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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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從南疆回到京城已有一段時日。
再過不久便是皇祖母的生辰，也是年下。於是我帶著飛絮和清荷出宮。看看有沒有什麽新奇玩意兒找來給皇祖母逗個樂。
嘉物齋的小點心倒是可以多買一些，各宮嬪妃和丫頭們都很喜歡。皇祖母倒是喜歡這裏江南織造的緞子，這裏的緞子顏色莊重，花紋典雅，適合拿來做各種各樣的荷包。
我隨著掌櫃的和老板娘進入內室，瞧著老板娘從櫃臺後鎖著的閣子裏端出了一個圓盒。
待圓盒被打開，我不禁驚嘆，指著那盒子中的物件問老板娘，“這可是真的？”
“回小姐的話，自然是真的。”
細膩器重，玉潤渾圓。
想不到京城的嘉物齋中經由如此寶物。
“老板娘和掌櫃的好見識，如此貴重的寶物，竟能在這京城的嘉物齋中找到。真所謂大隱隱於市。”
“說起來，民婦原也是南海邊小地鄉紳家的獨生女兒。父母經商，雖不說萬貫家財，倒也是富甲一方。只不過父母不幸雙亡，幾個叔伯喪盡天良，搶奪我父母的遺產。幸得父母生前在京城的好友相助，才勉強保住了了我父母的宅院和我的嫁妝。我家掌櫃的出身貧苦，生在南海，他的父母都是采珠人。早年我和他經收留我的恩人介紹，就這樣成了親。為了開這間店，我們拿出了全部積蓄還遠遠不夠。這顆南珠是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物，是他們拼了性命藏起來的一顆珍珠。當時我家掌櫃的想要把這顆珍珠變賣，我想著如此珍貴，若是惹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把嫁妝和宅院都變賣，才開了這間嘉物齋。我家掌櫃的總覺得虧欠我，所以才像公主獻寶。”老板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眼中還有些不舍，“讓公主見笑了。”
各個朝代，珍珠一直被禁止在民間私采和販賣。采珠人是終生不能改業的晝民，是賤民。當我在書卷上讀到的時候，摸著自己珠釵上的珍珠，心中悲涼。只是因為生而不同，我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們便是永不得翻身的賤民嗎？他們所有捕撈的珍珠要上交官府，那群官員是什麽樣的秉性，只看這京城中為非作歹的貪官汙吏，便知那些朝廷派往偏遠之地監工的官員定是更加囂張。
“想來，掌櫃的的父母定是受了那些酷吏的折磨。本公主作為大興的皇族，卻不能阻止貪官汙吏為禍百姓，實在是憤慨難平。”
“公主切莫如此自責。大興無人不知公主德行。公主慈心，小人感激不盡！小人此番獻寶絕非想要讓公主如此，讓公主不悅，是小人的罪過。請公主贖罪！”
說著，掌櫃的和老板娘就一齊跪了下去，向我磕頭請罪。
“掌櫃的，老板娘，快快請起。你們說的不過是真話，何罪之有。本公主享受朝廷俸祿，萬民崇拜，就不應該僅僅是個擺設。”我親自扶起他們，“采珠人的悲慘命運本公主也早有耳聞，不知掌櫃的可否為我講的更明白些？”
“小人遵命。”
掌櫃的便向我講述了采珠人的一生。
原來，采珠人所受到的非人虐待到還不是最淒慘的。采珠人要穿上厚重的鐵鞋在海底行走，他們長期閉氣在海底，對健康造成損害。海底冰冷，且珠蚌也不是那樣容易就找到的。停留時間太短，采不到朱蚌，完不成任務，不僅會遭遇毒打，更是沒有飯吃。而在海底停留時間太長，就會因窒息或寒栗而死。若是遇到海底的兇猛獸類，來不及逃避，被獸類撕裂而在海底噴出的鮮血會浮上海面一縷，這時船上的人方才知水下的人已經葬身魚腹。除此之外，若是碰到天氣惡劣的時候，一個浪就能讓整船的人葬身海底，更不用說海底的人。
“在合浦珠池，我的家鄉，有一個望斷池，所產珍珠為南珠中的上品。該池水深浪急，惡鯊雲集，珠民下海彩珠多葬身魚腹，珠民的家屬常常在岸邊企盼親人歸來，卻多是失望。故該池得名望斷池。”
珍珠，來之不易。
圓盒中的這顆南珠色澤成樣是南珠中的極品。
“你如今將這寶物獻於我，可是想要我為你們做些什麽？”
“小人，小人不敢。”掌櫃的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老板娘也跟著他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其實這顆南珠，本不是家父家母私藏所獲。當地酷吏不僅對采珠人極盡折磨克扣，連上貢給朝廷的珍珠也是他們先撿好的去。這顆南珠本事家父家母想要帶著我逃離那個人間地獄而偷偷從當地官員拿走私藏拿走的一斛極品珍珠中拿走了這一顆。小人私藏貢品多年已是罪該萬死，只是小人死不足惜，仍不能逃離悲慘命運的采珠人，日日要受到酷吏折磨。生來是賤民也就認了，辛勤勞作，卻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小人逃離了家鄉，可其他的采珠人，和他們的後代，沒有人能有小人這樣好的運氣。小人為了逃離那些酷吏，在冰冷的海水中漂泊整整一月才到達另一端的岸邊。”
“公主，您知道麽，我家掌櫃的當年足足修養一年全身的皮膚才重新長出。”老板娘跪在我的腳邊，哀聲哭泣，“我家掌櫃的自己逃離了那個人間地獄，卻忘不了那裏的鄉親們仍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我們二人自知私藏國寶，死罪難逃。如今獻寶於公主，是因為長昭公主德行顯著，慈悲心腸，公主是最得皇上太後寵愛的公主，一定能為這些百姓做些什麽。公主，他們雖為賤民，卻仍是民啊。”
我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走出了嘉物齋的大門。
我收下了這顆極其珍貴的南珠。
我一定要為他們做些什麽。
他們今日這樣，無非是想要得到我的幫助。地方官吏貪汙貢品，虐待百姓，這樣的事情，我不會不管。
晃著神，卻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小巷當口。
清荷拽了拽我的袖子，小聲說到，“主子，咱們還是從大路走吧。”
“也好。”
我剛準備轉向大街，餘光瞥見一個青衣女子慌慌張張的從小巷中的岔路轉向奔了過來。
“救命！救命！救救我！救命啊！”
她身後追來了幾個面目兇悍，手持棍棒的威武壯漢。
“飛絮！”
“主子，飛絮保護的是您。”
“快去救她，我這裏不要緊。”
待飛絮擋在那青衣女子與壯漢之間，我向那女子招手，讓她過來。
“別擔心，這位姑娘功夫很好，這裏行人來往，已經有人去報官了，別怕。”
這姑娘眼中是淚，驚恐仍未減去，“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只是這夥人……”
一陣馬蹄聲，驚跑了那幾名壯漢。
飛絮迅速回到我身邊。看她神態如常，可我卻覺得好笑。飛絮一定不甘心。在宮裏規矩著規矩，她從沒在佛寺跟著師父時痛快教訓欺人太甚惡霸的消遣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打架，卻被驚跑了，難免她失望。
“你怎麽在這兒？”
我一聽聲音，猛地一擡頭。
竟然是葉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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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著掌櫃的和老板娘進入內室，瞧著老板娘從櫃臺後鎖著的閣子裏端出了一個圓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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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姐的話，自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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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和掌櫃的好見識，如此貴重的寶物，竟能在這京城的嘉物齋中找到。真所謂大隱隱於市。”
“說起來，民婦原也是南海邊小地鄉紳家的獨生女兒。父母經商，雖不說萬貫家財，倒也是富甲一方。只不過父母不幸雙亡，幾個叔伯喪盡天良，搶奪我父母的遺產。幸得父母生前在京城的好友相助，才勉強保住了了我父母的宅院和我的嫁妝。我家掌櫃的出身貧苦，生在南海，他的父母都是采珠人。早年我和他經收留我的恩人介紹，就這樣成了親。為了開這間店，我們拿出了全部積蓄還遠遠不夠。這顆南珠是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物，是他們拼了性命藏起來的一顆珍珠。當時我家掌櫃的想要把這顆珍珠變賣，我想著如此珍貴，若是惹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把嫁妝和宅院都變賣，才開了這間嘉物齋。我家掌櫃的總覺得虧欠我，所以才像公主獻寶。”老板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眼中還有些不舍，“讓公主見笑了。”
各個朝代，珍珠一直被禁止在民間私采和販賣。采珠人是終生不能改業的晝民，是賤民。當我在書卷上讀到的時候，摸著自己珠釵上的珍珠，心中悲涼。只是因為生而不同，我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們便是永不得翻身的賤民嗎？他們所有捕撈的珍珠要上交官府，那群官員是什麽樣的秉性，只看這京城中為非作歹的貪官汙吏，便知那些朝廷派往偏遠之地監工的官員定是更加囂張。
“想來，掌櫃的的父母定是受了那些酷吏的折磨。本公主作為大興的皇族，卻不能阻止貪官汙吏為禍百姓，實在是憤慨難平。”
“公主切莫如此自責。大興無人不知公主德行。公主慈心，小人感激不盡！小人此番獻寶絕非想要讓公主如此，讓公主不悅，是小人的罪過。請公主贖罪！”
說著，掌櫃的和老板娘就一齊跪了下去，向我磕頭請罪。
“掌櫃的，老板娘，快快請起。你們說的不過是真話，何罪之有。本公主享受朝廷俸祿，萬民崇拜，就不應該僅僅是個擺設。”我親自扶起他們，“采珠人的悲慘命運本公主也早有耳聞，不知掌櫃的可否為我講的更明白些？”
“小人遵命。”
掌櫃的便向我講述了采珠人的一生。
原來，采珠人所受到的非人虐待到還不是最淒慘的。采珠人要穿上厚重的鐵鞋在海底行走，他們長期閉氣在海底，對健康造成損害。海底冰冷，且珠蚌也不是那樣容易就找到的。停留時間太短，采不到朱蚌，完不成任務，不僅會遭遇毒打，更是沒有飯吃。而在海底停留時間太長，就會因窒息或寒栗而死。若是遇到海底的兇猛獸類，來不及逃避，被獸類撕裂而在海底噴出的鮮血會浮上海面一縷，這時船上的人方才知水下的人已經葬身魚腹。除此之外，若是碰到天氣惡劣的時候，一個浪就能讓整船的人葬身海底，更不用說海底的人。
“在合浦珠池，我的家鄉，有一個望斷池，所產珍珠為南珠中的上品。該池水深浪急，惡鯊雲集，珠民下海彩珠多葬身魚腹，珠民的家屬常常在岸邊企盼親人歸來，卻多是失望。故該池得名望斷池。”
珍珠，來之不易。
圓盒中的這顆南珠色澤成樣是南珠中的極品。
“你如今將這寶物獻於我，可是想要我為你們做些什麽？”
“小人，小人不敢。”掌櫃的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老板娘也跟著他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其實這顆南珠，本不是家父家母私藏所獲。當地酷吏不僅對采珠人極盡折磨克扣，連上貢給朝廷的珍珠也是他們先撿好的去。這顆南珠本事家父家母想要帶著我逃離那個人間地獄而偷偷從當地官員拿走私藏拿走的一斛極品珍珠中拿走了這一顆。小人私藏貢品多年已是罪該萬死，只是小人死不足惜，仍不能逃離悲慘命運的采珠人，日日要受到酷吏折磨。生來是賤民也就認了，辛勤勞作，卻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小人逃離了家鄉，可其他的采珠人，和他們的後代，沒有人能有小人這樣好的運氣。小人為了逃離那些酷吏，在冰冷的海水中漂泊整整一月才到達另一端的岸邊。”
“公主，您知道麽，我家掌櫃的當年足足修養一年全身的皮膚才重新長出。”老板娘跪在我的腳邊，哀聲哭泣，“我家掌櫃的自己逃離了那個人間地獄，卻忘不了那裏的鄉親們仍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我們二人自知私藏國寶，死罪難逃。如今獻寶於公主，是因為長昭公主德行顯著，慈悲心腸，公主是最得皇上太後寵愛的公主，一定能為這些百姓做些什麽。公主，他們雖為賤民，卻仍是民啊。”
我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走出了嘉物齋的大門。
我收下了這顆極其珍貴的南珠。
我一定要為他們做些什麽。
他們今日這樣，無非是想要得到我的幫助。地方官吏貪汙貢品，虐待百姓，這樣的事情，我不會不管。
晃著神，卻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小巷當口。
清荷拽了拽我的袖子，小聲說到，“主子，咱們還是從大路走吧。”
“也好。”
我剛準備轉向大街，餘光瞥見一個青衣女子慌慌張張的從小巷中的岔路轉向奔了過來。
“救命！救命！救救我！救命啊！”
她身後追來了幾個面目兇悍，手持棍棒的威武壯漢。
“飛絮！”
“主子，飛絮保護的是您。”
“快去救她，我這裏不要緊。”
待飛絮擋在那青衣女子與壯漢之間，我向那女子招手，讓她過來。
“別擔心，這位姑娘功夫很好，這裏行人來往，已經有人去報官了，別怕。”
這姑娘眼中是淚，驚恐仍未減去，“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只是這夥人……”
一陣馬蹄聲，驚跑了那幾名壯漢。
飛絮迅速回到我身邊。看她神態如常，可我卻覺得好笑。飛絮一定不甘心。在宮裏規矩著規矩，她從沒在佛寺跟著師父時痛快教訓欺人太甚惡霸的消遣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打架，卻被驚跑了，難免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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