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075
關燈
小
中
大
冬霧075
孟今夏和季遠的婚禮圓滿落幕。
喜宴上, 沈詞霧的臉一直很紅。
時桐問起她時，她微露慌亂，只說酒店裏的空調勁兒太大了。
空氣幹燥, 她也熱。
時桐雖然沒再追問，但是卻盯著沈詞霧的嘴巴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笑著離開了。
沈詞霧：“……”
她摸了摸嘴角, 忍不住朝不遠處陪著新人敬酒的程雪時瞪了一眼。
男人似有所覺, 回頭朝她看來。
清冷俊逸的臉上寫滿饜足和勢在必得。
就好像, 他之前的問題，沈詞霧已經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似的。
-
忙到最好，沈詞霧他們終於入席吃飯。
她刻意和程雪時保持距離，座位離得很遠。
程雪時正和季遠他們喝酒，慶賀季遠今天新婚。
沈詞霧則接了個電話，是慕淮打來的。
說是下午宋蕓約他陪她去醫院例行檢查, 還讓他不要告訴沈佳明和沈詞霧。
慕淮思量了一番, 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沈詞霧。
這才給她打來電話。
宋蕓每年都會做檢查, 方便了解移植心臟的情況。
要是有問題，可以提前制定方案，解決問題。
沈詞霧幾乎每次都會陪宋蕓一起去做檢查, 雖然四年來一直沒什麽異樣，但她就是不放心。
宋蕓這次不讓她去, 卻偷偷叫上慕淮, 沈詞霧怕她是身體感到不適，怕他們擔心所以想要隱瞞下來。
心裏很不安。
莫名的, 沈詞霧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的警告。
是她最近太過放縱自己和程雪時接觸, 違背了和程國良的約定。
所以老天爺才提醒她，不要貪圖情愛, 忘記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
沈詞霧答應讓慕淮過來接她。
下午她要和宋蕓一起去醫院。
-
喜宴後，沈詞霧去找孟今夏打了招呼。
她要先走一步。
彼時，季遠他們都在。
對於沈詞霧要離開，一個個都不樂意。
沈乘風：“下午還有活動呢，女神，你不在就沒意思了。”
周錚：“是啊是啊，沈校花，今天是今夏和老季的大喜日子，我們都說好了，下午一起玩，晚上鬧洞房的。”
孟今夏也舍不得沈詞霧走，她一輩子也就結這一次婚，真的很想讓兩邊的朋友都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何況他們大家雖然嘴上沒說，但一個個的都存了借今天這個機會，撮合沈詞霧和程雪時的心思。
沈詞霧要是走了，她和程雪時豈不是又要錯失一個覆合的好機會了。
“抱歉啊夏夏，我真的有急事。”沈詞霧也很無奈。
孟今夏是她的好朋友，她當然也想一直陪著她，直到今天結束。
但宋蕓去醫院檢查這件事更為重要。
沈詞霧說什麽都要先走。
最後，還是程雪時出來說話，一個個的才消停下來。
“又不是見不到了，你們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男人輕笑了一聲。
不難看出他心情很好。
沈詞霧沒看他，但是單聽他低磁的嗓音說話，也會忍不住耳熱。
何況不久前在安全通道那昏暗的一隅，程雪時還曾困著她索吻……
她從未見過他那般混不吝，困著她，固著她，不厭其煩地親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在揶揄她吻技爛……
沈詞霧的思緒回籠，程雪時已經走到她跟前，“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喝了酒，沒辦法開車。
而沈詞霧剛才說有人到莊園門口接她，所以程雪時打算送她到門口。
沈詞霧卻蹙眉道：“不用了，你們……”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程雪時抓住手腕，拉著往外去。
……強勢的要命。
-
程雪時將沈詞霧送到了莊園門口，又陪她等來接她的人。
他以為，來接沈詞霧的會是沈津沈。
卻沒想到，最終停在他們面前的是一輛黑色大奔，而車窗降下來後，程雪時註意到駕駛座的男人，竟然是沈詞霧那個鄰家哥哥，慕淮。
“……”
程雪時沈下臉，一改之前的輕松愉快，目光沈沈看著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
慕淮也看見了他，詫異了兩秒，溫和一笑，徑直走向沈詞霧：“詞詞，上車吧。”
男人走到沈詞霧身邊，體貼地領著她到副駕駛那邊，替她拉開了車門。
沈詞霧頷首，沒有拒絕。
這讓一旁的程雪時心下越發郁結煩悶。
但他忍著沒動，在觀察沈詞霧的反應。
慕淮看了程雪時一眼，把沈詞霧送上車後，並沒急著關門，而是俯身，溫聲對她道：“要不要和你朋友道個別？”
程雪時：“……”
他明顯感覺到，慕淮對沈詞霧的態度過分親昵。
雖然以前他就覺得慕淮目的不純，但他一直沒有表露得太過。
今天卻不一樣，似在……向他宣誓主權？
沈詞霧並沒有察覺到兩個男人在暗暗較勁，只是想到程雪時那個不由分說的吻，和宋蕓檢查的事。
她煩躁地蹙了下眉：“不用了，沒什麽可道別的。”
沈詞霧的聲音不大，但程雪時離他們不遠，都聽到了。
心裏悶痛了一下，他終究還是叫住了慕淮，當著沈詞霧的面問道：“聽說副駕駛都是女朋友的專屬位置，慕先生如此不避嫌，女朋友不生氣？”
程雪時這話，十足地試探。
慕淮思索了片刻，看了神情凝重的沈詞霧一眼，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
“多謝程先生提醒，看來以後這個位置，除了詞詞，誰也不能坐了。”
說完，他便帶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
程雪時楞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慕淮的意思。
他看向副駕駛座的沈詞霧，心裏撕裂了一條口子似的疼，“沈詞霧。”
他走過去。
慕淮也沒急著開車。
知道程雪時走到副駕駛外，定定看著沈詞霧，問她：“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在交往？”
沈詞霧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沒將視線落到男人臉上。
她也明白慕淮剛才那話的意思，拐彎抹角地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沈詞霧沒想解釋。
她擔心宋蕓，因而想到了四年前程國良對她說的話。
沈默了不知多久，沈詞霧側目看了車窗外的男人一眼，輕“嗯”了一聲，道：“是真的。”
只這一句，便把車窗升上去了。
而慕淮也在程雪時楞神之際，驅車離開。
程雪時也記不得自己是幾時恢覆知覺的。
心臟四分五裂般疼，他捂著胸口，原地站了很久，最後還是痛得彎下腰去，緩了好久好久。
即便痛到快要暈厥過去，他也還是不敢相信，沈詞霧和慕淮在一起這件事。
過去四年裏，他每年都會回南春市看沈詞霧。
在她生日的時候……遠遠看一眼就好。
雖然四年很長，可是他對沈詞霧的感情並沒有被時間淡化、抹滅。
他依舊想念她，愛她，想要回到她的身邊。
也一直以為沈詞霧和他一樣，永遠不會變。
他們會永遠相愛，哪怕分開，愛也不會消失。
……
但是就在剛才，沈詞霧親口承認，她和慕淮在一起了。
過去四年裏，慕淮的確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攻克她的心。
所以……不怪沈詞霧。
應該怪他自己，缺席了四年，讓她身邊的位置有了空缺，也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
-
夜裏，孟今夏和季遠組局，帶時桐他們在酒吧包場狂歡。
把他倆珍貴的新婚夜，獻給朋友們。
大家玩得很歡。
但沈乘風卻註意到程雪時一直在喝酒。
根本沒有參與他們的娛樂項目。
他來這個局，好像只是不想一個人呆著，以及……想喝死自己。
那晚誰也不知道程雪時怎麽了。
只知道他醉得像一灘爛泥，嘴裏還一直念叨著“霧霧”。
為此，沈乘風還給沈詞霧打過一個電話。
但他話還沒說完，沈詞霧便說在忙，說是有事回頭再說，然後掛斷了。
沈乘風再打過去，就沒人接了。
他不知道沈詞霧在忙什麽，但隱隱感覺到，程雪時好像被她狠狠傷到了。
傷得半死不活那種程度。
-
宋蕓的檢查結果不是很理想。
這越發讓沈詞霧覺得，是她放縱自己和程雪時在那昏暗一隅接了吻。
她給程國良打電話，對方根本不接。
只給她回了一條短信。
說程雪時又回來找她了，說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所以，宋蕓的事，他不會再管。
沈詞霧當場就崩潰了，靠在醫院走廊裏不敢哭出聲來。
這件事，讓沈家的氛圍變得低沈。
接連好幾天，也沒能接受宋蕓的心臟又開始衰竭的事實。
沈詞霧打算去京雪市，找程國良當面談一談。
這一次，她抱著後半輩子不再見程雪時的決心。
……
就在沈詞霧準備去京雪市的前一天，沈津沈給她打了個電話。
語氣前所未有地激動：“有個國外的醫生聯系我！說他可以幫媽做手術！”
“至於心臟供體，他那邊會留意適配的供體，在此之前，他說能保住咱媽的命！”
這個消息對於沈詞霧而言，太過突然。
所以她覺得不真實，不信這世上還有醫生在心外科這片領域能超越程雪時的父親。
但沈津沈說得有理有據，還把那個醫生的簡歷發給了沈詞霧。
所以最終，沈詞霧決定先帶宋蕓去國外，親自見一見那位突然冒出來的醫生。
-
紐約的冬天會下雪。
沈詞霧帶著沈佳明、宋蕓到紐約時，正是那裏最寒冷的時候。
她很快就見到了沈津沈說的那個醫生。
對方是個美籍華人，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很年輕，資歷很淺的樣子。
可是沈詞霧考察過後發現，這人在心外科專業造詣非凡，年紀輕輕就獲得了很多獎項。
而且還參加過兩次，世界排名前十的頂級困難的心臟手術。
最重要的是，這人和程雪時一樣，算是專業裏的天才。
也是近幾年才成長起來的，但短短幾年的時間，他的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百。
……
也就是說，他的手術從無敗績。
每一個躺上手術臺的患者，都被他成功的救了下來。
-
“沈小姐，你母親的情況我很了解。”
“早在半年前，就有人拿著你母親以往的病例給我看過。”
“問我能不能完成同樣難度的手術。”
醫生叫維克多，模樣清雋，看上去十分正派。
所以他說的話，沈詞霧沒有一絲懷疑。
只是有些好奇，“您是說半年前就有人找過您？”
維克多笑笑，“那人前兩天聯系我，給了我你哥哥的聯系方式。”
“聽說，你母親需要進行二次心臟移植手術。”
“……”
沈詞霧的大腦是空白的。
維克多還跟她說了很多。
沈詞霧心裏，有什麽東西在重新聚攏。
她幾乎篤定，維克多醫生說的那個人是誰……
……程雪時。
他過去四年，就是在紐約念書工作的。
所以他這四年一直在國外，是為了幫她找到比他父親更厲害的心外科醫生？
是嗎？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她當初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是嗎？
-
沈詞霧後退了兩步，靠在了走廊裏冰涼的墻上。
她的視線迅速模糊了，只眼睫輕顫一下，便有眼淚滾落下來。
沈津沈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過來，他沒跟來，想問問沈詞霧，那個維克多醫生靠不靠譜。
沈詞霧卻許久沒有做聲。
最終還是低低的抽泣聲，引起了沈津沈的註意。
“詞詞，你怎麽了？”
“那個醫生不靠譜是嗎？”
沈津沈快擔心死了。
語氣十分焦急。
沈詞霧卻嗚咽了好一陣，才斷斷續續地開口，帶著收不住的哭腔：“……哥……嗚嗚，我該怎麽辦啊……”
“程雪時他……嗚嗚……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他是……他是傻子嗎？”
沈詞霧泣不成聲，再也壓不住胸腔裏翻湧的酸澀。
而電話那頭的沈津沈則楞了很久。
他旁邊的慕淮也聽見了沈詞霧的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被沈詞霧的哭聲攪得心疼。
……
原來，時隔四年，她還是只會愛程雪時。
-
宋蕓在維克多他們醫院辦理了入住手續。
接受治療的同時，也在等待適配的供體。
在此期間，沈詞霧嘗試過聯系程雪時。
但每次她拿起手機想要給他打電話、發消息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
她欠程雪時太多了。
四年前就欠他一個真相。
如今，更是欠他更多。
沈詞霧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應該先道歉還是先道謝，還是先挽留他……
她就這麽糾結了整整五天。
一通電話，一條消息都沒有打出去。
直到孟今夏給她打了一個跨過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孟今夏便激動地開口：“詞詞，你到底還要不要程雪時了！”
“你要是不要他了，他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沈詞霧楞怔幾秒，不知所以，“什麽？”
孟今夏“嘖”了一聲，心急得不行：“自從上次我結婚，你提前走了，程雪時就不對勁。”
“他那晚喝了好多酒，要不是沈乘風他們攔著，該胃穿孔進醫院了！”
“你到底怎麽著他了？”
“要我說，他對你是真沒話說，你倆當初到底為什麽分手啊。”
“他明明那麽愛你，每年過生日都跑回來看你，還給你買禮物，讓我給你……”
孟今夏大概是憋得太久，憋到極限了。
她這四年來，因為季遠的關系，倒是一直和程雪時有聯系。
因為每年沈詞霧生日，程雪時都會回南春市，還把買給她的禮物給孟今夏，拜托她轉交。
搞得孟今夏這幾年，每年都要送沈詞霧兩份生日禮物，連帶著時桐和夏黎生日，她也送兩份。
……生怕沈詞霧懷疑。
所以啊，這四年裏，程雪時對沈詞霧的心意，孟今夏再清楚不過。
她就沒見過比程雪時更有毅力的男人，分開四年，他好像從未有過一天停止過愛沈詞霧。
就這，沈詞霧還一直避著他，不肯和好。
孟今夏作為沈詞霧的好朋友，也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怎麽想的。
到底為什麽和程雪時分手。
他倆分開後，誰也沒再談。
擺明了心裏都還有彼此。
怎麽就不能和好呢？
“詞詞，我覺得程校草這回可能是真的要放下你了。”孟今夏的直覺一向很準。
而且她覺得程雪時要放棄沈詞霧，不是因為他不愛了，愛累了。
他肯定是覺得沈詞霧是真的不要他了，所以才會死心的吧。
“總之據我所知，程校草是今晚的航班飛紐約。”
“你要是不想就這麽錯過他，以後後悔。”
“就去把他追回來吧，啊。”
“以程校草喜歡你的程度，你就是一句話不說，站在那兒多看他幾眼。”
“他肯定屁顛屁顛就跟你走了。”
“男人啊，很好哄的……”
-
入夜後，紐約下起了雪。
沈詞霧和沈佳明打了招呼，夜裏十一點走出了醫院。
打了個Uber，朝機場去。
孟今夏把程雪時的航班告訴沈詞霧了。
在得知沈詞霧在紐約後，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看吧，老天爺也舍不得你倆分開。”
“程校草要去紐約，而你恰好在紐約，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所以啊詞詞，‘愛自有天意’是真的，咱們都要遵循天意啊。”
“祝你和程校草能夠順利覆合！”
沈詞霧聽完孟今夏說的，心裏沈靜了很久。
孟今夏把航班發給她後，沈詞霧便決定，去機場攔下程雪時。
-
看航班信息，程雪時是國內下午五點的飛機，從南春到京雪。
再是晚上十點的航班，從京雪飛紐約。
算一下時間，他落地紐約時，應該夜裏零點左右。
沈詞霧十一點出門，趕去機場，不堵車的話，時間應該剛好來得及。
沈詞霧抵達機場時，程雪時也剛好落地。
她看見那架飛機從頭頂飛過，下了車付了錢，便只身一人朝機場出口走。
其實沈詞霧也是在賭，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麽好運，在這裏截住程雪時。
萬一孟今夏那邊給的航班信息不準確呢？
萬一程雪時在京雪市那邊又遇到什麽變故，改航班了呢。
……
沈詞霧從未如此害怕過。
怕錯過。
-
寒冬的深夜，機場裏的人並不多。
沈詞霧站在出口處很顯眼的地方，她想，要是程雪時出來了，一定第一眼就能看見她。
然後她開始煎熬地等待。
心裏數著數，從1數到100，再重覆。
……
沈詞霧也不知道她重覆了幾次100，出口處那邊陸陸續續又出來幾個人。
都是陌生的歐洲面孔。
隨後，那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沈詞霧的視野裏。
她交握的手頓時攥緊，呼吸滯了滯。
目光如炬，牢牢跟著他。
沈詞霧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了。
鼻尖莫名酸澀起來。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
男人帶著一個行李箱，穿著黑色長款大衣，裏面套了一件黑色高領的羊毛衣。
長腿闊步地出來，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清冷，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他走得很悠閑，不疾不徐。
沈詞霧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
心裏是無盡的慶幸。
還好，等待的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她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沈詞霧擡手抹淚，想讓視線恢覆清晰。
而不遠處，迎面走出來的程雪時終於註意到了她的存在。
腳下步子頓住，人都呆楞了幾秒。
似是……
不敢相信沈詞霧的出現。
-
程雪時的確震驚不已，他站住腳後停了一會兒，才握緊行李箱的拉桿，重新邁開腳步。
只是這一次，他的步子邁得很急，徑直朝著護欄外孤零零站在那裏，哭成淚人的沈詞霧過去。
快走近時，程雪時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走過去，單手將沈詞霧抱到懷裏。
懷中被久違地溫暖填滿，程雪時的心情卻無比覆雜。
想說什麽，卻被哭得微微抽搐的沈詞霧搶了先。
“程雪時……”她抓住他的大衣，抽抽搭搭地呼吸著，眼淚根本停不下來，“可不可以不要走……”
沈詞霧想了很多開場白。
可是所有話在見到男人的一秒，在被他抱入懷裏的一秒，全都化作了這一句。
……她心裏最急切，最想要對程雪時說的一句話。
問他……可不可以留下來，不要走。
程雪時楞住了，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沈詞霧哭得更兇了，揪緊他的衣服，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眶紅紅，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四年前……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的……”
沈詞霧開了口，斷斷續續解釋起四年前的事。
即便她知道，程雪時已經清楚了那些來龍去脈，還是想要親自跟他解釋一番。
從母親的病，到他爸爸不喜歡她的種種。
還有她當初在醫院走廊裏對他說的那些違心的狠話……
“對不起……對不起。”沈詞霧看著男人的臉，眼淚直往外冒，她根本看不清他。
程雪時也看著她，看見她那雙眼睛像浸在水裏一樣，不斷往外掉眼淚，他心都疼死了。
最後聽沈詞霧說起孟今夏同她講的那些話。
說他要走，去紐約，以後再也不回國了。
……
程雪時總算明白，為什麽沈詞霧會出現在這裏。
……原來，她是來挽留他的。
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程雪時把她抱緊了些，心疼又開心，“孟今夏誤會了。”
他低頭，薄唇在沈詞霧發頂印下一個吻，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竟然也有些想哭的沖動：“我不走……”
程雪時溫聲，“我是來紐約找你的。”
這下，輪到沈詞霧楞住了。
她努力仰頭，去看程雪時的臉，似是想看看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沈詞霧滿臉透著探索的欲望，狐疑有之，不解有之。
再加上她雖然停止了哭泣，但眼睫上還掛著淚珠，活脫脫小可憐一個。
程雪時覺得可愛極了。
忍不住松開行李箱，兩只手都去捧她的臉，捧住後，低頭去親她紅潤潤的唇瓣，聲音噙滿劫後餘生的慶幸：“慕淮都跟我說了……”
就在他決定離開，到國外定居時。
慕淮不知從哪兒搞到他的電話，給他打過來。
他說了維克多醫生的事。
又說沈詞霧有多在乎家人。
最後，慕淮說，“程雪時，她心裏還有你，她想回到你身邊……”
那一刻，程雪時改了主意。
沈詞霧知道了真相，卻一直沒有聯系他。
他知道，她心裏一定煎熬極了，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
他都知道……
所以，為了不讓她為難，他來紐約找她了。
得讓沈詞霧知道，他從來不在乎四年前她做了什麽選擇，他只在乎她是不是還愛他，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新人。
如果她還愛，那她什麽都不用做。
他一定，一定會千萬次堅定地走到她的面前……去愛她。
-
“沈詞霧，”程雪時親了一下，退開了一些，聲音認真又嚴肅：“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準騙我。”
他這次被她騙慘了……以為她和慕淮在一起時，心都快碎了。
感覺自己往後餘生都不會再快樂了，再也不會愛人，也不會被愛。
那種感覺……程雪時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沈詞霧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是她承認和慕淮交往的事。
於是沈詞霧微微點頭，哽咽著“嗯”了一聲。
程雪時捧著她臉的手變得溫熱，他再次親她，比剛才更深一些，呼吸都亂了，“……我們覆合吧。”
“以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讓你陷入水深火熱的選擇裏……”
“現在有了……”
“所以霧霧……你要不要跟我覆合？”他刻意停下，等她回答。
沈詞霧揪緊了他的衣服，慢慢睜開了眼睛，水光瀲灩的眸似要望進男人心裏。
她唇瓣微動，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程雪時，我想跟你覆合。”
沈詞霧話落的那一刻，程雪時的吻第三次落下。
他親吻她，如同親吻一片雪花，溫柔將她融化。
……
-
機場外，白雪簌簌。
漫長的嚴冬終會過去。
屬於程雪時和沈詞霧的春天，已經到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孟今夏和季遠的婚禮圓滿落幕。
喜宴上, 沈詞霧的臉一直很紅。
時桐問起她時，她微露慌亂，只說酒店裏的空調勁兒太大了。
空氣幹燥, 她也熱。
時桐雖然沒再追問，但是卻盯著沈詞霧的嘴巴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笑著離開了。
沈詞霧：“……”
她摸了摸嘴角, 忍不住朝不遠處陪著新人敬酒的程雪時瞪了一眼。
男人似有所覺, 回頭朝她看來。
清冷俊逸的臉上寫滿饜足和勢在必得。
就好像, 他之前的問題，沈詞霧已經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似的。
-
忙到最好，沈詞霧他們終於入席吃飯。
她刻意和程雪時保持距離，座位離得很遠。
程雪時正和季遠他們喝酒，慶賀季遠今天新婚。
沈詞霧則接了個電話，是慕淮打來的。
說是下午宋蕓約他陪她去醫院例行檢查, 還讓他不要告訴沈佳明和沈詞霧。
慕淮思量了一番, 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沈詞霧。
這才給她打來電話。
宋蕓每年都會做檢查, 方便了解移植心臟的情況。
要是有問題，可以提前制定方案，解決問題。
沈詞霧幾乎每次都會陪宋蕓一起去做檢查, 雖然四年來一直沒什麽異樣，但她就是不放心。
宋蕓這次不讓她去, 卻偷偷叫上慕淮, 沈詞霧怕她是身體感到不適，怕他們擔心所以想要隱瞞下來。
心裏很不安。
莫名的, 沈詞霧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的警告。
是她最近太過放縱自己和程雪時接觸, 違背了和程國良的約定。
所以老天爺才提醒她，不要貪圖情愛, 忘記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
沈詞霧答應讓慕淮過來接她。
下午她要和宋蕓一起去醫院。
-
喜宴後，沈詞霧去找孟今夏打了招呼。
她要先走一步。
彼時，季遠他們都在。
對於沈詞霧要離開，一個個都不樂意。
沈乘風：“下午還有活動呢，女神，你不在就沒意思了。”
周錚：“是啊是啊，沈校花，今天是今夏和老季的大喜日子，我們都說好了，下午一起玩，晚上鬧洞房的。”
孟今夏也舍不得沈詞霧走，她一輩子也就結這一次婚，真的很想讓兩邊的朋友都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何況他們大家雖然嘴上沒說，但一個個的都存了借今天這個機會，撮合沈詞霧和程雪時的心思。
沈詞霧要是走了，她和程雪時豈不是又要錯失一個覆合的好機會了。
“抱歉啊夏夏，我真的有急事。”沈詞霧也很無奈。
孟今夏是她的好朋友，她當然也想一直陪著她，直到今天結束。
但宋蕓去醫院檢查這件事更為重要。
沈詞霧說什麽都要先走。
最後，還是程雪時出來說話，一個個的才消停下來。
“又不是見不到了，你們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男人輕笑了一聲。
不難看出他心情很好。
沈詞霧沒看他，但是單聽他低磁的嗓音說話，也會忍不住耳熱。
何況不久前在安全通道那昏暗的一隅，程雪時還曾困著她索吻……
她從未見過他那般混不吝，困著她，固著她，不厭其煩地親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在揶揄她吻技爛……
沈詞霧的思緒回籠，程雪時已經走到她跟前，“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喝了酒，沒辦法開車。
而沈詞霧剛才說有人到莊園門口接她，所以程雪時打算送她到門口。
沈詞霧卻蹙眉道：“不用了，你們……”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程雪時抓住手腕，拉著往外去。
……強勢的要命。
-
程雪時將沈詞霧送到了莊園門口，又陪她等來接她的人。
他以為，來接沈詞霧的會是沈津沈。
卻沒想到，最終停在他們面前的是一輛黑色大奔，而車窗降下來後，程雪時註意到駕駛座的男人，竟然是沈詞霧那個鄰家哥哥，慕淮。
“……”
程雪時沈下臉，一改之前的輕松愉快，目光沈沈看著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
慕淮也看見了他，詫異了兩秒，溫和一笑，徑直走向沈詞霧：“詞詞，上車吧。”
男人走到沈詞霧身邊，體貼地領著她到副駕駛那邊，替她拉開了車門。
沈詞霧頷首，沒有拒絕。
這讓一旁的程雪時心下越發郁結煩悶。
但他忍著沒動，在觀察沈詞霧的反應。
慕淮看了程雪時一眼，把沈詞霧送上車後，並沒急著關門，而是俯身，溫聲對她道：“要不要和你朋友道個別？”
程雪時：“……”
他明顯感覺到，慕淮對沈詞霧的態度過分親昵。
雖然以前他就覺得慕淮目的不純，但他一直沒有表露得太過。
今天卻不一樣，似在……向他宣誓主權？
沈詞霧並沒有察覺到兩個男人在暗暗較勁，只是想到程雪時那個不由分說的吻，和宋蕓檢查的事。
她煩躁地蹙了下眉：“不用了，沒什麽可道別的。”
沈詞霧的聲音不大，但程雪時離他們不遠，都聽到了。
心裏悶痛了一下，他終究還是叫住了慕淮，當著沈詞霧的面問道：“聽說副駕駛都是女朋友的專屬位置，慕先生如此不避嫌，女朋友不生氣？”
程雪時這話，十足地試探。
慕淮思索了片刻，看了神情凝重的沈詞霧一眼，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
“多謝程先生提醒，看來以後這個位置，除了詞詞，誰也不能坐了。”
說完，他便帶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
程雪時楞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慕淮的意思。
他看向副駕駛座的沈詞霧，心裏撕裂了一條口子似的疼，“沈詞霧。”
他走過去。
慕淮也沒急著開車。
知道程雪時走到副駕駛外，定定看著沈詞霧，問她：“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在交往？”
沈詞霧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沒將視線落到男人臉上。
她也明白慕淮剛才那話的意思，拐彎抹角地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沈詞霧沒想解釋。
她擔心宋蕓，因而想到了四年前程國良對她說的話。
沈默了不知多久，沈詞霧側目看了車窗外的男人一眼，輕“嗯”了一聲，道：“是真的。”
只這一句，便把車窗升上去了。
而慕淮也在程雪時楞神之際，驅車離開。
程雪時也記不得自己是幾時恢覆知覺的。
心臟四分五裂般疼，他捂著胸口，原地站了很久，最後還是痛得彎下腰去，緩了好久好久。
即便痛到快要暈厥過去，他也還是不敢相信，沈詞霧和慕淮在一起這件事。
過去四年裏，他每年都會回南春市看沈詞霧。
在她生日的時候……遠遠看一眼就好。
雖然四年很長，可是他對沈詞霧的感情並沒有被時間淡化、抹滅。
他依舊想念她，愛她，想要回到她的身邊。
也一直以為沈詞霧和他一樣，永遠不會變。
他們會永遠相愛，哪怕分開，愛也不會消失。
……
但是就在剛才，沈詞霧親口承認，她和慕淮在一起了。
過去四年裏，慕淮的確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攻克她的心。
所以……不怪沈詞霧。
應該怪他自己，缺席了四年，讓她身邊的位置有了空缺，也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
-
夜裏，孟今夏和季遠組局，帶時桐他們在酒吧包場狂歡。
把他倆珍貴的新婚夜，獻給朋友們。
大家玩得很歡。
但沈乘風卻註意到程雪時一直在喝酒。
根本沒有參與他們的娛樂項目。
他來這個局，好像只是不想一個人呆著，以及……想喝死自己。
那晚誰也不知道程雪時怎麽了。
只知道他醉得像一灘爛泥，嘴裏還一直念叨著“霧霧”。
為此，沈乘風還給沈詞霧打過一個電話。
但他話還沒說完，沈詞霧便說在忙，說是有事回頭再說，然後掛斷了。
沈乘風再打過去，就沒人接了。
他不知道沈詞霧在忙什麽，但隱隱感覺到，程雪時好像被她狠狠傷到了。
傷得半死不活那種程度。
-
宋蕓的檢查結果不是很理想。
這越發讓沈詞霧覺得，是她放縱自己和程雪時在那昏暗一隅接了吻。
她給程國良打電話，對方根本不接。
只給她回了一條短信。
說程雪時又回來找她了，說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所以，宋蕓的事，他不會再管。
沈詞霧當場就崩潰了，靠在醫院走廊裏不敢哭出聲來。
這件事，讓沈家的氛圍變得低沈。
接連好幾天，也沒能接受宋蕓的心臟又開始衰竭的事實。
沈詞霧打算去京雪市，找程國良當面談一談。
這一次，她抱著後半輩子不再見程雪時的決心。
……
就在沈詞霧準備去京雪市的前一天，沈津沈給她打了個電話。
語氣前所未有地激動：“有個國外的醫生聯系我！說他可以幫媽做手術！”
“至於心臟供體，他那邊會留意適配的供體，在此之前，他說能保住咱媽的命！”
這個消息對於沈詞霧而言，太過突然。
所以她覺得不真實，不信這世上還有醫生在心外科這片領域能超越程雪時的父親。
但沈津沈說得有理有據，還把那個醫生的簡歷發給了沈詞霧。
所以最終，沈詞霧決定先帶宋蕓去國外，親自見一見那位突然冒出來的醫生。
-
紐約的冬天會下雪。
沈詞霧帶著沈佳明、宋蕓到紐約時，正是那裏最寒冷的時候。
她很快就見到了沈津沈說的那個醫生。
對方是個美籍華人，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很年輕，資歷很淺的樣子。
可是沈詞霧考察過後發現，這人在心外科專業造詣非凡，年紀輕輕就獲得了很多獎項。
而且還參加過兩次，世界排名前十的頂級困難的心臟手術。
最重要的是，這人和程雪時一樣，算是專業裏的天才。
也是近幾年才成長起來的，但短短幾年的時間，他的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百。
……
也就是說，他的手術從無敗績。
每一個躺上手術臺的患者，都被他成功的救了下來。
-
“沈小姐，你母親的情況我很了解。”
“早在半年前，就有人拿著你母親以往的病例給我看過。”
“問我能不能完成同樣難度的手術。”
醫生叫維克多，模樣清雋，看上去十分正派。
所以他說的話，沈詞霧沒有一絲懷疑。
只是有些好奇，“您是說半年前就有人找過您？”
維克多笑笑，“那人前兩天聯系我，給了我你哥哥的聯系方式。”
“聽說，你母親需要進行二次心臟移植手術。”
“……”
沈詞霧的大腦是空白的。
維克多還跟她說了很多。
沈詞霧心裏，有什麽東西在重新聚攏。
她幾乎篤定，維克多醫生說的那個人是誰……
……程雪時。
他過去四年，就是在紐約念書工作的。
所以他這四年一直在國外，是為了幫她找到比他父親更厲害的心外科醫生？
是嗎？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她當初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是嗎？
-
沈詞霧後退了兩步，靠在了走廊裏冰涼的墻上。
她的視線迅速模糊了，只眼睫輕顫一下，便有眼淚滾落下來。
沈津沈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過來，他沒跟來，想問問沈詞霧，那個維克多醫生靠不靠譜。
沈詞霧卻許久沒有做聲。
最終還是低低的抽泣聲，引起了沈津沈的註意。
“詞詞，你怎麽了？”
“那個醫生不靠譜是嗎？”
沈津沈快擔心死了。
語氣十分焦急。
沈詞霧卻嗚咽了好一陣，才斷斷續續地開口，帶著收不住的哭腔：“……哥……嗚嗚，我該怎麽辦啊……”
“程雪時他……嗚嗚……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他是……他是傻子嗎？”
沈詞霧泣不成聲，再也壓不住胸腔裏翻湧的酸澀。
而電話那頭的沈津沈則楞了很久。
他旁邊的慕淮也聽見了沈詞霧的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被沈詞霧的哭聲攪得心疼。
……
原來，時隔四年，她還是只會愛程雪時。
-
宋蕓在維克多他們醫院辦理了入住手續。
接受治療的同時，也在等待適配的供體。
在此期間，沈詞霧嘗試過聯系程雪時。
但每次她拿起手機想要給他打電話、發消息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
她欠程雪時太多了。
四年前就欠他一個真相。
如今，更是欠他更多。
沈詞霧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應該先道歉還是先道謝，還是先挽留他……
她就這麽糾結了整整五天。
一通電話，一條消息都沒有打出去。
直到孟今夏給她打了一個跨過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孟今夏便激動地開口：“詞詞，你到底還要不要程雪時了！”
“你要是不要他了，他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沈詞霧楞怔幾秒，不知所以，“什麽？”
孟今夏“嘖”了一聲，心急得不行：“自從上次我結婚，你提前走了，程雪時就不對勁。”
“他那晚喝了好多酒，要不是沈乘風他們攔著，該胃穿孔進醫院了！”
“你到底怎麽著他了？”
“要我說，他對你是真沒話說，你倆當初到底為什麽分手啊。”
“他明明那麽愛你，每年過生日都跑回來看你，還給你買禮物，讓我給你……”
孟今夏大概是憋得太久，憋到極限了。
她這四年來，因為季遠的關系，倒是一直和程雪時有聯系。
因為每年沈詞霧生日，程雪時都會回南春市，還把買給她的禮物給孟今夏，拜托她轉交。
搞得孟今夏這幾年，每年都要送沈詞霧兩份生日禮物，連帶著時桐和夏黎生日，她也送兩份。
……生怕沈詞霧懷疑。
所以啊，這四年裏，程雪時對沈詞霧的心意，孟今夏再清楚不過。
她就沒見過比程雪時更有毅力的男人，分開四年，他好像從未有過一天停止過愛沈詞霧。
就這，沈詞霧還一直避著他，不肯和好。
孟今夏作為沈詞霧的好朋友，也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怎麽想的。
到底為什麽和程雪時分手。
他倆分開後，誰也沒再談。
擺明了心裏都還有彼此。
怎麽就不能和好呢？
“詞詞，我覺得程校草這回可能是真的要放下你了。”孟今夏的直覺一向很準。
而且她覺得程雪時要放棄沈詞霧，不是因為他不愛了，愛累了。
他肯定是覺得沈詞霧是真的不要他了，所以才會死心的吧。
“總之據我所知，程校草是今晚的航班飛紐約。”
“你要是不想就這麽錯過他，以後後悔。”
“就去把他追回來吧，啊。”
“以程校草喜歡你的程度，你就是一句話不說，站在那兒多看他幾眼。”
“他肯定屁顛屁顛就跟你走了。”
“男人啊，很好哄的……”
-
入夜後，紐約下起了雪。
沈詞霧和沈佳明打了招呼，夜裏十一點走出了醫院。
打了個Uber，朝機場去。
孟今夏把程雪時的航班告訴沈詞霧了。
在得知沈詞霧在紐約後，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看吧，老天爺也舍不得你倆分開。”
“程校草要去紐約，而你恰好在紐約，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所以啊詞詞，‘愛自有天意’是真的，咱們都要遵循天意啊。”
“祝你和程校草能夠順利覆合！”
沈詞霧聽完孟今夏說的，心裏沈靜了很久。
孟今夏把航班發給她後，沈詞霧便決定，去機場攔下程雪時。
-
看航班信息，程雪時是國內下午五點的飛機，從南春到京雪。
再是晚上十點的航班，從京雪飛紐約。
算一下時間，他落地紐約時，應該夜裏零點左右。
沈詞霧十一點出門，趕去機場，不堵車的話，時間應該剛好來得及。
沈詞霧抵達機場時，程雪時也剛好落地。
她看見那架飛機從頭頂飛過，下了車付了錢，便只身一人朝機場出口走。
其實沈詞霧也是在賭，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麽好運，在這裏截住程雪時。
萬一孟今夏那邊給的航班信息不準確呢？
萬一程雪時在京雪市那邊又遇到什麽變故，改航班了呢。
……
沈詞霧從未如此害怕過。
怕錯過。
-
寒冬的深夜，機場裏的人並不多。
沈詞霧站在出口處很顯眼的地方，她想，要是程雪時出來了，一定第一眼就能看見她。
然後她開始煎熬地等待。
心裏數著數，從1數到100，再重覆。
……
沈詞霧也不知道她重覆了幾次100，出口處那邊陸陸續續又出來幾個人。
都是陌生的歐洲面孔。
隨後，那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沈詞霧的視野裏。
她交握的手頓時攥緊，呼吸滯了滯。
目光如炬，牢牢跟著他。
沈詞霧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了。
鼻尖莫名酸澀起來。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
男人帶著一個行李箱，穿著黑色長款大衣，裏面套了一件黑色高領的羊毛衣。
長腿闊步地出來，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清冷，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他走得很悠閑，不疾不徐。
沈詞霧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
心裏是無盡的慶幸。
還好，等待的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她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沈詞霧擡手抹淚，想讓視線恢覆清晰。
而不遠處，迎面走出來的程雪時終於註意到了她的存在。
腳下步子頓住，人都呆楞了幾秒。
似是……
不敢相信沈詞霧的出現。
-
程雪時的確震驚不已，他站住腳後停了一會兒，才握緊行李箱的拉桿，重新邁開腳步。
只是這一次，他的步子邁得很急，徑直朝著護欄外孤零零站在那裏，哭成淚人的沈詞霧過去。
快走近時，程雪時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走過去，單手將沈詞霧抱到懷裏。
懷中被久違地溫暖填滿，程雪時的心情卻無比覆雜。
想說什麽，卻被哭得微微抽搐的沈詞霧搶了先。
“程雪時……”她抓住他的大衣，抽抽搭搭地呼吸著，眼淚根本停不下來，“可不可以不要走……”
沈詞霧想了很多開場白。
可是所有話在見到男人的一秒，在被他抱入懷裏的一秒，全都化作了這一句。
……她心裏最急切，最想要對程雪時說的一句話。
問他……可不可以留下來，不要走。
程雪時楞住了，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沈詞霧哭得更兇了，揪緊他的衣服，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眶紅紅，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四年前……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的……”
沈詞霧開了口，斷斷續續解釋起四年前的事。
即便她知道，程雪時已經清楚了那些來龍去脈，還是想要親自跟他解釋一番。
從母親的病，到他爸爸不喜歡她的種種。
還有她當初在醫院走廊裏對他說的那些違心的狠話……
“對不起……對不起。”沈詞霧看著男人的臉，眼淚直往外冒，她根本看不清他。
程雪時也看著她，看見她那雙眼睛像浸在水裏一樣，不斷往外掉眼淚，他心都疼死了。
最後聽沈詞霧說起孟今夏同她講的那些話。
說他要走，去紐約，以後再也不回國了。
……
程雪時總算明白，為什麽沈詞霧會出現在這裏。
……原來，她是來挽留他的。
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程雪時把她抱緊了些，心疼又開心，“孟今夏誤會了。”
他低頭，薄唇在沈詞霧發頂印下一個吻，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竟然也有些想哭的沖動：“我不走……”
程雪時溫聲，“我是來紐約找你的。”
這下，輪到沈詞霧楞住了。
她努力仰頭，去看程雪時的臉，似是想看看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沈詞霧滿臉透著探索的欲望，狐疑有之，不解有之。
再加上她雖然停止了哭泣，但眼睫上還掛著淚珠，活脫脫小可憐一個。
程雪時覺得可愛極了。
忍不住松開行李箱，兩只手都去捧她的臉，捧住後，低頭去親她紅潤潤的唇瓣，聲音噙滿劫後餘生的慶幸：“慕淮都跟我說了……”
就在他決定離開，到國外定居時。
慕淮不知從哪兒搞到他的電話，給他打過來。
他說了維克多醫生的事。
又說沈詞霧有多在乎家人。
最後，慕淮說，“程雪時，她心裏還有你，她想回到你身邊……”
那一刻，程雪時改了主意。
沈詞霧知道了真相，卻一直沒有聯系他。
他知道，她心裏一定煎熬極了，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
他都知道……
所以，為了不讓她為難，他來紐約找她了。
得讓沈詞霧知道，他從來不在乎四年前她做了什麽選擇，他只在乎她是不是還愛他，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新人。
如果她還愛，那她什麽都不用做。
他一定，一定會千萬次堅定地走到她的面前……去愛她。
-
“沈詞霧，”程雪時親了一下，退開了一些，聲音認真又嚴肅：“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準騙我。”
他這次被她騙慘了……以為她和慕淮在一起時，心都快碎了。
感覺自己往後餘生都不會再快樂了，再也不會愛人，也不會被愛。
那種感覺……程雪時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沈詞霧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是她承認和慕淮交往的事。
於是沈詞霧微微點頭，哽咽著“嗯”了一聲。
程雪時捧著她臉的手變得溫熱，他再次親她，比剛才更深一些，呼吸都亂了，“……我們覆合吧。”
“以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讓你陷入水深火熱的選擇裏……”
“現在有了……”
“所以霧霧……你要不要跟我覆合？”他刻意停下，等她回答。
沈詞霧揪緊了他的衣服，慢慢睜開了眼睛，水光瀲灩的眸似要望進男人心裏。
她唇瓣微動，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程雪時，我想跟你覆合。”
沈詞霧話落的那一刻，程雪時的吻第三次落下。
他親吻她，如同親吻一片雪花，溫柔將她融化。
……
-
機場外，白雪簌簌。
漫長的嚴冬終會過去。
屬於程雪時和沈詞霧的春天，已經到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