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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月色被打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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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月色被打撈起

“你永遠值得被珍視。”

他說這句話時, 語氣比之平日的溫柔慰哄,多了嚴肅意味,像是在同她肯定某個不需懷疑的事實。

雲瓷微詫擡頭,張了張唇,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不管世事如何變, 這一點永遠不會更改, ”蔣嶼渡溫沈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 緩聲, “所以葭葭, 不要忽視自己的情緒,不用把自己往低了放。”

深沈鄭重的嗓音落在心上,如無人在意的幹涸細溝被清泉澆灌。

因為看見雲朝塵一家三口而刻意抹去的心酸失落,以及強令自己穿上的堅硬盔甲, 就這樣被蔣嶼渡識破,並被他以這樣溫柔的方式填補安慰。

只有他能看出來。

雲瓷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好像壓抑許久的情緒閥門, 這時候才遲鈍地打開。

不得不承認,以往的相處很難完全抹去,這種微小情緒的捕捉就洩露了他們曾經親昵的痕跡。

不經允許叫她的小名, 雲瓷原本是想糾正一下的,但從他口中喊出來有種久違的、旁人都給予不了的安定感。

因貪戀那一刻的感覺, 計較的話,就沒能說出口。

晚風依舊, 吹著不似先前那樣煩躁。

胸中多了豁然,如有玉石壓陣, 心境巋然不動。



五天的南州之行結束,雲瓷回了京市。

周五的下午, 雲瓷接到蔣嶼渡的電話。

“今晚回老宅?”他問。

雲瓷嗯了聲,“下班了過去。”

在南州的最後一天,好不容易閑下來,大家都想去逛一逛。

雲瓷原本打算和曲裊裊一塊兒出去走走,但蔣嶼渡打亂了她的計劃。

她不明白,日理萬機的蔣總裁怎麽突然閑了下來,能在南州無所事事待了兩三天。

“臨時過來,待著不是很想走,就順便把年假休了。”

不是很想走?

這片地有什麽寶?

雲瓷忽略他這句話,若無其事,“那你就留下多玩兒幾天吧。”

最後一天下午沒工作安排,她和曲裊裊打算出去轉轉。

但蔣嶼渡突然問她關於土特產的事,說來這邊一趟,想買點兒東西回去送給合作夥伴,畢竟做生意講究禮尚往來。

他請雲瓷同他一起,畢竟她是本地人,對這裏更熟悉。

雲瓷懷疑蔣嶼渡在誆她。

什麽合作夥伴需要他這麽上心?答案多半是沒有。就算有,這種事也是助理在操心,哪會輪到他親自勞心操神。

但蔣嶼渡的語氣沒有一點兒破綻。

他還說,在這裏,他只認識她。

“你這幾天忙,我待在住處也一直沒出去。”

這話聽著有幾分不像他。

最後怎麽被誘導著答應的,雲瓷暈頭暈腦,已經有點記不太清了。

她就當是還他那晚開車接送並幫忙買單的人情。

東西挑挑選選買了些,雲瓷記得秦姨喜歡核桃酥,特意多買了兩盒,打算下次去老宅的時候帶給她。

周五過後是雙休,趁著今天有時間,雲瓷提前給秦姨說好去看她。

聽到蔣嶼渡在那邊說來接她,雲瓷想起上次,忙說,“別停公司門口啊,在前面路口等我就好。”

電話那頭頓了頓,答應了。

他似乎輕嘆了聲。

手機屏幕變暗,息屏。

雲瓷兀自發了會兒呆,發現自己想得有點兒多,晃了下腦袋將思緒拋到腦後,重新投入面前的文件。

路上有點堵,到老宅時剛過七點。

隔著落地窗,蔣柏楊最先看到院兒裏的兩人,他起身去開門。

”你倆怎麽一起回來的啊?“

蔣嶼渡換了鞋,將提著的核桃酥放在桌上,淡聲回:“順路。”

“您今天去臨江區那邊開會了嗎?”蔣柏楊疑惑,“不然的話,集團和瑞斯並不順路啊...小叔,你對我從來沒有像對雲瓷上心過,別說這種繞路車,我連您的順風車都沒搭過幾回。”

雲瓷才接了一杯水,剛喝一口,差點嗆到。

蔣嶼渡睨侄子一眼,目光寡淡。

蔣柏楊莫名覺得有一絲寒意。

心裏一股怪異的感覺一閃而過,他沒多想,揚起笑,嘿嘿兩聲揭過這個話題,“小叔,上次我一個朋友說想請您吃飯,您之前可答應我了的噢,什麽時候有空啊,前幾天您不在京市,去哪兒...”

蔣嶼渡望著廚房裏幫秦影蘭打下手的雲瓷,眼眸沈靜墨黑。

不著痕跡收回目光後,他才不急不緩答蔣柏楊的話。

“前幾天去了趟南州,”他雲淡風輕,“周日中午有時間,回頭轉告你朋友。”

蔣柏楊噢了聲,說謝謝小叔。

他也往廚房裏望了望。

奇怪,裏面沒什麽啊。

久違的一次團圓餐,大家都在。

氣氛很和諧,長輩們照舊聊著家常,關心關心蔣柏楊和雲瓷的近況。

說到蔣柏楊,秦影蘭如今總算堪堪放下了心。

前女友好不容易追回來,這傻小子的魂兒也終於歸體,愁眉苦臉少了,慢慢恢覆有說有笑的狀態。

“小薛很懂事,你要照顧好人家,”秦影蘭給兒子夾菜,順便問了句,“她現在工作還在廣都吧?你倆異地著,之後怎麽打算?”

“她問了領導,申請調到京市的崗位還有名額,不過這一時半會兒急不來,”蔣柏楊呼呼吸著面,口齒不清,“也沒關系,她現階段還要照顧她爸,等她爸手術做了,恢覆得差不多了再說。”

對於普通家庭而言,家人生一場重病就可能是傾家蕩產。

秦影蘭不放心叮囑,“你沒事兒就過去看看人家,還有,機敏點兒,要他們缺錢了你就墊上,小薛不好意思跟你說,你自己要註意觀察。”

“這個我知道,”蔣柏楊回,“我工作也不忙,有空就過去。”

他如今是高校裏的體育老師,課程輕松,還有寒暑假。

秦影蘭點點頭。

人一旦上了點兒年紀,閑下來,就忍不住操心家裏人的各種事。

她看向安靜用餐的蔣嶼渡,又提了一嘴他私人方面的事。

“嶼渡,你看你侄子差不多都定下來了,你怎麽一點兒也不急啊,”她苦口婆心勸,“找一個合拍的姑娘,交往著試試看嘛,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你這些年心思一直放在集團上,是時候給自己松松綁了,有個人陪你,我和你哥也放心。”

這話題不管放在哪家,都是老生常談。

雲瓷事不關己,淡定吃飯,不用猜就知道蔣嶼渡會用簡單幾句話揭過去。

等了幾秒沒聽見他出聲,雲瓷覺得奇怪,揚起腦袋。

蔣嶼渡正在看她,她一擡眸就直接撞進了他的眼裏。

雲瓷一瞬間呆怔。

他不會是想...

不可能,他不會這麽不冷靜吧...

對視的時間很短,他不動聲色收了視線,答秦影蘭的話。

“有心儀的人了。”

“真的?!”秦影蘭不可置信,又驚喜萬分,“誰啊,跟我說說唄。”

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且還是,完全沒預料到的答案。

就連蔣敘庚也吃驚,放下筷子,“終於開竅了?哪家姑娘啊?”

眾人都齊刷刷望向他,蔣嶼渡餘光瞥見只有某人在安靜扒飯。

他微微一笑,“事情還沒定下來,等她同意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這話聽起來,不僅是動了心思,還是嶼渡單方面動了心思。

秦影蘭都懷疑是嶼渡不勝煩擾,故意編的這番話。

可偏偏他語氣和神情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將信將疑。

只有蔣柏楊心裏如驚雷轟鳴。

他坐雲瓷和蔣嶼渡中間,別人或許沒註意到,可他十分確定,他捕捉到了小叔往這邊投來的眼神。

小叔自然不會是看他...

難怪,難怪,雲瓷吃飯前特意跟他換了個位子,他當時還覺得奇怪。

事情還沒定下來,女方還沒答應...這不對上了嗎。

不不,不。

蔣柏楊覺得肯定是自己感覺錯了。

拜托,他發小,跟他小叔?這也太荒唐了吧。

他冷靜回想以往細節,原本是想尋找否定的依據,可是卻越想越覺得合理。

雲瓷先前總推辭來老宅,而小叔來得勤,卻總是失落...

回想起先前自己在走廊上跟小叔講的屁話,蔣柏楊已經汗流浹背了。

不安的情緒持續一整頓飯,到雲瓷和蔣嶼渡即將告辭的時候,蔣柏楊終於做好心裏建設,一問究竟。

“小叔,”車的後備箱處,蔣柏楊跟小叔一起把秦影蘭給雲瓷的東西放進去,吞了吞口水,開口,“那個,您剛才在飯桌上提的女生,是不是,是不是就是雲瓷啊?”

他說完就閉了嘴,心裏無比緊張。

他真怕小叔臉一沈,一句“胡說”扣下來。

可小叔承認得很平靜,“是。”

蔣柏楊瞪大了眼。

“那,那之前真心話大冒險那次,雲瓷說的人也是...”

“是我。”

所以,倒推時間線,所謂表白被拒...豈不是四年前的事了?!

電光火石之間,蔣柏楊想到了四年前,葡萄藤下,自己無意發現他們兩人抱在一塊兒...

蒼天啊蒼天,他那時候真傻,竟一點兒也沒往這方面想。

蔣柏楊花了點兒時間冷靜。

“小叔,”他心虛,弱著聲,“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您,之前還口不擇言...”

“無事。”蔣嶼渡沒和他計較,畢竟,的確是他虧欠雲瓷。

“這事先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你爸媽,”蔣嶼渡關後備箱的門,“等她慢慢接受了再說。”

“噢,好的,”蔣柏楊點頭如搗蒜,“誒,那你們現在是...”

夜色昏暗,宅院外墻上的壁燈散發微弱的光。

蔣嶼渡與侄子站在車旁,回身一望,看見朝這邊走來的雲瓷。

他望著那道在深秋夜裏嬌瘦的身影,眸光微不可察柔了下來。

“我還在追。”

蔣柏楊聞言,楞楞望著小叔深峻的側臉。

直到雲瓷走近,叫他的名字。

“蔣柏楊,你發什麽呆?”

雲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有意不去看蔣嶼渡,誰讓他在她走過來的時候一直盯著看,幽深的目光絲毫不避,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蔣柏楊回過神來,看著雲瓷,幾次張口都沒湊出句完整的話。

他最後自顧自點了點頭,說,“行吧,雲瓷,這應該是我最後幾次再直呼你大名。”

“我是真沒想到啊,以後,我得恭恭敬敬尊你為長輩了。”

他說完這話,自知不宜多留,跟小叔說了句開車慢點,就回了屋。

“走吧,上車。”蔣嶼渡說著轉身。

雲瓷叫住他,“等等。”

“你幹嘛跟蔣柏楊說了?”她蹙眉,不滿道。

蔣嶼渡註意到她的小情緒,回過身,語氣溫和又幾分無奈,“他自己猜到的。”

“那你就承認了?”雲瓷想到方才蔣柏楊說的那話,好像就確定蔣嶼渡能吃定她似的,“我還沒答應呢,你怎麽就跟別人說了?”

她越想越氣,食指在他胸膛用力戳幾下,“你現在地下情人都算不上,沒跟我商量,怎麽就隨便洩密呢?想用這種方式逼我就範是吧?”

見她真冒火了,他趕緊哄,“不是,我提醒柏楊了,讓他保密,在你允許之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他既然問出了口,就已經是發現什麽了,我若藏著掖著不敢承認,也不是君子所為對不對?”

至少蔣叔和秦姨暫時不會知道。

雲瓷心裏松了口氣,她擡眸,瞪他一眼。

好話歹話都讓他說盡了。

她輕哼,低聲喃喃,“口口聲聲要追人,還沒什麽實際行動呢,就要昭告天下了。”

正說著,戳他胸膛的手原本打算收回來,卻被他一把捉住。

她微詫,欲掙脫,“做什麽,松......”

話音未落,她感覺到手背落下一枚溫熱。

是蔣嶼渡,握著她的手,遞到唇邊輕輕一吻。

晦暗燈光下,他微微俯身,從她的角度剛好看見他烏黑的短發。

像騎士臣服於公主,態度虔誠。

雲瓷微微失神。

她甚至都忘了抽回手,“......你在做什麽?”

蔣嶼渡擡頭,對上她的視線。

“實際行動。”他喉結淺淺滑動,聲線低啞溫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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