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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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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雲舒今年提早回了學校, 實在在家中待得忐忑,每次接到梁思諶的電話都仿佛偷情要被抓。

連甜蜜都帶著苦澀。

她可以同這個世界上任何人戀愛,唯獨不能是梁思諶, 可命運好像在給她玩笑,偏偏最後是梁思諶。

哥哥,這兩個字叫了太多遍,仿佛天然同他劃清了界限,那界限如此明晰, 到最後變成溝壑,以至於她想抹平,可怎麽都擦不幹凈, 也填不平整。

她在校外住,同室友關系還好, 但總歸沒那麽熱絡,大約這兩年更封閉自己,連朋友都很少了。

一個人埋頭在書堆裏, 厚重的專業書籍夠她消磨很多時間, 然後勻一點閑暇,去應付梁思諶。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 事情到這一步,逃避是沒有意義的了, 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想辦法讓梁叔叔和周阿姨接受, 或者當斷則斷, 同梁思諶徹底斷幹凈才是對的。

可有時想得明白是一回事, 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於是只好先抽離。

總要慢慢來。

她喜歡慢慢來,太過激進的方式,會讓她破碎、疼痛、不安。

只是慢慢來,她又會沈溺在安穩安全的殼子裏不願意出來。

梁思諶在國外的兩年,有時候隔一個月就會飛回來一次,跟她約會一兩天,再飛回去。

雲舒甚至都沒太感受到異國戀的感覺,還總要提醒他,不要這樣。

他壓迫感太重,總是不給她拒絕和逃避的機會,雲舒覺得自己根本招架不住。有那麽幾個瞬間,會覺得不如就攤開講,總要有個決斷。

當他離開,自己一個人安穩讀書,偶爾跟家裏通話,她又會像鴕鳥一樣,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

想把一切都交給時間,一切都交給命運。

或許是她一向命不錯,每逢人生大事,總會逢兇化吉。

所以盡管她常常會害怕周阿姨和梁叔叔發現,發現他們的兒子為了她國內國外兩頭跑這麽勤,到最後還是什麽也沒做。

兩年後他回國,她還是半點也沒有努力,依舊同他保持著地下戀人的狀態,每次回家都忐忑。

唯一一點進步,大概是從瑟瑟不安的忐忑,到最後已經變成面不改色的忐忑。

“是我招惹你,是我離不開你,是我強求。你到底在害怕什麽。”梁思諶有時候恨她是塊兒木頭。

雲舒只是搖頭:“沒有。”

他很多次威脅她要對所有人講,每次雲舒都會惶恐地看著他,眼睛裏都是淚,求他:“哥,不要。”

他恨極了的時候也雙目赤紅看她:“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我在逼你,還是你在逼我。”

-

兩年後的暑假,雲舒回衍城過假期,梁思諶已經在公司任職有一段時間了。

她其實在衍城有自己的房子了,梁思諶攛掇周阿姨給她買的,離家大概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但雲舒沒有搬過去住,她也說不上是什麽心理,大概是害怕她搬出去了,梁思諶會更明目張膽,雖然那樣被發現的概率會低一點,但她努力維持的平衡,可能就要打破了。

她還是害怕平靜的生活起波瀾。

假期沒多久,於舟舟來約她去參加同學會,高中時候很要好的朋友,後來去南方讀書,兩個人聯系漸漸少了,因此突然接到邀請的雲舒,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闊別多年,許多同學都畢業了,有些拿到了心儀的offer,有些開始籌備婚事,更有甚的,畢業證和娃兩手抓,都開始給孩子換尿不濕了。

也有郁郁不得志的,在同學會上閉口不談職業和理想,只是說笑,插科打諢,氣氛還算熱烈。

一場同學會,簡直人生百態,雲舒微笑地看著,覺得陌生,又覺得熟悉,她這個人念舊,又重情義,只覺得好像還沒幾年,大家的變化都好大,一切都在滾滾向前,時間從來無情。

於舟舟今天一直笑得開心,雲舒卻突然發現,她偷偷掉了兩顆眼淚。

雲舒猶豫片刻,還是擡手輕抓了下她的手:“怎麽了?”

人在強顏歡笑的時候,是害怕被拆穿的,她那張歡喜的皮再也繃不住,突然低頭哭起來。

她說:“我哥要結婚了。”

雲舒沒聽明白,但看她那麽傷心,她不仔細講,她也不敢多問,只是抓了抓她的手,企圖給她一點安慰。

一直到同學聚會結束,於舟舟問她:“舒舒,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當然。”雲舒帶她出了酒店餐廳,沒去參加他們的飯後娛樂。

這邊挨著衍江,兩個人沒打車,穿了兩條街,沿著江邊的環江觀景路走,隔著半人高的欄桿,那邊是江水潺潺。

盛夏的熱浪裹在身上實在不好受,但夜晚沐浴江風,也有細微的涼爽。

於舟舟終於繃不住,哭了起來,像是憋在心裏太久,終於找到了宣洩口。

她老家在衍城,爸媽長居在南城,高中時候回戶籍地參加高考,才跟著小姨住。

小姨家裏的哥哥,比於舟舟還要大兩歲。

於舟舟跟她哥關系不太好,以前經常羨慕雲舒有梁思諶這麽好的哥哥。

所以雲舒雖然也見過她哥,但印象不深。只記得長得就很兇,如果梁思諶是那種帶著疏離的冷兇,於舟舟的哥哥就是鋒利又直白的兇,仿佛功夫電影裏手裏纏上繃帶就能上臺打拳的男人,野性十足,攻擊性顯露眉眼。

她哥哥和家裏關系都不太好,總是沈默寡言,我行我素。

小姨和小姨夫都不太管他。

在高考完那個暑假,於舟舟和他產生了一點暧昧。

他不是小姨和小姨夫的孩子,小姨和小姨夫都沒有生育能力,這孩子是個孤兒,養在他們家,小姨姓陳,小姨夫姓李,她那個哥哥一直姓謝,於舟舟第一次知道,原來戶口都不在一處。

但是沒有人告訴她,那是爸爸初戀的孩子。

事情的覆雜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當年爸媽是相親認識的,但其實爸爸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他們在鬧矛盾的間隙相的親。

爸爸家裏出了點問題,奶奶逼得緊,媽媽又對爸爸一見鐘情,一切都發生的迅速且巧合,兩個人閃婚,結婚三年才有了於舟舟,也是那時候才有時間籌備婚禮,舉辦婚禮的時候,爸爸的初戀出現在婚禮現場,她帶了個孩子,比於舟舟還大兩歲,算一算時間,媽媽就是鬼迷心竅地覺得那是爸爸的孩子,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和爸爸長得像。

而爸爸的初戀一直帶著對爸爸的恨,樂見其成地加以反覆的暗示,三個人互相鬧了有四五年,爸媽終於快要達成和解,那個女人突然去世了,她是個孤兒,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爸爸身上,所以失去爸爸後覺得天都要塌了,她太想要一個孩子,覺得孩子才是不可分割的永恒親緣關系,她曾經逼爸爸給她留個孩子,而那時爸爸和媽媽已經結婚,不可能答應她,後來她如何要來的孩子沒人知道,只知道她一直一個人獨自生活。

她死後,爸爸堅決要把她孩子接過來養,媽媽當然不同意,兩個鬧離婚,於舟舟的爸爸異常堅定,哪怕是離婚,這孩子他也要養。

後來的後來,於舟舟的媽媽才知道,爸爸曾經給過那個女人承諾,說應付完家裏,會離婚,所以結婚的頭兩年,兩個人根本沒要孩子,只是婚姻帶來的牽絆太深,很多次他都下定決心,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得不擱置,直到於舟舟的出生,他也得知了對方已經有個兩歲的孩子了,終於才意識到,一切都回不去了,無論多麽不甘心,都無法回到過去。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剛決定忘掉過去往前看,那個女人就死掉了,他的痛悔一瞬間攀到頂峰,所以抱著毀滅一切的態度堅決要替死去的前女友養孩子。

於舟舟爸媽兩個人關系最焦灼的時候,也是兩家互相最需要彼此的時候,他們好像陷入到了死局,一邊迫切地想要毀掉這種滿是膿瘡的婚姻,一邊又無法分離。

最後是小姨夫出面講和,說不如孩子交給他和妻子養,他和於舟舟的爸爸是發小,和於爸的初戀也是熟人,他作為兩方關系都沾的人,沒少受夾板氣,一向大氣不敢出,但這時,也只有他能讓於爸信任,他不會站在兩姐妹那邊去傷害孩子。

兩個人不孕不育,以後不會有孩子,只有這麽一個孩子,以後會對他好。

但小姨怎麽會同意,這小孩存在的意義就像是提醒她姐姐的痛苦,但最後事情無法調和的時候,如果想要維持住表面的平靜,總要有人做出犧牲和讓步,最後的結果就是,小姨和小姨夫養了那個孩子,於爸和於媽搬離了衍城,去往南城開啟了新生活。

多年以後,時間快要抹平一切的時候,於舟舟和那個男生發生了親密的關系,因為她所謂的哥哥告訴她,他和小姨一家沒有多大關系,他只是小姨夫朋友的孩子,養在身邊只是出於善心,甚至於他的戶口都不在他們那裏。

於舟舟也有過心理負擔,到最後只是想,大不了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同他一起生活。

於舟舟相信了他,她懷著少女甜蜜的向往和他有了進一步的關系,她做好了一切的準備,最後卻以母親重重的一耳光結束了這段顯得畸形的戀愛。

因為媽媽差點心梗,她害怕了。

這件事她同誰都沒有說過,太過難以啟齒和匪夷所思,兩代人的糾葛比故事會還要覆雜糟心。

現在,她那名義上的哥哥要結婚了。

她突然情緒失控後,不得不承認:“我竟然真的愛他。”

雲舒聽完,只是抱了抱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是說,都會過去的。

但她呢?

什麽時候過去,她也不知道。

雲舒大概是被於舟舟影響,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莫名的沮喪中。

入夜,梁思諶進了她房間,為她最近的冷淡而抗議。

“我這麽愛你,你就不能多愛我一點。”梁思諶喜歡從身後抱她,她身形要瘦弱一些,個頭也比他矮很多,他可以把腦袋完全搭在脖領,手臂鎖在她肋下,將她嵌進懷裏。

雲舒在哭,呼吸都放得很輕,渾身緊繃著,每一寸神經都豎起防備。

“哥……我們……”

她聲音很輕,那麽小心翼翼,仿佛怕碰碎什麽。

梁思諶的動作都忍不住放緩,嘴唇輕吻她耳垂:“嗯?”

他的親昵和溫柔讓她更覺得難過,但她最後還是忍不住說:“我們要不,算了吧。”

梁思諶一口咬在她脖子,那是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吻,他的聲音冷得像是冰。

“小舒,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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