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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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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

那先前那些傳言……有些話從徐辭腦中飄過。

簡直全無道理……徐辭忍不住回想方才阮思音三箭齊發的樣子。

他側開眼神……一時不敢與阮思音對看。

阮思音死裏逃生,神情冷寂,一貫善於掩藏自己心思,現下也沒太大波動。

按說秋狝有眾多人參加,其中不乏只是過來游玩的小姐公主,她們容易受傷,是以樹林和秋狝獵場中早就被檢查一遍,以防有重大危險發生。

這地方野豬是多的,但與其可怖面容相反,野豬一般不願主動攻擊人類,這只卻有些特別。

她俯下身去看。

按說這野豬應當早沒命的,不知為何喘息聲還有些大,眼珠也紅得不正常。

阮思音正疑惑著,那野豬忽然暴起,猛地襲擊了阮思音,尖牙刺穿了阮思音的手臂。

這一下誰都沒反應過來,徐辭一劍砍斷野豬的頭顱,趕忙蹲在她的身旁看她傷勢。

阮思音扶著手臂,痛得不行,額頭沁出冷汗。

徐辭慌亂道:“疼麽?還能走麽?別慌,我身上有傷藥。”

阮思音忍著痛上了藥,一直一聲不吭。

徐辭細心地為她綁上繃帶,瞧著阮思音慘白的臉,連帶著自己額頭上也留下冷汗。

傷勢看著嚴重,好在及時止血。

阮思音受了傷,稍微一動傷口就會出血,此處離營地很遠,走回去至少好兩個時辰,回去救治必須騎馬。

徐辭想了想,道:“我們現在先去個空曠地方,你在那等我,我回去牽一匹馬來,再帶你回去。”

阮思音點了點頭,手臂痛的發抖。

徐辭不住查看阮思音的形勢,看見她蒼白的唇,心裏面愈發著急。

往樹林邊緣處走了幾步,空間開闊了些,危險減少,徐辭便加快了腳程離去。

阮思音坐在原地等他。

她腦中一片麻木,方才摔倒,好像連腳腕處也有傷。

俯身查看,紅彤彤的一片,隱隱有腫起來的趨勢。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祝之林下意識便選擇了許吟秋。

分明是她清楚明白的事,可為什麽這樣令人傷心呢?

萬一那只野豬沒有被樹枝卡住,阮思音就此喪生於尖牙下,他會怎麽樣呢……

會後悔吧,是一條人命呢。

但若是再來一次,他也一定會選擇許吟秋。

阮思音沈默地想。

方才徐辭還在,她便什麽也沒表現,現下只剩自己一個人,便忍不住心酸失落。

腦中紛亂如麻,各種情緒交織如刀割,她當真不知如何自處。

林中深處淅淅索索傳來聲響。

光影飄搖不定。

她低頭揉揉腳踝。

忽然一只箭矢破空而來,堪堪從她頭頂擦過,正中身後的樹幹,入木幾分。

阮思音大驚,回身查看箭矢入木的情況,不由得渾身一激。連忙大喊:“是誰在射箭?看清楚了!這裏是人,不是獵物!”

林中沒有回答。

阮思音漸漸覺得不對勁,風吹草動都提高警惕。

沒過多久又是一箭,好在阮思音註意到提前躲避。箭矢劃破了她的衣衫。

阮思音陡然一驚——這人是故意的!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她沒多想,趕忙逃離此處。

越空曠的地方越有利於敵人射中,她轉頭往來時的方向奔去,那裏樹木更多更寬,有利於她藏匿。她聽不見那人在何處,林中任何聲響都能嚇得她驚魂不定,只敢一直一直往前跑去。

手上的痛感加劇,阮思音疼得流淚,腿上也漸漸沒了力氣。

不知道跑了多久,臉上混著淚水和泥土,胸腔喉口都嘶啞幹裂,眼前忽然出現一篇藍色的花海,柔弱的花葉飄搖,好像一片夢中之景,她倉皇跑進,又跌在花叢中。

藍色的靜謐包裹,阮思音不確定是否躲過了那人的追蹤,花香包裹著她,她只覺得身上沒有一處不是麻的。

天光明明暗暗,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力氣跑了,只能躺在原地喘著粗氣,心中存著僥幸,希望那個人沒看見自己藏在花叢裏。

可這裏為什麽會有花叢呢,她疼得蹙起眉頭,藍色的花是她編的,她只在太後展示許吟秋的畫作上看見過,找個借口只是想單獨約許吟秋出來。

樹林深處怎麽會真的有藍色的花,還跟她說的一樣,是一片花海……

她好痛,痛得不能思考,一個念頭劃過……難不成已經死了,現在才會看見這些。

或許是老天幫她一把,天上忽然下起雨來。

林中生了霧氣,更看不清了。

她在花叢中等到天黑,才敢摸索回去。

行宮燈火通明,阮思音渾身濕淋淋地,受傷的手不停顫抖,身體又冷又熱。

她覺得很不舒服,強撐著站起,腦中只有一個最要緊的念頭——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能被人發現,若是被人看見,又會有人在有損皇家顏面上做文章。

想著只敢挑沒人的地方回去,好在她住的宮殿偏僻,一路上躲避也不算太難。

她的偏殿旁邊挨著的主殿是祝之林休息的地方,她從側面悄無聲息回去的時候,正好要路過月門。

經過時無意識往內一瞟,只見樓上的檐下,一對璧人姿態閑散,喝茶聽雨,嘴角掛著清淺笑意。

阮思音心頭猛地一縮,心中有什麽東西好像徹底碎了。

*

阮思音發了一夜的燒,迷迷糊糊地夢見蜀中,夢見祖母,夢見哥哥。夢見那個夢。

*

秋狝後場阮思音因病一直在行宮休息,整日睡覺不見人。

一直到回王府那日才出現。

*

軍務告急,第二日晚,祝之林便離開了獵場。

秋狝一共三天,最後一日阮思音告病不出,在行宮裏躺了一日。

徐辭過來探望,他問昨日牽馬回到樹林時,為何不見阮思音蹤影。

他昨晚上被軍務纏身,也沒來得及過來探望,今晨得了空便過來看看。

徐辭一大早上來找她,看見她坐在榻上喝粥,松了口氣道:“你回來了啊。”

“昨天你在哪?我牽著馬來的路上下了雨,緊趕著過去,你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我想著你應當是去躲雨,但樹林裏到處找不到你,你到哪裏去了?你知道我有多著急麽?”

阮思音燒了整夜,嗓子是啞的,還不忘扯出個笑對徐辭道謝,“昨日下起雨,索性都要淋雨,我傷口已經沒那麽疼了,就想著先往營地走,路上會碰見徐將軍。不過我不識路,應是走了個錯誤的方向,同將軍錯過了。”

“自己回去?”徐辭拔高音量,“回到營地那麽長一截路你能自己走回去?豈不是一路上都在淋雨?”

孟曉插了一句,“是啊,王妃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濕的。”

阮思音不自在地笑了笑,“這雨下的急,半路上已經沒下了。”

徐辭蹙著眉,緊抿著唇不說話。

阮思音像無事發生一般,她婢女為她端上藥粥,她專心於眼前,用調羹攪動散去熱氣,用唇嘗了嘗勺尖,又蹙著眉頭放下了。

徐辭過了會道:“請大夫了嗎?”

阮思音回:“請過了,大夫剛走,已經吃過藥了。”

他又問:“手上的傷呢?”

“也換過藥了,多謝將軍關心。”

阮思音的手打了石膏,掛在胸前,徐辭仔細打量了幾眼,確信沒什麽問題才松了口氣。

一時間兩人都無話。

本來從前徐辭是一句話都不想跟阮思音講的,可昨日那三箭,楞是讓徐辭回味悠長,連帶著半晚上談論軍務,徐辭發神,口中竟無意識地說了個“……三箭。”讓身旁的護衛楞楞聽了半晌,問他:“將軍在說什麽,可是要屬下去拿弓箭?”

徐辭回想起這一遭,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阮思音沒有留徐辭喝茶的意思,況且兩人身份,留下來喝茶也顯得怪異。

徐辭便在庭下走了幾步,問道:“徐某還不知道王妃精通箭術,可是小時候學的?”

“是,長紀先生住在蜀中,幼時在他那裏學過幾次箭術。”

徐辭聽完一驚,長紀是箭法高手,曾在朝中任職,後來年歲漸高,告病回鄉。一直聽說他隱居山林,坊間再無他的消息流傳,沒想到竟在這裏聽見他的名字。

“長紀先生現在在開設學堂麽?”

“不是,只招熟識的人家中的小孩,在他那學學箭術,權當作個興趣。”

“某從前在軍營,也曾得到過長將軍的指點,後來聽說他回鄉,某在邊關,沒能送他一程。聽說他請辭是因為長將軍的妻子離世,一日一日身體不好,現今呢?”

“應是不錯的,住在他府上時,每日都隨他下河抓魚,長將軍親自帶頭,次次都能抓到好多大魚。”阮思音想起那個矍鑠老頭,不由得笑了。

徐辭聽完也是放松不少,笑著,“如此便好。”

兩人立在院中,一番話下來又不知要講些什麽。

阮思音神情平靜,但看得出她是撐著一口氣,徐辭嘴角癟了癟,道:“那好,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記得好好養傷,近幾日別出去走動了。”

阮思音應好。

“不送將軍了。”

徐辭走後,孟曉驚訝道:“徐將軍這是怎麽了?”

她從前每次看見徐辭,後者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什麽時候這般和顏悅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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