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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捅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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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捅破天

絕大多數體制內的男的, 日子過得都是略微比女同志要艱苦一點的,分局長倒頭睡一中午,下午在單位轉一圈就早點走, 省的人家看身上一身酒氣, 露個面就走了。

到家裏的時候就是兩手空空, 把衣服脫下來洗澡,他老婆就看那褲子穿的都有點薄了, “還有沒有新的制服褲子了,有的話這個就不穿了, 再穿給人笑話了。”

他在裏面洗澡,聽不見沒吭聲。

老婆就自己去箱子裏找,都是發的制服, 制服上衣不穿有肩章胸章什麽的,但是褲子就能穿,都是西裝褲子, 青黑色的, 就算是去買這個年紀男的不也就是黑色灰色兩種顏色,所以大家夥都穿,他們單位男的都怪節省的。

皮鞋也是發的, 男的其實穿衣服臟一點就是因為身上油灰多, 要說真正弄臟的情況也少, 她給扔洗衣機裏面去洗洗就行。

分局長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拿著剪刀在剪皮包, “怎麽剪了?”

“這包好多年來,上面都皴了,扔了可惜, 都是真皮的,我給你做成鞋墊, 省的夏天的死後腳滂臭,穿著也舒服一點。”心裏嘆口氣,要不是她給人做擔保,這家裏日子是好過的。

當初離婚是倆人商量出來的,不離婚,這房子都得去給人家還債,以後孩子怎麽辦?

能保全一個算一個,她現在也沒有收入,但是以後要想還清錢,就得自己去幹活,幹活就沒勁兒,“今天我去看超市收銀員,一個月一千多點兒,還欠著人家二十萬呢,我得幹二十年,那時候都七老八十了,我就不願意,過不去這個坎兒。”

就因為擔保,所以一輩子給別人活著了,跟個奴隸一樣替別人還錢,給銀行拿錢,當初為什麽會有用人擔保這個事情出現的呢,現在想想真是反科學反人道。

這些年真不知道大家為什麽這麽熱衷搞貸款,而且還互相擔保,分局長就冷笑,“你給我擔保,我給你擔保,銀行精怪一樣的,不用物做抵押,還非得用人互相做擔保,出事兒他找不到這個就找那個,你看看多少擔保出事的,也不是你一個人,你這還算是錢少的了,二十萬最後還得還,你不還的話難道給帶棺材裏也不消停。”

大家貸款幹什麽?

去做投資,這當老板不都賺錢嗎?

這個年代確實是最好的年代,在各種金融危機之後展示出一種積極向上的姿態,尤其是奧運年馬上來臨,申奧成功不僅僅對外提升國際形象,對內極大地增強了國民自信,尤其是經濟自信。

心裏都是火熱的,火熱的去銀行放寬的口子裏面,去借個幾十萬,開個養鴨廠,找個不上班的親戚比如孩子的姑姑叔叔的,養一年這個錢就回本了,往後瓢滿缽滿的,又或者幹個麻辣燙店,就在現在最火爆的步行街小吃街開,一個不大的門頭面,一天天的多少人在那裏吃這些新小吃呢,現在人嘴巴都饞的很。

實體經濟的魅力,吸引了大批的人去幹事創業,去投身市場。

然後絕大多數,都是血本無歸。

她不能怨恨一句,因為跑的人是孩子舅舅,就是沒錢,人據說跑四川去了,去那邊就跟消失了一樣的。

她現在才明白一個道理,“不是人人都能當老板的,你之前說得對,人家幹買賣能賺錢的,也是看天賦的,做生意也是個行當,能端住飯碗的人吃,不是靠什麽運氣,也不是沒有門檻。”

她之前就覺得,做生意簡單,人人只要有眼光,就能去分羹。

分局長聽著也嘆氣,他是個男人,包容心還是很強,不然不能離婚不離家,直接離婚對他來說更有利一點,“做生意的都是人尖子,哪行哪業都是人尖子做起來的,我就說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人家買咖啡機在學校裏面賣,他在人高中門口裝,這些都是學校有關系的,他進不去賣什麽勁兒,咖啡粉都壞了也賣不出幾杯。”

喝咖啡的習慣像是風一樣席卷過來,男女老少都開始嘗試這種新東西,尤其是學校裏面的學生,幾塊錢一杯的奶茶咖啡,從咖啡機裏面沖泡出來,跟電視裏面的味道是一樣的,還能提神味道還好。

於是他小舅子就上項目了,經過獨到的考察,就去買了咖啡機,買了大包的奶茶粉咖啡粉,準備投放。

然後教育界的黑馬們就開始沖出來了,不允許你進校園,人家能進你不能進,因為你多多少少跟我扯不上關系。

這咖啡機好啊,往這裏一放這都是錢,多好啊,我為什麽給你放不給我家親戚放,為什麽我不自己來呢,我回去讓我老婆來買一個放著也是好的。

所以這批量的咖啡機,就卡住了,為了銀行的利息,投放在了學校外面,想著一家一家談,再給挪進去,結果沒等著挪進去,他小舅子個慫包就跑了。

壓根就不是跑關系幹事的人,他老婆給拿住了。

說起來小舅子,夫妻倆能罵一天一夜。

正吃著飯呢,晚上燒一鍋稀飯,喜歡喝點稀飯,買了塊豆腐炒了蝦醬,臭烘烘的但是吃起來香啊,單位領的饅頭上鍋子裏面蒸蒸吃,分局長吃的很痛快,“還是得吃饅頭,不然太鹹了,這蝦醬是哪裏買的,這家味道不錯,是賣醬豆子那家嗎?”

“就是那家,說是鮮做出來的,等著我明天裏面放點蘿蔔條,現在蘿蔔我看竟然也有了,是夏蘿蔔,山東拉過來的。”

“你可千萬別買,現在這時候蘿蔔不好吃,吃蘿蔔就得冬天吃,下雪了之後吃才對味,不然木渣渣的根糠心一樣。”分局長吃的一腦門的汗,再喝兩碗綠豆小米的稀飯,這日子就過得很好。

他一個月工資拿的,比熠熠還要高一半兒呢,他老婆擔保前後都是過這生活,本來也不是鋪張浪費的人,普通過日子的,就算是雙職工,但凡日子能過起來,都是這樣非常樸素的。

他們那個年頭的人,跟熠熠颯颯父母一個輩兒的,都是爹媽幫不上忙,靠著夫妻倆結婚上班兒了,一邊養孩子,一遍攢房子,一家一當都這樣出來的。

所以鋪張的日子,幾乎沒有,有錢都是留著有大用,熠熠跟颯颯如今,錢是看著怪多,但是沒有閑錢,她跟舅舅那邊出禮一分錢多的也沒有。

她舅舅那邊早就退休了,孫子辦十周歲宴席,這邊有習俗十周歲辦一下,意思就是成人了,三女那邊親戚太多了,“緊著出那得出多少,這麽多姨媽舅舅的,我給你們分好了,你們一人分幾個,甭管人家混的孬好,就是你的一門親戚了,姨媽舅舅還活著就走動,人沒了要不要走動看你們自己的。”

熠熠就分大舅家那邊,順便還有老太太,這不是她自己要求的,那老太太心思很清楚,知道三女這麽幹,人就明白說了要熠熠去看,熠熠是個大學生那時候,再後來人家嫁人嫁的好啊,這帶的東西都比別人強。

熠熠一進舅舅家們,就老惦記著一件事,那時候家裏沒錢窮的真沒法子了,她媽借錢都是哭著回去的,這舅舅跟舅奶母子倆,是真的冷酷,要不是怕三女吊死在家裏,真的一毛錢不借。

三女給自己戴著個帽子,她回娘家,現在就是最好的衣服最好的打扮,閨女買的衣服都穿著,下車了跟個鎮長的媽一樣的,可氣派體面了,走熠熠前面去。

但是出錢這一塊兒,人家出多少我就出多少,熠熠結婚時候人家怎麽出的,她就怎麽讓熠熠出,就這樣還吃虧呢,“你小孩滿月,以後十周歲都不打算請人,還是多花錢。”

“這倒是不礙事,禮金我出很多同事的也沒辦法,人家打算辦,你不辦,但是你不能不出禮,出了就沒打算收回來。”熠熠把金珠往這邊拉拉,但是她得人到場吃飯,不能白出錢。

還拉著金珠一起過來,金珠不然在家也沒人帶,她現在在姥姥家過周末,知道自己出來要吃席的,高高興興的,現在給養的,什麽東西都能吃,摸著桌子上的糖想吃。

熠熠就給她找一個好的,“吃這個,這個我小時候吃過,味道好吃。”

金珠張嘴就含著了,出來吃席怎麽能不吃糖呢,她在家撈不到一塊糖吃,全家防著她跟防賊一樣的。

越長大一點,心眼就越多。

跑去跟人家小孩一起玩,三女就看自己家裏孩子最好,“你看這孩子多好,你們教育的好,不哭不鬧的,幹事大大方方的,人家問話就說話,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拿的出臺面去。”

熠熠就不錯眼地看著孩子,結果大舅家裏的兒媳婦就一個勁的過來湊,拉著熠熠跟金珠到屋頭裏面去說話,“我現在幹會計的,那天我們總賬會計去跟我一說,我還說巧了,沒想到是你。”

“他們的意思呢也不是要幹什麽,就是想知道查票的信息,看看有沒有他們家的,是哪些票,他們拿回去自查一下,要是有問題的就查缺補漏,省的到時候措手不及的難看,也給他們一個機會。”

“老小兒,你看看,這事兒,他們托我來說說,我原本想找你的,但是又沒去過你家裏,也不好打擾三姨,就想著今天十歲宴你肯定來,逮著機會跟你說說,看看你方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話,那邊錢都準備好了。”

打個手勢,熠熠精神奕奕地問,“十萬?”

“對,至少十萬,這是給你的,看好不好把底單給人家。”嫂子覺得自家人,說話痛快一點兒,今天也忙得很。

熠熠就看金珠一眼,有時候很希望這孩子哭幾嗓子,但是金珠在屋子裏玩呢,坐在一個木頭小椅子上,這個她也有一個,沒想到人家家裏也有。

看著大舅家裏的嫂子,覺得這一門親戚就很迷,你當著孩子面說這些幹什麽,她對著分局長說句不好意思,“我說了不算,再看吧,這個要看我們分局的一把手,我就負責查數據的。”

說著看看時間,領著金珠就出去了,吃飽飯擦嘴就走人。

“媽,要是最近誰給你家裏送東西,送錢的,你都不要要,要是硬塞你就說要報警。”

三女就吃驚,“怎麽了這是?有誰給我送錢的?”

“我怕我現在發達了,有人走後門。”

三女就笑,“那等你發達了再說。”

其實她不知道,不發達也一樣能給人走後門,為的是把你拉下水。

拒絕一定要幹脆利索,顧不顧得上得罪人了,她現在都能想得到,到時候人恨她肯定是咬牙切齒的,這麽多年的錢,總有個上百萬的款子了,加上滯納金跟罰款,說不定這企業半年的業績就白幹了。

就拿著分局長頂缸,分局長那邊也燙手,他為什麽一直不管這個事情呢,也是覺得沒有人頂缸,現在就拿著熠熠頂缸,他級別高了,人家打聽了聽說名單在他手裏,膽子大一點,老總直接上門的,“咱們多少年的關系了,這事兒你就能說了算,這邊都是你的管戶,你使使勁,把我們家拿下來。”

拿下來,就不用查了,就不是問題戶,“我們也不是一分錢不補繳,你拿出幾張單子來,我們配合,把錢給補上,你也好做是不是?”

分局長眼皮子就耷拉著,這些年他經常臊眉耷眼的,人家都說是家裏面老婆離婚鬧騰的,其實不是,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在下面太多年了,以至於跟企業走的太近。

就不能走的太近,太近了人家平時吃吃喝喝送特產,有事兒到你們上,說到你臉上的時候,你就拉不下來臉了,就只能臊眉耷眼。

不能答應,答應了就自己跳火坑,但是逼到節骨眼上去了,這些人急了,就把你往火坑裏推下去,他是給人架起來,熠熠能賴他頭上去,他就能踢皮球,“就算是這次你們家拿下來,事情捅出去之後,就是戳個窟窿出來,馬上全市所有的企業跟窗口都會盤查,然後全省,全國都會巡查起來,這叫偷稅漏稅,而且還有行賄罪受賄罪,大廳那些開票的人,一個都不會少,拔出蘿蔔帶出泥。”

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我對上面的政策跟動態清楚的很,這個事情你趁早不要做,人家工作專班查出來的數據,不是我一個人說拿就拿你家下來,牛熠熠手裏也有底單的。”

老總在一旁茶水都沒喝,心裏面拔涼拔涼的,分局長看他臉色,起來把茶水倒了,另外換了一壺來重新泡著,“你自己想想,我得勸勸你,人家是機關上面下來的,下來就是要辦事兒的,這是個稽查的大案子,系統內自從機構改革以來唯一的大案子了,你想想你今天偷著摸著,明天還能這麽幹下去嗎?”

“不是我一個人做成的事情,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做成的事情,是我們最上面的一把手,人家來了就是查補稅源,人家年紀輕輕來履新,在這邊待幾年還要去省裏,人家也要辦成這個事情。”

說的夠透徹的了,老總的臉就刷白的,他們這樣的人能屈能伸,未雨綢繆,走一步算三步,“這單子都得辦?”

“都查辦,一個不留,你能知道這個消息是你警醒,知道我們在查,你趁早把所有的虛假發票,尤其是十萬元大額的,該轉出的轉出,讓會計連夜做,下周一這個事情就成定局了,要查到你看你補齊了,最起碼不會拿著你開刀。”

會計當初怎麽搞到的發票,怎麽虛假一筆一筆列入,又怎麽抵扣稅款,省下來的一筆一筆的錢,現在再填進去,用分局長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這是早就應該的。”

分局長就繼續往上推,跟熠熠一樣,盡量少得罪人,他也是老奸巨猾,比熠熠要灰色許多,不然這些話一個字他都不許說,這也是屬於給企業通風報信,但是實務裏面的變換錯綜覆雜,哪裏有絕對的敵我關系呢。

要做的,就是收繳稅款,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要實現的目標就是為國聚財。

甭管我怎麽聚上來的,但是國庫要用錢,今天水災明天旱災的,這錢都撥款給的夠夠的,不至於讓地方上拿著個破碗天天去賣地,靠著賣地過那些花花日子。

一些風氣不好,別說外面人看見了,就是自己人看見了,都能給自己氣死,分局長這個人也是總歸正直的一個人,他幹不出來一些事。

現在就推著熠熠去,年輕膽子大,星期一,跟熠熠倆人就進了一把手辦公室。

中午飯都錯過去了,熠熠一直在匯報,有需要測算的,所有的數據都是經過她手的,她再根據一把手的要求,一個表一個表根據不同的緯度清算,包括每一家的最高額滯納金跟最高額、最低額度的罰款。

三個人都素著一張臉,冷氣嗖嗖地往外放,熠熠坐在一把手的椅子上用他的電腦,一會兒覺得腦子熱,一會兒覺得脖子涼。

這個數字她看著就絕望,尤其是給窗口人拽出來的時候。

窗口是自己人,領導不說拽的時候,她先拽的是企業,自己人拎出來看,就特別慘不忍睹,這一半的人都參與了,正式的臨時的,這窗口上的領導班子,能直接嘎了。

嘴巴幹幹的,三個人一口水都沒喝,沒人有心情泡茶,最後一把手忍不住,開始罵娘了,一群什麽玩意兒,自己人給人家拉下水,這整個窗口單位都成黑的了,“這窗口的領導真是個混蛋,下面人幹這個他要是在古代,就得先把他拉出去砍頭,虎門銷煙都多少年了,怎麽腦子裏面還是有毒瘤,這絕對黨史沒學好,哪個能這麽幹的。”

層層上報,一把手罵了一個星期,就成立了一個專班,熠熠一舉成為專班領導,再細致地摸排,又是半個月過去,這半個月金珠就沒看見她媽的人影子。

半個月之後,七月流火的日子裏,一把手帶著她去了省裏,這個案子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天一下就破了。

成為稽查特大案件,整個窗口被一窩端,極個別沒參與的,這樣的性質情況下,你說不知情絕對不能推脫,直接就定性,所有人一律處理。

還是那句話,拔出蘿蔔帶出泥,帶出來多少泥點子吧,整個系統人心惶惶,不僅僅這邊的窗口,全省的窗口都開始徹查,所有的倉庫,都安排人去翻發票,一張一張比對,到底多少人內外勾結,流失了多少稅款,一筆一筆,毫不留情,省裏一個一個工作組下來入駐。

牛熠熠這個女的,整個系統裏面,提起這個案子就會提起來她,當年一個小姑娘查票查出來的,直接上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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