔都將要滲血一般,咬肌死死緊住,整張臉猙獰猶如惡鬼。

慎不道仍在撐。

竹間琮的心裏很沒底,但有些事做了才知道。

他輕輕將手搭上慎不道的後背。

每靠近一分,竹間琮的手就會變化一分。

直到完全靠近,他整條手臂已經變化成一株繁茂的夾竹桃!

夾竹桃的葉片又細又長,如柳似竹。

其上開著淡雅的白花,花冠微微帶些粉色,看著就如桃花一般。

而這白花此刻卻灼灼鮮紅,那是被血液澆透。

竹間琮知道慎不道難以對付,幹脆一出手狠辣到底。

那一臂夾竹桃竟將慎不道的胸口直直貫穿!

眼見著慎不道口吐鮮血,重傷倒地。

竹間琮反而有些束手無策了,他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蹲下身來,惴惴不安地查看慎師伯安危是否有恙。

師尊只說要重傷師伯,將其昏迷以困其行動,沒說要害死他......

於是把上脈搏,輸送了點靈力進行探查。

豈知那點子靈氣就如泥牛入海般,轉眼就被吞噬殆盡了。

竹間琮震驚擡頭,就看到一雙冷漠的眼睛。

慎不道擡手,瞬間就掐斷了這株夾竹桃。

冷哼一聲:早知道這小子要作祟,雖然早有防備,但還是沒想到他會下這樣重的手。

嘶了一聲。真是沒輕沒重,雖說優柔寡斷,但這傷勢是真奔著要命來的。

站起身來拍拍土,隨手布了個陣,將竹間琮一腳踢過。

等他醒過來,估計一切都要結束了。

這對師徒還真是一等一地類似,如出一轍的陰人方式。

慎不道運了個法,胸口內長出肉芽,一縷縷細枝從肉芽之中破了出來。

瞬間那個破洞就由內而外,被密密麻麻地填充了起來。

他自言自語:“不想讓我回去,是師姐醒了吧。”

想到瓦而,他的面上露出一絲不舍的笑意。

......

暈,頭好暈。

瓦而從昏昏沈沈之中蘇醒,卻悚然發現手腳動彈不得。

她睜大了眼睛,但現在五感不甚分明。

加上指尖的觸碰,才能確定此刻自己身上裹著一層層的枝條。

這些枝條密密匝匝,將她牢牢綁縛在其中。

她的四肢完全都纏繞在了這個巨大的繭中,只剩下一個頭探出來。

用力掙紮,額頭都沁出了一層汗,卻紋絲不動。

此刻不久前與伏宓一戰所受的傷,此刻竟完全好了。

雖然看不到腹部的情況,但那處已經沒有被包裹時的疼痛,與傷口緩慢恢覆的癢意。

她緩了緩心神,看來來者並非不善。

平靜下來後才發現此刻自己正被平放在一個石臺上。

同時那些枝條直接將石臺也裹了進去。

但自己的身下卻並不是板硬的石塊,而是墊著柔軟的嫩枝與花葉。

昏昏暗暗,光線不明,只有星火蠟燭點著。

這好像是一個石洞。

她的頭上本應是石穹天頂,此刻卻被一個人擋著。

瞇眼定睛,那人是慎不道。

慎不道跪在地上,也低頭看著她。

他的頭上有血跡滲出,好似是從毛孔中流出的一般,看著滲人。

雙臂擱在石臺上,看似將瓦而的頭顱環了起來,而他兩手的食指指尖一直點在瓦而脖頸跳動的血管之處。

這個動作太輕微了,輕微到就好像並有沒觸碰到一般,輕微到瓦而幾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慎不道知道瓦而已經醒來,他高興地低下頭,對著瓦而說話。

瓦而開口,嗓音嘶啞:“你......你這是在幹什麽?快放我出去。”

“師姐一定在說,讓我放你出去吧。”

“但是抱歉,這次師弟不能聽師姐的話了。”慎不道笑了起來。

瓦而這才發現,慎不道的眼睛從濕潤如水墨般的黑色,已經變成了兩湖死寂般的灰藍。

仿佛是感覺到了瓦而的氣息,他將頭低得更低,好讓她看清自己的眼睛。

“我已經看不見了,也已經聽不見了......真的很遺憾,最後沒能聽見你的聲音。”

“很快......很快我就會連話也不能說,之後,就是嗅覺的消失......”

慎不道很突然地埋怨:“你不該醒得這麽早。”

瓦而哪怕知道他聽不見,還是忍不住冷笑著說:“三百六十年前你就給我下過藥,接著又讓我睡了三百六十年,處處算計,竟沒想到藥性的消退嗎?”

慎不道指尖酥酥麻麻,那是瓦而聲帶的震動。

他感知到瓦而在說話,忍不住將頭側過去,想用耳朵去傾聽,卻是一片靜默無聲。

他嘆了口氣,有些頹然:“你的話,我什麽都聽不見。”

瓦而想說你把我放出來,一只手就行,我可以在你手心上寫字,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何必呢?

過了一會兒,慎不道又開始興高采烈,他眉飛色舞地說:“如今我將自己的血液、我的靈根、我的功力全部給你,霎時你的功力便會圓滿。等到這些完結之後,這些藤蔓就會主動放松,你也就不會再受束縛。”

“你不要罵我好不好?馬上,你就能飛升成仙,此刻背後的真相便會水落石出。”

“我的血液就是我的眼睛,請帶上我的屍體去......”

“你會忘了我嗎?”

瓦而從頭到尾都並沒有罵他,只是看著他。

她懵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上課時打了一個盹,醒過來時卻發現黑板上寫的都是天書。

什麽血液?什麽靈根?什麽飛仙?

她楞楞地看著慎不道,幾乎反應不過來。

這個游戲跳得也太快了,還強制進入劇情。

一開始輸入的是靈根靈力,現在是血液

她突然感覺脖子上的那兩道細流溫溫。

鼻尖縈繞的紫藤花味,細細嗅聞,還夾雜著鐵銹味。

她毛骨悚然,不停掙紮,卻掙脫不出。

同時又不合時宜地、震驚地想:我們是同血型嗎?這不會排異嗎?

慎不道很快就不說話了,此刻他已經沒有了力氣。

與其說是跪在地上,不如說是半癱坐在地上。

他的頭低得極低,鼻尖幾乎要碰到瓦而的鼻尖。

兩人的呼吸纏繞著、摩挲著,好似密不可分。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極富暧昧的動作,但這兩人都無視了旖旎的氛圍。

瓦而冷眼看著貼近的慎不道,盯著他眉間的一道黑色深痕。

那道深痕正如伏宓一般。

而那個清晨她並沒有看到曹君欽神人化是如何的。

只記得匆匆一瞥,他眉間也是這般深痕。

意識到他現在只剩下了嗅覺,此刻正在像個動物一樣,豺狼、鬣狗、或是其他,仔細嗅聞自己的味道。

想要牢記,卻是無用功。

隨著慎不道生命的流逝,瓦而逐漸感覺到自己力量的恢覆,甚至遠超鼎盛時期。

紫藤花的味道漸漸淡了,蒼勁的藤蔓也慢慢萎縮成枯枝。

瓦而身體慢慢解縛的過程,同時也是慎不道慢慢死去的過程。

她只能看著石穹頂,哪怕拼命掙紮也無力阻止一切的發生。

在生命的最後,慎不道徹底沒有了力氣。

這個NPC,他終於不再偽裝自己、不再繃緊自己,終於做了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終於能小心翼翼地貼近瓦而的側臉。

終於死在了她的頰邊。

......

梅玢端著一碗藥去瓦而房內。

反覆敲了幾次門,居然都無人應答。

她心道不好,瓦而素來睡眠都極淺。

自己敲門如此大聲,卻仍未應答......

她猛一推開門,此刻人去樓空。

室內一股彌留的紫藤花香味,經久不散。

一抹被窩,早已是冰冰涼涼。

伏天吟此刻正安坐於室內,老遠就聽見了腳步聲。

她嘆了一口氣:梅玢已經幾百年沒這麽不沈穩過了。

“師尊!”梅玢急匆匆地趕來。

見此刻伏天吟正在煉化靈根,她五指一抓,五行靈根便被她拿捏在手中。

她仔細地調動著靈力,將五行保持平衡。

相生相克,它們不斷互相克制、互相制衡、又互相增長。

很快那些靈根越縮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化為了一縷清風,消散在天地之間。

見到師尊手頭工作結束,她才大著膽子開了口。

“師尊!師伯她不見了!”

伏天吟早有預料,但聽聞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攔不住便攔不住,罷了,隨這倆人去吧。”

“那師尊......師弟他現在......”

伏天吟從籃子又裏挑了五個靈根出來,手上工作並不停。

她道:“玢兒不必擔憂,按你師伯的性子,你師弟他大約仍在原處,不會有危險。”

眼睛一轉,笑道:“怎麽?現在就想去救他?”

聽到人並無危險,梅玢就放松了。

對她來說,只要不死,就不是什麽大事。

於是梅玢道:“無事便好了。那就讓他待在那吧,橫豎死不了,也免得我們浪費功夫。”

她在腦海裏規劃了一下從雙星門到盤根之森的路線。

還挺遠的,況且禦劍也消耗靈力體力。

馬上,不止是雙星門,整個修仙界都將不覆存在

自己也得提早習慣沒有靈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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