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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課 二師兄的恐怖威嚴除了謊言還有其他方法更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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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課 二師兄的恐怖威嚴除了謊言還有其他方法更好解

陳明明排行老七, 是師門最小的小師弟,也是師父的關門弟子。

他如今只是個17歲的高中生,仔細算算年紀, 洛安結婚時他也就7歲——

安各甚至是開過這個小孩玩笑的, 見洛安那桌“同事”時,發現他一個流鼻涕的小孩傻乎乎地在一群緊張的年輕人中間啃夾心餅幹吃,就彎腰問他要不要當自己的婚禮小花童玩,有很多很多夾心餅幹。

陳明明當時呆滯了一下,然後握著夾心餅幹,哇哇大哭。

“給一千個夾心餅幹我也不要我師兄嫁給別人——”

大概哭喊了這些話, 然後安各給他塞了一包進口的巧克力曲奇,他便很理所當然地拆開吃, 一邊吃一邊繼續哭, “哪怕是曲奇我也不換我師兄”, 吃得苦大仇深涕泗橫流, 但還是哢滋哢滋吃完了一整包……

當時安各還穿著婚紗,很沒有形象地看著這個小孩笑傻了, 是洛安過來說“有長輩來敬酒”,才把杵在陳明明旁邊狂笑的安各成功拉走的。

妻子就是愛逗小孩玩,還愛逗哭小孩——安洛洛小朋友沒有降世之前,陳明明就是那個經常被安各逗的小孩。

而且逗他跟逗女兒的體驗完全不同:女兒經常板著一張臉不搭理她, 逗急了就撲過來跟她打架;陳明明什麽心思都寫臉上,一逗就哭, 一逗就哭,事後立刻就忘了, 給點餅幹就燦爛,然後繼續一逗就哭。

安各可太喜歡逗陳明明玩了。

裴岑今覺得小師弟實在被她欺負得不忍直視, 私底下和洛安說了幾句,後者看看在哇哇哭的陳明明旁邊哈哈笑的妻子,也有點無奈。

就這麽個脾性,還一天到晚纏著他要小孩,什麽小孩,將來會試圖扯她頭發報覆她的小孩嗎。

婚後的日子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從兩人忙碌的工作中擠出時間相處就很困難了,洛安這時已經經歷了數次被妻子單獨晾在一邊的“約會”,他實在不想要小孩。

和她待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夠,遠遠不夠,兩人世界的機會太短,他用手指甲都能猜到,如果有了小孩,自己肯定又會被忽視到底。

洛安可以心態良好地接受妻子工作忙忽視自己的事情,畢竟他自己工作也忙,有時也不得不遠遠離開妻子,妖魔鬼怪各種委托轟炸過來,絕不存在什麽獨守空房暗地生怨的情況——雖然他經常在妻子面前擺出這樣“寂寞委屈”的假象,但那只是希望招惹她更多關註的小手段。

可洛安絕不喜歡因為另一個“人”被妻子忽視。

不管那是男人、女人、寵物、甚至孩子……

他不喜歡任何第三者。

所以,每當妻子興奮地談及未來,揮舞手臂說一直想要一個小女孩時,洛安面上淡淡帶過,心裏是沒有任何波動的。

甚至還有些厭惡。

因為他不喜歡第三者。尤其孩子。

那時僅僅想象一個血脈關聯的孩子都令洛安忍不住皺眉,更別提看妻子逗別的小孩。

師兄:“……那是你小師弟!不準暗暗地用眼神剮他,你這個破爛扭曲的混蛋!”

哦。

洛安對著師兄很少遮掩自己,七歲開始互相混熟的家夥,看著粗獷實則細膩,對他遮掩也沒什麽用。

洛安收回視線,只淡淡道:“總要讓小陳多經歷點,現在被兄嫂騙總比長大後被陌生人騙好。”

裴岑今:“……你不是特別討厭有小孩纏著你老婆嗎?”

“我討厭,但她喜歡。我的喜惡不關她事,大多數時候,我的情緒也決定不了她什麽事。”

“……”

裴岑今久久地看著他,沒說話,眼神就像在看決定縱火燒死自己和作品的天才藝術家。

“你知道嗎,師弟。”

當時,最終,裴岑今是用這樣意味深長的一句結束對話的。

“要想和別人建立戀愛關系,你不能總分得這麽清楚,要學會適當裝傻。”

是嗎?

洛安不置可否,他看不出自己一個已婚人士為什麽要聽從一個母胎單身狗的情感建議。

況且,擁有一雙天生就能看透真假的陰陽眼行走在世間,他已經很擅長裝傻了——如果不學會適當裝傻、適當糊塗,他連幼時都熬不過去。

對妻子也是這樣的,是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是原則至上還是伴侶特例……

這份感情到底源自何處?

他在她心裏究竟排行第幾?

——洛安當年從不去深究這些問題,他摁下它們,像摁下有時遭遇困難委托後、傷口湧出的血。

沒有必要。

比起虛幻的戀愛,他更擅長根據典籍經營婚姻。

他也更相信,只有親手創造、認真維護的東西,才能慢慢屬於自己。

所以洛安甚至很少自己用錢購買想要的物品,他總傾向於親手制造,沒辦法制造的,就親手清洗,親手維護。

那個曾被喝醉的比基尼女孩搶走丟掉的看書小臺燈就是這樣的,他下山後用委托金給自己買的第一份禮物——

其實洛安當初買的是燈泡、開關、電線、金屬配件,每個部件都是在二手市場裏慢慢逛著淘來。

然後悄悄跨過熟睡的師妹師弟們,擠進狹窄小出租屋最裏面的掃帚間,把零件與圖紙放在破舊的書桌上。

這樣一點點靠著書上的示意圖摸索組裝,又磨了幽潭旁的石頭做顏料,給燈罩慢慢漆上自己最喜歡的黑色,最終才變成一盞“小臺燈”,被洛安一直帶在手邊。

一直,用到和安各結婚。

所以,當初在海灘上被突然冒出的陌生女孩搶走了,洛安才那麽耿耿於懷,甚至重點偏移,不在乎“妻子把我丟在一堆喝醉的比基尼女孩裏”卻在乎“我的臺燈沒有了她卻不心疼我的臺燈”……

還惦記了那麽多年。

即使妻子後來表明很在乎他的臺燈,重新買了一盞據說能射出激光的黑科技小臺燈把他哄好……但那也不是自己剛下山時用委托金換的小臺燈了。

他對自己的物品的確有種古怪的執著,所以洛梓琪或裴岑今總說洛安“破爛扭曲”,倒也的確不算說錯。

哪個正常人是這樣的呢,這絕不是“久居深山”“未經世事”就能解釋得了的。

……看看同樣在深山中養大的陳明明同學吧,一位根正苗紅、好騙好哄、各方面很嫩很嫩的小孩,心眼和他師兄的差距就是小池塘與大海——不,還不能和二師兄比,小師弟哪怕是和商海裏沈浮了幾年的五師兄比,心眼差距也是池塘和大海。

陳明明長到能記事後,根本就沒在山裏修煉幾天,也從沒挨過什麽訓斥,便被要下山的師兄師姐們牽著手帶走,入了鮮艷炫麗的塵世。

……最前的兩位師兄頂天立地,中間兩位師兄好玩又親切,還有兩個風姿各異善良柔軟的師姐——小師弟裹在繈褓裏被師父抱回來時,很像是拿到了玄幻文的團寵劇本主角。

師兄師姐們基本都快獨立成熟了,再看到這一個小不點,也不可能玩童年互毆那一套,當然縱容、疼寵更多。

尤其是下山後,發現了新時代變更的教育體系,大師兄二師兄商量一番,覺得“苦誰也不能苦孩子”,受傷不買藥吃飯啃饅頭這樣精打細算地省了好一陣子,最後湊足了錢,把幾個還能送去讀書掙學歷的全送去學校了。

雖然後來那幾位師兄師姐人各有志、紛紛表示不用學歷——本質上當然是“去他的考試,寧願回山裏念經”——但大家一致認為,起碼小師弟,要念完小學。

別人家小孩兩個長輩已經夠頭疼整個童年了,陳明明倒好,他有六個。

於是念完小學再初中,念完初中再高中……什麽,叛逆期?

不存在的,師兄師姐們應有盡有,刀槍棍棒,道符法器,風衣球鞋,什麽都能用來教訓小孩。

……嗯。

小師弟可以說是師門裏唯一一個全套接受了新時代教育的孩子。

其實大家原本也沒打算死死摁著他搞學習,但後來,師姐們出委托時意外發現陳明明怕鬼怕得要死,見到鬼就嚎啕大哭雙腿發軟,站都站不直——

“要不你給他找個工作吧,哪怕將來不幹天師也能吃喝不愁,起碼經濟獨立”,大師兄二師兄再次商量一番。

也不算商量,大師兄心疼癱在地上哇哇哭的小師弟,二師兄只是依舊眼皮擡了擡。

“在這個時代找工作也不會簡單。他起碼要有個文憑,總不可能用玄學手段作弊。”

“咳,那什麽,你家那位,不是手頭員工很多的超級大老板嗎……隨便塞個人進去不是很簡單……”

“裴岑今,慈母多敗兒。我看他還能再拉練幾次,見鬼就哭,多見見鬼就好了。”

“……”

可陳明明同學是真的怕鬼,師父教的玄學知識能好好學,師兄師姐們的訓練也能堅持住,在學校鋤強扶弱也絕不是爛泥扶不上墻——

但就是怕鬼,特別怕,見了就哭,哭了就腿軟,往地上癱。

三師兄四師姐帶他去出委托,還逐漸發現能把他當鬼魂警報器用——聽見小師弟哭,那肯定是鬼來了,特別好使,比法器還靈。

……陳明明仿佛身患鬼魂過敏癥,根本治不好。

——也主要是因為那時候的二師兄被時間打磨得愈發溫潤,婚姻讓他逐漸完善了那層高潔蓮花的外殼塗裝,幼時在山裏種種的惡劣行為只有大師兄印象深刻,怎麽也不可能再對著小師弟露出黑芯了。

二師兄的威嚴雖然能讓師門一串人乃至師父都縮起脖子,但陳明明曾經是完全不明所以,深深被二師兄“溫柔美麗”所蠱惑的。

以至於在師兄婚宴上抱著新娘給的夾心餅幹哇哇大哭,發誓一千個夾心餅幹也不換師兄,把新娘逗得前仰後合、頭紗都裹上了點餅幹屑。

以至於後續還傻兮兮往二師兄的妻子身邊湊,配合著被安各逗著玩,還喊她美女姐姐討餅幹吃。

……要是按二師兄以前的風格,陳明明早就被修理得老實乖巧,聞“二師兄”如聞“鬼來了”。

鬼魂過敏?那就丟進鬼窟裏,讓他直接脫敏,有什麽好煩惱的。

師弟又不是師妹,多抽幾頓也不要緊,抽腫了就治好,重新抽。

……陳明明足夠幸運,足夠幼小,又足夠討安各喜歡,所以他從未見識過“以前的二師兄”。

“二師兄”在他眼裏是最溫柔美麗的長輩,最信賴崇拜的偶像,身邊還總有一個很好很好的美女姐姐,那個姐姐哈哈笑起來時能發光,也擁有全世界最多的夾心餅幹。

下山後,中間的師兄師姐們各有志向,似乎都不再喜歡做天師了,可小師弟成長在現代社會的種種與科學先進的教育體系裏,卻是師門下唯一一個渴望成為天師的小孩。

因為他最崇拜的偶像,就是玄學界最厲害的天師啊。

所以哪怕怕鬼怕得哇哇哭,陳明明也想除魔衛道,驅鬼誅邪。

“偶像濾鏡”這東西有時堅固得就像鈦合金鋼板,哪怕二師兄時不時望著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招招手叫他過去,問他“要不要去鬼窟體驗一百天旅行”。

陳明明依舊覺得二師兄“溫柔美麗”,他單蠢地仰起小臉,開心地“好”了一聲,壓根不在乎內容。

……大師兄不忍直視地別過頭,還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師兄……二師兄或許也是被這種清新自然、從未見過的愚蠢打動了,他盯著他看了很久,到底沒有動手“幫”小師弟脫敏。

二師兄最終轉身去打了一個電話。

然後回來對大師兄說:“她旗下的員工,最低學歷也在中州top10之內,或者資歷極其過硬。就算做不了天師想把他塞進去混吃等死,也要先好好念書才行。”

大師兄:“……你沒開口說是自己想塞人吧?你要塞個只念到初中畢業的人過去她應該也會點頭答應吧……”

“逾矩不好。你也不希望師弟成為那種人,機會到底是要他自己爭取的。”

“……行,行,算我想岔了,你說得對……最低學歷多少?”

“中州top10。研究生以上。”

“行。”

——陳明明同學茫然地聽完兩位師兄的對話,就此徹底告別了天師訓練的日子,被押送進了全宿制學校。

刷題。刷題。刷題。——什麽玄學?不存在的,先把這本數學題做完再說。

平心而論,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裏專心寫題,比天師訓練輕松多了。

起碼不會有生死一線的威脅,也不會被面目恐怖的鬼魂們嚇得肝膽俱裂。

羅天師門下的“小師弟”是徹底隱身了起來,玄學界再沒人會關註他,他似乎也徹底離開了那個世界,沒什麽關系。

只除了時不時來看望他、周末帶他玩的師兄師姐們,來開家長會的大師兄,與二師兄定時打到他卡上的學費、夥食費、零花錢。

最小的孩子,到底是最寵愛的。

怕鬼的毛病不舍得逼他改,最安全最光鮮的寬敞大道既然已經擺在那裏,也不舍得拉他繼續去走九死一生的獨木橋。

師父門下七位弟子,只有頂頭兩位師兄選擇了走這條路,其餘人想徹底入世,師兄們其實都睜只眼閉只眼,當看不見。

能有選擇的話,誰會想當血泥裏打滾的天師呢?

起碼大師兄當年是沒有選擇的,二師兄也沒有。

現在師弟師妹們有了其他選擇,那實在太好了。

——可陳小師弟是真的想當天師。

訓練再苦也沒關系,經卷再枯燥也能忍受,鬼魂再可怕、受傷再疼——

他還是想要降妖除魔,想要做帥氣威風、安全感能支撐一方師門的天師。

陳明明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還是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雖然辜負了師兄師姐們的期待……但他不想做安全的學生,只想當天師。

他知道這個決定特別任性,也很對不起二師兄出的學費,所以,他要去找二師兄道歉,再和師兄們坦白。

於是陳明明翻墻離開學校,第一次大膽逃學,他心跳得極快。

——卻沒找到大師兄或二師兄,在校外的酒吧街意外碰見了三師兄。

三師兄當時喝多了,摟著左右兩個女孩正打算進游戲廳玩老虎機,步子晃晃悠悠地截住他,笑嘻嘻說,小陳沒想到你也會逃課啊,找你二師兄幹嘛,二師兄死了多少年了。

“……死了?多少年?”

“快六年吧……”

前段時間還把我拎去吊懸崖抽來著,那個陰魂不散的爛人,不就是在賭場時玩大了點嗎。

三師兄迷蒙地甩甩頭,可這一甩頭,小師弟就不見了。

“……幻覺?算了算了,玩老虎機去……”

陳明明已經記不清自己那一晚上是怎麽度過了的。

他想到很多很多細節,不知何時二師兄就再也沒在他面前露面,只有轉賬的信息與偶爾的短信,問大師兄時大師兄也移動視線打哈哈,只讓他專心學習。

入世後二師兄和他們的聯絡不算頻繁,也從未以家長自居,但需要他到場的關鍵場合,二師兄總會出現的。

……可,他竟然已經,這麽久這麽久沒見過師兄……連他的死訊也……

小師弟當然不知道,因為自己“怕鬼”這個弱點,師兄師姐們實在不好轉達“我們師門裏有了一個頂級陰煞,那玩意兒雖然黑氣滿滿但是你二師兄,你不要怕”……的意思。

反正小師弟在寄宿學校一心學習,人傻好騙,所以大家集體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地把“二師兄死訊”這點瞞過去,洛安照舊打錢照舊發消息慰問這個傻弟弟,誰能發現他“死了”。

反正他在世時也是這麽和小師弟互動的,很正常。

可惜被喝醉的三師兄捅了出去,人傻好騙的小師弟傷心大發了。

親手拉扯我長大、供我吃飯讀書的親師兄死了快六年,我什麽也不知道連葬禮也沒去成——

太悲痛了,太慘烈了,世界一片灰白,人生墮落算了。

——總之,記不清的一夜後,聽話老實的陳明明同學變成了素質極差的陳明明同學。

逃課打架,滿嘴國罵,吹瓶蹦迪,無惡不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悲痛欲絕後開了竅,陳明明發現,當自己劈裏啪啦國罵時,就無所畏懼,見鬼如見小兔子,國罵越激昂,實力發揮越好……

看來這是天意讓我繼承二師兄的衣缽,他心潮澎湃地想,我就此覺醒,再也不用被困於考題與試卷,以後一定能成為玄學界最牛的天師!

看,我帶著學校的兄弟們和這邊的兄弟們幹了一架;

看,我揮舞起手裏的碎酒瓶子如同揮舞九龍大砍刀;

看,我感應到有只特別可怕的大鬼來到了小巷前看我混混打架,但我一點也不怕,只要我揮舞著碎酒瓶子,雄赳赳氣昂昂過去——

“看你媽的看,你爺爺的不要眼睛老子給你摘下來!!”

正牽著放學的女兒回家的二師兄:“……”

洛安手裏牽著的安洛洛小朋友:“……”

雄赳赳氣昂昂的陳明明:“……”

當時還在上幼兒園大班的安洛洛小朋友牽著爸爸的手,不害怕,只眨巴了好幾下眼睛。

“爸爸。這個叔叔嘴裏的‘老子’是什麽意思?還有‘你媽的’?”

聽見那小姑娘喊爸爸的陳明明:“……”

陳明明同學顫巍巍地放下了手裏的碎酒瓶子,然後,膝蓋控制不住地發軟。

“爸爸?‘你媽的’是什麽意思?爸爸?”

爸爸:“……”

爸爸:“是,洛洛不要學,不可以說的壞詞。”

“為什麽不要學,不可以說?”

爸爸微笑,伸手,“硄”一聲。

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次與自己的小陳叔叔正式見面,就是看見,他被爸爸一個大耳刮子抽進墻裏,鑲在裏面痛哭流涕的畫面。

“因為對別人說這種詞,”爸爸再次揚起手,微笑示範,“會被別人抽出這樣飽含愛與教育的耳光。”

安洛洛:“……哦。”

被第二個大耳刮子扇到另一面墻上的陳明明:“……”

陳明明放聲大哭,說不清是疼的,是嚇的,是看到師兄人……鬼還在開心的,還是“溫柔美麗”濾鏡徹底被黑心師兄扇碎後絕望的。

……應該是疼的吧,只能是疼的,那些心理活動都太覆雜了,他被咣咣抽腫的臉蛋疼得要死,一時半會兒理不出思考能力。

陳明明腫著一張臉,吐著被扇碎的牙,一邊哭一邊出於怕鬼的本能膝蓋發軟往地上癱——那他媽的可是陰煞的氣場啊,他只有罵臟話才不會怕鬼,但他的牙被抽斷了說話漏風罵不了臟話——而且他怎麽敢對著師兄的臉罵臟話——嗚嗚嗚好疼啊——

太慘,慘得不能再慘。

畫面刺激,音量也刺激,安洛洛小朋友肅然起敬,就此立下了“永遠不說臟話”的良好習慣。

她有個不尋常的媽媽,也有個不尋常的爸爸,他們家的“安全教育”與“素質教育”也一直很不走尋常路——

譬如,當安洛洛被告誡“過馬路要小心”時,爸爸給她展示了一圈死於車禍的殘破鬼魂,還讓它們重演了死亡現場;

譬如,當安洛洛被告誡“不可以摸插頭”時,爸爸當場揪了一只被高壓電電焦的僵屍出來,讓她看那東西身上焦黑的痕跡,還讓她伸手摸。

譬如,當安洛洛被告誡“不可以說臟話”時,爸爸現場給她展示了威力十足的兩個大耳刮子,讓她看見了牙齒都被扇碎的小陳叔叔。

所以安洛洛是個安全意識與素質水平都很高的小朋友,不為什麽,她真的見過血淋淋的實例教訓。

深刻。太深刻了。

……所以安洛洛小朋友心理也特別強大,情緒也特別穩定,實在是見多識廣,一般動靜都擾亂不了這位小朋友的心跳。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洛洛啊,小陳叔叔接這個委托是瞞著你爸爸的,準備了好久好久又調查了好久好久,現在馬上就能搞定了,只需要再給小陳叔叔十分鐘……你不告訴你爸爸小陳叔叔在這裏,小陳叔叔絕對沒逃課來做委托……”

等等

逃課。

安洛洛立刻哆嗦了一下,她警惕地看向就差三拜九叩的陳明明。

“小陳叔叔,我現在教室裏準備上語文課,我沒參與什麽冒險,也不在體育館裏。我完全沒有逃課的。”

陳明明:“……”

好家夥。

他直起腰,站起身,立刻就居高臨下地,投出了憐憫小傻瓜的目光。

“小朋友,你也逃課啊。瞞著你爸爸。”

安洛洛:“……我沒有逃課!我絕對沒有逃課!我、我是陪同學來這裏的,為了拯救我同學——”

“現在外面的時間是十點半。你肯定缺課了。”

安洛洛:“……”

形勢急轉而下,安洛洛小朋友的膝蓋也開始發軟。

如果說陳明明單蠢快樂地度過了幼年期,在十六歲時才真正見識到了二師兄的恐怖威嚴——

那聰明的安洛洛小朋友就是出生起便籠罩在爸爸的威壓裏,雖然“溫柔美麗”濾鏡在她眼裏依舊存在,但“不能惹爸爸”也成了潛移默化。

安洛洛還在努力站直,但顫抖的小腿不聽話。

“爸爸……爸爸肯定能理解……我沒想逃課……尤其是語文課……”

小陳叔叔面露同情地扶住了她。

“沒關系,我相信師兄一定不會給你大耳刮子吃。他對你可好了。”

“……可是……拼音……背誦……抄寫……訂正……”

還有動畫片、畫畫本、飯後小甜品、睡前小故事,答應好的周末游行!

安洛洛小朋友從沒真正體驗過“大耳刮子”,洛安對師弟和對女兒簡直在地獄天堂來回切換——但安洛洛知道,失去她的飯後小甜品就足夠痛苦了。

她兩眼發黑,心跳如擂鼓,但到底是比小陳叔叔聰明很多、心眼也多多了的。

安洛洛可是血脈裏流淌著奸商與爛人的優越基因。

……這位小朋友便抿抿嘴,重新站直了,努力握住了小陳叔叔的胳膊。

“我一直在教室裏上語文課。”

安洛洛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又顯得特別鎮定,像極了跟對象撒謊的親媽:“小陳叔叔學校有交流活動,跟著老師來做課題時,順便探望了我,親眼看見我老實坐在教室裏!我也親眼看見小陳叔叔老實跟著老師做課題!”

陳明明:“……”

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呢。

可以互相作證啊!

“對對對!洛洛一直在教室裏上語文課,我可以證明!那洛洛……?”

“小陳叔叔根本沒說臟話。小陳叔叔跟在老師身後,老實,乖巧,認真記筆記。”

高中生陳明明感激涕零,他握緊一年級安洛洛小朋友的手,緊緊搖了搖,如同握緊了救命稻草、慈悲大菩薩。

【與此同時】

洛安煩躁地看向噪音的聲源,上面是兩封被設置為特殊提醒的短信,正不斷震動著手機。

小師弟的班主任發來第三次缺課通知,女兒的語文老師發來了逃課請家長的邀請。

洛安:“……”

逃課雙人行是嗎。

洛安臉上那點煩躁有一瞬間濃郁得達到頂點,又緩緩被壓了回去,換成面無表情。

他坐起身,抽了幾張濕巾擦了擦手,便低頭扣上那些被扯開的衣扣。

“……去哪裏?”

一只裸臂慢吞吞地繞過他的腰,把扣上的衣扣重新往下扯:“說好的半小時按摩呢……”

“有點事要辦。”

“嗤。什麽事比我還重要?”

他回頭,妻子側著身躺在一堆軟綿綿的枕頭裏,皮膚白皙,只蓋了一條薄被。

她半夢半醒地瞇著眼,模樣又困又懶,身上散發著按摩精油特有的味道。

不過分甜膩,也不過分性感的香味——洛安總傾向於自己制作所有東西,給妻子做的按摩精油也同樣。

是他親自采摘,親自挑選,親自調配而出的香味。

聞上去像是夏季午後,葡萄架下盤著尾巴打瞌睡的大貓。

胡須上或許還沾了點從主人家那裏偷喝的酒。

香香的,暖暖的,摸上去一定會柔軟舒服的味道。

“別煩了,什麽事啊……”

安各哼哼了幾聲,又拉過他的手往被子裏按:“我腰還是疼,你幫我再揉幾下……主要就是這邊,又酸又疼……”

那裏又不是腰。

洛安望望那邊冰冷震動的手機短信,又望望妻子趴在床上打著哈欠的模樣,到底沒有立刻抽出手。

“好吧。再揉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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