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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十四課 不想輕易說拜拜那就打一通電話再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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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十四課 不想輕易說拜拜那就打一通電話再掛斷

初談戀愛與結婚多年, 實在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出差工作,參加活動,應酬吃飯, 陪伴孩子, 親戚來往,必要會議——

有太多太多不同於熱戀期濾鏡的存在,必須也必將擠占你們之間的空間——因為這部分名為“瑣碎生活”,它才是這個世界千千萬萬人生命中最主要的一部分,而“全世界只有我們浸泡在愛河裏”是太稀少又太漂浮的幻覺。

有時要上班,有時要做飯, 有時要應酬,有時要帶娃……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 既然要分這麽多的時間用來瑣碎生活, 那麽彼此之間的相處時間便自然而然地縮減, 即使生活在同一棟房子同一個房間, 僅僅兩人的空間也少得可憐——

睡前能平和聊幾句,熄燈後能抱在一起入眠, 早安吻和晚安吻照舊,不管鬧什麽矛盾吵什麽架都會在對方拉開家門時招呼一句“歡迎回來”……

這已經是許許多多夫妻不再擁有的親密了。

畢竟這不是戀愛三月,是結婚十年。

而柴米油鹽總能磨平一切。

只是,對洛安來說, 這反而是件好事。

他從不覺得柴米油鹽是無趣又難以忍受的,他永遠沒辦法從一次承諾、一場告白、一件無與倫比的禮物裏收獲到足夠的“安全感”——即使他有一雙陰陽眼, 而妻子又是那麽個烈火般大膽奔放的性子,只要與她對視就能完全浸泡在“喜歡”“喜歡”“超級喜歡”的心聲裏。

如果要真正堅定地信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切實存在、是誰也偷不走的——洛安只能依賴那一點點融化在生活中的“柴米油鹽”, 用時間,用習慣, 用尋常人覺得最枯燥無聊的“過日子”,去慢慢構造自己的安全感。

這房子切實是我居住的家,因為我數十年親手打掃整理,從不假手於旁人。

對象說是我家我不信,女兒說是我家我也不信,即使房產證上寫我名字我人住在這裏,我也要用更深刻更漫長的方式去反覆確認——

……出於這種奇怪的心理需求,洛安巴不得需要清掃整理的活再多些,養傷那幾天被妻子禁止了家務處理權,他還認認真真地跟她賭氣了。

咳。

撇開這些不談,洛安依舊不覺得“戀愛三月”能打贏“結婚十年”,因為與妻子戀愛三月時他們手都沒牽過,結婚蜜月剛過就撞上了她的事業上升期,比起一起交談、吃飯或起居,見面更多的是滾床單——

抓緊時間化解一下尖銳矛盾,沖動的情緒與欲|望蓋過理性的溝通思考,於是小問題忽略不計,大問題沈澱下去,日漸累積,最後種種問題盤根錯節。

比起那時,他還是更喜歡現在,十年後的現在。

有女兒,有陽光,有她。

而且是穩定時間上下班的她,再忙也總能在晚上一起睡早上送便當,飯桌上幾乎一直能坐滿三個人的位置……

再沒有無休止的吵架或懷疑,即使沒有太多“不管不顧胡天胡地”的時間,卻多出了無數交談、溝通、商議的空隙——

即使是以前最會令她癟下臉鬧別扭的出差問題,經過溝通協商,也能迎刃而解。

……說實在的,洛安不太明白妻子的邏輯,她當年去國外出差少則三月多則半年,為了工作成天不著家時也沒怎麽分神在意他,怎麽他本人跟她打報告出個差,她就又鬧脾氣又鬧別扭的——

“你和我能一樣嗎?我去哪裏工作、在哪家酒店暫住、地址時間活動安排乃至具體時長,都會清清楚楚地發給你,到了地方發消息晚上睡前也給你發消息——可我什麽都不清楚你!你那破偵探工作到底是忙什麽內容、又是在什麽荒郊野外搞東搞西?!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有空視頻——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好吧,這說得也有道理。

洛安便認了,該被罵被罵,該聽訓繼續聽訓,做委托時哪怕把手底下鬼錘得唯唯諾諾,也隨時會在接到妻子電話時特意擦手擦臉騰出空閑、再被手機裏的豹怒吼叫訓得唯唯諾諾……

雖然他大多數時候不聽人話,但出差在外時只能聽到她擔憂又焦慮的聲音,那種“你到底在忙什麽為什麽從不和我說”的無力感隱含在憤怒裏,洛安能聽懂,便也只好安分任罵了。

他還是有點“我在讓妻子操心”的自覺的。

而如今,已經不再是忐忑的戀愛期,也不是甜蜜又折磨的新婚時期……

不需要再隱瞞、編謊、遮遮掩掩地描補玄學界的一切,他大大方方地告知了她具體路線與出差時長,自覺比當年進步了太多。

十年的婚姻,一次僅七天的出差輕描淡寫,不過如鵝毛掠過浮萍。

凡事都可以慢慢協商,分離也不是多舍不得的事情。

可是,到了火車站前的停車場裏……

“火車站離得很近,沒必要特意開車送我,你之後不是要去公司開會嗎。”

背上行李,檢查證件,洛安戴上棒球帽,正要關上車門,卻還是瞥見了妻子癟下去的臭臉。

哦,更正。

臭臉們。

主駕駛座一個,後駕駛兒童座一個,兩個一大一小各不相同卻又完全同步的臭臉。

皺著眉,扁著嘴,臉頰鼓鼓的,眉毛揚著鮮明的不爽怒氣。

“還有洛洛,這幾天和媽媽在家要聽話,少調皮……”

“哼!”

“……豹豹?你辦公室旁邊似乎新開了個休息室,打算待會去公司開會時把洛洛放在那兒嗎?那到時候給我發個短信吧,火車上如果信號好,我遠程視頻幫洛洛寫點作業也……”

“嘁!”

嗯,不僅一模一樣的倆臭臉,而且一並對他愛答不理。

洛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既沒生誰氣,又沒想懲罰誰,真的只是深思熟慮後決定的必要出差,怎麽這母女倆個頂個的不樂意?

剛才在家裏解釋說明了很多遍,難道他還是掠過了什麽細節沒交代嗎?

三餐,衣服,睡覺時間,固定視頻聯絡,一到地方就發報備短信,連第幾天幾點預計進入沒信號的無歸境都詳述出來了……如果真的有什麽細節忘記交代,那也是她們倆的問題——

臨出門時一個死抱著腰不松手喊“老婆”,一個死抱著腿拖在地板上喊“爸爸”,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上刑場呢。

明明只是出差而已。

洛安看看臭著臉的妻子,又看看臭著臉的女兒,有心想再動手過去挨個戳戳揉揉,但又看了看腕表……

再過二十分鐘就要檢票了。

之前在家裏跟她們磨蹭了太久,沒時間再耽擱。

“那麽,我就先走了。再見。……豹豹?洛洛?”

無人回應,車廂裏只有兩張怨念滿滿的臭臉。

洛安……洛安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

他快步進了站,沒想什麽別的,只覺得妻女估計又奇奇怪怪地開始計較某個點,譬如今早豹豹覺得一直指使他拿鴨蛋他就不會有空離開……

出遠門,跑長途,這是天師工作的家常便飯啊,也屬於他“瑣碎生活”的一部分,只不過以前沒有清楚和妻子報告過內容路線,後來又仗著鬼魂的體質在女兒睡下後不眠不休罷了。

妻子自己就到處跑,而洛洛小時候見到媽媽出差也沒反應,理應都很習慣……

“站臺上的乘客們請註意,xxxx次列車即將進站,請遠離黃線……。”

洛安收回了註意力。

他壓低帽檐,又拉緊口罩,背後暗暗掐訣,眼中逐漸出現了一縷極淡的紅色絲線——

畢竟不是真的來坐車趕路的,他計劃順著那抹執念曾掠過的痕跡一路回去,從上車的第一刻開始,就是正經工作了。

隱在人群最後,洛安順著那條線緩步追蹤而去,只是,才剛剛踏進車廂——

“嗡嗡,嗡。”

手機震動,並很快響起了特殊鈴聲。

來自女兒的通話手表。

……他才踏進火車不到一分鐘,她們那邊就出狀況了嗎?

洛安暫時掐斷了陰陽眼的感應,又背對人群,勉強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怎麽了,洛洛?跟媽媽去公司了嗎?還是發現自己有什麽東西忘帶了?”

女兒聽上去聲音特別小,和她以前中氣十足的嗓音不一樣。

她糯糯地說了幾個字,但正巧火車在這時高高鳴笛——

女奴來時坐的這列火車是首都火車站裏最老的車型,驅動老舊,笛聲刺耳,還伴著煙霧,否則洛安也不至於買臥鋪票——這老破火車只有臥鋪。

他皺眉,堵住耳朵,但陳舊的鳴笛依舊蓋過了手機那邊女兒小小的聲音。

“洛洛?”

“……”

聽不清。

聲音這麽小,又反常地語氣糯糯,難道是遇到了什麽危險,必須小聲通知自己?

一點可能也是不能被忽視的可能性,洛安只一瞬間就下了決定,掐訣施術,他的存在感瞬間就隱沒在熙熙攘攘的乘客裏,似鬼似人的魂體穿墻而過——

掠過開動的火車外壁,攀爬上頂,迎著風被帶出站外後,火車上的天師重新顯形,陰陽眼打開千裏微距的法能——

他首先搜索的是火車站外的高架橋,橋上有無妻子的車,或疑似劫匪的車……沒有。

然後他飛速看向火車站周邊,廣場大樓觀景臺各大連鎖美食店或公交接送站臺——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所以,沒有開車去別的地方,也不在公共場合徘徊?

洛安立刻決定跳車往回趕。

正當他加速跑向車尾,伸手抓向軌道上空的高壓線——

“餵,餵,爸爸,聽清了嗎?”

聽清了。

女兒的聲音很穩,背景也很安靜,沒有綁架沒有謀殺更沒有警笛。

但洛安依舊沒在火車站附近看到妻子的車子,他有些急:“洛洛,你們在哪裏,打電話想和爸爸說什麽?”

“在哪裏,我和媽媽哪也沒去,媽媽就一直蔫蔫地趴在方向盤上……”背景音裏響起了大人的咳嗽,“哦,不,不對,我和媽媽已經開車走啦!我們在高架橋上呢!”

洛·剛剛著急時掃描完高架橋上所有車牌號·安:“是嗎?”

“當然咯!爸爸一走我和媽媽就自由啦!我們倆接下來要玩一整天,先開去動物園再開去水族館,媽媽說班也不上了就帶著我到處玩,慶祝爸爸不在家——等等,媽咪,後面是什麽?——咳咳,慶祝爸爸不在家管我們了!我們要慶祝重獲自由的好機會!”

洛安:“……”

很好,聽上去是真的沒事,還有心思教唆女兒放狠話。

想到什麽,他在火車頂的尾部站定,目光遙遙地穿透地下,陰陽眼鎖向剛剛來時經過的路線。

火車站的地下停車場,私家車接送點,依稀看清了,眼熟的車子和車牌號。

豹豹正蔫蔫地趴在方向盤上,洛洛則蔫蔫地趴在兒童座旁邊的靠枕上,兩個人東倒西歪,女兒舉著手表說話時腿還一甩一甩的,鞋帶都甩開了。

洛安:“……”

這母女倆也太會嚇人了些,他剛才差點就直接跳車回去找她們……

有些無奈,他又嘆了口氣。

“爸爸是不是很失落?果然很失落吧?因為你沒辦法和我們一起去動物園去水族館啦——今天一整天你都不可能陪我們玩——我們現在已經進場驗票了哦,速度超快的!”

不,沒有,你們倆只是在車裏東倒西歪地趴著,也不管我會不會被嚇出好歹。

可打電話的人是女兒,洛安還是回應:“是,爸爸很遺憾。”

“……那就快點回來哦,爸爸拜拜。”

“?沒別的要說嗎?洛洛只是想通知爸爸這個?”

沒啊。

“媽媽說,剛才爸爸跟我們說再見了,但沒有人跟爸爸回應拜拜的話,爸爸會胡思亂想一路然後一路不高興……但我跟媽媽都不想跟爸爸說拜拜……”

愈來愈遠的距離,懶洋洋地趴在那個小車裏,女兒的聲音愈來愈小,她晃悠開的鞋帶也緩緩掉了下來。

“所以我打個電話過來。然後,唔,要掛斷了,爸爸拜拜。”

洛安:“……謝謝洛洛……”

“還有,媽媽說她不拜拜,她正跟動物園的小帥哥說嗨。”

洛安:“……”

還趴在方向盤那兒嘟嘟噥噥的,豹豹究竟要去哪裏找小帥哥說嗨啊。

洛安站在飛速倒退的風景裏遙望著遠方的地下,半晌後搖搖頭,笑了笑。

“洛洛可以把媽媽從方向盤上叫起來轉告她,爸爸也開始想洛洛和媽媽了,真的,保證會很快回來。”

安洛洛一楞,迅速擡起臉,那雙稚嫩的陰陽眼也嗡嗡轉動,穿透車頂,本能般追隨著血緣的另一邊而去——

小孩與爸爸微笑的眼睛遙遙對在一條線上。

“……媽咪!媽咪!趕緊開車離開,爸爸在看著我們呢,你剛才編的什麽動物園水族館全被他拆穿了——媽咪啊啊啊啊快走——”

電話就此掛斷,不遠處的轎車裏一片雞飛狗跳,妻子茫然又懵逼地從方向盤上擡起臉來,左顧右盼。

洛安不用聽也知道她在喊什麽。

“在哪裏?在哪裏看著?他不是上火車了嗎他到底在哪裏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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