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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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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畫像

除了借據,李知縣家還有一件東西令她懸心。她輕牽馬韁,隨方衍舟身後漫步,只顧著心中盤算,卻未曾留意前方腳步已停。

“哎呦!”她的額頭猛地撞上了方衍舟堅實的後背,鼻骨撞上肩胛,酸痛之感襲來,眼中淚水打轉,幾欲溢出。

她擡頭望去,想看看前方究竟何事,卻見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五哥?你怎麽在這兒?”魏辭盈心中疑雲頓起,回想起喜宴之上,他與二哥形影不離,莫非是他洩露了機密?

魏季忱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興沖沖地走近,抱拳施禮,朗聲道:“殿下,家父聞二位貴人匆忙而至,身邊無侍從相隨,恐此鄉野之地照料不周,特遣我前來安排。”

魏辭盈這才驚覺天色已晚,望著五哥那活潑的模樣,她她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入得驛館,用過簡單的晚膳,待方衍舟與方衍澤各自入房,魏辭盈悄然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到魏季忱房前,輕聲呼喚。

“五哥,小妹有一事相求。”魏辭盈雙手合十,眼中滿是誠懇。

“何事?”魏季忱向後讓了讓,放她進入房間。

“你能不能幫我支開他們倆?”魏辭盈悄聲道。

魏季忱果斷地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麽?你還沒聽我說原因呢!”魏辭盈站起身來,擡高了聲音,驚訝地問道。

魏季忱攤了攤手,“臨行前母親特意囑咐,要我緊盯你,不可胡來。”

魏辭盈頹然坐下,緊咬唇瓣,苦思冥想。忽地,她面色一轉,走到魏季忱身旁,拉住他的衣袖,撒嬌道:“五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幫我這一次吧,求你了……”

魏季忱依舊不為所動,堅定地搖頭,“母親的吩咐,我豈敢違背。”

見軟的不行,魏辭盈轉而慢條斯理地踱起步來,“既如此,母親叮囑我們莫要沾染賭習,妹妹自然也是不敢違背的,回去後還是如實向父親母親稟報吧。”

“你如何得知?”魏季忱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不打自招,懊惱地敲了敲腦袋,支吾道,“我不過是偶爾手癢,過過手癮罷了。”

她掩唇輕笑,“自然是四姐了,你在江寧的一舉一動,四姐可是通通告訴我了。”

“就知道是她!前兒個就拿這事威脅我,讓我去拉扯那個沈洛荷。我好心幫了她,結果轉頭就把我出賣了!”

魏季忱憤然站起,焦急地拉住她的手,“小妹,我的好妹妹,你可千萬莫要告訴父親母親,他們要是知道了,非把我的腿打斷了不可。”

魏辭盈另一手覆上他的手背,輕拍幾下,“只要你今日答應幫我支開他們倆,我保證此事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四姐知。”

魏季忱咬牙跺腳,終是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地說道:“我答應你!”他望向二位皇子居住的正屋方向,放低了聲音,“只是這種鄉野之地,何事能將兩位皇子引走呢?”

魏辭盈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她湊到魏季忱耳畔,低語幾句,二人心領神會,相視一笑。

“七爺,七爺?”很快,魏季忱的聲音便悄然在方衍澤的窗沿下響起。

方衍澤正被他五哥獨自關在屋中讀書,聽到有人呼喚,急忙起身,輕啟門扉,露出一線縫隙,向外窺探,“誰啊?”

“七爺,是我。”魏季忱立即笑臉相迎,“這小城雖不及江寧繁華,卻也有些別致之處。小人尋得一處妙地,眼下戌時剛過,特來邀請殿下前往,聊解乏味。”

方衍澤眼中閃過一絲興趣,卻又迅速斂去,“什麽地方啊,不會是青樓吧?爺可看不上那種地方。”

“哪兒能啊!”魏季忱湊到他耳邊,悄悄說了兩句,便見方衍澤按耐不住,望向方衍舟的房門,面露猶豫。

“五爺方才已命人備下熱水沐浴,想必是勞累一日,準備早些歇息。”魏季忱的聲音充滿誘惑,方衍澤終於放下心中顧慮,使了個眼色。魏季忱心領神會,牽來駿馬,引著方衍澤悄然離去。

魏辭盈透過窗戶,看著二人離去,心中松了口氣,側耳傾聽方衍舟房內的動靜。

不一會兒,聽得門扉輕啟,木桶碰撞之聲響起。她又靜候了片刻,方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氣,故意加重腳步,急促地跑到方衍舟房前,用力拍門。

“殿下,殿下,不好了!七皇子殿下不見了!”她高昂清亮的喊聲穿透房門,室內隨之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似乎有人赤足跑到門前。

那人影剛觸及門扉,卻又停住。魏辭盈疑惑地等了片刻,再次呼喊:“殿下,七皇子殿下不在屋中,他的馬也不見了。我派人四處尋找,都不見蹤跡!我那個不爭氣的五哥也不見了!”

她擠出幾滴眼淚,憋著氣,故作哽咽道:“聽聞貴如縣賭場極多,我那五哥素來有此陋習,莫非是他哄騙了皇子,誤入歧途?那賭場可是只認錢不認人的地方啊!嗚嗚嗚,這可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房門忽地敞開,方衍舟僅著一件罩衫,赤足而立。水汽繚繞間,健碩的身形在薄如蟬絲的罩衫下若隱若現,胸膛大片濕漉漉的肌膚顯露在外,散發出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面色微紅,顯然是被水汽所烘,聲音也是悶悶的,“你說的可是真的?”

魏辭盈未料到他如此焦急,竟連衣服也不及穿好。她的眼神飄忽向兩側,耳根微熱,卻仍是繼續用力地吸著鼻子,帶著哭腔道:“不敢有半句虛言,殿下若不信,可召驛館主事一問便知。”

“那你可知,他們可能去哪個賭場?”

魏辭盈掩面“痛哭”起來,“這貴如縣的賭場多如牛毛,若是一間一間找去,只怕天亮了也未必能找全。”她忽然頓住,似是想到什麽,“不過方才聽這驛館的本地人說,準許生客進場的只有六家……”

“那還等什麽,速速找人帶路,我們即刻前往!”方衍舟說完,房門又砰然關閉,帶起一陣風。

魏辭盈楞在緊閉的房門前,片刻後,只見方衍舟已穿戴整齊,急匆匆地沖了出來。

貴如縣地廣人稀,林木茂密,一行人策馬疾行,許久才見下一處村落。按照她與魏季忱的計劃,方衍舟將在第六家賭場找到他們。經過一片幽暗的樹林時,魏辭盈悄悄從隊伍中溜出。

她驅馳直奔李知縣家,白日裏在他家中,魏辭盈似乎看到屏風背後的寢居墻上掛了一幅畫,畫前還供奉著香火。

可是,透過縫隙,她卻看到那掛畫的一角並非佛像,倒像是朝服的衣角。

小小知縣家中,供奉著大梁官員的畫像。從離開李家,她心中就一直放不下,決定要再去看一看畫上之人究竟是誰。

隱隱地,她感覺此事萬分蹊蹺,憶起趙家的慘痛教訓,心知此事不可再聲張,尤其不能再讓方衍舟和方衍澤知曉。

方衍舟八面玲瓏,心思縝密,她摸不清深淺;那方衍澤雖看似天真無邪,但他與太子同為皇後所出,亦不可小覷。

李家院中寧靜清幽,燈火皆已熄滅,唯有廂房一角,燭影搖曳,映照出一位女子在燭光下細細縫補的溫婉身影。門外傳來清脆的叩門聲,那身影微微一頓,隨即緩緩起身,步履輕盈地走向門口。

“是姑娘?”李夫人見到來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姑娘深夜來訪,可是有何緊要之物遺忘在此?”

今晚時間緊迫,她擔心魏季忱無法拖住方衍舟,心焦如焚,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夫人,晚輩見室內供奉了一幅畫像,不知可否入內一觀?”

李夫人聞言,面色微變,略顯猶豫,“畫像?辭盈姑娘怕是記錯了,我府中並無畫像……”

“夫人!”見李夫人神色閃爍,她心中更是疑惑不安,“正屋屏風後,分明掛著一幅身穿大梁官服之人的畫像!”說罷,她不顧李夫人的阻攔,徑直往室內走去。

二人拉拉扯扯間,終於來到正屋,魏辭盈一把推開屏風,露出那幅畫像。

屋內昏暗,月光透過窗欞灑下斑駁的光影,畫像上的人影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朦朧不清,只能看出是一襲青藍色朝袍,其上刺繡精美細膩,胸前似有龍鳳之紋隱現。

她忙點燃案上的蠟燭,明亮的火光瞬間驅散了黑暗。當她舉起燭臺,火光映照出畫像上那人的面容時,一滴蠟油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上,她痛呼一聲,慌忙將燭臺放回案上。

燭火隨著她的動作在黑暗中搖曳,魏辭盈定睛看著燭臺旁燃燒殆盡的香灰,心如刀絞。只覺從烈火被扔到冰窟中,刺骨的寒意激得她牙齒上下打顫,在冰水中麻木地僵硬。

畫上那人,面若銀盤,唇似絳珠,杏眼爍爍,堪稱絕世容貌,卻偏偏氣質英威,凜凜如風,著實是一位巾幗神女。

這是她最不曾想到的人,亦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她茫然地望向墻上的畫像,目光久久無法移開。畫中的長公主威嚴肅穆,氣派非凡。可她卻忍不住想到,向自己傾訴心聲時,那單薄孤獨的身影。

她喃喃自語道:“為什麽是你……”

李夫人無聲地站在她身後,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她柔聲安慰道:“若非長公主殿下關照,我們一家老小早已餓死在西北草原了。”

聽著李夫人由衷的感激,魏辭盈卻覺得自己荒謬可笑,她輕輕笑了笑,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而後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滿心雜亂的思緒被沖刷得一幹二凈,化作一片空白。

她擡頭望向窗外晦暗的月光,眼前似乎浮現出瑤華宮琉璃瓦上的奪目光芒。那光芒如同煙花般絢爛而短暫,轉瞬即逝。

她好像又一次,獨自置身於黑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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