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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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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歲末天寒。

昨夜下了整宿的雪, 阿離城內外銀裝素裹的一片。

駱年駱華庭院中的雪積得厚,一大早主動拎著鏟子跑來夏荷院鑿冰。

入冬後,蓮池夜裏都會結一層薄冰,等午後的陽光暖和起來了, 才會化開些。小鮫上午要入水, 只能人工給他鑿開一個冰窟窿。

蓮池到底太淺, 蓄不住溫,小魚兒們都扛不住。

除了作為口糧的金槍魚留了幾條,小鮫的深海魚小弟們被放回了海裏,錦鯉這樣的寵物則挪回了溫暖的室內。

皎厭離的樂園裏沒了其他夥伴, 又因為冰封取下了鮫綃荷葉,只怕會顯得空蕩蕩的。

駱華計劃好了, 要給他堆幾個小雪人。然而推開門,蓮池並未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粼粼的池面倒映著玉砌的雪景。星星點點的小葉蘭花在池中熱鬧地綻放著,葉片之上盛著剛落的雪花,被風輕輕一吹,又露出那一抹沁人心脾的幽藍。

岸邊, 圓嘟嘟的雪人堆了一半, 魔主還像是嫌它不夠胖, 埋頭不停地扒拉著雪給它增加腰圍。

皎厭離剛做好的精致雪娃娃的小腦袋和大身子匹配不上了,笑瞇瞇地當做雪球遞給了她, 自己又去旁邊重做一個大的。

魔主百忙之中看他們一眼:“喲, 還帶了工具來呢?專業!”

“嘿嘿!我還帶了胡蘿蔔呢!”

駱華得了呼喚,二哈似地躥了過去, 喜滋滋加入造雪人工程。

駱年好奇地摸了一下不結冰的池水,那刺骨的涼意凍得他一哆嗦:“這是碧月寒潭的寒潭水和小葉蘭花?”

阮眠昂了一聲。

大管家駱年微笑著, 有點皮笑肉不笑那味兒:“主上,小葉蘭花是花重金從天元大陸引進來的五品靈植,極為珍稀,培植至今只有九百六十株,您一下薅了一大半過來……馮成文長老只怕是要來找您了。”

阮眠長長地呃了一聲,訕訕:“是這樣嗎?我就是覺得蓮池光禿禿的,不好看啊……”

皎厭離捏著雪團,左看看,右看看:“那要不然,我還回去一些?”

啪——

一個雪球正正砸在駱年的面門。

駱華興奮地在松軟的積雪中撲騰,心大地對著自家哥哥勾勾手道:“采都采了還說什麽呢,別管這了,來玩呀~”

滿臉雪渣的駱年:“……”

阮眠就坡下驢:“可不是,采都采了,放回去也養不活了,下次我一定註意。”

皎厭離又轉頭看向阮眠:“我會好好養著它們的。”

阮眠啪啪往雪娃娃肚子上拍雪:“那玩意兒嬌貴得很,可不好養。”

皎厭離給她遞雪團:“我之前在寒潭裏頭待著的時候,偷偷養過。”

阮眠努嘴:“你都被風荷那樣對待了,居然還幫她養花?”

皎厭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動作,小聲:“不是幫她養,是我自己養,它們好看嘛,總不好放任它們死掉……”

“情侶”的兩人小世界旁時不時再響起駱華突兀的憨笑:“哈哈哈哈,這個胡蘿蔔鼻子真醜!”

家裏唯一一個正常人駱年抹掉臉上的雪渣:“……”

無端覺得肩上的壓力巨大。

……

堆雪人這樣的娛樂對駱華來說還是太過安靜了些,他在雪裏滾了幾圈,偷偷盤出一大堆瓷實的雪球,興致勃勃地物色起對手來。

先是捏起雪團盯上背對著他的魔主,可剛有個擡手的起勢,便被轉過眸來的小鮫盯上了。

他只沖他笑,眼睛彎起,笑得格外的甜。

手中的雪團在修長的五指之間被壓緊,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末了,溫溫柔柔地主動開口問:“要和我一起玩雪球嗎?”

駱年:“……”

趕緊搖搖小手:婉拒了哈。

鮫人雖然肉/體強橫,但皎厭離平日裏同他們打鬧向來頗有分寸,還佛系地很,從不爭強好勝。

常常會顧著他這個二哈小師弟的自尊和顏面,時不時地惜敗於他的手下,一通“師弟好強”的彩虹屁鼓勵式教育,讓駱華整個兒沈迷修行不可自拔。

直到前不久,他看魔主將小鮫帶進禁閉室待了幾日,才知道人家已是金丹期了。

金丹期還在陪他這個小築基天天演戲,簡直是感天動地,絕無僅有的十佳好師兄。

只是在小鮫師兄這兒,旁的都好說,唯獨魔主是不讓碰的。

駱年被那一個無害的眼神制止住,不敢對著魔主撒歡。柿子撿軟的捏,抱著雪球繞開大半個圈,去找他家哥哥去了。

……

駱年簡直服了這怨種弟弟,精力無限充沛,滿院子瘋跑都不知道累的。

他被砸了滿頭的包,實在沒力氣了,氣喘籲籲地躲到魔主身後,一場綿延了小半個時辰的雪球戰戰局才算罷休。

雪人組的工作也做了收尾。

兩個人勉強合抱那麽胖的雪胖子呆楞楞地杵在庭院中,和小鮫差不多高。

沒得玩了的駱華跑過來,伸著脖子仰望著它,搖著腦袋直嫌它醜。

阮眠卻覺得正好,坐在地上,抱著手欣賞自己的傑作,順嘴問問駱年宮宴的進展:“除夕的宴會準備的怎樣了?”

駱年癱倒在地上,在院子裏玩這麽半日,竟然比準備一整日的宮務都累:“都安排好了,只是……”

阮眠失笑著給他撥開了後領口上瓷實的雪球,“什麽?”

駱年:“武辛突然回了帖子,說明日就要到了,像是要來赴宴。”

阿離宮每年都會給各個城主發請帖,邀請他們過來參加除夕年宴,但往年這都是走個過場。

各城主們本就不拿風荷當回事兒。

東城的梅若成和南城的武辛一個是為了爐鼎,一個是為了“菜人”,北城的支仟縷則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反社會人格,做事純憑好惡,正好和風荷臭味相投。而西城的許桑是徹徹底底的封閉守舊派,老頑固。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風荷作妖開辟航道,只因為其他三城城主支持,他又被源源不斷供奉而來的靈石給封了口,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大家各有所圖,根本不會在風荷的年宴上露面。

不過今年梅若成開罪了“晉級成功”的魔主,可能是為了表態討好,早回了帖要來參加年宴。

萬萬沒想到,現下又多了個武辛。

年宴上的菜品和章程會根據到場的賓客來做調整定制,更別說城主的地位不一般,阿離宮自然要好生款待。

駱年的臉色不太好看:“武辛城主的下榻之所以及接待的規格倒還好安排,只是菜品……咱們這沒有菜人,可怎麽辦呢?”

聽到這兩個字,駱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當然是入鄉隨俗,咱們阿離宮又沒有吃人的習慣,不必慣著他。”

阮眠拍了拍手上的雪沫兒,轉頭看到蓮池旁的木箱中,小鮫吃剩的金槍魚,笑笑道,“他不是喜歡吃些稀奇的東西麽,主菜就給他上生魚片吧。沙姜明最近抓魚抓得艱難,也別浪費了,就給他用些小鮫吃剩的邊角料就行了。”

駱年臉色一空:“啊?”

這也行嗎?

阮眠指點道:“切漂亮點兒,再做點擺盤裝飾,起個糊弄人的名兒,保管他受用得很。”

她哼聲,“一個吃同類的畜生,給他吃邊角料我都嫌浪費,還配點菜談待遇?就這麽辦吧。”

駱年唇角翹起一絲,勉強壓下去:“是!”

小鮫沈默地旁觀,手中給雪娃娃裝飾的絲帶被揉成了一團。

……

“你有心事?”

等到駱年駱華兩兄弟離開,阮眠回到暖閣,發現小鮫還跟著,這才察覺到他的異樣。

鮫人喜寒畏暖,皎厭離白日修行一般都是在蓮池中。池面若是被冰封住,哪怕鑿開了也要下去,今日卻轉身又跟著她回了房間。

皎厭離點點頭,不知道怎麽開口,白著一張臉,低迷地坐在了暖閣內的地毯上。

阮眠會意,湊過去摸了摸他的臉,笑道:“說來聽聽?”

小鮫捧住她的手,輕輕在上頭蹭了蹭:“我知道了一些事,若是給駱年駱華知道,會傷心的。”

阮眠眸子一沈:“什麽事?”

皎厭離擡起眸,眼尾濕紅,抖著嗓子,帶著三分憐憫和恐懼道:“武辛隨行的車隊上帶了‘菜人’,不是活的,但還是人形……”

那些菜人們被被放幹血,風幹後熏制成了蠟黃的臘肉。

不知道是不是武辛自己的特殊癖好,制成的臘肉菜人尚且還保持著人形,保持著生前痛苦扭曲的表情。

小魚兒們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腦補那一番慘狀,好險沒在駱年面前哭出來。

皎厭離沒有細說,但阮眠已經猜出大概的情形,心裏咯噔一下,擰起了眉。

魔域的人渣真是一個比一個沒有下限!

小鮫顯然被這樣的事給嚇壞了。

一貫紅潤的臉頰變得面無人色,就算被她輕撫安慰著,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指尖冰涼。

阮眠看得心疼,再次坐近了些,側過身想讓他靠著自己,有個支撐或許能安心一些。

然而剛一擡手,身側的人眼神便是微微一亮。

小鮫好像會錯了意。

毫不猶豫地對著她張開的懷抱,撲了上來。

小鮫看著“嬌弱溫和”,撞上來的力道卻不輕,阮眠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在了地上。

後腦磕在軟毯上,卻沒有想象中的沖擊力,只隔著重重發絲,感受到他掌心偏涼的體溫,以及身上覆著的人的重量。

阮眠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樣的意外,大概連小鮫自己也沒想到。

撐起手臂,在彼此之間支撐隔開一片狹小的空間。

他微涼的發絲垂下來,掃過她的臉頰。

濕潤的眸直勾勾地望著阮眠,歉然道:“對不起,我把你撞疼了嗎?”

嘴上說著對不起,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鮫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脖頸之間,輕且癢,阮眠忽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沒事,沒撞疼。”

“那就好。”

皎厭離說著,親昵地俯低身子,小心翼翼,輕輕地貼靠近了她的懷中。

又拉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腰身,嘀咕道,“那你再抱抱我吧,抱緊些,我還是有點怕……”

阮眠:“……”

她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稀裏糊塗發展成這樣了,偏小鮫好像不覺得兩人如此親昵的接觸,有什麽不妥一般。

阮眠想了想,最終沒有推開小鮫。

忍住那點羞澀的不適感,滾燙著臉抱緊了他,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小聲:“沒事,我在呢。”

……

為了支開駱華和駱年,阮眠特地將接待武辛的事轉交給了剛剛“提前出獄”,重新走馬上任的馬堯。

即便是如此,一個嗜好吃人的惡魔就住在阿離宮中,還是讓小鮫坐立難安。

阮眠不知道他又從小魚小蝦那兒聽到了武辛怎樣的動向,自人家入宮之後,他幾乎不敢再出門。

蓮池也不去了,只在屋子裏待著,且最怕別人提除夕夜宴的事兒。

人家除夕是過年,他的除夕好像真是要直面年獸一般,是個大關隘。

除夕當日,魔侍們送來禮服他更是瞧都沒有瞧一眼,像是不太想出席了。

“我想同你一起過年,但不想見那個食人魔。”

皎厭離蔫耷耷地趴在床上,望著在鏡前梳妝的阮眠,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你可以早些回來嗎?”

阮眠這些日子對他的黏人習以為常,自然慣著他道:“除夕夜宴定然是要守歲的,只怕是不好早回。不過武辛不見得會留到那個時候,你若是實在不想見他,或者我可以等他走了之後,差人來叫你過去?”

十一小聲嘈了一句:“是誰說要讓小鮫更堅強獨立一些,直面慘淡的現實。現在給他慣成這樣,連面都不讓他和食人魔見。”

“……”阮眠突然理虧,幹巴巴,“那他怕嘛……”

魔侍在門前請示,說夜宴即將開始。

阮眠臨去之前回眸對窩在房裏,裹著她被子的小鮫道:“駱年和駱華也不去夜宴,你要是無聊,我替你把他們叫過來。讓他們陪你守歲?”

“他們也不去?”

“嗯。”

“……”

駱華一聽武辛的名字渾身就直抖,如何能在他眼前待著。

阮眠囑咐道:“若武辛走了,我將你們一並叫去夜宴玩兒。”

回身剛要踏出房門。

“等等!”

皎厭離一把拂開了被子,起身穿鞋,急匆匆:“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阮眠挑眉:“?”

怎麽說變就變?

因聽說正宴之上不得散著發,皎厭離隨意將披散下來的長發用一根玉簪挽起,便跟了上來:“駱年駱華都不去夜宴,若是武辛不走,你豈不是要一個人守歲了?”

他靠近,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漆黑的眸子裏只深深烙印著她的影子,認真得像是肩負著某種責任般道,“那可不成,我還是得陪著你的。”

阮眠:“……”

她有時候覺著,小鮫真的乖到讓她想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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