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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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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茗輾轉反側撐到了天亮,第二天清早,她迫不及待的跑去樓越寢宮,結果在半路與前來送話本的張無鳴碰了個巧。

張無鳴見她急沖沖跑得比兔子還快,譏了她一句:“喲呵,這不是陸起居註史嗎?在宮裏過得很滋潤嘛,瞧這臉圓得跟肉包子似。”

許久不見話林院的人,陸茗一聽張無鳴響亮而熟悉的腔調,早把正事忘得一幹二凈。

她剎住步伐,回頭朝張無鳴笑嘻嘻的拱手道:“原來是無鳴兄啊,好久不見,幸會幸會,包子倒不至於,就是無鳴兄看起來跟街邊的乞丐似的,瘦成了幹癟癟的排骨,看著怪滲人的。”

張無鳴也不在乎她的毒舌,把手中的話本勻了一些給她:“得,招呼也打過了,咱們長話短說,我手裏的話本有點多,你幫我拿一些。”

陸茗撇撇嘴,兩手捧著堆成小山的話本問:“無鳴兄這是又完成了一本絕世著作?”

“絕世著作倒不至於,就是近來在民間聽聞了一些有趣的事便編了幾個故事而已,反正像你這樣身居深宮的人是體會不到我們來去自如的快樂的。”

陸茗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將手中的話本一股腦全丟他頭上。

兩人邊嘮嗑邊往樓越的寢宮走,張無鳴把他在宮外看見的趣事一一說給陸茗聽,兩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樓越身上。

陸茗賊頭賊腦的環顧四周,發現沒人便湊到張無鳴耳邊小聲問:“兄臺,你如此博學多聞,不知有沒有聽說過毒娘子。”

張無鳴眉頭一跳,咦了一聲:“略知一二。”

陸茗八卦的小火苗在眼中撲閃,笑瞇瞇道:“說來聽聽,讓小弟也跟著漲漲見識。”

“就依你這一回,下次還想從我這套消息,得拿點東西來換。”

張無鳴扭頭盯著陸茗的頭頂頓了頓說:“所謂毒娘子其實是棠國達官貴人府裏養的一種影衛,這些影衛皆是面容姣好的女子,因為從小便替她們的主人試盡人間百毒,導致體內積留了大量的劇毒,因此也被他人戲稱為毒娘子,據說正常人一旦與毒娘子親密歡好便會中毒身亡,傳聞兩年前,京中有過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毒娘子,是棠國最厲害的女殺手,徒手殺人,伏屍數千,身上的血腥之氣十裏不盡……”

陸茗呆楞當地,手中的話本嘩啦啦的往下掉,張無鳴急得踹了她一腳:“傻了吧你,這些可都是要呈給陛下的。”

陸茗回過神來,手腳發涼的揣住他的袖子,緊張道:“那後來?”

“後來?”張無鳴把地上的話本撿起來,想了想說:“有人說那位毒娘子因為殺了太多人良心不安出家了,也有人說她被自己主人殺了,傳聞之所以是傳聞,就是因為沒有確切的結局。”

陸茗聽完沈思片刻,松開張無鳴的袖子,丟下話本,小跑著去了樓越的寢宮。

樓越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的在一群太監的擁簇下從屋裏出來。

陸茗見他神色自若,毫發無傷,並沒有中毒的跡象,終於松了一口氣。

他們倆終究沒有同房,她不殺他,而他只怕是窮其一生也無法渡她了。

陸茗魂不守舍的聽完早朝,陪樓越用午膳,看著他在廣寒宮門前駐足。

李泰白察言觀色一番,問道:“陛下是否要去廣寒宮?”

樓越收回目光,眼神幾番變換,轉身:“去雲秋宮。”

陸茗一楞,雲秋宮是袁若桐那小妮子的住所。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達雲裳宮時,袁若桐正和兩個丫鬟在給手帕提詩,聽見腳步聲擡起眼,慌忙將手帕藏在書卷底下。

“臣妾參見陛下。”

“免禮。”樓越扶起她,瞥了眼桌案上的書卷,“愛妃好雅興。”

話畢,從其中抽了一本。

袁若桐驚恐的睜大眼,嚇得額冒大汗,撲過去阻止他:“陛下,臣妾信筆塗鴉,難登大雅之堂。”

書卷受到沖擊滾落下來,袁若桐全身發抖的拽著裙子。

陸茗和李泰白連忙將地上的書卷撿起來,她蹲身挪動踩到了一條白色手帕,上面寫了幾句詩,她凝神看了一眼,心裏發忡,藏進袖子裏。

若桐這小妮子好大的膽子,進宮當了妃居然還敢寫詩表達自己對江亦秦的愛慕,這不是公然給樓越戴綠帽嗎?樓越正氣頭上,這要是被他發現了,不僅是若桐,連王爺也要受牽連。

陸茗藏好手帕,若無其事的把書卷擺回桌上。

樓越目光如炬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愛卿方才藏進袖子的是什麽東西?”

他從陸茗袖子裏抽出手帕,興趣頗深的從頭看到尾,一掌拍在桌上:“淳王爺真是好福氣啊,連朕宮內的人都時刻惦記著他,說,這是誰寫的情詩?”

陸茗和若桐對視一眼,小妮子雙眼噙著淚光咬著牙懇求她。

陸茗洩氣,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是臣,王爺對臣有恩又是臣的師兄,臣進宮數日,無以回報,便想為王爺寫幾句詩表達感謝,還望陛下恕罪。”

她一個小官,被抓了頂多是不守宮規,若桐就不一樣了,她是樓越的妃子,如果被人發現這情詩是她寫給江亦秦的,那就是通奸,不僅太尉府,也許連淳王府都難逃一劫。

樓越氣得把手帕甩到她臉上,低氣壓籠罩在屋內:“好你個起居註史,以文亂法,連駙馬都敢染指,來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關進大牢!”

陸茗喉嚨一哽,癱坐在地,沒想到屁/股還沒好多久,又要挨板子,皮開肉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聽著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屁/股上,陸茗嗚哇一聲咬住手臂,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李泰白搖頭嘆氣道:“你別看我,老身也救不了你,你若是不想連累淳王爺,最好別出聲,這棠國除了三夫人,只怕也沒人救得了你了。”

陸茗一聽,把悶哼咽進喉嚨,挨了五十大板徹底暈過去。

意識清醒時是在臭哄哄的牢房裏,昏暗的房間,只有幾盞油燈閃著微弱的光。

陸茗睜開眼,往亮光處看去,江亦秦就垂手立在門邊,清俊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緒。

陸茗啞著嗓子,輕聲叫了他一聲:“王爺,你來了。”

聞言江亦秦指節輕微抖動了一下,垂眸看著披頭散發縮在墻角的她,語調含著薄怒:“進宮之前我不是告訴過你明哲保身,不要多管閑事嗎?”

陸茗蔫著腦袋,委屈的哼了聲:“師兄的事才不是閑事。”

江亦秦一怔,神情柔和下來,良久,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不起。”

陸茗跟只小禁婆一樣,動作緩慢的爬到門邊,雙手從欄桿中伸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淚眼婆娑,哭得撕心裂肺:“師兄,疼……我屁/股疼……”

江亦秦搖了搖頭,蹲下/身,捧住她的臉,幫把她頰邊的亂發別到耳後,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聲音輕輕的警告她:“以後別亂來了。”

陸茗抽了抽鼻子,小雞啄米的點點頭。

江亦秦總算滿意的輕笑一聲,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睡吧,我在這裏陪你,天亮了會有人來接你出去。”

在陸茗眼中,沒人比江亦秦更靠譜了,他說會有人接她出去,就一定會,陸茗安心的枕著他的手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一亮,宮裏果然來了兩位高大威猛的侍衛把她從牢裏救走。

聽這哥倆的意思是她被樓越貶到了廣寒宮。

陸茗覺得像她這種人有吃有喝在哪裏當差都差不多,三夫人雖舉止怪異又患有夜游癥,但比起殘暴的皇帝陛下可安全多了。

想通後,她對著秦鳶的背影拜了拜:“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你不必謝我,是王爺和秦書為你求的情。”

木魚聲停下,秦鳶回過身揮退侍衛,上下打量她一番,省去寒暄,直接道:“你身上還有傷,起來吧,先把身體養好,廣寒宮裏沒有婢女和侍衛,日常瑣事往後都需要你親力親為,從今天起你便跟著我吧。”

“是,夫人。”

陸茗在廣寒宮養了幾天傷又活潑亂跳的當起了小廝。

據說小廝是沒有俸祿的,只有一丁點的月錢,陸茗想到自己白給樓越幹了幾個月的起居註史俸祿還沒領就提前整進了大牢,氣得肺疼,怎麽著也應該堅持到發俸祿才對嘛,瞧她現在依舊窮得叮當響。

不過話說回來,在廣寒宮當差非常清閑,秦鳶除了誦經和煮茶就沒有其他的業餘活動了,自從她和樓越攤牌,樓越再也沒有踏進過廣寒宮一步,這裏就像與世隔絕了起來。

陸茗的日常從記錄樓越的一言一行變成了幫秦鳶曬茶葉和睡覺,靈感來了還能寫幾個小故事解解悶,雖然看完了還得燒掉,但比起提心吊膽的日子,她已經很滿足。

這天,樓越的壽辰過去不到半月又輪到江亦秦的壽辰,陸茗開始犯難了。

師兄對她很好,她曾經信誓旦旦的揚言要送一支更好的簪子給他,現在看來別說是簪子了,她連一兩銀子都湊不齊。

陸茗靠在樹上垂頭喪氣,阿芙來廣寒宮送午膳見她一副被掏空了身體的衰樣,忍不住關心的問道:“陸小茗,你這是怎麽了?看起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陸茗長籲短嘆道:“我師兄的壽辰就要到了,我在想要給師兄準備什麽賀禮,阿芙啊,你說這世界上有什麽不用花錢的貴重物品可以拿來當賀禮的?”

阿芙說:“讓我仔細想想啊。”

陸茗靈光一現,直起身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情真意切道:“阿芙啊,要不你別想了,先借我幾兩銀子吧。”

阿芙掙脫開她的手後退幾步,警惕道:“阿芙的錢都給家裏了!”

陸茗擦擦鼻子洩氣的說:“那現在怎麽辦啊?”

阿芙思量片刻問她:“你會彈琴作畫或者跳舞嗎?”

陸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只會編話本。”

阿芙皺眉:“那你還是別寫了,你寫的故事能害死一堆人。”

被人戳中痛處,陸茗頹得沈默下來,捏著下巴抖了半天腿,終於想到一個好主意:“有了!”

……

“你想學琴?”

秦鳶看著眼前臉頰微紅的陸茗問。

陸茗目光堅定的回答:“是的,夫人!”

秦鳶掃了她一眼,把木魚塞進她手裏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麽而學琴,不過以你的資質,沒有個三五載,彈不出上好的曲子。”

“啊,這麽難?”

“沒有任何事情是簡單的。”秦鳶上前,趁其不備,捏了捏她的筋骨,“不過像你這般柔軟的身體,倒是適合學舞,我可以在短時間內交你跳出一支舞。”

陸茗痛呼出聲,驚嘆道:“真的嗎?”

說起來江亦秦和九仙道人還曾因為她身子骨太軟不適合習武而失望過,沒想到身子骨軟還有這等好處。

她不會彈琴,好歹能給師兄跳跳舞啊,只要不花錢什麽都好說。

陸茗和秦鳶達成共識,日常又多了一項任務——練舞。

秦鳶教她的是一支古典舞,叫瑞鶴仙影,舞步輕盈,全程需要踮著腳尖。

陸茗在江亦秦那學了一身快速逃跑的本事,所以這一點對她來說不難,難的是轉圈的時候頭很暈,每每轉完走路看人都是帶重影的。

在陸茗暈了一百八十回後,江亦秦的壽辰終於到了。

秦鳶挑了幾斤茶葉包好讓她送去淳王府感謝江亦秦對秦書的照顧。

陸茗接過茶葉屁顛屁顛的跟著李泰白上路。

江亦秦的壽辰辦得很樸素,和幾位將軍屬下吃了一頓飯就散夥了。

李泰白奉命帶了幾箱賀禮去淳王府,秉公辦事道:“王爺這幾年全心全意為朝廷效命,為陛下分憂,陛下都看在眼裏,這些便是陛下送給您的賀禮。”

江亦秦拱手行了一禮:“多謝陛下賞賜。”

陸茗從李泰白身後探出頭,雙手將茶葉往前遞,有樣學樣道:“王爺替三夫人管教令弟辛苦了,這是夫人送給您的賀禮。”

江亦秦恭敬的接過來:“多謝三夫人。”

李泰白和管家清算賀禮去了,陸茗坐在桌邊隨便吃了幾口點心,撐著腮幫子看著王府的下人們給江亦秦道賀,待人少了以後,她才鼓起勇氣端了一杯酒過去:“師兄,我……我也有給你準備了賀禮。”

江亦秦眼裏含著些許笑意,玩味的看著她:“哦?”

陸茗耳朵紅得火燙,揮了揮拳頭:“是真的,咱們借一步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後院無人的梅花亭。

陸茗深吸一口氣道:“阿芙和我說賀禮要親手做才比較有誠意,我近來跟著三夫人學了一支舞,想跳給師兄,師兄可不許笑話我。”

說著退開幾步,拈起落梅,隨著記憶中動作,輕盈起舞。

清顏粉袖,青絲墨染,翩若驚鴻,指尖的曼妙姿態如仙鶴之姿,於漫天落梅之下輕舒長袖,來回旋轉,衣決飄飄。

“瑞鶴仙影。”

江亦秦詫異的看著眼前已經長高到他肩膀處的半大小姑娘,頗為觸動的摘下一片葉,合著舞步輕輕吹起同名曲子來。

陸茗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端之上,心裏落下一片柔軟的羽翼。

一曲終了,她轉得頭暈眼花,腳下一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好在江亦秦眼疾手快,摟住了她的腰。

被熟悉的草木香籠罩,陸茗睫毛撲閃了幾下,看著眼前清俊如輝的臉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支支吾吾的開口:“師兄,我的賀禮跳……跳完了。”

“我知道。”江亦秦的氣息毫無阻隔的撲在她臉上,眼裏的溫柔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他擡起手,將嫩綠色的葉片貼上她的唇瓣,俯身動作輕緩的覆上去。

柔軟的觸感,甜膩的味道,僅僅維持了三秒便快速退開,松開她:“這是回禮。”

“啊?”陸茗鼓了鼓腮幫子,懵逼的捂著嘴。

李泰白處理完瑣事來後院叫她:“陸小茗回宮了。”

陸茗抓住時機撒丫子開溜:“師兄,我先走了,再見。”

江亦秦看著她逃得比兔子還快的小身板,聲音低低的從喉間溢出一聲笑來。

陸茗恍惚的回到廣寒宮,躺在床上扯著衣領翻來覆去:“唔,總覺得今天心跳得好快,我不會是得了什麽病吧?”

她嚇得爬起來找水喝,卻聽到了隔壁房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

她楞了一下開門出去查看。

秦鳶的夜游癥又犯了,穿戴整齊,雙眼空洞,一路敲著木魚咚咚咚的往外走。

陸茗怕她出事,急忙跟過去,才出廣寒宮大門,就看到了長身立在月光下的樓越。

殘月如勾,萬籟寂靜,南風漸起,也不知道他曾經站在這裏等了多久。

陸茗只覺得滿心悲涼,最後假裝什麽也沒看見的退回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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