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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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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普尼亞王國, 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段。

首都白沙城外,荒涼的一望無際的沙漠上,數萬人正聚集在一起, 上至壯年下至耄耋老人, 男女皆有,他們裹著頭巾防止被太陽灼傷, 衣衫襤褸,掩藏在布料陰影下的皮膚潰爛,有些臉上的潰爛上竟然已經生了蛆,白白的生物在上面蠕動著,卻無人在意。

他們手上抱著槍, 眼神麻木,一片死寂,本能發出的不堪忍受疼痛的哭泣也此起彼伏。

“穆薩妮, 到底什麽時候行動?再等下去,我們會趕不上約定的時間的,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有個人焦急地問身邊的女人。

那女人裹著一條黑色的頭巾,正在擦拭一把刀,陰影下的巧克力色的面孔線條柔和, 卻有一雙深邃堅毅如鉆石般的眼眸,臉頰上有一塊和其他人一樣的潰爛。

她擦拭刀的動作緩了緩, 可以看出她內心的猶豫。

“首領,行動吧!”

“趁著大家還有點力氣!”

另外幾人也說。

這是一支朽戈鈍甲且都是老弱殘兵的政變軍。而白沙城內, 守衛王室的是有著精良裝備的精兵強將,還有返祖人坐鎮。

他們都知道, 與其說這是一場政變,不如說是自殺式襲擊。

城內有人願意幫他們開門, 使他們能夠帶一些人一起下地獄。

原本一切已經計劃好了,可是領軍者穆薩妮卻不知為何開始遲疑了。

“穆薩妮,你到底在等什麽?”

在等什麽呢?這是唯t一的機會,他們憎恨王室,那個在傳染病開始後拋棄了他們,自己關上城門,拿著他們交的稅金繼續歌舞升平的混蛋們。

這個國家因為國民勤勞能幹,石油、天然氣等自然資源豐富,雖然國土面積小,卻是世界上最繁華的令人向往的旅游國家之一。但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十五年前,不知名的基因傳染病在這個國家內傳開,感染者身上的皮膚會出現無法愈合的潰爛,潰爛是先從全身的皮膚開始的,等全身潰爛後,內臟也會開始潰爛,那個時候就要死了。

但往往無需等到這種時候,有些感染者就已經因為無法忍受身上四處蠕動著蠅蛆而崩潰自殺。

為了避免被禍及,各國封鎖了海陸空航線,緊閉起國門,拒絕他們的造訪。這個國家被孤立起來。

好在一年後,某制藥公司成功研究出了藥物,將他們從絕望中拉了出來。雖然藥物不便宜,但是能活下去的話也無所謂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兩年後,這種基因傳染病在這個國家內再次爆發,他們被告知這個病毒無法被殺死,只能被抑制,處於休眠狀態,如果不天天吃藥,就會蘇醒再次折磨他們。

一開始人們感覺還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藥物掏空了他們的錢包,日覆一日的工作、省吃儉用,只是為了買藥活下去,連精神世界也開始枯萎了。

在越來越多普通老百姓買不起藥,企業富豪們捐了又捐,他國的人道主義援助一波又一波,仍然不夠的時候,他們將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他們的政府——王室。

王室做出了選擇。他們這些年仍然收取著各項稅金,卻不願意承擔這種無底洞的付出,那會大大影響他們奢侈的生活。他們關閉了城門,扯出一個又一個滑天下之大稽的謊,實則已經拋棄了國民,在城內享受著一如既往的奢侈生活,將國民扔給企業家和外國來管。

有消息傳出,王室似乎在四處找關系想要離開這片國土,只是因為體內潛伏的病毒的緣故,還未有其他國家願意打開國門接納他們。

“那些是我們交上去的稅金,我們的救命錢,卻被他們拿去享樂。”

“聽說他們囤了一倉庫的藥,寧願放著過期也不願意分給我們……”

當父母看著孩子死去,孩子看著父母離世,憤怒和仇恨的火焰在他們心中燃起,於是政變軍就出現了。

他們不奢望自己這種烏合之眾能夠打贏軍隊,真的殺死被重重保護的王室,但是如果能夠借此讓王室感到畏懼,至少把藥分給孩子們,或者引起國際社會的關註,得到大國的幫助,就是死得其所。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或是為了覆仇,或是為了身後那些還尚年幼的孩子們。

聽著四周同伴的催促和質問,穆薩妮說:“再等等。”

“到底在等什麽?!”

“等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穆薩妮沒有說,因為她知道說出來只會造成反效果,現在他們什麽都不會聽了,只想徹底燃燒自己的生命,報覆那可恨的王室。更何況那確實不是一個能夠令人信服的理由。

就在前一晚,他們整裝出發前,穆薩妮接到了一個境外電話。

這是非常罕見的,自從各國的國墻對他們封閉後,連境外的詐騙電話都不會打進來,就好像連詐騙犯都知道這個國家的人已經窮困到不值得他們浪費口水。

他們就像一座孤島,被無盡的絕望和孤獨之海包圍。

“你好,穆薩妮,我是解謎情報屋屋主,我這裏有一個情報想要賣給你。”

那個情報販子給了她一個讓她難以置信的情報,用即便是她也能支付得起的低廉的情報費。

“你說的是真的嗎?!”

“在黎明前,你可以從國際新聞上得到證實。”

而他們自殺式襲擊的行動,就在黎明前,王宮裏的狂歡結束後。

……

以前就險些和淩家合作成功的中下層返祖家族們,選擇了結盟,共同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的能夠提升自己家族地位的機會,像餓狼般伺機而動,企圖對梅煙嵐下手。

但是他們在今晚也突然跟丟了梅煙嵐,後面金字塔上層的返祖大家族們出手,他們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事。

“梅煙嵐死了?!”

“沒死,被送去醫院了。”

他們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還在。

“不過……”那邊的人發出有些遲疑的聲音。

“不過什麽?”

“梅煙嵐似乎和所有返祖人一樣,只能跟普通人孕育出健康後代。”

“什麽?!你確定嗎?”

“是那個組織對梅煙嵐的返祖基因程序做出的測試結果,準確率高達99%,似乎就是因為發現這個,所以才要置她於死地的。返祖大家族那些人看起來都松了一口氣。”

電話在一聲聲咬牙切齒的“淩家人”中掛斷。

淩家人因為制造克隆人被逮捕後,一直被關在拘留牢房內,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重罪,對於返祖人來說雖然也是犯罪,但是最終被判坐牢的時長基本上在一年以上三年以下。

只是淩家人做夢都沒想到,居然要因為這種罪名坐牢。

“恐怕要便宜那些人了。”在放風的時候,淩家人聚在一起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們都知道說的是誰,就是那些和淩家人有合作的中下層返祖家族們,他們都指望著能和梅煙嵐結合,生下混血呢,淩家這些話事人被關了,他們肯定會自己行動的。

“不會,紅小姐那邊肯定會行動的。”淩家主說,他身上還纏著一些繃帶,氣色很差,神色陰翳渾濁,仿佛又老了十歲。

被關的這段時間,他越想越覺得他們是被算計了,被梅煙嵐和景姵一起算計的,“那不孝女,家族有難居然不願意幫忙,凈便宜別人,跟她爸一個德性,不知道責任怎麽寫!”

“她估計以為把我們關起來她就安全了。哼,天真,等到時候她就知道後悔,要是乖乖聽話,我們好歹是她的娘家人,組織多少也會看在我們的面子上,在她沒價值後留她一命。現在可不好說了。”淩大少也面目猙獰地說。

受了父親的影響,他這輩子也渴望在返祖人世界裏受人尊重追捧,就指望著這個侄女了。

“好在紅小姐應該會給我們一點面子,留著她的小命等我們出去用的。”淩家主說,緊繃的面龐有些放松下來,關個一兩年,他這把老骨頭還能等,他還是能看到曾經瞧不起他的返祖家族懊悔不疊,乞求合作的那一天的。

在拘留所內沒事幹,他們一天到晚都沈溺在這種幻想之中,做夢都在笑。

而這一晚,他們正準備睡覺繼續做夢的時候,獄警走過來喊淩家主,說有人要見他。

淩家主來到會客室,見到了幾個十幾年前險些合作成功的,這一次也預定了要合作返祖家族家主。

他頓時昂首挺胸,眉宇流露自得之色,覺得他們的家族要仰仗他的鼻息才能更上一層樓,低他一等,得捧著他。而他們以前也是很給面子的。

“砰!”幾張紙砸在了淩家主的臉上。

那人卻是指著他的鼻子,劈頭蓋臉地怒罵:“淩峰你個老不死的,竟敢讓我們跟著你們白忙活那麽久!見過蠢的,沒見過你們這麽蠢的,別想著當人上人了,趕緊入土別再丟人現眼了!”

另一個同樣怒罵:“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們淩家的基因爛透了,我們也是眼睛被糊住了沒看清,居然就信了你們的話!”

淩家主沒得到尊重,還被劈頭蓋臉一通罵,氣得渾身發抖,“你們竟敢……竟敢……”

“我們有什麽不敢的?我告訴你,你們最好這輩子都在裏面呆著,否則出來後,我們要你好看!別以為我們會善罷甘休!”

“你還以為你家能靠梅煙嵐崛起?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吧,蠢成這樣,老天爺飯都給你們懟嘴裏了,你們都要吐出來,這輩子被踩在腳下的命罷了。”

“走吧,多看一眼我都嫌惡心!”

“媽的,要不是這裏是裁決司,我要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他們罵罵咧咧著走了,看得出真的非常憤怒,拳頭都攥得死緊死緊的。畢竟這一次也給他們帶來了麻煩,雖然論跡不論心,但是他們的名字肯定在裁決司和金字塔頂端的家族的小本本上記一筆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被絆一跤,摔得他們頭破血流。

淩家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因為被如此不尊重的對待而無能狂怒著,喘著氣,像破風箱似的,好一會兒才記得撿起地上那些紙看。

【梅煙嵐基因與t其他返祖種族基因結合測試結果……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結論:梅煙嵐和所有返祖人一樣,只能與普通人孕育後代。

推測:純正的海馬族基因有凈化和包容其他返祖基因的能力,梅煙嵐的母親是導致健康且強大的混血誕生的原因。目前還未找到梅煙嵐母親以外的海馬族返祖人。】

淩家主就像腦袋被猛擊一拳,看著這些紙,整個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他終於明白自己幹了一件多麽蠢的事,也終於明白,他的夢想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而這個機會曾經就擺在他的眼前,卻被他自己的愚蠢毀掉了。

“沒見過這麽蠢的。”

“是啊,要是好好對淩松和兒媳婦,讓他們多生幾個,這會兒淩家地位早就上來了。”

“太蠢了,笑死人了……”

“……”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他聽到四面八方都是嘲笑他的聲音,他僅存的一點尊嚴全都被擊碎,原來這三十幾年他都在幹一件愚不可及的事,他親手毀了自己原本觸手可及的夢想成真的機會。

並且,他將因此而被徹底刻在返祖家族的恥辱柱上,永永遠遠遭人嘲笑,每個時代都會有人提及他有多愚蠢可笑。

“噗……”一口心頭血驟然噴了出來。淩家主跪倒了下去。

這時,裁決司的幾名警官的影子壓了下來,他艱難擡頭,看到一張張冷酷的面孔。

“淩家主,關於非法返祖基因研究組織,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裁決司從返祖基因控制組織大本營裏,找到了淩家與他們勾結的證據。

這可就不是制造克隆人這樣簡單的懲罰了。

……

因為裁決司的人趕到及時,紅小姐留下的負責銷毀罪證的人沒能將證據完全銷毀。

隨著這些罪證被一一擺上臺面,裁決司發現,這個組織和之前被他們重創,如今所有成員都暫時龜縮起來的返祖藥劑組織是姊妹組織。兩個組織都是企圖利用返祖基因達成某些目的,只是走的路線不同。

如果說返祖藥劑組織的目的讓返祖家族憤怒,本質上是自認為高人一等的血脈被向往的驕傲的體現,那麽返祖基因控制組織的最終目的,則是讓返祖家族們備受打擊,而且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以至於他們在得知後,因為梅煙嵐那令人滿意的答案而放松愉快的情緒一下子沈了下去。

跟那個目的比起來,返祖基因控制組織為了斂財,與世界各大制藥公司合作,向一些富饒小國投放基/因病毒/炸/彈,導致上千萬人國破家亡的事,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當然,這只是對於返祖家族來說。

裘法吩咐助理:“聯絡媒體,把這些消息放出去。”

助理點點頭:“也許馬上就能挽救一些人命,畢竟這是人禍,不是天災,而且我們找到了基因病毒的制造程序,要制作出程序來逆轉就不難了。”

“去吧。”

助理轉身出去聯絡新聞媒體,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這個辦公室只剩下了裘法一人,裘法繼續四處查看,拉開一個個抽屜,直到他拉開一個抽屜,一條綠色的緞帶倏然撞進眼中。

瞳孔緊縮。

好一會兒,裘法伸手將其拿起,安靜的空間裏,他聽到自己心跳撞擊胸腔的聲音。

“這是什麽?”少女清亮好奇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景姵的腦袋從後面冒了出來。

“你怎麽還在這裏?那些返祖家族沒有拉著你開會嗎?”裘法把抽屜推回去,問。這個組織的目的給他們帶來的緊張和壓力,可比梅煙嵐帶來的大得多了。

“這麽晚了,誰要跟他們開會啊。”

裘法看了她那張毫不在意的臉一眼,“這麽晚了,為了救梅煙嵐你忙活得夠多了,回去睡覺。”

“咦,司長在責怪我嗎?”景姵趴在桌上看他的臉說:“是關心吧?擔心我受傷嗎?”

“哼,你想多了。”裘法轉開腦袋,去另一張桌子繼續搜,不理她。

“其實我也不想繼續跟那個情報販子有聯系的啦,但是事急從權嘛。梅老師不對勁,我不能當做沒看到。你看,我的選擇是正確的,而且收獲頗豐啊,要不是我跟情報販子買了蕭騁的所在地址,都不會知道居然還有這個組織存在。”

有點聒噪。

裘法這裏搜那裏搜,景姵在邊上各種嗶嗶。

“沒有先通知裁決司,是因為裁決司本來人手就不夠,返祖家族的事,讓他們出手解決是應該的……”

在外面走廊上忙忙碌碌來來去去的裁決司工作人員看到聽到裏面的動靜,默默為景姵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龍族,好勇哦。

這時景姵肚子叫喚了兩聲,她擡起頭,“餓了,司長,請我吃宵夜嘛,作為我立大功的獎勵。”

“……”

“大貓咪,請我吃藍鰭金槍魚,我要獎勵。”

“……住嘴,安靜一點。”

“金槍魚,金槍魚,金槍魚。”

外面的工作人員放慢腳步,已經開始為景姵緊張起來了,得寸進尺了哈!他們好像已經感覺到了司長的暴躁了,看!那握著執法棍的手,是不是緊了緊!

裘法額頭青筋跳了跳,就在有人準備冒著被司長揍的危險沖進來阻止他打龍家少主的時候,聽到司長說:“哪家店這麽晚還開著,吃這個,沒得挑。”

景姵伸手接住裘法拋來的東西,一看,是個小小的金槍魚罐頭,是裘法原本給自己準備的今晚的宵夜。

是不是有點袖珍呢?夠塞牙縫嗎?哈哈。她有趣地笑起來。

……

被稱之為“枯萎的太陽花”的普尼亞王國,繁華美麗的夜景在數年前就已經消失,璀璨的世界地圖上黑了那麽一小塊,蕭條的經濟使得市政連路燈都不願意點亮一盞。僅剩的一點證明這個國家還未徹底湮沒的明亮星光,來自王城。

那是一座只有王室和貴族才有資格入住的奢華城市,是一片平民難以踏足的土地。

這座城市的城門緊閉,哪怕外面腐爛的屍體堆滿大街,裏面也仍然不損絲毫的靡費。人們夜夜笙歌,因為無法出國而只能在城內進行浪蕩的狂歡來消磨時光。

這一夜人們同樣在狂歡後筋疲力竭地陷入沈睡。

護城軍隊輕快地穿梭過街道,埋伏進陰影之中,緊盯著那扇緊閉的城門。

“等他們進來,殺無赦。”護城軍的將領,聽到耳機裏那肥頭大耳的國王的冷酷陰沈的聲音,“我要讓全國上下都知道大不敬的下場!”

“全都殺光嗎?”將領聲音有些沙啞。

“反正留著也是浪費糧食,抓了也是浪費兵力,都殺掉,這樣才能震懾住其他人。”他隨意得好像只是殺死過街的老鼠。

握著槍的手緊了緊,將領閉了閉眼睛,要怪只能怪他們找了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殊不知那人轉頭就去跟國王告密了,為了得到獎賞——足夠讓他吃兩年的藥。僅僅為了多茍活兩年……

可是,他又有什麽理由鄙視他呢?畢竟他和城內的所有士兵,哪個到現在不是為了自己和家人們的藥而效忠國王?

他閉上眼睛。反正大家都會死,都是在茍活罷了,不聽話的話,國王雇傭的返祖人護衛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與此同時,另一邊。

“穆薩妮,你到底在等什麽?!”副手焦急到近乎崩潰地看著她,“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明天他們醒來,看到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就會知道我們想幹什麽,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隊伍已經都騷動了起來,全都緊盯著首領這邊。

穆薩妮手機上的白光打在她的面孔上,她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再等等,時間快到了。”

副手看了她的手機頁面一眼,是國際最大的社交平臺的熱搜排行榜,上面有國際大明星的緋聞、華蘭不可思議的得到提前三天預警的大地震、某國的天使返祖家族和惡魔返祖家族要在某個泡裏約戰,雙方信徒也在私底下械鬥……總之全都是與他們無關的,甚至看到就讓人嫉妒和憤恨的新聞。

到底在等什麽?

可是出於對穆薩妮的信任和尊敬,他們盡管再著急,也沒有擅自行動,只是心臟不由自主地往下沈,眼中絕望的情緒越來越多。

穆薩妮何嘗不是如此,那個神秘的情報販子的話真的可信嗎?他會不會只是在戲耍我們,就像頑童故意給溺水的螞蟻拋一根浮木,然後再掀翻一樣。

時鐘在滴滴答答地走,沙漠的天空越來越黑,越來越黑,仿佛就要有日光將它撕裂。

在心臟狂亂的跳動中,熱搜榜上依然什麽關於他們的消息也沒有,穆薩妮的手緊了緊,t站起身,收起手機,“走!”

人們一楞,立即紛紛站起身,在餘燼中再次奮力燃燒起最後的生命之火。

隊伍朝著王城趕去。

城門在約定的時間順利打開,露出裏面燈光璀璨的貴族之城。

它還維持著15年前那樣奢華的模樣,制造精美的水晶路燈點亮每個角落,打造得像童話樂園,家家戶戶屋頂潔白如新,院子前的泳池水波粼粼,泳池邊上各種被浪費的香檳和美食,就等著天亮後被仆人掃進垃圾桶裏。

在全國夜晚都只能依靠柴火照亮的時候,這棵宛若用每一個國民的血肉當養料而開得璀璨的太陽花,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每個人眼中都迸發出強烈的仇恨,所有的槍支“哢噠哢噠”地上膛。

城內的埋伏者們則更早一步舉起了更嶄新威力更強的槍/支,對準了城門。

“叮咚。”

就在穆薩妮要擡腳踏進城門的瞬間,她的手機發出了一道輕輕的聲響。

她一楞,想起來那是她仍然心存一絲無力的期望而設下的平臺功能,只要有新的話題登上榜單,就會通知她。

“等一下!”她攔住已經快被仇恨沖昏大腦的同志們,心跳如雷地拿出手機。

熱搜榜上,數條國際新聞已經高掛榜首。

#華蘭國宣稱國際犯罪組織向他國投擲基因病毒炸/彈#

那一瞬間,穆薩妮感覺冷熱交加,眼圈發燙,那個情報販子沒有騙她!是真的!他們的災難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又有數條話題上來了。

#華蘭裁決司聲稱已經找到基因病/毒制造程序#

#日美制藥集團#

#專家聲稱要逆轉不難#

#普尼亞奇隆多或將迎來覆生之日#

“首領?”

“撤退。”穆薩妮深吸一口氣說。

“什麽?”

“快,撤退,馬上撤退!”穆薩妮擲地有聲地命令:“相信我!”

盡管再無法理解,再不滿,下屬們仍然咬牙聽從命令,很快從城內蔓延出去的燈光中消失,融於黑暗之中。

城內等待著他們進來的槍口沒有一顆子彈能夠發射出來,所有人都很困惑。

“他們好像跑了?我們要不要追?”

將領立刻說:“住嘴,國王陛下的命令最優先,等他們進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或許是他們發現這裏埋伏著收割他們生命的死神了,不管怎麽樣,跑吧,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因為將領的故意拖延,等國王氣急敗壞下令讓他們追的時候,反叛軍早已經消失在蒼茫的沙漠和無邊的黑暗之中。

而等日光破曉,這個國家麻木的人們,也越來越多人看到了網上的消息。

死寂的水面沸騰了起來。

……

景姵來看梅煙嵐的時候,她已經醒來了,高純度返祖人過硬的身體素質和超強的自愈能力,完全看不出她之前的身體被炸成什麽破破爛爛的樣子了。

“不愧是梅警官,恢覆得真快。”景姵把帶來的果籃和花放在床頭桌上。

“多虧了你帶來的那個湯醫生。”梅煙嵐盯著景姵的面孔說,註意到景姵盯著她身前的日記本,問:“你在看什麽?”

“這本子看來一點都沒有淋濕啊。”

“什麽?”

“昨晚蕭先生過來找這個日記本的時候,雨還很大,我還以為他會讓它淋濕呢,沒想到保護得那麽好。”從本子的邊角來看,確實一點兒被打濕的痕跡也沒有。

昨晚裁決司的人趕到,梅煙嵐被送去醫院後不久,蕭騁又回來了泡裏四處找尋,景姵問他才知曉他居然是回來找那個導致梅煙嵐重傷的東西的。

“對她一定很重要,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撿到,我怕她醒來會著急。”蕭騁這樣說。因為被雨水淋濕,像條可憐巴巴的落水狗似的。

景姵意識到他在找什麽,有些詫異,隨後嘴角微微揚起,有那麽幾分邪惡。

“我本來想等明天去醫院看她給她送過去,既然你專門過來找了,那你就拿去吧,等我一下。”景姵說著進研究所把日記本拿出來,遞給蕭騁。

“這個……”蕭騁一楞,原來牛皮紙裏裝著是個本子,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如此重要,讓她都一瞬間疏忽大意,險些喪命。

“是她初戀情人的日記本呢。”

蕭騁拿著日記本的手一僵。

景姵看他的眼神有些好奇,有些興味,像是等著看他的反應。

就算你與她將會有三個孩子,產生緊密難以分割的聯系,但是她愛的人始終是聞燦啊。能讓她失態的,舍生忘死的,只有他。

活人是贏不了死人的,尤其是聞燦這樣的死人。他應該明白了這個道理吧。

“謝謝。”好一會兒,蕭騁輕聲說,聲音有些沙啞,“我先告辭了。”

照那時外面的狂風暴雨,哪怕日記本濕到一大部分的字跡都模糊掉也是正常的。但是這本子竟然絲毫無損地回到了梅煙嵐的手上。

聽完景姵的話,梅煙嵐楞了一下,想到她醒來的時候蕭騁異常的沈默,她感覺到一直以來他一直存在的,或許是覺得她的白月光已經死掉無法競爭,或者他們之間有孩子,所以他與別人肯定是不一樣的那種自信,似乎消失無蹤了。

她以為是因為在泡裏,她毫不留情的追殺導致的,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

“也好。”梅煙嵐說。

景姵見梅煙嵐沒什麽問題,呆了一會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起身要離開了,“我一晚上沒睡了,回去補覺了。”

“龍錦。”梅煙嵐在景姵快出門的時候,忽然出聲。在景姵轉頭看她的時候,說:“我問過專業人士,因為返祖人之間結合產生的混血兒會夭折已經被認為是鐵律,所以返祖基因結合測試機器早就不再更新換代,市面上能找到的已經是十幾年前的產物,結果的準確率也只有80%。也就是說,那個組織裏那一臺是全世界最先進也是準確率最高的機器。”

景姵詫異地看著她,說:“這樣啊!這豈不是因禍得福了嗎?”

梅煙嵐看了她幾秒,笑了:“是啊,真是因禍得福,要不是蕭騁被抓了,被那個組織抽了返祖細胞去測試,我們在外面自己做測試的話,只有80%的準確率,又是自己做的,難免有些人會疑神疑鬼,我和那些孩子的未來仍然存在各種潛在威脅。”

可是這個組織的人做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止是儀器和技術的先進,更是這個組織背後的人裏,可能就有某些對她的基因覬覦不已的大人物,大人物自然是信自己人的判斷,而他們信了,便不會再浪費時間和人力出手,這對於一些小人物來說,也是一個信號,一個信息準確的保證。

於是她和孩子們就徹底安全了。

太巧了。

從那天她準備殺了淩家人報仇,景姵卻引著怪物軍團過來破壞了她的計劃開始,她就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懷疑,真的只是巧合嗎?但是無論她怎麽思考,也不能明白她的目的是什麽。

那時起,她就時常幻覺有一只隱藏在黑暗中的手,輕巧地撥動命運之弦,設計操縱著他人的命運。

但一切都太過自然,每一個她覺得不自然之處,都有著邏輯自洽的自然。

直到現在,真相仍然裹在她無法理解的迷霧裏,但她至少確定了一些事。

——我是受益的那個人。那只幕後黑手撥動命運之弦,將我推離了已知的厄運,進入另一種充滿可能的新生裏。

少女貓一樣清澈狡黠又神秘的眼眸與女人嫵媚的桃花眼對望,仿佛剎那間有無數的信息交換,無聲中進行了不為人知的對話。

最終少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梅警官好好養傷,我走了。”

景姵離開了,不久後裁決司的其他同事也來看梅煙嵐,溫雨弦離開的時候聽到梅煙嵐說:“我現在倒是明白你對她的感覺了。”

溫雨弦詫異地看著梅煙嵐,隨即溫和地說:“還不賴吧。”

“哼。”

……

果然被騙了。

在給梅煙嵐做完手術後,湯沃雪站在醫院門口抽煙,富有個性的帥氣面孔蒙著一層陰霾,陽光與陰沈的矛盾感更加強烈,十分引人註目,叫返祖醫院裏的小護士們看了又看。

給那個情報販子發郵件也沒有回。像個無良商家,坑了客戶一筆後就跑路了。

說什麽今晚是他的機會,什麽機會?那個女孩毫發無損,他調制的藥物根本沒有機會進入她的體內,他受他推薦請的雇傭兵也因此派不上用場,他們拒絕在華蘭國境內跟一個龍族正面剛。

天破曉後,手機就響了起來,響t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起來。

“……抱歉,失敗了。”

“那我怎麽辦?咳咳,阿雪,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把你的心給我,給我吧,我愛你……”

湯沃雪沈默半晌,將煙頭碾滅在地面,說:“好,我把我的心給你。”

通話結束,不一會兒就有可愛的小護士來給他送早餐,是一碗蔬菜粥和肉包子。湯沃雪蹲在階梯上吃起來,儀表堂堂但十分狂野不羈,又莫名像只無家可歸的熊。

小護士這麽跟同事說後,同事說她想多了,“湯醫生明顯是個有錢人吧,手術結束後院長邀請他在我們醫院上班,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那工資多高啊!”

那倒是哦,長得帥又有錢還有才華,妥妥的人生贏家,她果然是腦補太多了吧。小護士不再多想。

那邊垃圾桶上,一只流浪貓正在翻找垃圾,不知道是不是註意到湯沃雪的註視,轉頭看來,然後一點點朝他湊近。

等距離近了,湯沃雪就舀了幾勺粥吹涼倒在蓋子上,推給它。

貓咪探究地嗅了嗅,就大口大口吃起來。

“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蟲。”湯沃雪看了一會兒,說。

他起身,走進醫院,去院長給他安排的臨時休息室睡覺。

另一邊,另一個州內的私人醫院裏。

顏槿華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嘴角愉快的揚了起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湯醫生有好消息了嗎?”她的專屬護士進來看到她的表情,笑問道。

“算是個好消息吧。”顏槿華笑著說。

她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在湯沃雪跟她說他得到一個情報,而這個情報他也從古籍上證明了有大概率的可信性——龍角能治愈她的病的時候。

開什麽玩笑,一個普通人,妄圖傷害返祖人就算了,居然還妄圖偷偷割掉一只龍的角。

簡直癡心妄想。

所以她從來不期待湯沃雪的成功,她也不需要湯沃雪對景姵的算計成功,她老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救命藥。

在宇宙大融合時期,各種神奇的非人生物出現在了這個宇宙裏,有些人類和這些怪物結合,誕生下了人類與怪物的混血,並且一直將怪物的基因遺傳了下來。這些基因有時候潛伏在人體內處於休眠狀態,一輩子也不會覺醒,這個時候人類就是普通的人類。

但是有一天這種基因覺醒了,人體就發生了質的飛躍,五感更靈敏,運動更快、體質更強、壽命更長,有可能飛天遁地,可以在人與怪物的形態之間轉換,這種人類就被稱之為“返祖人”,是怪物那一邊的祖先的基因覺醒導致的返祖現象。

但並不是每一個在大融合期與怪物結合產生的混血後代,都能得到能長期延續下去並且對人體有利的返祖基因。

顏槿華的家族就是這類不受眷顧的混血,醫學上稱他們為“假性返祖”,也被稱之為“不完全變態返祖”。顏家人非但沒有得到能使他們躋身返祖世界的返祖基因,還得到了人類祖先與怪物結合導致的變異心臟。

這心臟從形狀到功能,完全與正常人類不同,極其容易發生病變,產生一種瘋狂的畸變細胞,比曾經的癌細胞更加瘋狂,一旦病發就會嚴重影響到其他內臟的功能。

這樣不匹配但天生的零件,導致大部分顏家人都纏綿病榻,十分短命,病發後茍延殘喘著活得最長的那個也只有39歲。

更可恨的是,在如今有著克隆器官,任何需要更換器官的疾病都可以得到治療的時代,他們這沒用的怪物心臟沒有返祖人的好就算了,竟還學人家的公主病——無法被克隆。

無法使用自己的DNA進行心臟克隆,就無法制造出一個不產生排異反應的健康心臟來更換,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同樣但健康的假性返祖人的心臟來,這概率比一個人一生裏買中一個億元彩/票還要低。

從小顏槿華就對自己的命運十分不甘,她不敢僥幸自己會是顏家極少數的一輩子都不會病發的那一個,在家族人都麻木認命,縱情享樂,想要愉快地度過短暫一生的時候,她拼命尋找救自己的方法。

她相信命運在眷顧她,因為有一天,別墅區裏搬進來了一家人。

那是一對夫妻,是醫學家,有一個兒子。

那孩子年僅7歲,長得好看,但性格陰郁沈默,獨來獨往,身上總是有奇怪的淤青,只有在晚上會傳出男孩的低低的哭聲。這聲音很小,似乎在壓抑和隱忍,要不是在他們家的窗口貼著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這對夫妻經常帶著兒子搬家,我們去問過他們以前的鄰居,他們懷疑這對夫妻在性/侵孩子,但因為還沒有決定要報警,他們就搬走了,所以也就無疾而終了。”負責調查的管家來跟她說。

然後,經過一番調查,他們發現,這對夫妻並沒有在性/侵孩子,但所行之事帶來的傷害也與那沒有多少區別了。

那對夫妻為了在事業上得到成就和突破,將自己研制的藥物直接使用在孩子身上做實驗,因為他們發現他的心臟出現了返祖現象,是醫學上說的“假性返祖”,而且是萬中無一的幸運的那一個。

他的心臟雖然與眾不同,卻不像其他假性返祖患者一樣被拖累,反而不僅健康強壯,還能分泌出各種不可思議的荷爾蒙來照護其他器官。

這份幸運導致了不幸。

針管在夜晚一次又一次紮進他的皮膚裏,刺破他的血管,抽走血液,或者註入藥物,因此留下了一片片淤色,細密的針孔就藏在那顏色深重的瘀紫裏。

各種藥物發生的作用產生的疼痛使得小男孩發出無法忍耐的哭泣、求饒。瘋狂的嘔吐,從未消化的食物到膽汁,甚至是鮮血,有時候還帶著內臟碎塊,不知道有多少次幾乎瀕死,但都被瘋狂的大人無視掉了。

真想要啊,他的心臟,如此健康、強壯,不是返祖人,卻跟返祖人幾乎相近的身體素質!

如果在他絕望的時候向他伸出手,他會不會感激得願意為她付出一切來報答她,即便是在她需要的時候把他的心臟給她也願意?哪怕是他的心臟給她,他卻沒有別的可以換進去,只有死路一條的時候。

“但是還不夠啊。”13歲的顏槿華自言自語:“他還不夠慘,還會向父母求饒,還會在出門後乖乖回家,是對父母還抱有期待和感情。得在他意識到他們只是怪物,不是他的家人的時候,才是拯救的最佳時機。最絕望,求生意志最強的時候,希望降臨才會更加震撼人心吧。”

於是,顏槿華派人找到了這對夫妻,給他們投資了急缺的研究經費,要求他們在兩年內就要給出成果,並且時不時給他們送點他們自己搞不到的高級別危險藥品。

這樣一來,這對夫妻不得不把兒子關起來,不再讓他去上學,更加密集的實驗落在他的身上。

這對夫妻越來越瘋狂,越來越病態,顏槿華隱藏在幕後,看著湯沃雪在這兩年裏受盡非人的折磨,他長大了一些,卻骨瘦如柴,關在籠子裏像條流浪狗一樣骯臟,目光麻木,看著父母不再有任何光亮。

直到那一晚,父親竟然想要剖開他,看看心臟有沒有可能分泌出自愈荷爾蒙,讓他能夠起死回生。他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到此為止,生物求生的本能在最後激發了出來,眼淚從他的眼中滾落。

“砰!”

不可思議的,淚眼朦朧中,他看到魔鬼一樣的父親倒落在地,一個纖瘦的少女舉著棒球棍,看起來驚恐又勇敢,像個英雄一樣出現在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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