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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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霧067
南春大法醫系今年暑假放假晚, 七月初才放人。
程雪時上完最後一堂課，第一時間趕回了宿舍。
偌大的南春大學內，因為放假的原因, 基本只剩下法醫學系的學生。
顯得人煙稀少，校園內很安靜。
對於程雪時來說, 這是一件好事。
方便他借用學校圖書館，布置求婚現場。
這一場求婚, 程雪時策劃了很久。
從現場布置，到求婚誓詞，都是他親力親為。
當然，周錚、季遠和沈乘風少不了出力, 畢竟他們是程雪時最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 孟今夏也受到程雪時囑托，在沈詞霧那邊出出力。
這場求婚儀式, 耗時三個月。
是程雪時日夜兼程策劃布置出來的，幾乎參與布置的所有人, 都在期待兩位主角的登場。
圖書館這邊的場地, 已經特批借給程雪時使用五個小時。
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 他都可以盡情使用。
只要不破壞室內陳設和存書，完事後把清潔衛生搞好就行。
周錚他們還調侃, 只有程雪時才有這樣的優待。
畢竟他不僅長得好, 還是法醫學系難得一見的天才。
教授不止一次表示, 等他畢業後, 可以去市局和他一起工作。
這份厚愛, 不是誰都有的。
程雪時卻不以為意。
他似乎還想再深造一下，不斷超越自己。
“這都七點了, 女神怎麽還沒來？”沈乘風看了眼時間，等待幾乎耗盡了他的耐心。
他們從五點開始布置現場，在預計時間內安排好一切，就等女主角到場。
可在南校門外等候的季遠和孟今夏，始終沒有打來電話。
也就是說，已經這個點了，沈詞霧還是沒有出現。
“老程，你跟女神約的幾點啊？”沈乘風擔心道，怕程雪時說錯時間了。
但程雪時記得很清楚，他和沈詞霧約的是六點半，他私心想要早一點見到她。
所以把布置現場的時間卡在一個半小時內。
他們倒是按時完成了，多等了半個小時，已經七點整。
沈詞霧似乎還是沒來。
程雪時愉悅輕快的心情不由得沈重下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毫無理由的。
“我給她打個電話。”男聲低沈。
話落後，程雪時便拿著手機遠離了眾人。
電話撥通了，但一直沒人接聽。
直至鈴聲響完，也沒人接。
程雪時心裏的不安越發濃烈，他又打了兩遍，沈詞霧的手機始終沒人接聽。
不僅如此，季遠也給周錚打了電話，說是讓他轉告程雪時，沈詞霧的電話沒人接。
孟今夏試著聯系了兩次，都未果。
特意讓季遠告訴程雪時一聲，但程雪時一直在占線中，他只好打給周錚。
“老程，你說沈校花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周錚也擔心起來。
他完全不擔心沈詞霧和程雪時的感情，他倆從來不吵架，是學校的模範情侶，日常恩愛，是那種細水長流的戀愛模式。
所以應該不存在沈詞霧改主意不肯來見程雪時的變故。
他只能猜是沈詞霧遇到了什麽事情，趕不過來。
而且她現在人都聯系不上，別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麽意外才好。
程雪時心裏的不安已經無法忽視。
他和周錚打了招呼，便離開，打算去沈詞霧家找她。
既然電話打不通，那t他就去找她。
不論如何，他都要見到沈詞霧，知曉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失約。
……
-
宋蕓的情況很不好，需要再做心臟修覆手術。
還是和之前一樣，這樣高難度的手術，只能轉去京雪市良韻醫院，尋求一線希望。
沈佳明幾乎想都沒想，便拜托醫院安排轉院。
只不過當初是良韻醫院那邊主動聯系，安排了專機接人。
這回，醫生幫忙聯系了一下良韻醫院那邊，結果人家聽說病人叫宋蕓，追問了幾句家庭情況。
直接表示良韻那邊暫時沒有醫生能夠為宋蕓進行手術。
沈佳明當時心涼了一半。
他知道，不該再讓沈詞霧去麻煩程雪時。
但現在宋蕓正在危急關頭，多耽擱一秒，危險也更多一分。
所以他只能淚眼婆娑地去找沈t詞霧，讓她給程雪時打個電話，看能不能聯系一下良韻那邊。
良韻是私人醫院，基本算是醫院內部高層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
既然良韻醫院的院長是程雪時的父親，將來都是要做親家的人，想必會願意幫這麽忙。
“對不起啊霧霧，爸爸也知道，你和小程如今還沒結婚，不該讓你……”沈佳明急得眼眶紅紅，說話都哽咽。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沈詞霧明白他的意思。
上前抱了抱他：“爸，您別這麽說。”
“我現在就給程雪時打電話……”
只要宋蕓能轉危為安，就算讓她去求程國良都願意。
何況只是聯系程雪時而已。
沈詞霧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程雪時肯定會幫忙的。
沈詞霧打算給程雪時打電話，結果發現自己的手機和包一起落在了沈佳明的車上。
她只好拿沈佳明的電話打。
誰知，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還沒撥出去，一個護士跑了過來，說是良韻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要宋蕓的家屬接聽。
沈佳明下意識要去，卻被沈詞霧一把拉住了。
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程國良約她吃飯那天的場景。
“我去接吧。”沈詞霧沈著臉，眼神意外堅定。
那一刻沈佳明都被她震住了，有一種自己女兒真的長大了的錯覺。
“爸，你先平覆一下情緒。”
“我去接電話。”沈詞霧這麽說，沈佳明才點頭答應。
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有點失控，處理事情說不定還不如沈詞霧冷靜。
畢竟事關宋蕓，他一向很難冷靜淡定。
-
沈詞霧去護士站接了電話。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電話是程國良打來的。
一開口，就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沈詞霧，我可以安排專機過去接你母親過來，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一刻，沈詞霧反倒有些感謝程國良的言簡意賅，直接開門見山。
她也知道他所謂的“條件”是指什麽。
沈默了三秒，沈詞霧答應了：“可以，你現在就安排人過來接我們。”
電話那頭的程國良似有些詫異：“我還沒說條件。”
沈詞霧語氣略急：“我媽的情況很危險，所以，無論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你。”
程國良沈吟片刻，說他現在就安排人過來南春。
在此之前，他會遠程連線宋蕓現在的主治醫生，先穩住她的情況。
沈詞霧道了謝。
程國良沒再多說什麽，掛斷了電話。
沈詞霧接完電話，程國良那邊便和宋蕓的主治醫生連線了。
沈佳明得知一切順利，宋蕓可以轉去良韻醫院，一顆心總算踏實了一半。
但他註意到沈詞霧的臉色不太好，想到之前她說過，程雪時打算今天跟她求婚的。
他們約好了在學校見面。
“詞詞，要不現在趕去學校吧。”
“開爸的車過去。”
“你媽這邊有我呢，到了京雪市，你哥哥也在那邊……”
“不用了爸，我現在也沒心思管別的。”沈詞霧打斷了沈佳明的話，沖他擠出一抹笑。
沈佳明明白她的意思，也是放心不下宋蕓的。
“那你給小程打個電話說一聲，跟他解釋一下，別讓他白等。”沈佳明提醒道。
沈詞霧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給程雪時打個電話的。
但她想到了適才程國良說的“條件”。
其實不用他說，她也猜得到。
八成還是要讓她和程雪時分手吧。
沈詞霧想，她好像不答應不行。
宋女士的手術，還得靠程國良。
這件事若是告訴程雪時，他肯定會去找程國良。
他救不了宋女士，到時候只會夾在她和他父親之間難做。
於救治宋女士，並無益。
說不定程雪時去找了程國良，還會影響程國良的狀態。
她不敢拿宋女士的命去賭。
所以最終沈詞霧沒有立刻給程雪時打電話。
她等良韻醫院安排的直升機抵達南春市，去沈佳明的車上拿上包和手機，陪著沈佳明一起去了京雪市。
等飛機落地京雪市，宋蕓被收入良韻醫院。
沈佳明也有沈津沈陪著。
沈詞霧這才給程雪時回了一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對方幾乎秒接。
那一瞬間，沈詞霧的心凝結了一般，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識看向腕表，已經距離她和程雪時約定的時候，過去快五個小時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電話。
-
“霧霧？”程雪時的嗓音透著低啞的疲憊。
聽上去頗有些滄桑感。
沈詞霧的心狠狠被刺了一下，獨自站在醫院走廊盡頭的露臺上，吹著京雪微涼的夜風。
她只穿了一條薄薄的長裙。
而京雪市的氣溫不比南春市，夜裏會覺得有些冷。
她現在就覺得冷，身體冷，心也冷。
不知過了多久，沈詞霧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是低啞的，輕“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似是松了口氣。
他怕極了她出事。
“怎麽一直聯系不上，出什麽事了嗎？”程雪時的聲音回暖許多，溫沈好聽，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安。
沈詞霧閉上眼睛，屏息聽著，鼻尖酸得厲害：“嗯……對不起程雪時，我沒能去赴約。”
程雪時楞怔片刻，聽出了她的聲音帶著些隱忍的哭腔，剛落回原位的心又提了起來：“出什麽事了？你在哪兒？”
他想趕到她身邊。
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要讓沈詞霧知道，他會陪著她。
沈詞霧擡手捂住了嘴，但壓抑的哭聲還是透過手機傳到了程雪時的耳朵裏。
他頓時急了：“霧霧，你在哪兒？”
沈詞霧蹲下身去，裙擺被夜風掠起又落下，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緩了好一會兒，沈詞霧才松開手，深吸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程雪時道：“我在京雪……我媽心臟病覆發了。”
程雪時似很震驚，但他很快平覆過來，溫聲安慰沈詞霧：“別擔心，我爸是這方面的專家，阿姨在良韻一定會沒事的。”
話落，他又道：“我現在買票過去，你好好的，等我過去再哭，好嗎？”
“我現在……抱不到你。”程雪時的語氣低沈了些，無奈又心疼。
沈詞霧聽他這麽說，哭得更厲害了。
她的程雪時這麽好，這麽好……
“霧霧……”程雪時詞窮了。
他不想沈詞霧哭，想抱抱她，但他現在沒在她身邊。
沈詞霧也知道，她這樣，程雪時只會更擔心。
所以哭了一小會兒，她把眼淚強行咽回去了，深吸一口氣，告訴程雪時：“你別過來了，我爸和我哥都在，我沒事的。”
最重要的是，程雪時要是過來了，程國良一定會讓她立刻跟他提分手吧。
畢竟，他那麽不想讓她和程雪時在一起，當初不惜砸她兩百萬。
沈詞霧是有私心的。
她想，要是宋女士的病情好轉了，不是非程國良這個醫生不可之後。
她願意為了程雪時，當一回騙子。
-
可惜，老天爺似乎知道沈詞霧卑劣的小心思。
為此要懲罰她。
宋蕓的病情是穩住了。
程國良主刀，為她進行了為期三個多小時的手術。
只不過，這並不能讓宋蕓好轉，恢覆健康。
程國良從手術室出來後，便找他們家屬談話。
說明了宋蕓現在的情況。
她之前經歷過心臟瓣膜修覆手術，這一次是老問題和新問題兼並發作，導致她心功能越來越差，才會在錄制節目的現場突然發病。
目前程國良通過手術，暫時保住了宋蕓的命。
但宋蕓只能住在ICU，靠最先進的醫療器械才能維持生命。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合適的供體，為病人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但是國內心臟供體有多難等，你們應該也清楚。”
“所以接下來，我打算先為病人進行‘全磁懸浮人工心臟’植t入手術，作為等待供體的過渡，為病人多爭取一些時間。”
之後，程國良說他會動用自己的所有資源，從國外尋找適合宋蕓的供體。
在此期間，他建議將病人轉去國外一家他熟識的醫院。
因為到時候心臟移植手術，也是要在國外醫院完成的，那邊有更好的團隊，以及他的老搭檔。
這樣一來，宋蕓手術的成功率也能更有保障。
“這場手術，國內外只我有敢主刀。”
程國良這話並沒有吹噓自己，而是宋蕓手術的難度，就算是全球也沒有哪個醫生會比他更有把握。
“如果你們家屬沒有意見，就在同意書上簽個字。”
“我會盡快安排‘全磁懸浮人工心臟’植入手術，也好讓病人早日從ICU轉出來。”
沈佳明和沈津沈、t沈詞霧都在現場。
聽完程國良說的，他們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
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總的來說，宋蕓要受很多苦。
只有通過一次又一次手術，才能一點點將她從生死一線間拉回來。
沈佳明他們自然沒有意見，只希望程國良能夠盡快安排手術，走流程。
程國良最後交代了幾句，便要離開了。
只不過他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停下來，轉頭看向沈詞霧。
那眼神，沈詞霧一看就明白了。
這是要她單獨談話的意思。
“我去一下洗手間。”沈詞霧跟沈佳明、沈津沈說了一聲，走出了重癥室外間的休息室。
沈佳明和沈津沈要留在這裏守著宋蕓。
即便他們現在還不能進入重癥室去探望她，也不想離她太遠。
因此，沈詞霧很感謝程國良替他們安排了特殊病房。
方便他們守著宋蕓。
-
出門後，沈詞霧跟上了前面的程國良。
她跟著他進電梯，上頂樓，到了院長辦公室。
程國良走在前面，進了辦公室後，特意留了門。
沈詞霧進去後，隨手把門帶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您說的‘條件’，是讓我離開程雪時，是嗎？”
沈詞霧沈聲，單刀直入。
程國良在辦公桌前坐下，示意她也落座，態度倒是溫和許多：“是，我希望你能和他分手。”
“作為交換，你母親所有治療費用，都有我私人承擔。”
“並且等她完成心臟移植手術以後，我會繼續為她留意適配供體，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沈詞霧幾乎第一時間就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秀眉不由擰起 ：“您的意思是，即便找到了適配的供體，成功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我母親的病仍舊有覆發的可能？”
程國良看著她，不可置否：“當然。”
“即便是正常人，也有突發疾病的幾率。”
“心臟移植手術能延長患者的生命，但每個患者情況不同，因素覆雜，所以移植心臟的壽命並沒有定數。”
“也許手術之後，那顆心臟能讓你母親多活三五年，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更久。”
“但也有術後出現排異反應的可能性……”
“如果你同意和程雪時分手，我就是你母親活命的保障。”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放棄你的母親，畢竟我也不能保證她能活個百八十歲。”
沈詞霧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選程雪時，那麽母親接下來所有治病的費用，都將由他們自己承擔。
程國良也不會把手裏的任何資源給他們，包括他能找到的適配的心臟供體。
……
沈詞霧清楚，以他們家的家庭情況，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適合宋蕓的供體，基本不可能。
而宋蕓的情況，也撐不了那麽久。
退一萬步……
如果她不答應和程雪時分手，也許程國良連“全磁懸浮心臟植入手術”都不會做。
……
雖然……就算沈詞霧答應和程雪時分手，母親治病這條路也不一定能坦蕩順利。
但是她不能失去母親，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她也會選擇宋蕓。
“……”
沈詞霧混亂的內心，似乎一瞬間靜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該怎麽選，可是，一想到程雪時，還是會覺得這個選擇好難。
讓她離開程雪時好難，和他分手好難……
“程叔叔，您就這麽討厭我嗎？”沈詞霧沈默了很久。
再開口時，語氣很低沈，帶著一些不甘心，“是我做了什麽讓你討厭的事情嗎？”
程國良微楞，眉頭一蹙，別開了視線：“你誤會了，只是因為你和程雪時不合適而已。”
他始終覺得，程雪時對沈詞霧，是年少無知的喜歡。
他們分開以後，時間會讓他明白，他們其實並不合適。
愛情的確讓人上頭。
一時的熱烈或許能讓他們無視身份差繼續相愛，甚至會想通過打破身份差來證明他們的愛情。
可時間這東西，是很殘忍的。
它能磨平一切，包括人和人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
時間久了，愛情的熱度褪去，兩個人要面對的就是現實生活。
到這個階段，兩個人身份差導致的一系列問題就會顯現出來。
他希望程雪時能找到一個長久的靈魂伴侶，身體上精神上，生活上事業上，都能契合的伴侶。
而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沈詞霧。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就像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那麽，您希望我怎麽做？”沈詞霧的聲音打斷了程國良的沈思。
她看著他，眼神冰冷，好像連心都快死了，“溫和地分手，還是怎樣？”
程國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似有一瞬猶豫。
但那絲毫的猶豫很快被一些往事吞沒了，他沈聲：“讓他對你死心就行。”
“……”沈詞霧抿唇，垂在腿側的手攥緊了拳頭。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程國良給了她一條最殘忍的路。
沈詞霧什麽都沒再說，轉身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她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怎麽進電梯的。
直到回到重癥室外的走廊，有人叫她，朝她走過來，她才醒了神。
視線重新聚焦，徐徐擡起，看向迎面朝自己走過來的那道身影。
沈詞霧的心狠狠揪緊，呼吸都不敢，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霧霧！”程雪時風塵仆仆趕來。
了解了宋蕓的情況，找來了重癥室。
但他沒看見沈詞霧，只看見了沈佳明和沈津沈。
他們說沈詞霧去洗手間了，他打算去洗手間等著。
卻看見沈詞霧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直至此刻，他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
在她掉眼淚的時候，第一時間把她抱入懷中。
“我來了……”程雪時把人抱緊，大手安撫似地摸她的頭發，“想哭就哭吧，不用憋著了。”
沈詞霧揪住了他的衣服，緊緊的。
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放肆哭出聲來。
寂靜的走廊裏，回蕩著沈詞霧悲痛欲絕的哭聲。
程雪時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撫摸她的頭發。
他以為，沈詞霧是為宋蕓的病情而哭。
可他不知道，她也是為他而哭。
沈詞霧別無選擇。
現在的程雪時，還無法成為她的第一選擇。
程雪時很重要，他們的愛情也很重要，但……宋女士的命更重要。
沈詞霧哭了很久，哭到聲音嘶啞，眼睛發腫。
好像眼淚已經哭幹了。
她才不得不停下來。
程雪時輕拍著她的後背，怕她哭岔氣。
聲音一再溫柔，“哭太久了霧霧……阿姨會沒事的。”
他聽沈津沈說了一下關於宋蕓的治療方案，聽說說他父親的建議。
程雪時相信程國良的專業建議，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一直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既然程國良那麽說，就說明宋蕓能救。
“你哭得這麽厲害，阿姨知道了會心疼的。”程雪時安慰道。
大概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懷裏的哭聲小了。
又過了一會兒，沈詞霧從他懷裏擡起頭來，輕輕掙開了他的懷抱。
程雪時看著她紅得像兔子的眼睛，想要說點什麽逗她開心。
怎知，沈詞霧卻先開口。
她松開了他的衣服，和他拉開了距離。
冰冷的眼睛看著他，平靜的語氣，說：“程雪時……”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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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春大法醫系今年暑假放假晚, 七月初才放人。
程雪時上完最後一堂課，第一時間趕回了宿舍。
偌大的南春大學內，因為放假的原因, 基本只剩下法醫學系的學生。
顯得人煙稀少，校園內很安靜。
對於程雪時來說, 這是一件好事。
方便他借用學校圖書館，布置求婚現場。
這一場求婚, 程雪時策劃了很久。
從現場布置，到求婚誓詞，都是他親力親為。
當然，周錚、季遠和沈乘風少不了出力, 畢竟他們是程雪時最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 孟今夏也受到程雪時囑托，在沈詞霧那邊出出力。
這場求婚儀式, 耗時三個月。
是程雪時日夜兼程策劃布置出來的，幾乎參與布置的所有人, 都在期待兩位主角的登場。
圖書館這邊的場地, 已經特批借給程雪時使用五個小時。
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 他都可以盡情使用。
只要不破壞室內陳設和存書，完事後把清潔衛生搞好就行。
周錚他們還調侃, 只有程雪時才有這樣的優待。
畢竟他不僅長得好, 還是法醫學系難得一見的天才。
教授不止一次表示, 等他畢業後, 可以去市局和他一起工作。
這份厚愛, 不是誰都有的。
程雪時卻不以為意。
他似乎還想再深造一下，不斷超越自己。
“這都七點了, 女神怎麽還沒來？”沈乘風看了眼時間，等待幾乎耗盡了他的耐心。
他們從五點開始布置現場，在預計時間內安排好一切，就等女主角到場。
可在南校門外等候的季遠和孟今夏，始終沒有打來電話。
也就是說，已經這個點了，沈詞霧還是沒有出現。
“老程，你跟女神約的幾點啊？”沈乘風擔心道，怕程雪時說錯時間了。
但程雪時記得很清楚，他和沈詞霧約的是六點半，他私心想要早一點見到她。
所以把布置現場的時間卡在一個半小時內。
他們倒是按時完成了，多等了半個小時，已經七點整。
沈詞霧似乎還是沒來。
程雪時愉悅輕快的心情不由得沈重下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毫無理由的。
“我給她打個電話。”男聲低沈。
話落後，程雪時便拿著手機遠離了眾人。
電話撥通了，但一直沒人接聽。
直至鈴聲響完，也沒人接。
程雪時心裏的不安越發濃烈，他又打了兩遍，沈詞霧的手機始終沒人接聽。
不僅如此，季遠也給周錚打了電話，說是讓他轉告程雪時，沈詞霧的電話沒人接。
孟今夏試著聯系了兩次，都未果。
特意讓季遠告訴程雪時一聲，但程雪時一直在占線中，他只好打給周錚。
“老程，你說沈校花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周錚也擔心起來。
他完全不擔心沈詞霧和程雪時的感情，他倆從來不吵架，是學校的模範情侶，日常恩愛，是那種細水長流的戀愛模式。
所以應該不存在沈詞霧改主意不肯來見程雪時的變故。
他只能猜是沈詞霧遇到了什麽事情，趕不過來。
而且她現在人都聯系不上，別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麽意外才好。
程雪時心裏的不安已經無法忽視。
他和周錚打了招呼，便離開，打算去沈詞霧家找她。
既然電話打不通，那t他就去找她。
不論如何，他都要見到沈詞霧，知曉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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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蕓的情況很不好，需要再做心臟修覆手術。
還是和之前一樣，這樣高難度的手術，只能轉去京雪市良韻醫院，尋求一線希望。
沈佳明幾乎想都沒想，便拜托醫院安排轉院。
只不過當初是良韻醫院那邊主動聯系，安排了專機接人。
這回，醫生幫忙聯系了一下良韻醫院那邊，結果人家聽說病人叫宋蕓，追問了幾句家庭情況。
直接表示良韻那邊暫時沒有醫生能夠為宋蕓進行手術。
沈佳明當時心涼了一半。
他知道，不該再讓沈詞霧去麻煩程雪時。
但現在宋蕓正在危急關頭，多耽擱一秒，危險也更多一分。
所以他只能淚眼婆娑地去找沈t詞霧，讓她給程雪時打個電話，看能不能聯系一下良韻那邊。
良韻是私人醫院，基本算是醫院內部高層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
既然良韻醫院的院長是程雪時的父親，將來都是要做親家的人，想必會願意幫這麽忙。
“對不起啊霧霧，爸爸也知道，你和小程如今還沒結婚，不該讓你……”沈佳明急得眼眶紅紅，說話都哽咽。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沈詞霧明白他的意思。
上前抱了抱他：“爸，您別這麽說。”
“我現在就給程雪時打電話……”
只要宋蕓能轉危為安，就算讓她去求程國良都願意。
何況只是聯系程雪時而已。
沈詞霧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程雪時肯定會幫忙的。
沈詞霧打算給程雪時打電話，結果發現自己的手機和包一起落在了沈佳明的車上。
她只好拿沈佳明的電話打。
誰知，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還沒撥出去，一個護士跑了過來，說是良韻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要宋蕓的家屬接聽。
沈佳明下意識要去，卻被沈詞霧一把拉住了。
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程國良約她吃飯那天的場景。
“我去接吧。”沈詞霧沈著臉，眼神意外堅定。
那一刻沈佳明都被她震住了，有一種自己女兒真的長大了的錯覺。
“爸，你先平覆一下情緒。”
“我去接電話。”沈詞霧這麽說，沈佳明才點頭答應。
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有點失控，處理事情說不定還不如沈詞霧冷靜。
畢竟事關宋蕓，他一向很難冷靜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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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詞霧去護士站接了電話。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電話是程國良打來的。
一開口，就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沈詞霧，我可以安排專機過去接你母親過來，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一刻，沈詞霧反倒有些感謝程國良的言簡意賅，直接開門見山。
她也知道他所謂的“條件”是指什麽。
沈默了三秒，沈詞霧答應了：“可以，你現在就安排人過來接我們。”
電話那頭的程國良似有些詫異：“我還沒說條件。”
沈詞霧語氣略急：“我媽的情況很危險，所以，無論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你。”
程國良沈吟片刻，說他現在就安排人過來南春。
在此之前，他會遠程連線宋蕓現在的主治醫生，先穩住她的情況。
沈詞霧道了謝。
程國良沒再多說什麽，掛斷了電話。
沈詞霧接完電話，程國良那邊便和宋蕓的主治醫生連線了。
沈佳明得知一切順利，宋蕓可以轉去良韻醫院，一顆心總算踏實了一半。
但他註意到沈詞霧的臉色不太好，想到之前她說過，程雪時打算今天跟她求婚的。
他們約好了在學校見面。
“詞詞，要不現在趕去學校吧。”
“開爸的車過去。”
“你媽這邊有我呢，到了京雪市，你哥哥也在那邊……”
“不用了爸，我現在也沒心思管別的。”沈詞霧打斷了沈佳明的話，沖他擠出一抹笑。
沈佳明明白她的意思，也是放心不下宋蕓的。
“那你給小程打個電話說一聲，跟他解釋一下，別讓他白等。”沈佳明提醒道。
沈詞霧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給程雪時打個電話的。
但她想到了適才程國良說的“條件”。
其實不用他說，她也猜得到。
八成還是要讓她和程雪時分手吧。
沈詞霧想，她好像不答應不行。
宋女士的手術，還得靠程國良。
這件事若是告訴程雪時，他肯定會去找程國良。
他救不了宋女士，到時候只會夾在她和他父親之間難做。
於救治宋女士，並無益。
說不定程雪時去找了程國良，還會影響程國良的狀態。
她不敢拿宋女士的命去賭。
所以最終沈詞霧沒有立刻給程雪時打電話。
她等良韻醫院安排的直升機抵達南春市，去沈佳明的車上拿上包和手機，陪著沈佳明一起去了京雪市。
等飛機落地京雪市，宋蕓被收入良韻醫院。
沈佳明也有沈津沈陪著。
沈詞霧這才給程雪時回了一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對方幾乎秒接。
那一瞬間，沈詞霧的心凝結了一般，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識看向腕表，已經距離她和程雪時約定的時候，過去快五個小時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電話。
-
“霧霧？”程雪時的嗓音透著低啞的疲憊。
聽上去頗有些滄桑感。
沈詞霧的心狠狠被刺了一下，獨自站在醫院走廊盡頭的露臺上，吹著京雪微涼的夜風。
她只穿了一條薄薄的長裙。
而京雪市的氣溫不比南春市，夜裏會覺得有些冷。
她現在就覺得冷，身體冷，心也冷。
不知過了多久，沈詞霧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是低啞的，輕“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似是松了口氣。
他怕極了她出事。
“怎麽一直聯系不上，出什麽事了嗎？”程雪時的聲音回暖許多，溫沈好聽，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安。
沈詞霧閉上眼睛，屏息聽著，鼻尖酸得厲害：“嗯……對不起程雪時，我沒能去赴約。”
程雪時楞怔片刻，聽出了她的聲音帶著些隱忍的哭腔，剛落回原位的心又提了起來：“出什麽事了？你在哪兒？”
他想趕到她身邊。
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要讓沈詞霧知道，他會陪著她。
沈詞霧擡手捂住了嘴，但壓抑的哭聲還是透過手機傳到了程雪時的耳朵裏。
他頓時急了：“霧霧，你在哪兒？”
沈詞霧蹲下身去，裙擺被夜風掠起又落下，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緩了好一會兒，沈詞霧才松開手，深吸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程雪時道：“我在京雪……我媽心臟病覆發了。”
程雪時似很震驚，但他很快平覆過來，溫聲安慰沈詞霧：“別擔心，我爸是這方面的專家，阿姨在良韻一定會沒事的。”
話落，他又道：“我現在買票過去，你好好的，等我過去再哭，好嗎？”
“我現在……抱不到你。”程雪時的語氣低沈了些，無奈又心疼。
沈詞霧聽他這麽說，哭得更厲害了。
她的程雪時這麽好，這麽好……
“霧霧……”程雪時詞窮了。
他不想沈詞霧哭，想抱抱她，但他現在沒在她身邊。
沈詞霧也知道，她這樣，程雪時只會更擔心。
所以哭了一小會兒，她把眼淚強行咽回去了，深吸一口氣，告訴程雪時：“你別過來了，我爸和我哥都在，我沒事的。”
最重要的是，程雪時要是過來了，程國良一定會讓她立刻跟他提分手吧。
畢竟，他那麽不想讓她和程雪時在一起，當初不惜砸她兩百萬。
沈詞霧是有私心的。
她想，要是宋女士的病情好轉了，不是非程國良這個醫生不可之後。
她願意為了程雪時，當一回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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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老天爺似乎知道沈詞霧卑劣的小心思。
為此要懲罰她。
宋蕓的病情是穩住了。
程國良主刀，為她進行了為期三個多小時的手術。
只不過，這並不能讓宋蕓好轉，恢覆健康。
程國良從手術室出來後，便找他們家屬談話。
說明了宋蕓現在的情況。
她之前經歷過心臟瓣膜修覆手術，這一次是老問題和新問題兼並發作，導致她心功能越來越差，才會在錄制節目的現場突然發病。
目前程國良通過手術，暫時保住了宋蕓的命。
但宋蕓只能住在ICU，靠最先進的醫療器械才能維持生命。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合適的供體，為病人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但是國內心臟供體有多難等，你們應該也清楚。”
“所以接下來，我打算先為病人進行‘全磁懸浮人工心臟’植t入手術，作為等待供體的過渡，為病人多爭取一些時間。”
之後，程國良說他會動用自己的所有資源，從國外尋找適合宋蕓的供體。
在此期間，他建議將病人轉去國外一家他熟識的醫院。
因為到時候心臟移植手術，也是要在國外醫院完成的，那邊有更好的團隊，以及他的老搭檔。
這樣一來，宋蕓手術的成功率也能更有保障。
“這場手術，國內外只我有敢主刀。”
程國良這話並沒有吹噓自己，而是宋蕓手術的難度，就算是全球也沒有哪個醫生會比他更有把握。
“如果你們家屬沒有意見，就在同意書上簽個字。”
“我會盡快安排‘全磁懸浮人工心臟’植入手術，也好讓病人早日從ICU轉出來。”
沈佳明和沈津沈、t沈詞霧都在現場。
聽完程國良說的，他們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
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總的來說，宋蕓要受很多苦。
只有通過一次又一次手術，才能一點點將她從生死一線間拉回來。
沈佳明他們自然沒有意見，只希望程國良能夠盡快安排手術，走流程。
程國良最後交代了幾句，便要離開了。
只不過他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停下來，轉頭看向沈詞霧。
那眼神，沈詞霧一看就明白了。
這是要她單獨談話的意思。
“我去一下洗手間。”沈詞霧跟沈佳明、沈津沈說了一聲，走出了重癥室外間的休息室。
沈佳明和沈津沈要留在這裏守著宋蕓。
即便他們現在還不能進入重癥室去探望她，也不想離她太遠。
因此，沈詞霧很感謝程國良替他們安排了特殊病房。
方便他們守著宋蕓。
-
出門後，沈詞霧跟上了前面的程國良。
她跟著他進電梯，上頂樓，到了院長辦公室。
程國良走在前面，進了辦公室後，特意留了門。
沈詞霧進去後，隨手把門帶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您說的‘條件’，是讓我離開程雪時，是嗎？”
沈詞霧沈聲，單刀直入。
程國良在辦公桌前坐下，示意她也落座，態度倒是溫和許多：“是，我希望你能和他分手。”
“作為交換，你母親所有治療費用，都有我私人承擔。”
“並且等她完成心臟移植手術以後，我會繼續為她留意適配供體，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沈詞霧幾乎第一時間就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秀眉不由擰起 ：“您的意思是，即便找到了適配的供體，成功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我母親的病仍舊有覆發的可能？”
程國良看著她，不可置否：“當然。”
“即便是正常人，也有突發疾病的幾率。”
“心臟移植手術能延長患者的生命，但每個患者情況不同，因素覆雜，所以移植心臟的壽命並沒有定數。”
“也許手術之後，那顆心臟能讓你母親多活三五年，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更久。”
“但也有術後出現排異反應的可能性……”
“如果你同意和程雪時分手，我就是你母親活命的保障。”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放棄你的母親，畢竟我也不能保證她能活個百八十歲。”
沈詞霧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選程雪時，那麽母親接下來所有治病的費用，都將由他們自己承擔。
程國良也不會把手裏的任何資源給他們，包括他能找到的適配的心臟供體。
……
沈詞霧清楚，以他們家的家庭情況，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適合宋蕓的供體，基本不可能。
而宋蕓的情況，也撐不了那麽久。
退一萬步……
如果她不答應和程雪時分手，也許程國良連“全磁懸浮心臟植入手術”都不會做。
……
雖然……就算沈詞霧答應和程雪時分手，母親治病這條路也不一定能坦蕩順利。
但是她不能失去母親，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她也會選擇宋蕓。
“……”
沈詞霧混亂的內心，似乎一瞬間靜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該怎麽選，可是，一想到程雪時，還是會覺得這個選擇好難。
讓她離開程雪時好難，和他分手好難……
“程叔叔，您就這麽討厭我嗎？”沈詞霧沈默了很久。
再開口時，語氣很低沈，帶著一些不甘心，“是我做了什麽讓你討厭的事情嗎？”
程國良微楞，眉頭一蹙，別開了視線：“你誤會了，只是因為你和程雪時不合適而已。”
他始終覺得，程雪時對沈詞霧，是年少無知的喜歡。
他們分開以後，時間會讓他明白，他們其實並不合適。
愛情的確讓人上頭。
一時的熱烈或許能讓他們無視身份差繼續相愛，甚至會想通過打破身份差來證明他們的愛情。
可時間這東西，是很殘忍的。
它能磨平一切，包括人和人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
時間久了，愛情的熱度褪去，兩個人要面對的就是現實生活。
到這個階段，兩個人身份差導致的一系列問題就會顯現出來。
他希望程雪時能找到一個長久的靈魂伴侶，身體上精神上，生活上事業上，都能契合的伴侶。
而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沈詞霧。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就像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那麽，您希望我怎麽做？”沈詞霧的聲音打斷了程國良的沈思。
她看著他，眼神冰冷，好像連心都快死了，“溫和地分手，還是怎樣？”
程國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似有一瞬猶豫。
但那絲毫的猶豫很快被一些往事吞沒了，他沈聲：“讓他對你死心就行。”
“……”沈詞霧抿唇，垂在腿側的手攥緊了拳頭。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程國良給了她一條最殘忍的路。
沈詞霧什麽都沒再說，轉身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她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怎麽進電梯的。
直到回到重癥室外的走廊，有人叫她，朝她走過來，她才醒了神。
視線重新聚焦，徐徐擡起，看向迎面朝自己走過來的那道身影。
沈詞霧的心狠狠揪緊，呼吸都不敢，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霧霧！”程雪時風塵仆仆趕來。
了解了宋蕓的情況，找來了重癥室。
但他沒看見沈詞霧，只看見了沈佳明和沈津沈。
他們說沈詞霧去洗手間了，他打算去洗手間等著。
卻看見沈詞霧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直至此刻，他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
在她掉眼淚的時候，第一時間把她抱入懷中。
“我來了……”程雪時把人抱緊，大手安撫似地摸她的頭發，“想哭就哭吧，不用憋著了。”
沈詞霧揪住了他的衣服，緊緊的。
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放肆哭出聲來。
寂靜的走廊裏，回蕩著沈詞霧悲痛欲絕的哭聲。
程雪時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撫摸她的頭發。
他以為，沈詞霧是為宋蕓的病情而哭。
可他不知道，她也是為他而哭。
沈詞霧別無選擇。
現在的程雪時，還無法成為她的第一選擇。
程雪時很重要，他們的愛情也很重要，但……宋女士的命更重要。
沈詞霧哭了很久，哭到聲音嘶啞，眼睛發腫。
好像眼淚已經哭幹了。
她才不得不停下來。
程雪時輕拍著她的後背，怕她哭岔氣。
聲音一再溫柔，“哭太久了霧霧……阿姨會沒事的。”
他聽沈津沈說了一下關於宋蕓的治療方案，聽說說他父親的建議。
程雪時相信程國良的專業建議，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一直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既然程國良那麽說，就說明宋蕓能救。
“你哭得這麽厲害，阿姨知道了會心疼的。”程雪時安慰道。
大概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懷裏的哭聲小了。
又過了一會兒，沈詞霧從他懷裏擡起頭來，輕輕掙開了他的懷抱。
程雪時看著她紅得像兔子的眼睛，想要說點什麽逗她開心。
怎知，沈詞霧卻先開口。
她松開了他的衣服，和他拉開了距離。
冰冷的眼睛看著他，平靜的語氣，說：“程雪時……”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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