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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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霧047
就在沈詞霧快要“死”在程雪時深深凝視下時, 侍者去而覆返，給他們送來了搭配用餐的酒飲。
並小聲詢問是否需要現在打開。
程雪時的視線這才從沈詞霧臉上移開，嗓音清冷地和侍者說了什麽。
沈詞霧根本沒心思去聽。
大概是向侍者確認了一下酒的年份和產地。
“嘗嘗這個酒, 你應該會喜歡。”程雪時示意下，侍者幫沈詞霧倒了半杯。
沈詞霧不懂酒, 也不會品酒。
只聽話地嘗了一口，覺得口感微甜, 香醇繞齒，很好喝。
算是她喝過的最好喝的酒。
“這是什麽酒？”
“貴腐甜白葡萄酒，產自波爾多境內的Chateau d'Yquem。”
程雪時答得詳細，溫和耐心。
順便把不同年份、產地葡萄酒, 口感上有些什麽不同, 也一並給沈詞霧簡單科普了一下。
言語間，並沒有絲毫覺得沈詞霧麻煩的意味。
心情反倒頗好, 樂得被她追著問，總算找到了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
兩人聊了沒多久, 侍者便過來上餐了。
程雪時點的單, 兩個人，他點了六道菜。
都是沈詞霧平日裏鮮少吃到的, 和這家餐廳的裝潢、氛圍一樣，充滿高級感。
沈詞霧粗略掃了一眼, 感覺自己的味蕾已經開始躁動了。
程雪時適時開口：“嘗嘗味道。”
“這家餐廳我也是第一次來。”
沈詞霧笑了一下, 先嘗了嘗香煎龍利魚。
不禁在心裏暗暗感慨, 法餐的分量太少。
白底金邊的圓形餐盤裏, 只兩塊黃油煎至今黃的龍利魚。
底下墊了歐芹作為點綴, 旁邊放了兩塊半個的聖女果，再擺上半片檸檬和一抹番茄醬。
這便是一盤菜了。
看上去的確高端大氣上檔次, 就是不怎麽頂飽。
才剛嘗到味兒，便沒了。
而沈詞霧也不好意思再叫服務生過來加菜。
“很喜歡？”程雪時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沈詞霧心裏的小九九被他拿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搖頭否認：“沒有，就覺得還可以。”
程雪時了然，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招呼侍者過來，又點了一份香煎龍利魚。
等待上菜期間，程雪時將法式羊排上的肉一點點剔了下來，放在幹凈的餐碟裏，給了沈詞霧：“要黑胡椒醬汁還是紅酒醬汁？”
“黑胡椒吧。”沈詞霧隨便選了一個。
她的註意力都在被程雪時剔光肉的羊肋骨上。
不由多看男生兩眼，滿目含著欣賞和敬佩。
程雪時瞥見了她意味深長的視線，略有些不解：“怎麽了？”
沈詞霧戳了一塊剃下來的羊肉到嘴裏，細嚼慢咽著，又看了程雪時一陣，才笑著回他：“沒怎麽，就是覺得你不愧是你們專業最優秀的。”
“這羊骨剔得真幹凈。”
一點肉絲都沒留下。
程雪時會意過來，看了眼手裏的餐刀，倒是很從容：“習慣了。”
他們這個專業，解剖課屬於專業課，像這種分離骨肉的操作，說是基本功也不為過。
沈詞霧點點頭，表示明白。
隨後她又品嘗了韃靼牛肉和法式龍蝦濃湯。
末了又把第二份香煎龍利魚吃了，嘗了下白葡萄酒燴的青口貝。
最後的最後，她把侍者送來的奶酪舒芙蕾吃了一半，感覺肚子實在是飽了，再塞不下一點。
沈詞霧放下了餐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對面的程雪時：“我吃飽了，多謝款待。”
程雪時也放下了餐具，不緊不慢地看向她，“那就好。”
隨後他端起了酒杯伸手過去：“幹杯？”
沈詞霧楞了一下，端起手邊的酒杯也伸出手，和程雪時輕輕碰了一下：“幹杯。”
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喝完酒後，沈詞霧用餐巾擦嘴，等著離開。
程雪時也沒吃了，兩人小坐了一會兒，等正在進行的那首曲子結束，才起身離開去結賬。
結賬時，程雪時示意沈詞霧去一旁等候區等他，他自己去買單。
沈詞霧知道，程雪時是不想讓她知道這頓飯花了他多少錢。
怕她回頭找他AA吧。
雖然她確實想過AA，不過想來程雪時肯定不肯的，便不去浪費口舌了。
在等程雪時期間，沈詞霧欣賞了一下餐廳裏的裝潢，想著回去以後可以參照這家餐廳給沈津沈和慕淮的“霧港”提一些建議。
到這會兒，沈詞霧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這家餐廳的名字。
特意去找了一圈，才看見餐廳名字“Premier Amour”。
看著像是法語，但沈詞霧不懂法語。
就在這時，程雪時結完賬過來了。
註意到她的視線，隨口問了一句：“在看什麽？”
沈詞霧收回目光，朝他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懂法語嗎？”
程雪時順著她剛才看的方向掃了一眼，明白了什麽，“‘Premier Amour’，這家店的名字。”
“中文是‘初戀’的意思。”
他的聲音溫沈朗潤，如珠落玉盤。
沈詞霧聽得著迷，心更是被“初戀”這兩個字牽動，臉熱地看了程雪時一眼。
不巧地是男生也正看著她，如此，她飛快偷瞄地這一眼便被他抓了個正著。
“……”沈詞霧心裏更慌亂了，扭頭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走、走吧……”
她根本不知道往哪裏走。
其實到現在為止，沈詞霧也不知道程雪時今天約她出來的目的。
更不明白自己赴約的目的。
總覺得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但程雪時的心意她已經很清楚了。
今天出門來見他，也算是變相告訴他，過去一切她都不再計較，今後也想要跟他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向來聰明的程雪時，能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用不用把那層窗戶紙捅破？
-
走出那家法式餐廳後，程雪時看了t眼腕表。
隨後他轉頭看向沈詞霧，沈聲問她：“要不要一起看場電影？”
沈詞霧想了想，“我都可以，不過最近有上映什麽好看的片子嗎？”
程雪時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地圖。
不忘回答沈詞霧：“老沈他們說這附近有一家專門放老片子的私人影院。”
最近上映的電影沒什麽好看的，他不想帶沈詞霧去汙染她的眼睛。
但有一些老電影很值得一看。
程雪時找到了那家私人影院，隨後有在某APP上看了下影院今日放映的片子。
選了兩部，問沈詞霧：“你想看哪t一部？”
東西在他手機裏，沈詞霧只能湊近看他手機，於是身體和腦袋不由自主傾向了男生。
她在選片子時，程雪時的視線如風如霧般繞在她臉上，覺得自己心跳微微變快了。
心裏生出貪婪的渴望，想要沈詞霧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就這部吧。”
她選的片子叫《怦然心動》，2010年上映的，有些年頭了。
導演是羅伯·萊納，電影是根據國外同名原著小說改編的，是一部愛情片。
沈詞霧沒怎麽看過國外的愛情電影，程雪時供她選擇的兩部片子都是國外的愛情電影，她選了一部評分高的。
“好。”程雪時訂了票。
又帶著沈詞霧去買了一些零食，這才往影院趕。
一路上，沈詞霧都在心動。
正應了電影的名字。
她越發覺得，自己選這部片子，可能是有私心的。
是在變著法地暗示程雪時，她對他很心動。
-
剛過飯點，正是午休的時間段。
私人影院裏的客人不多，沈詞霧和程雪時進了私人包間，電影便開始了。
一開始，沈詞霧的心思不在電影上。
她在意的是身邊的程雪時。
可後來，影片開始，她卻漸漸代入片中，替女主角“朱莉”心酸難過。
看見“朱莉”追著男主角“布萊斯”，滿心滿眼地喜歡他。沈詞霧便不由得想起自己，此前也是毫無保留地喜歡著程雪時，哪怕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也無時無刻不再期盼著他地回眸，期盼他能看見自己。
這種愛的人就在身邊，但他卻不愛你的感覺，她太能體會了。
再加上演員演技非常好，沈詞霧的眼角很快變得濕潤，偷摸拿手抹眼淚。
一旁的程雪時因為早就看過這部片子，所以對劇情走向了如指掌。
他的心思自然也就沒有放在電影上，而是關註著沈詞霧。
其實他帶沈詞霧來看電影也是有用意的，也很慶幸她選擇了這部片子。
因為這部片子裏男女主的感情走向跟他和沈詞霧有些相似，他想通過這部片子讓沈詞霧知道，他想要和她繼續走下去的決心。
程雪時給沈詞霧遞了紙巾，等她擦了眼淚，又給她遞上水。
一切都那麽隨意，卻又十足周到。
影片裏，男主角布萊斯被女主朱莉追逐了很久。
他們青梅竹馬，朱莉戀慕布萊斯已久，但布萊斯卻厭煩朱莉。
他對朱莉並不了解，後來在外祖父的帶動下，布萊斯才一點點發現朱莉的閃光點，為她的堅強和善良傾倒。
布萊斯喜歡上了朱莉，但朱莉卻已經不再搭理他。
這樣的局面，像極了昨晚沈詞霧向他提分手。
只淡淡想起，程雪時便覺得心裏如同千萬根銀針刺下來一樣，難以忍受。
所以他和布萊斯一樣，瘋狂地想要挽救這樣的局面。
也期望能和布萊斯一樣，最終挽回他的“朱莉”。
-
這部電影一共90分鐘，結束的時候，也才下午兩點多。
沈詞霧哭得眼睛都有些腫了，因為太過感同身受，所以難過也欣喜。
為朱莉。
萬幸布萊斯也喜歡上了朱莉，萬幸他及時醒悟，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並勇敢而瘋狂地去追回朱莉的心。
他們最終能夠相愛，少不了兩個人的勇敢。
這部片子帶給沈詞霧的影響很深。
不單是男女主的愛情故事，還有其中夾雜的夢想、親情。
這些都是牽動沈詞霧情緒的重要因素，這些因素，也令其成為一部堪稱經典的愛情電影。
走出影院那一刻，天光重現。
沈詞霧被午後陽光刺了眼睛，不禁合上眼簾。
下一秒，一道陰影落在她眼皮上，替她擋去了那刺眼的光。
沈詞霧徐徐睜開眼，眸中詫異，全都在對上程雪時的視線時悄然湮滅了。
男生修長好看的手虛搭在她眉上，替她遮去了陽光，讓她能夠看清他。
那一刻，沈詞霧在想，程雪時果然是一個值得她喜歡的人。
他很有分寸感，清冷也溫柔。
他很有深度，直白，偶爾也有含蓄的浪漫。
他很優秀，相貌優秀，學習優秀，品行優秀……全身上下，大放光芒。
所以啊，在程雪時身上，就算跌倒無數次，沈詞霧也覺得理所當然。
他這樣的人，只要遇見，她總會心動喜歡的。
“再陪我去個地方？”程雪時微動薄唇，聲音低磁。
沈詞霧被拉回了神思，完全拒絕不了他的邀請。
亦或者說，她還舍不得就這樣和他分開，不想回家去。
“去哪兒？”沈詞霧問。
程雪時沒有回答她，只是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後，用高大的身軀為她擋住光。
緩步朝路邊去。
-
程雪時又約了車。
這一次，他帶沈詞霧去了南郊的春山。
那裏是南春市著名景點之一，以“春日桃林，秋日紅楓”最為出名。
每到春秋季節，總會有許多慕名而來的游客登山觀賞。
而現在正值秋季，是賞楓的旺季，山上人很多。
沈詞霧作為本地人，忍不住提醒了程雪時一句，“要爬山的話，我們可以改天再來。”
“現在是旺季，而且又是周末，山上人多。”
到時候還不知道是來看楓葉還是看人的，總覺得失了一些趣味。
程雪時顯然知道這一點，並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他牽著沈詞霧的手，“跟我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說，沈詞霧的心便定了下來。
之前所有的擔憂都化作雲煙散了，認定程雪時帶她來這裏，便肯定不會讓她失望而歸。
事實證明，沈詞霧的直覺是準確的。
程雪時沒有帶她去看楓葉。
他們買了票，搭纜車到半山腰的一個天然觀景臺，便不走了。
程雪時將在山下買的圍巾給沈詞霧戴上，白色針織圍巾將她泛著紅暈的臉襯得更加嬌柔。
他近距離看著，眼神幾次頓挫，深了又深。
沈詞霧也在他親昵周到的舉動下紅了臉，越發不理解程雪時帶她來春山做什麽。
山上海拔高，肯定比山腳下氣溫低一些。
她沒有任何準備，肯定是冷的。
裹上圍巾後暖和多了，因為有陽光，倒也還能支撐。
就是不知道程雪時要在這裏呆多久，她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下一秒，程雪時將他襯衫外套脫下，披在了沈詞霧身上。
他自己只剩一件短袖T恤，看上去一點不覺得冷。
“你把衣服給我了，你怎麽辦？”沈詞霧揪起秀眉。
程雪時笑了笑，拉過她的手摸上他的胳膊。
男生的肌膚滾燙，手臂肌理分明，硬得像石頭。
這樣突如其來的刺激醋酐，讓沈詞霧無所適從，臉上溫度蹭蹭攀升。
她如同觸電般，抽回了手。
臉也別開了。
只聽見程雪時低磁的笑聲，清冽也溫柔：“感受到了嗎？”
“我不冷。”
沈詞霧：“……”
沈詞霧沒再說話了，她開始眼觀鼻鼻觀心地欣賞起周圍的風景來。
因為是半山腰的緣故，他們這個位置，能看見山谷裏凝結的雲霧，繚繚繞繞，朦朧了山間景致。
要是清晨的話，這裏肯定更有仙氣飄飄的感覺。
沈詞霧認真欣賞之際，包裏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沈津沈打來的。
想了想還是決定接聽，便和程雪時打了聲招呼，起身到一旁去接電話。
沈津沈已經回到京雪市了，給她打電話是報平安的，讓沈詞霧轉告爸媽一聲。
沈詞霧應下了。
沈津沈又想起了什麽，問她：“你怎麽樣？”
沈詞霧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沈津沈是在關心她。
因為昨晚她在客廳坐著，太反常了，所以他有些擔心吧。
“沒事，我很好。”沈詞霧說話時，悄悄朝不遠處背對著她的程雪時看了一眼。
手機裏繼續傳出沈津沈的聲音：“沒事就好，可別談個戀愛把自己給談魔怔了。”
話落，他又道：“還有你談戀愛這件事，要是確定就是那個人了t，那就找個機會跟爸媽說一聲，讓他們心裏有個底。”
“別回頭讓他們在外面撞見你和那姓程的小子，替你擔心。”
“你知道的，媽的心臟經不起。”沈津沈一副長兄如父的語氣，滿滿訓話的味道。
沈詞霧明白他的意思，不耐地應聲：“知道啦，我自己會看著辦的。”
反正談戀愛的話，她也沒打算瞞著家裏人。
畢竟她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而已，爸媽也不會阻攔。
而且有家裏人幫忙把關，挺好。
萬一她以後和程雪時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那一步，她不也是要帶他回家見t父母的。
所以，早點讓他們知道也是好事。
沈津沈還想說什麽，被沈詞霧不耐煩地打斷了。
她打了招呼，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想再聽沈津沈叭叭。
將手機放回包裏前，沈詞霧看了眼時間。
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她和程雪時離開影院時是下午兩點多，坐車來春山花了時間，坐纜車上山也是。
感覺時間都被浪費在路上了。
也不知道程雪時到底想幹什麽。
“四點多了。”沈詞霧坐回了程雪時身邊，提醒他：“我晚上可能得回家吃飯。”
畢竟爸媽已經搬回了南春市，又是周六日假期，她沒理由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吃。
話落後幾秒，沈詞霧又小聲補了一句：“我們家最遲晚上八點吃晚飯的。”
程雪時聽懂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說他得在八點之前把沈詞霧送回家。
“好。”男音淺淡，並沒有繼續說點別的話的意思。
沈詞霧有些不解：“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就這麽幹坐著，看風景？
也不說話。
程雪時大概也意識到這樣幹坐著很無趣，他想到了什麽，從褲兜裏掏出一副藍牙耳機。
然後把耳機分了一只給沈詞霧，聲音磁沈道：“聽會兒歌吧。”
沈詞霧：“……”
雖然她覺得只要和程雪時在一起，做什麽都可以。
但真的什麽都不做，幹坐在這裏聽歌，她心裏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沈詞霧極力忍了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拿手機玩消消樂打發時間。
程雪時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提醒她兩句，幫她一起通關。
倒也很愜意。
只是沈詞霧心裏一直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到快到六點時，她退出了消消樂游戲，將手機放回了包裏。
還是對程雪時開口了：“時間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從春山回去，坐車還得一個多小時，她回到家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
程雪時知道，沈詞霧有些不耐煩了。
他晦深的眼眸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道歉：“對不起，是我沒規劃好這次約會的流程。”
沈詞霧微楞，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說的話，心裏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心軟得一塌糊塗。
忍不住反思自己剛才的語氣是不是太不友好了。
程雪時本來就不是擅長約會的人。
他今天所作所為已經遠超沈詞霧對他的認知了。
可謂長進飛速。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時間不早了。”沈詞霧的聲音軟了下來，有點想伸手摸摸程雪時英俊的臉，哄哄他。
但沒等她繼續說下去，一縷暖光破空照來。
不偏不倚，正落在程雪時側向她的臉上。
剎那間的金芒耀了沈詞霧的眼睛，她心下震撼，被光芒中男生神祗般的容顏驚艷，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好半晌，沈詞霧才移開視線，去看光的源頭。
然後恍悟，原來是夕陽的光輝。
-
初秋的傍晚，落日西陲，光芒穿透雲霧，撒在這方小小的觀景臺。
沈詞霧有一種沐浴聖光的錯覺，渾身暖洋洋的，像被陽光擁抱住。
她難以形容眼前的一幕，夕陽散發橘色的光芒，從天盡頭瀉過來，將天空和雲霧都染成了橘黃的漸變色。
太陽的輪廓並不清晰，邊緣經過虛化處理似的，看上去像個虛弱無力的老人在這世間散發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和餘熱。
卻能將天際的浮雲穿透，描繪其輪廓，凸顯其形狀。
遠處起伏的山巒，天際斑塊狀的浮雲，全都在落日餘暉裏清晰可見。
天地那麽遼闊，而代表希望的太陽正在一點點墜下成群山巒連成的那條線。
……
這不是沈詞霧第一次看落日。
卻是她第一次在春山看落日，第一次和程雪時一起看落日，第一次在漫長煎熬的等待後看落日……
心裏升起的感覺是和以往每一次看落日不同的。
這一刻，沈詞霧明白了程雪時帶她來這裏的用意。
也終於明白，過去兩個小時的等待，是值得的。
這場大自然謝幕的好戲，讓她漫漫人生，又多了一個值得回憶的時刻。
沈詞霧的視線離不開沈落的夕陽，心跳一直很快，怦然而動。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大概只有親臨其境，才能感受到什麽叫做“浪漫至死不渝”。
她快被程雪時浪漫“死”了！
他是怎麽做到第一次談戀愛就這麽會的？
談戀愛這種事，也能無師自通的麽？
-
沈詞霧眼也不眨地看著遠方，任憑山風吹起她的耳發。
一旁的程雪時轉頭看向她。
在太陽落下山巒線的那一刻，他問她：“沈詞霧，你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可以原諒他，在游戲裏欺騙她的事嗎？
還有線下見面後一直沒有向她坦白這件事。
程雪時的嗓音低沈，被山風吹到了沈詞霧耳朵裏。
她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楞神了幾秒。
幾乎下意識的，她點了頭。
遵從自己的內心。
其實她昨晚讀完那封信後，就已經原諒他了。
之前也沒有太生氣。
程雪時見她點了頭，暗暗松了口氣，視線仍舊沒有從她側臉移開。
沈默片刻，又繼續：“那麽，明天早上，我還能去你家樓下等你嗎？”
沈詞霧呼吸微滯，心跳漸漸變得清晰。
她幾乎一瞬間便明白了程雪時的意思。
他是問她，明天還願不願意繼續和他約會。
他太委婉了。
就在沈詞霧以為，這已經是程雪時的極限時。
他又開口了，深眸凝著她時，漾著濃濃的情意，連聲音都磁啞了幾分：“我的意思是……你願意繼續做我的女朋友嗎？”
“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
沈詞霧的心弦似被狠狠握住，大腦在一瞬間停止了思考，陷入一片空白。
只呼吸微急，心跳很快。
半晌，她才意識到，這一整天下來，程雪時都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用實際行動向她道歉。
討好她，哄著她。
而她，到這一刻，始終沒有給過他任何明確的答案。
……
沈詞霧心裏千絲萬線繞著，將她心臟纏繞得越來越緊。
她暗暗吸了口氣，在觀景臺上最後一縷光芒褪去前，她終於轉頭認真迎上了程雪時的視線。
這一刻，她再次看清男生的臉。
五官輪廓，以及他幽沈深眸裏倒映的自己。
沈詞霧想起了電影《怦然心動》裏的一段經典臺詞——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pare.
大概意思是，有些人淺薄……
有些人金玉其外而敗絮其中……
而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麗的人……
當你遇到這個人以後……
……就會覺得其他人都是浮雲而已。
正如那句“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
“我願意。”沈詞霧在紛雜的思緒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想，既然遇見了“彩虹”，那就吃定“彩虹”吧。
雖然程雪時的喜歡姍姍來遲。
但電影裏說得對。
——姍姍來遲總比沒來好。
-
程雪時終於等來了沈詞霧的那句“我願意”。
心頭積壓的巨石轟然碎地，他的心跳猛烈而迅速，仿佛要沖破胸腔，讓沈詞霧親眼見證他的欣喜若狂。
交匯的視線難以移開，程雪時不覺間湊近了些，被沈詞霧眼底暈染的霞色撩動。
他薄唇微動，心裏似有什麽萌生出來，身體不受控地欺近她。
直到呼吸懸停在她唇畔……
程雪時的思緒回籠了一些。
恢覆了些許理智，將視線從沈詞霧誘人的唇上移開了，落到她額前，嗓音艱澀難耐：“那麽，女朋友……”
“能讓我再親一下你的額頭嗎？”
他想起昨晚，一時情動，難以自t己，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的畫面。
心裏更是燥得厲害。
沈詞霧羞臊不已，臉剎那就紅透了，緊張得閉上了眼睛，沒吱聲。
心跳被男生那聲繾綣暧昧的“女朋友”勾動，其勢堪比天雷勾地火。
她不說話，但卻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希望程雪時別再問下去。
好在他也沒那麽笨。
見她雖然不說話，卻把眼睛閉上了。
程雪時會過意來，薄唇忍不住勾出弧度，呼吸又濕熱了幾分，小心翼翼拂落在少女額間。
沈詞霧的額頭很白凈，藏在被山風吹亂的額發底下。
程雪時端詳了一陣，滾了滾t喉結，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那一刻，沈詞霧的心臟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以為……程雪時要和她接吻！
畢竟電視裏都是這樣演的，男的在親女的之前，總會先扣住女方的後腦勺，然後親她嘴巴……
沈詞霧渾身都繃緊了，比高考時還要緊張。
而程雪時呢，他動作不緊不慢。
托住沈詞霧的後腦勺後，又靜靜端詳了她片刻，才悉心地撥開她額前的發，低頭將他滾燙已久的唇印上去。
……
許久，夕陽餘暉已如潮浪退下觀景臺。
沈詞霧雖閉著眼，卻明顯感覺到四周光線變暗了。
男生濕熱的呼吸和滾燙的唇瓣漸漸離開她額頭的肌膚。
只呼嘯的山風裏，傳來程雪時沈磁低啞，心滿意足地輕喃：“I blessed a day i found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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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詞霧快要“死”在程雪時深深凝視下時, 侍者去而覆返，給他們送來了搭配用餐的酒飲。
並小聲詢問是否需要現在打開。
程雪時的視線這才從沈詞霧臉上移開，嗓音清冷地和侍者說了什麽。
沈詞霧根本沒心思去聽。
大概是向侍者確認了一下酒的年份和產地。
“嘗嘗這個酒, 你應該會喜歡。”程雪時示意下，侍者幫沈詞霧倒了半杯。
沈詞霧不懂酒, 也不會品酒。
只聽話地嘗了一口，覺得口感微甜, 香醇繞齒，很好喝。
算是她喝過的最好喝的酒。
“這是什麽酒？”
“貴腐甜白葡萄酒，產自波爾多境內的Chateau d'Yquem。”
程雪時答得詳細，溫和耐心。
順便把不同年份、產地葡萄酒, 口感上有些什麽不同, 也一並給沈詞霧簡單科普了一下。
言語間，並沒有絲毫覺得沈詞霧麻煩的意味。
心情反倒頗好, 樂得被她追著問，總算找到了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
兩人聊了沒多久, 侍者便過來上餐了。
程雪時點的單, 兩個人，他點了六道菜。
都是沈詞霧平日裏鮮少吃到的, 和這家餐廳的裝潢、氛圍一樣，充滿高級感。
沈詞霧粗略掃了一眼, 感覺自己的味蕾已經開始躁動了。
程雪時適時開口：“嘗嘗味道。”
“這家餐廳我也是第一次來。”
沈詞霧笑了一下, 先嘗了嘗香煎龍利魚。
不禁在心裏暗暗感慨, 法餐的分量太少。
白底金邊的圓形餐盤裏, 只兩塊黃油煎至今黃的龍利魚。
底下墊了歐芹作為點綴, 旁邊放了兩塊半個的聖女果，再擺上半片檸檬和一抹番茄醬。
這便是一盤菜了。
看上去的確高端大氣上檔次, 就是不怎麽頂飽。
才剛嘗到味兒，便沒了。
而沈詞霧也不好意思再叫服務生過來加菜。
“很喜歡？”程雪時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沈詞霧心裏的小九九被他拿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搖頭否認：“沒有，就覺得還可以。”
程雪時了然，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招呼侍者過來，又點了一份香煎龍利魚。
等待上菜期間，程雪時將法式羊排上的肉一點點剔了下來，放在幹凈的餐碟裏，給了沈詞霧：“要黑胡椒醬汁還是紅酒醬汁？”
“黑胡椒吧。”沈詞霧隨便選了一個。
她的註意力都在被程雪時剔光肉的羊肋骨上。
不由多看男生兩眼，滿目含著欣賞和敬佩。
程雪時瞥見了她意味深長的視線，略有些不解：“怎麽了？”
沈詞霧戳了一塊剃下來的羊肉到嘴裏，細嚼慢咽著，又看了程雪時一陣，才笑著回他：“沒怎麽，就是覺得你不愧是你們專業最優秀的。”
“這羊骨剔得真幹凈。”
一點肉絲都沒留下。
程雪時會意過來，看了眼手裏的餐刀，倒是很從容：“習慣了。”
他們這個專業，解剖課屬於專業課，像這種分離骨肉的操作，說是基本功也不為過。
沈詞霧點點頭，表示明白。
隨後她又品嘗了韃靼牛肉和法式龍蝦濃湯。
末了又把第二份香煎龍利魚吃了，嘗了下白葡萄酒燴的青口貝。
最後的最後，她把侍者送來的奶酪舒芙蕾吃了一半，感覺肚子實在是飽了，再塞不下一點。
沈詞霧放下了餐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對面的程雪時：“我吃飽了，多謝款待。”
程雪時也放下了餐具，不緊不慢地看向她，“那就好。”
隨後他端起了酒杯伸手過去：“幹杯？”
沈詞霧楞了一下，端起手邊的酒杯也伸出手，和程雪時輕輕碰了一下：“幹杯。”
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喝完酒後，沈詞霧用餐巾擦嘴，等著離開。
程雪時也沒吃了，兩人小坐了一會兒，等正在進行的那首曲子結束，才起身離開去結賬。
結賬時，程雪時示意沈詞霧去一旁等候區等他，他自己去買單。
沈詞霧知道，程雪時是不想讓她知道這頓飯花了他多少錢。
怕她回頭找他AA吧。
雖然她確實想過AA，不過想來程雪時肯定不肯的，便不去浪費口舌了。
在等程雪時期間，沈詞霧欣賞了一下餐廳裏的裝潢，想著回去以後可以參照這家餐廳給沈津沈和慕淮的“霧港”提一些建議。
到這會兒，沈詞霧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這家餐廳的名字。
特意去找了一圈，才看見餐廳名字“Premier Amour”。
看著像是法語，但沈詞霧不懂法語。
就在這時，程雪時結完賬過來了。
註意到她的視線，隨口問了一句：“在看什麽？”
沈詞霧收回目光，朝他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懂法語嗎？”
程雪時順著她剛才看的方向掃了一眼，明白了什麽，“‘Premier Amour’，這家店的名字。”
“中文是‘初戀’的意思。”
他的聲音溫沈朗潤，如珠落玉盤。
沈詞霧聽得著迷，心更是被“初戀”這兩個字牽動，臉熱地看了程雪時一眼。
不巧地是男生也正看著她，如此，她飛快偷瞄地這一眼便被他抓了個正著。
“……”沈詞霧心裏更慌亂了，扭頭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走、走吧……”
她根本不知道往哪裏走。
其實到現在為止，沈詞霧也不知道程雪時今天約她出來的目的。
更不明白自己赴約的目的。
總覺得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但程雪時的心意她已經很清楚了。
今天出門來見他，也算是變相告訴他，過去一切她都不再計較，今後也想要跟他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向來聰明的程雪時，能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用不用把那層窗戶紙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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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家法式餐廳後，程雪時看了t眼腕表。
隨後他轉頭看向沈詞霧，沈聲問她：“要不要一起看場電影？”
沈詞霧想了想，“我都可以，不過最近有上映什麽好看的片子嗎？”
程雪時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地圖。
不忘回答沈詞霧：“老沈他們說這附近有一家專門放老片子的私人影院。”
最近上映的電影沒什麽好看的，他不想帶沈詞霧去汙染她的眼睛。
但有一些老電影很值得一看。
程雪時找到了那家私人影院，隨後有在某APP上看了下影院今日放映的片子。
選了兩部，問沈詞霧：“你想看哪t一部？”
東西在他手機裏，沈詞霧只能湊近看他手機，於是身體和腦袋不由自主傾向了男生。
她在選片子時，程雪時的視線如風如霧般繞在她臉上，覺得自己心跳微微變快了。
心裏生出貪婪的渴望，想要沈詞霧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就這部吧。”
她選的片子叫《怦然心動》，2010年上映的，有些年頭了。
導演是羅伯·萊納，電影是根據國外同名原著小說改編的，是一部愛情片。
沈詞霧沒怎麽看過國外的愛情電影，程雪時供她選擇的兩部片子都是國外的愛情電影，她選了一部評分高的。
“好。”程雪時訂了票。
又帶著沈詞霧去買了一些零食，這才往影院趕。
一路上，沈詞霧都在心動。
正應了電影的名字。
她越發覺得，自己選這部片子，可能是有私心的。
是在變著法地暗示程雪時，她對他很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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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飯點，正是午休的時間段。
私人影院裏的客人不多，沈詞霧和程雪時進了私人包間，電影便開始了。
一開始，沈詞霧的心思不在電影上。
她在意的是身邊的程雪時。
可後來，影片開始，她卻漸漸代入片中，替女主角“朱莉”心酸難過。
看見“朱莉”追著男主角“布萊斯”，滿心滿眼地喜歡他。沈詞霧便不由得想起自己，此前也是毫無保留地喜歡著程雪時，哪怕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也無時無刻不再期盼著他地回眸，期盼他能看見自己。
這種愛的人就在身邊，但他卻不愛你的感覺，她太能體會了。
再加上演員演技非常好，沈詞霧的眼角很快變得濕潤，偷摸拿手抹眼淚。
一旁的程雪時因為早就看過這部片子，所以對劇情走向了如指掌。
他的心思自然也就沒有放在電影上，而是關註著沈詞霧。
其實他帶沈詞霧來看電影也是有用意的，也很慶幸她選擇了這部片子。
因為這部片子裏男女主的感情走向跟他和沈詞霧有些相似，他想通過這部片子讓沈詞霧知道，他想要和她繼續走下去的決心。
程雪時給沈詞霧遞了紙巾，等她擦了眼淚，又給她遞上水。
一切都那麽隨意，卻又十足周到。
影片裏，男主角布萊斯被女主朱莉追逐了很久。
他們青梅竹馬，朱莉戀慕布萊斯已久，但布萊斯卻厭煩朱莉。
他對朱莉並不了解，後來在外祖父的帶動下，布萊斯才一點點發現朱莉的閃光點，為她的堅強和善良傾倒。
布萊斯喜歡上了朱莉，但朱莉卻已經不再搭理他。
這樣的局面，像極了昨晚沈詞霧向他提分手。
只淡淡想起，程雪時便覺得心裏如同千萬根銀針刺下來一樣，難以忍受。
所以他和布萊斯一樣，瘋狂地想要挽救這樣的局面。
也期望能和布萊斯一樣，最終挽回他的“朱莉”。
-
這部電影一共90分鐘，結束的時候，也才下午兩點多。
沈詞霧哭得眼睛都有些腫了，因為太過感同身受，所以難過也欣喜。
為朱莉。
萬幸布萊斯也喜歡上了朱莉，萬幸他及時醒悟，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並勇敢而瘋狂地去追回朱莉的心。
他們最終能夠相愛，少不了兩個人的勇敢。
這部片子帶給沈詞霧的影響很深。
不單是男女主的愛情故事，還有其中夾雜的夢想、親情。
這些都是牽動沈詞霧情緒的重要因素，這些因素，也令其成為一部堪稱經典的愛情電影。
走出影院那一刻，天光重現。
沈詞霧被午後陽光刺了眼睛，不禁合上眼簾。
下一秒，一道陰影落在她眼皮上，替她擋去了那刺眼的光。
沈詞霧徐徐睜開眼，眸中詫異，全都在對上程雪時的視線時悄然湮滅了。
男生修長好看的手虛搭在她眉上，替她遮去了陽光，讓她能夠看清他。
那一刻，沈詞霧在想，程雪時果然是一個值得她喜歡的人。
他很有分寸感，清冷也溫柔。
他很有深度，直白，偶爾也有含蓄的浪漫。
他很優秀，相貌優秀，學習優秀，品行優秀……全身上下，大放光芒。
所以啊，在程雪時身上，就算跌倒無數次，沈詞霧也覺得理所當然。
他這樣的人，只要遇見，她總會心動喜歡的。
“再陪我去個地方？”程雪時微動薄唇，聲音低磁。
沈詞霧被拉回了神思，完全拒絕不了他的邀請。
亦或者說，她還舍不得就這樣和他分開，不想回家去。
“去哪兒？”沈詞霧問。
程雪時沒有回答她，只是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後，用高大的身軀為她擋住光。
緩步朝路邊去。
-
程雪時又約了車。
這一次，他帶沈詞霧去了南郊的春山。
那裏是南春市著名景點之一，以“春日桃林，秋日紅楓”最為出名。
每到春秋季節，總會有許多慕名而來的游客登山觀賞。
而現在正值秋季，是賞楓的旺季，山上人很多。
沈詞霧作為本地人，忍不住提醒了程雪時一句，“要爬山的話，我們可以改天再來。”
“現在是旺季，而且又是周末，山上人多。”
到時候還不知道是來看楓葉還是看人的，總覺得失了一些趣味。
程雪時顯然知道這一點，並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他牽著沈詞霧的手，“跟我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說，沈詞霧的心便定了下來。
之前所有的擔憂都化作雲煙散了，認定程雪時帶她來這裏，便肯定不會讓她失望而歸。
事實證明，沈詞霧的直覺是準確的。
程雪時沒有帶她去看楓葉。
他們買了票，搭纜車到半山腰的一個天然觀景臺，便不走了。
程雪時將在山下買的圍巾給沈詞霧戴上，白色針織圍巾將她泛著紅暈的臉襯得更加嬌柔。
他近距離看著，眼神幾次頓挫，深了又深。
沈詞霧也在他親昵周到的舉動下紅了臉，越發不理解程雪時帶她來春山做什麽。
山上海拔高，肯定比山腳下氣溫低一些。
她沒有任何準備，肯定是冷的。
裹上圍巾後暖和多了，因為有陽光，倒也還能支撐。
就是不知道程雪時要在這裏呆多久，她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下一秒，程雪時將他襯衫外套脫下，披在了沈詞霧身上。
他自己只剩一件短袖T恤，看上去一點不覺得冷。
“你把衣服給我了，你怎麽辦？”沈詞霧揪起秀眉。
程雪時笑了笑，拉過她的手摸上他的胳膊。
男生的肌膚滾燙，手臂肌理分明，硬得像石頭。
這樣突如其來的刺激醋酐，讓沈詞霧無所適從，臉上溫度蹭蹭攀升。
她如同觸電般，抽回了手。
臉也別開了。
只聽見程雪時低磁的笑聲，清冽也溫柔：“感受到了嗎？”
“我不冷。”
沈詞霧：“……”
沈詞霧沒再說話了，她開始眼觀鼻鼻觀心地欣賞起周圍的風景來。
因為是半山腰的緣故，他們這個位置，能看見山谷裏凝結的雲霧，繚繚繞繞，朦朧了山間景致。
要是清晨的話，這裏肯定更有仙氣飄飄的感覺。
沈詞霧認真欣賞之際，包裏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沈津沈打來的。
想了想還是決定接聽，便和程雪時打了聲招呼，起身到一旁去接電話。
沈津沈已經回到京雪市了，給她打電話是報平安的，讓沈詞霧轉告爸媽一聲。
沈詞霧應下了。
沈津沈又想起了什麽，問她：“你怎麽樣？”
沈詞霧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沈津沈是在關心她。
因為昨晚她在客廳坐著，太反常了，所以他有些擔心吧。
“沒事，我很好。”沈詞霧說話時，悄悄朝不遠處背對著她的程雪時看了一眼。
手機裏繼續傳出沈津沈的聲音：“沒事就好，可別談個戀愛把自己給談魔怔了。”
話落，他又道：“還有你談戀愛這件事，要是確定就是那個人了t，那就找個機會跟爸媽說一聲，讓他們心裏有個底。”
“別回頭讓他們在外面撞見你和那姓程的小子，替你擔心。”
“你知道的，媽的心臟經不起。”沈津沈一副長兄如父的語氣，滿滿訓話的味道。
沈詞霧明白他的意思，不耐地應聲：“知道啦，我自己會看著辦的。”
反正談戀愛的話，她也沒打算瞞著家裏人。
畢竟她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而已，爸媽也不會阻攔。
而且有家裏人幫忙把關，挺好。
萬一她以後和程雪時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那一步，她不也是要帶他回家見t父母的。
所以，早點讓他們知道也是好事。
沈津沈還想說什麽，被沈詞霧不耐煩地打斷了。
她打了招呼，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想再聽沈津沈叭叭。
將手機放回包裏前，沈詞霧看了眼時間。
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她和程雪時離開影院時是下午兩點多，坐車來春山花了時間，坐纜車上山也是。
感覺時間都被浪費在路上了。
也不知道程雪時到底想幹什麽。
“四點多了。”沈詞霧坐回了程雪時身邊，提醒他：“我晚上可能得回家吃飯。”
畢竟爸媽已經搬回了南春市，又是周六日假期，她沒理由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吃。
話落後幾秒，沈詞霧又小聲補了一句：“我們家最遲晚上八點吃晚飯的。”
程雪時聽懂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說他得在八點之前把沈詞霧送回家。
“好。”男音淺淡，並沒有繼續說點別的話的意思。
沈詞霧有些不解：“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就這麽幹坐著，看風景？
也不說話。
程雪時大概也意識到這樣幹坐著很無趣，他想到了什麽，從褲兜裏掏出一副藍牙耳機。
然後把耳機分了一只給沈詞霧，聲音磁沈道：“聽會兒歌吧。”
沈詞霧：“……”
雖然她覺得只要和程雪時在一起，做什麽都可以。
但真的什麽都不做，幹坐在這裏聽歌，她心裏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沈詞霧極力忍了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拿手機玩消消樂打發時間。
程雪時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提醒她兩句，幫她一起通關。
倒也很愜意。
只是沈詞霧心裏一直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到快到六點時，她退出了消消樂游戲，將手機放回了包裏。
還是對程雪時開口了：“時間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從春山回去，坐車還得一個多小時，她回到家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
程雪時知道，沈詞霧有些不耐煩了。
他晦深的眼眸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道歉：“對不起，是我沒規劃好這次約會的流程。”
沈詞霧微楞，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說的話，心裏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心軟得一塌糊塗。
忍不住反思自己剛才的語氣是不是太不友好了。
程雪時本來就不是擅長約會的人。
他今天所作所為已經遠超沈詞霧對他的認知了。
可謂長進飛速。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時間不早了。”沈詞霧的聲音軟了下來，有點想伸手摸摸程雪時英俊的臉，哄哄他。
但沒等她繼續說下去，一縷暖光破空照來。
不偏不倚，正落在程雪時側向她的臉上。
剎那間的金芒耀了沈詞霧的眼睛，她心下震撼，被光芒中男生神祗般的容顏驚艷，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好半晌，沈詞霧才移開視線，去看光的源頭。
然後恍悟，原來是夕陽的光輝。
-
初秋的傍晚，落日西陲，光芒穿透雲霧，撒在這方小小的觀景臺。
沈詞霧有一種沐浴聖光的錯覺，渾身暖洋洋的，像被陽光擁抱住。
她難以形容眼前的一幕，夕陽散發橘色的光芒，從天盡頭瀉過來，將天空和雲霧都染成了橘黃的漸變色。
太陽的輪廓並不清晰，邊緣經過虛化處理似的，看上去像個虛弱無力的老人在這世間散發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和餘熱。
卻能將天際的浮雲穿透，描繪其輪廓，凸顯其形狀。
遠處起伏的山巒，天際斑塊狀的浮雲，全都在落日餘暉裏清晰可見。
天地那麽遼闊，而代表希望的太陽正在一點點墜下成群山巒連成的那條線。
……
這不是沈詞霧第一次看落日。
卻是她第一次在春山看落日，第一次和程雪時一起看落日，第一次在漫長煎熬的等待後看落日……
心裏升起的感覺是和以往每一次看落日不同的。
這一刻，沈詞霧明白了程雪時帶她來這裏的用意。
也終於明白，過去兩個小時的等待，是值得的。
這場大自然謝幕的好戲，讓她漫漫人生，又多了一個值得回憶的時刻。
沈詞霧的視線離不開沈落的夕陽，心跳一直很快，怦然而動。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大概只有親臨其境，才能感受到什麽叫做“浪漫至死不渝”。
她快被程雪時浪漫“死”了！
他是怎麽做到第一次談戀愛就這麽會的？
談戀愛這種事，也能無師自通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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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詞霧眼也不眨地看著遠方，任憑山風吹起她的耳發。
一旁的程雪時轉頭看向她。
在太陽落下山巒線的那一刻，他問她：“沈詞霧，你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可以原諒他，在游戲裏欺騙她的事嗎？
還有線下見面後一直沒有向她坦白這件事。
程雪時的嗓音低沈，被山風吹到了沈詞霧耳朵裏。
她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楞神了幾秒。
幾乎下意識的，她點了頭。
遵從自己的內心。
其實她昨晚讀完那封信後，就已經原諒他了。
之前也沒有太生氣。
程雪時見她點了頭，暗暗松了口氣，視線仍舊沒有從她側臉移開。
沈默片刻，又繼續：“那麽，明天早上，我還能去你家樓下等你嗎？”
沈詞霧呼吸微滯，心跳漸漸變得清晰。
她幾乎一瞬間便明白了程雪時的意思。
他是問她，明天還願不願意繼續和他約會。
他太委婉了。
就在沈詞霧以為，這已經是程雪時的極限時。
他又開口了，深眸凝著她時，漾著濃濃的情意，連聲音都磁啞了幾分：“我的意思是……你願意繼續做我的女朋友嗎？”
“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
沈詞霧的心弦似被狠狠握住，大腦在一瞬間停止了思考，陷入一片空白。
只呼吸微急，心跳很快。
半晌，她才意識到，這一整天下來，程雪時都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用實際行動向她道歉。
討好她，哄著她。
而她，到這一刻，始終沒有給過他任何明確的答案。
……
沈詞霧心裏千絲萬線繞著，將她心臟纏繞得越來越緊。
她暗暗吸了口氣，在觀景臺上最後一縷光芒褪去前，她終於轉頭認真迎上了程雪時的視線。
這一刻，她再次看清男生的臉。
五官輪廓，以及他幽沈深眸裏倒映的自己。
沈詞霧想起了電影《怦然心動》裏的一段經典臺詞——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pare.
大概意思是，有些人淺薄……
有些人金玉其外而敗絮其中……
而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麗的人……
當你遇到這個人以後……
……就會覺得其他人都是浮雲而已。
正如那句“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
“我願意。”沈詞霧在紛雜的思緒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想，既然遇見了“彩虹”，那就吃定“彩虹”吧。
雖然程雪時的喜歡姍姍來遲。
但電影裏說得對。
——姍姍來遲總比沒來好。
-
程雪時終於等來了沈詞霧的那句“我願意”。
心頭積壓的巨石轟然碎地，他的心跳猛烈而迅速，仿佛要沖破胸腔，讓沈詞霧親眼見證他的欣喜若狂。
交匯的視線難以移開，程雪時不覺間湊近了些，被沈詞霧眼底暈染的霞色撩動。
他薄唇微動，心裏似有什麽萌生出來，身體不受控地欺近她。
直到呼吸懸停在她唇畔……
程雪時的思緒回籠了一些。
恢覆了些許理智，將視線從沈詞霧誘人的唇上移開了，落到她額前，嗓音艱澀難耐：“那麽，女朋友……”
“能讓我再親一下你的額頭嗎？”
他想起昨晚，一時情動，難以自t己，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的畫面。
心裏更是燥得厲害。
沈詞霧羞臊不已，臉剎那就紅透了，緊張得閉上了眼睛，沒吱聲。
心跳被男生那聲繾綣暧昧的“女朋友”勾動，其勢堪比天雷勾地火。
她不說話，但卻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希望程雪時別再問下去。
好在他也沒那麽笨。
見她雖然不說話，卻把眼睛閉上了。
程雪時會過意來，薄唇忍不住勾出弧度，呼吸又濕熱了幾分，小心翼翼拂落在少女額間。
沈詞霧的額頭很白凈，藏在被山風吹亂的額發底下。
程雪時端詳了一陣，滾了滾t喉結，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那一刻，沈詞霧的心臟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以為……程雪時要和她接吻！
畢竟電視裏都是這樣演的，男的在親女的之前，總會先扣住女方的後腦勺，然後親她嘴巴……
沈詞霧渾身都繃緊了，比高考時還要緊張。
而程雪時呢，他動作不緊不慢。
托住沈詞霧的後腦勺後，又靜靜端詳了她片刻，才悉心地撥開她額前的發，低頭將他滾燙已久的唇印上去。
……
許久，夕陽餘暉已如潮浪退下觀景臺。
沈詞霧雖閉著眼，卻明顯感覺到四周光線變暗了。
男生濕熱的呼吸和滾燙的唇瓣漸漸離開她額頭的肌膚。
只呼嘯的山風裏，傳來程雪時沈磁低啞，心滿意足地輕喃：“I blessed a day i found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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