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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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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雲舒跟個泥鰍似的, 滑不丟手地從他懷裏鉆出來,前所未有地靈活,一閃身, 人已經到門口了,扒著門邊說一聲哥哥再見,然後輕手掩門,逃之夭夭。

他不喜歡被打擾,不開口叫人, 三四樓幾乎不會有傭人上來,但雲舒還是輕聲輕腳地下了樓,回自己房間後才輕舒一口氣。

她倚靠門邊輕緩了會兒, 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有一天會主動幹壞事。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壞事, 但至少不符合她的道德觀。

一個人的性格形成是很漫長的積累,想要打破也很困難,哪怕是現在, 雲舒也不覺得他們彼此合適, 但愛情有時候並不講理,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 大概世上就沒有那麽多的意難平了。

他應該……也承受了很多,她不能總想著自己難過。

她深呼一口氣, 壓下內心隱約的不安,未來不可控, 哪怕是深淵在前, 當下的幸福也不該被辜負, 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平靜片刻,然後發消息騷擾他, 問他在幹嘛。

“洗澡。”梁思諶回語音給她,“要看嗎?”

說著直接彈視頻給她,雲舒嚇一跳,慌裏慌張按斷了。冷靜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在被他報覆。

她不禁懊惱,怎麽這麽沒出息,就是看一眼又怎麽。

男朋友,不看白不看。

梁思諶再次發來語音條:“嚇死你算了。又不是沒看過。”

何止,下午剛做過,身上每一寸都摸過,他身上恐怕到現在還有她的手指印。

因為他真的很蠻橫,頻頻挑戰她底線,每當她受不住的時候,是沒辦法讓他停下的,於是恨得咬他抓他。

梁思諶會在事後溫柔抱她親吻,笑著說:“你打我吧,我應得的。”

無賴又變態。

可是雲舒的恨也總是短暫的,咬過撓過,就算出氣,有時想想,好像也沒那麽難承受,她總是低估自己,高估困難,梁思諶總是能精準拿捏她能承受的極限,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其他事。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般配,雲舒出神的時候忍不住想。

然後輕笑,覺得這樣很有種阿Q精神。

她半天沒說話,那邊繼續道:“真嚇到了?”

聲音帶笑,顯然故意逗她,報她撩完就跑的仇。

“你真的很小心眼。”雲舒撥了語音通話過去,吐槽,“記仇,記性又好,從小到大都是,想在你這裏糊弄一下,比登天還難。”

語氣幽怨,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梁思諶是真的在洗澡,水聲嘩啦,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電流聲會掩蓋掉一些情緒,也會讓人更容易捕捉到一些細微的聲響。

雲舒在走路,然後窸窸窣窣,動靜斷斷續續。

“你在幹什麽?”

“嗯?哦,我想看會兒書,下午睡了會兒,現在睡不著了。”雲舒正在找東西,回答的聲音有些懶散。

“要我過去陪你嗎?”他不喜歡她跟他說話的時候註意力在別處,聲音都帶上情緒,“看來你並不累,怪我太心疼你。”

熱戀中的男女,分別都像是酷刑,他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跟她在自己的房子裏肆意擁抱接吻,而不是被迫分隔兩邊,近在咫尺,遠在天邊。

“你……”雲舒心臟一緊,“別,你來我更睡不著了。”

然後忍不住埋怨,“你真的很過分。”

梁思諶手撐在鏡邊,看著自己胸前和背後的抓痕,“嘖”一聲,“也不知道誰過分。”

水聲斷斷續續,雲舒聽得腦海裏浮想連篇,於是忍不住說了句,“好了,不要聊這個話題了。你怎麽還沒洗好?”

“嗯,跟你說著話,我更難洗好了。”

雲舒聽出他言語裏的潛臺詞,這會兒才後知後覺他不是單純在洗澡,渾身一僵,尷尬笑道:“那要不……掛了吧。”

“不要,繼續說,”梁思諶聲音低沈,仔細聽甚至能聽出一點啞,“你掛了我就去你房間。”

雲舒:“……無恥。”

“嗯,”他坦然,“隨便說點什麽,我想聽你聲音。”

雲舒不知道他在搞什麽,但心臟還是不正常跳動幾下,“為什麽?”

“你說呢?”

雲舒:“……”

可她真不知道說什麽,因為他的反應而大腦一團糟,半晌才想起來,“高中畢業的暑假,也是你跟我在一起,那會兒你想我去美國,我簽證沒有辦下來,然後憫憫姐去芬蘭旅游了,你回來陪我過暑假。”

梁思諶“嗯”一聲,“只有你跟我。”

梁叔叔和周阿姨那段時間不在家。

“但你不經常在家。”雲舒後知後覺想起來,“你那會兒……好像有點躲我。”

“你長大了。”他說,“作為哥哥,愛欲是件可恥的事,我沒有辦法面對你,也沒辦法面對我自己。”

哪怕現在兩個人是情侶,他都無法坦然說出.我那時喜歡你這句話。

雲舒大多數時候是個情緒很淡的人,不會過喜,也不會過悲,但那會兒其實是有被冷落的感覺的,覺得長大了一點都不美好,哥哥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的朋友圈,她不再是個需要事事被關照的小孩兒,也就沒有了繼續黏著他的理由,偶爾坐下一起吃飯,都成了難得的事。

“有幾天,你每天都跟朋友出去玩,我其實非常傷心,我在想,為什麽你總有見不完的人,做不完的事,為什麽我竟然找不到一個理由可以把你留在家裏陪我,或者跟著你出去。”

雲舒輕聲說著,好像又回到了那時候,一個人呆呆地趴在窗戶前,夏日的熱風灌進來,和冷氣對撞著,她的情緒也被反覆拉扯,她並不是一個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可突然之間覺得那麽孤獨。

“我那時候想,我永遠不長大該多好,長大了,好像註定我們要越走越遠。”

梁思諶很少有機會聽她說心裏話,她是個很倔強的小孩,從小就愛跟自己較勁,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封閉,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柔弱其實帶著厚厚的殼子,堅硬又厚重,沒人可以撬開,甚至連他都不行。

她那會兒很難交到朋友,因為極度缺乏安全感,後來甚至回避親密關系,正常人遇到人際摩擦會有的周旋她一概不會,一丁點對方的冷落都可能導致她全面退縮,徹底放棄掉這段關系。

他感受得到,所以拼命攥緊她,從不肯放開一丁點,哪怕她回避,他也會把她拽過來。

那大概是唯一一段時間他表現得對她漠不關心,仿佛沈浸在自己的生活裏,但其實眼睛腦海裏都是她。

她那會兒悶悶不樂,他比她自己都看得清楚,所以後來他就妥協了,他做不到劃清界限,看不得她有丁點不開心。

他一邊高尚地把自己當做她的救世主,一邊卑鄙地覬覦著自己親手養大的玫瑰,那種極度扭曲、痛苦又無處宣洩的狀態,他維持了兩年,而在這兩年之前,還有很多個兩年,他的所有猶豫掙紮都沒有人看見,只有他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路上走了很遠很遠。

“你如果當時這麽跟我講,我很可能真的就被我爸媽打死了。”因為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愛她。

情緒最濃烈的那幾年,他覺得自己是個陰暗的怪物,他內心有個黑洞,醞釀著無聲的風暴,他常常覺得自己隨時會摧毀一切。

但他不能,他是個哥哥,那是一具精鋼制成的牢固枷鎖。

“如果誰要審判你,那我覺得我有資格說,我原諒你。”雲舒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為什麽很想流眼淚,“哥……你愛我吧,我需要你愛我。”

梁思諶覺得那套在脖子上的枷鎖在這一刻崩斷了,那是比表白還要刺穿他心臟的宣言,仿佛死刑犯在深淵前被贈予的免死金牌。

我許你愛我。

他的喘息若有似無傳過來,然後戛然而止,他閉著眼,雙目脹痛,大腦陷入白茫,喉嚨幹澀,仿佛她就在身邊,仿佛被她輕輕擁抱著,托扶著。

梁思諶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雲舒輕吐了一口氣,“你終於好了,我真的沒話說了。”

“……”他牙癢,半晌才憋出一句,“所以你就是為了哄我是嗎?”

雲舒搖搖頭,“是真心話,你不要這麽敏感,你是不是縱欲過度,大腦缺氧。”

那意思是你怎麽智商突然下線,腦筋不太正常。

梁思諶都氣笑了,“你對縱欲有什麽誤解,我就該把你鎖在臥室裏三天三夜不下床,吃飯我都餵你吃。那才叫縱欲。”

雲舒陷入前所未有的寧靜,被他說葷話調戲也沒什麽情緒反應,反而輕松地說了句:“好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餵過飯,也沒昏天暗地地睡過。”

她的腦子裏好像有根弦,總是緊繃著,她一刻都不敢放松,她一直不知道為什麽,直到最近才想明白,她始終都沒有獲得安全感,她是無根浮萍,短暫停留在了梁家這個水面,哪怕是梁思諶對她好到無以覆加,哪怕風平浪靜不會再浮沈,她也無法獲得本質上的踏實。

因為她真的很喜歡梁家的每一個人,越喜歡越害怕失去,而她和他們之間的牽絆,她總覺得太淺。

她喜歡被他緊緊攥住的感覺。

梁思諶被她的話語意外到,沈默許久才哼笑了聲,“早知道你不介意,我就不用拘著自己了,半夜在這裏做手藝人。我就該找個地方把你關上七天七夜。”

雲舒:“……剛還三天呢,你這漲價也太快了。”

“說的好像你真能給似的,你能專心在我身邊待一天,我都算你講良心。”

“你說這話有點無理取鬧,你每次去學校,我都很用心陪你。”雲舒不滿,“你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個周末。”

有時候甚至卡著周五沒課的時候,擠出一個三天小假日。

“那不算,我說你專心跟我戀愛,不去想任何事,真情實意地想要跟我好。”梁思諶徹底冷靜下來,聲音都恢覆冷峻,“雲舒,你每次都惴惴不安,你真當我感覺不到?”

“我……”雲舒想反駁,但似乎也找不到反駁的底氣,半晌才說一句,“我現在很專心。”

“沒怪你,我自己選的人,我自己想走的路,我知道會面臨什麽。但是小舒,你說允許我愛你,我就不會再放手,從今往後你再拒絕我就沒用了。你最好也說到做到,你敢退半步,我真的會告訴所有人,是你始亂終棄,不要我,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你想裝傻當沒發生過那不可能。”

“好啦我知道了,你說過很多遍了。”雲舒無心再看書,把書本重新合上,起身靠在桌子邊,覺得心臟悶悶的,於是來回踱步,最後走到露臺,靠在欄桿上透氣,窗外藤蔓迎風招展,夏日的夜風帶著些微熱意,她瞇著眼,看了會兒月亮,小聲問,“哥……我們會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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