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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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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龍意明一早就召集了龍氏集團的財務部在龍家老宅算賬,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帶著龍家人和律師團去討債。他大概一晚上都沒睡好,眼裏冒著火光, 走路帶風, 儒雅之氣消失無蹤,大有要張開血盆大口吃人的架勢。

景姵一瞅見, 早餐都不吃了,火速帶著楚栩生溜了。

各大返祖家族成員,除了武家之外,也沒幾個人睡了個好覺,他們需要心痛的事太多了。

被龍家從他們嘴裏撕下來的裘家的肉、毀壞了龍家老宅要賠償的錢、被迫讓出的家族內的權力。除此之外, 還不知道今天政府那邊會怎麽樣,裘法昨晚出現了,他們幹的事肯定瞞不住了。

也就是說, 他們昨晚的計劃,不止一無所獲,還把褲衩子都賠掉了。

這幹的是什麽事啊!

一晚上,越琢磨越難受,好些年紀大的還躲在房間裏痛哭了兩小時。

但是比起丟失的錢, 他們始終還是更重視自己的顏面,他們忐忑了一晚上, 就擔心政府會派來一撥人,搞不好是那個一直仇視返祖人的第九處的跑來嘲諷他們, 那時他們真的會吐血,會抑郁死。

政府確實派人來了他們聚集的酒店, 但是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聲勢浩大,氣勢洶洶, 來的人只有一個,是總統的秘書長。

“總統閣下確實非常生氣,你們幾乎差點失去她的尊重,但是你們家族裏的孩子們,那些新生代的力量展現出來的品格,挽救了你們。所以她決定最後原諒你們一次,你們幹的事,在政府內部也被隱瞞了下來。”秘書長說。

各大返祖家族提了一晚上的心,驟然放了下來,他們沒有想到居然連政府內部也被隱瞞了。因為他們已經提前把後果設想得非常嚴重,此時聽到結果竟然那麽輕松,心裏油然對總統升起一股未曾有過的感激。

然後,秘書長又拿出了一份資料給他們。

“總統望各位知悉,從109號泡泡事件開始,那個神秘的組織就一直試圖破壞返祖家族與政府的關系,想要讓雙方反目成仇。昨天晚上,在各位的行動失敗以前,就已經有人準備好了這些……”

他們翻看這份資料,越看臉色越難看,尤其是看到險些發出去的他們殺了鎏銀的報道,冷汗都冒了出來。

這新聞報道要是發出去,他們今天一早老宅就會被華蘭人民砸得像龍家那樣了吧,不,會更嚴重。

他們忽然看向彼此,問:“對鎏銀動手這個主意,最初是誰提出來的?”

好一會兒,有人拳頭緊攥地認領,“是我家的人,但是,那家夥一早已經不見了。”

怕是昨晚計劃失敗後就已經悄悄跑了。

他們又被算計了,被那個該死的組織,之前溫雨弦事件清掉的那麽多的家族叛徒,居然還沒有清理幹凈,實在是在宣示家族的前權力者們的無能。

一時間,他們所有的火氣都沖向了那個神秘組織。

……

裘法一早就來到了返祖醫院守著鎏銀和桃櫻,一晚上沒睡的他氣壓很低,靠在病房門口,腰間別著執法棍,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等著景姵來還心臟。

他以為這個情報販子就算要來還心臟,也肯定又要使出什麽計謀來偷偷摸摸還,哪想到不久後,就看到了金戟。

金戟戴著黑色鴨舌帽,穿著工裝,手上抱著一個箱子,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面前。

“老板讓我來還東西。”他嘶啞的聲音說,在裘法充滿壓迫感的註視下,脊背已經汗濕了一大片。

“她人呢?”

“不知道。”

裘法掃了他手上的箱子一眼,打開病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桃櫻和鎏銀在同一個病房裏,還在昏睡中,昨晚她進入完全返祖狀態,又發了那麽久的瘋,消耗了太多,不睡個幾天怕是恢覆不過來。

鎏銀在另一張床上,同樣在昏睡中,這顆機械心臟只能維持他的生命,昨晚居然能撐起身體爬出廢墟,已經是因為愛情而引發的奇跡。

他的斷臂已經被醫術高超的返祖醫生重新接上,只是因為心臟的緣故,自愈能力大大降低,身上的傷仍然有那麽多,看起來還是慘兮兮的。

金戟打開紙箱,露出那個醫用保溫箱,又從保溫箱裏面拿出了鎏銀的心臟,裘法看清心臟,神色一凜,一把抓住了金戟的手腕。

金戟只覺得手骨好像要被折斷了一樣,要知道他可是半械族,身上的骨頭比鋼鐵還要堅硬。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切開他的心臟了?”裘法冷酷地看著金戟。鎏銀的心臟上有一條很細的縫合線,一看就知道這顆心臟被切開過。

切開一顆心臟能幹什麽?很明顯,要麽從裏面拿點什麽,要麽往裏面裝點什麽。

“我、我不知道。”金戟冷汗涔涔地回道:“我只是把心臟從他身上拿走,後面的事是別人完成的,我不知道。”

這是真的,景姵也交代他可以老實說,只要不說出拿走心臟的人是誰就行了。

“老板說,她會去找你的,有問題可以當面問她。”金戟又說,他感覺自己的手骨已經被捏變形了。

裘法這才放開他的手,神色凜然。

金戟用另一只手將鎏銀的胸腔內外機械化,很輕易就從裏面拆卸機器一樣,把那顆機械心臟拿了出來,將鎏銀的這顆心臟裝了進去。

昨晚他就是這麽將機械心臟裝進去的,因為鎏銀的心臟已經被取出,身體的防衛能力變得很弱,才能這麽操作。

“這是我的能力,可以把人體機械化,拆卸和重新組裝。不過只能拆卸和組裝完整的東西,比如整個眼球、心臟和手臂,要是想要從心臟裏面取出子彈,就不行了。”所以取心臟裏面的東西,只能交給真正的專業的外科醫生來做。

大概是裘法給人的壓力太大,讓人有一種不小心會被他逮捕的錯覺,金戟一邊做一邊跟裘法解釋道。

裘法面若冰霜:“你知道你老板是什麽人嗎?”

“老板很神秘,我們作為下屬,知道的恐怕還不比你多,她好像特別信任你。”金戟說著,面上流露出了幾分羨慕。

裘法手指微微收了收,“對她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怎麽對她忠心耿耿?”

“因為我們都是被她拯救的人,無論是生命,還是靈魂。她絕對不是壞人。”金戟用一種無比認真的態度說,為情報販子辯解。

生怕裘法一旦認定了老板是壞人,老板就要被逮捕了。

“她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自會判斷。”

換完心臟,確定鎏銀的活力正在漸漸恢覆,金戟又抱著箱子離開了。裘法沒有逮捕他,他確定這個人身上沒有血腥氣,是個沒殺過人的返祖人,他也看出來,這家夥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金戟一直到離開醫院,高高提起的心臟才放松了下來。

……

送了楚栩生去學校,這一學期再次早早就攢夠學分的景姵,沒有任何負擔的離開了學校,去了裘家老宅。

有人已經在那裏等待,大概是管理裘家老宅的工作人員,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皮膚黝黑的男女,面無表情的在遠處盯著這邊,看起來有些不善。

景姵一下車,管理員就扛著梯子諂媚地迎上來,說了幾句便指著那些人說:“您不知道,附近有幾個村子,以前都認裘家當主家,真是給人當奴才當慣了,裘家都倒那麽多年,還忠心耿耿,搞得我們都沒法開發,您接手了這裏,如果想開發,估計得先想辦法把這些刁民都趕走,不然恐怕……”

裘家老宅是昨晚她從其他返祖家族手上搶回來的東西之一,是一座恢弘的城堡莊園,位於海邊,還有私人的沙灘和海域。按理說這價值,是很難讓景姵拿到手的,然而它卻是擁有者給的最不心疼的那個,便是因為這個了。

附近的幾個村落,大約有五萬人口,曾經都認裘家當主家。

當年裘法被抓,幾名村長帶著大量村民要求裁決司放人,聯名上書為裘法申冤,堅信他絕不可能是殺害全族的兇手,只可惜他們背靠的大樹已經倒下,人微言輕,最終也只能頹然歸家t。

大約是裘家對他們真的好,所以拿到了裘家老宅這塊肥肉的人想要幹的事都沒能成,因為無論想對裘家的城堡做什麽,村民都會裝神弄鬼,搞各種煩不勝煩的小動作,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所以最終幹什麽都沒能成功。

因此裘家的城堡仍然還是當年的模樣。

景姵坐著高爾夫球車,穿過因為沒有被好好打理而長得亂七八糟的綠色草坪,穿過飄滿枯枝落葉的月牙形人工湖,遠遠瞧見了那座灰白色的低調而奢華的城堡,微微瞇起了眼睛。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裘家沒有發生那件事,一直生活在這個大城堡裏,泡在全族的、附近的所有人民的愛裏長大的裘法小王子,會是什麽模樣。

腦子裏忽然就冒出一頭昂首挺胸,甩著尾巴,驕矜可愛的小老虎的形象。

景姵有點好笑,心頭卻有一種陌生的酸澀感,讓她新奇不已。

“吱呀”一聲,城堡大門被推開,一股陰冷的灰塵味道撲面而來,管理員尷尬地說:“這個、這個您也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那種命案,我只是個普通人,平時不怎麽敢來……”

華蘭人民向來是忌諱兇宅的,更別說所有裘家人都被殺死在這裏,簡直兇得不能再兇。

外面還看不出什麽,進來才發現城堡內部塌了很大一塊,地上有觸目驚心的已經變成了黑色的血跡,到處都是戰鬥痕跡。但是時至今日,除了肇事者和景姵之外,沒人知道當年這裏發生過什麽。

“我自己走走,你不用跟著我,去做你的事吧。”景姵從他肩上拿過梯子,說。

打發走了管理員,景姵便在這個城堡裏游蕩起來。城堡裏幾乎連墻皮都被搜刮了一層,名貴的東西自然都已經被搬空了,不名貴的在這麽多年裏也都被扔了個精光,不過景姵相信她要的東西肯定還在。

她一個上午,找了幾百間房,終於在其中一間找到了。景姵踩著梯子上到天花板上一番敲打,找到了一塊暗格,按了進去。

將那塊暗格按進去後,下面的一面墻上就打開了一個秘密抽屜。

當年裘法的父母第一次當父母。第一次當父母的人,總是會格外小心,格外用心,他們想方設法要讓這個孩子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因此準備了一堆後來發現派不上用場的禮物,還童心大起四處埋藏,幻想著小朋友在家中四處探險,然後發現這些寶藏。

結果就是有些東西,連他們自己都忘了放在哪裏。

就比如這個抽屜裏的八音盒,就是一個等著裘法發現的小驚喜,只是這份禮物,在原著裏,裘法到死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八音盒打開,盒子裏嵌著一張父母的合影。母親美麗中帶著幹練和英氣,此時挺著一個大肚子,笑容燦爛,英俊高大的父親攬著母親,面露矜持的微笑,只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滿是溫柔。

景姵從口袋裏拿出電池換上,中間的小白虎四肢奔跑起來,旋轉著,一道女聲響起來:“開始錄了嗎?你會不會啊?”

一道男聲:“是這樣吧?哦好像已經開始了。咳咳,那開始吧。”

“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

“嘖,人高馬大的,還害羞起來了,我先就我先。孩子,我是媽媽,今天是距離你出生的前29天,我決定讓你知道,你還沒出生,媽媽就已經在愛你咯……”

“我也是。”

“別插/我話!剛剛讓你講不講,現在又插嘴,煩不煩?”

“抱歉,長官,息怒,小心肚子,您請繼續發言。”

“……”

這是一段長約20分鐘的對話,包含了滿滿的愛,無論是對他們彼此的,還是對裘法的。

裘法的手上沒有父母的任何遺物,哪怕是他們的一張合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是最寶貴的,毫無疑問,是那段遙遠而美好的回憶。

景姵把這個八音盒收起來,打包包裝好,打上漂亮的蝴蝶結,踏上了返回雲錦市的路途。

……

裘法在鎏銀的床邊觀察到中午,景姵都沒有出現,確定鎏銀的自愈能力開始恢覆,身體的各項防護能力也都在恢覆後,裘法才寒著臉轉身離開,讓下屬來守著。

一回到裁決司,他的助手安彥就滿臉喜色地迎了過來。

“好消息,司長!你還沒聽說吧,內部都傳遍了,昨晚小龍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其他家族瓜分掉的東西拿回來了!”說完他意識到什麽,臉上激動的神色略有收斂,說:“就是你家的那個……總之,你跟她那麽熟,還是她半個老師,可以跟她買回來吧?”

今天龍家的律師可能是全世界最忙碌的一群人,或者說他們從昨晚就開始在加班加點了,今天一早各部門上班後,就開始跟其他返祖家族的律師進行各種交接。

各個政府部門也向來是對返祖家族大開綠燈,因此應該今天就能搞定這些了。

裘法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沈痛,沒有說話,繼續往裏走。

安彥心頭也不由得跟著一擰,驟然反應過來,是啊,現在那些東西,只不過是空殼,並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早就都沒有了。

安彥跟著裘法以前,就跟著他哥,也就是現在的裁決司副司長安罪一起在裁決司工作了,只是那時他年紀小,主要幹一些打雜的事,但是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四處走動,反而見到了更多的東西。

裘法五歲入獄,被判死刑,緩期十年執行,也就是他十五歲的時候才執行死刑。表面上的理由是因為處刑人員不忍心對五歲的孩童下手,哪怕這個孩童是個惡魔,所以才緩期十年。

然而實際上,是因為那些返祖家族的貪婪。

第一次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

他們帶著一個容貌美艷的普通女人來到了監獄,跟裘法見面:“你看,這是你媽媽的梳子對不對?玉做的,相當漂亮。還有你爸爸的扇子,你想要嗎?”

對面的小少年骨瘦如柴,身上傷痕累累,一雙琥珀色的雙眼像野獸一樣警惕地看著他們,在看到那些東西後,臉上的情緒繃不住,眼圈發紅,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對面的人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把那個女人推上前,誘哄地說:“這些東西,都可以還給你,我也不要你做什麽,只要你跟這個大姐姐進去那個房間,跟她聊一聊。”

是的,返祖家族惦記著白虎基因。裘法大概率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擁有白虎基因的人了,如果得到白虎的基因,他們將得到一個四象級別的家臣,簡直不要太賺。所以他們舍不得他馬上死,耐心地等待他長大,盼著他開始發育。

當時安彥在監控室裏看到這一幕,見裘法真的起身和那個女人進那個房間,馬上緊張起來,心裏尖叫這是犯罪,這是猥/褻/未成年人啊!怎麽可以這樣!

好在他很快又從另一個監控那裏看到後續,裘法並不是無知的孩子,相反的他在監獄裏見過太多的惡,早就知道所謂的聊一聊是什麽意思。他想要父母的遺物,所以進了屋就把女人摁在了地上,威脅她配合他演戲。

可惜的是,當時的裁決司是史罡的天下,幾乎是個垃圾聚集地,馬上就有人通知了那個返祖家族的人。

“好啊!我們好心好意帶了這些東西,還帶了漂亮大姐姐給你安慰,你就是這樣對我們的!看著吧,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他們當著他的面,砸碎了玉梳,折斷了扇子。

而這一天只是開始罷了,那些返祖家族瓜分了裘家的一切,多多少少都有著一些裘家的東西,這些東西早早就被他們收集起來,當做籌碼,誰家送去的女人成功了,誰就是贏家。

“這有什麽難的?反正你15歲就要被處死了,現在給你這個機會,還能給你家留個香火,你為什麽要拒絕?”

“你殺了全家,你是裘家的罪人!現在要你給你家留根苗,以後好給你父母燒點紙錢上上香,你居然敢拒絕?”

“這些照片可是你們的合照,網上一個備份也沒有,燒了就沒有了,你真的不要嗎?”

“他媽的,沒見過這麽自私的賤東西,你爹媽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砸了,全都給我砸了!”

“都燒了!”

一張張滿含笑容的幸福合照、具有深厚回憶的物品,被當面毀壞、焚燒,直到一t件不剩。

安彥在監控器裏看不清裘法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瘦得能看到一條脊椎骨的背脊仿佛要彎下去,但是又倔強驕傲地支撐著。他那時想,所謂淩遲,不過如此了吧。

其實睡一個女人,又有什麽關系呢,明明這麽想要那些東西,失去父母的人,只能靠著這些帶著他們氣息的,具有回憶的物件來懷念,來慰藉心靈了不是嗎?安彥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他,他肯定就屈服了,要他睡幾個他都會睡。

但是,這是因為他不是裘法,所以他沒有白虎的驕傲。

後來裘法因為總統的斡旋,從死刑到延期執行,從延期執行到無罪釋放,成為裁決司司長,那些返祖家族還揚言就算裘法花再多的錢想要跟他們買走什麽東西,他們也不會給,以為這樣就能繼續欺負裘法,讓他難受。哪裏知道,珍貴的東西早就被他們都毀掉了,剩下的那些,在他眼前付之一炬,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所以,現在龍家拿走的那些,對於裘法來說,早已經是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安彥深深嘆了一口氣,心裏的喜悅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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