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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音慌忙起身,旁人也過來拿起手帕去擦拭。

老單的手要伸過來時,阮思音忙道:“無事無事,只撒了一點,不用擔心。”

說著起身去了隔間。

她無奈擦拭幹凈,周身圍繞著一種濃郁的香氣,忽然又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她方才從宮中出來,拿到的第五封信,準備明日給許吟秋的。

這東西貴重,她一直都貼身放著,現在被油浸濕,隱約能看見內裏祝之宣鐵畫銀鉤的筆跡。

她暗道糟糕,拿出來晃了兩下,香味便撲鼻而來。

左思右想,這東西已經如此,油跡不能去除,又不能不送,明日送過去時就將實情告訴許吟秋。她總歸比祝之宣好說話,瞧著也不珍視這信,多半不會有什麽大事。

出門時付小義等在門口,問她,“無妨吧?”

阮思音忙道:“沒事。”

這被毀的信有點像個燙手山芋,阮思音急於出手,當晚上就去了碧曲樓。

阮思音給許吟秋信件時,把上面的油漬解釋了兩句。

只說最近表兄從西域帶回來的精油,沒留神灑在了信上。

許吟秋打量了幾瞬,信封上香味撲鼻,能瞧見內裏有字,但看不清楚。

她低聲問:“這味道……”

“哦,這是一種西域的花制成的精油,好聞著呢,姑娘要是喜歡,我讓表兄制成香膏送來給姑娘使用。”

許吟秋拿著信封,沒說什麽,只道:“不必了。”

阮思音見她不對上面的痕跡有什麽想法,正好今晚上還要跟著胡商一起去工廠看看,等許吟秋一看完就提前告辭。

她去了工廠,等工人把取出原料來時,忽覺這精油的味道又恢覆成了第一次聞到的味道,她心下一喜,這下子這筆錢可算沒有打水漂了,高興之餘問道:“為何今日下午我聞到的那瓶有問題呢?”

付小義打趣:“說不定是你下午連吃了幾盤果脯的緣故。連味覺都變了。”

阮思音高興地很,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當下笑著應:“付老板小心眼得很,吃你幾盤果脯都著急。”

正在制香廠房中間看得高興,預想著這次肯定能賣個好價錢,聊到深夜,幾個商人都要回客棧休息。阮思音走出廠房,忽然看見孟曉在自家馬車旁焦急地等待著。

阮思音一眼看見她,沒先去招呼,等到把老板們的回程都安排好了,才坐上馬車。

孟曉在她出來後便看見她了,知道她不能貿然過來,便在車中等候。

阮思音在車廂外與付小義打完招呼,撩簾進入車內,才問道:“怎麽了?”

孟曉壓低聲音忙道:“王妃,大事不好了!許姑娘出事了!”

“什麽事?”

“許姑娘晚間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麽,忽然暈倒,身體變得好差,清兒過來揪著我不放,吵著要見您!說是今日晚間您去碧曲樓給許姑娘下毒了!”

阮思音一邊聽著,一邊讓馬車夫加快腳程回府,聽完後冷靜反駁:“荒唐,我閑來無事為何要給許姑娘下毒?”

“不知道,清兒在如徽院撒潑,非要您出來給個說法,我只能說您是外出探望友人,讓其他人先把她穩住,自己出來找您。”

孟曉性子急,說著說著慌亂得很,“奴婢臨走前讓人去碧曲樓看過,回來的小姑娘說許姑娘情況極差,好像……”

“好像什麽?”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太醫正在救治。”

阮思音聞言眉頭一蹙,太醫都來了……接著安慰道:“不用慌,我什麽也沒做,出了什麽問題回府好好探查清楚即可……”

回到王府後,得知祝之林也回來了,孟曉找阮思音耽擱了不少時辰,他比阮思音得到消息早,也是快馬加鞭回的齊王府。

急匆匆趕到碧曲樓,只見榻上的許吟秋面如金紙,阮思音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祝之林守在她榻前,太醫正為許吟秋把脈,從面上看不出病情好壞。

清兒在床前哭泣,見阮思音出現,急忙告知了祝之林。

祝之林面容肅穆,只說“知道了。”沒往她那處看。

*

好在太醫來的及時,在阮思音回來之後,不一會兒便悠悠轉醒。

在外間等待的阮思音松了口氣。

等太醫走後,才進屋探望。

她方一進屋詢問,只見許吟秋身子薄薄的像一片秋葉,無力依靠在祝之林懷中,面頰上猶有淚痕。

平日裏看見還不覺得,今日她未施粉黛,褪去釵裙,才發覺許吟秋果真是十足病弱模樣,惹人心疼。

祝之林見她進來,安撫好許吟秋,冷著臉出去了。

阮思音自覺跟在其後。

二樓陽臺外風雨欲來,阮思音從未看見過他這般生氣的模樣,那封透著字跡的信被擺在許吟秋作畫的茶桌上。

“這封信,是你交給吟秋的?”

“是,但……”阮思音急於解釋,祝之林卻不願聽。

“信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不必說了,本王知情,但這信封上的香味,是你做的吧。”

阮思音連忙將精油誤灑在身上的事情說了。

祝之林卻冷笑一聲,“這麽巧?”

阮思音不解其意。

故作鎮靜地問:“可是這精油的問題?這精油在西域常用,此前也有胡商在京城中售賣,從未聽見出現過什麽問題,此中定然有什麽誤會……”

“你是說太醫說假話誣陷你?”

阮思音慌了神,腦中的弦忽然斷了,吞吐道:“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許吟秋聞了那信封上的精油身子不適,按說那精油粘在她的衣服上許久了,她的身體沒有絲毫怪異之處,應當不會是這精油的問題。忽然又想起在工廠時,老單給她講解,說商隊在西域時,有人對這采取的這油過敏,但是極少,要在商鋪中售賣時還是要多加一句為好……

難不成這麽巧,怎麽會這麽巧?

許吟秋恰好就對著精油過敏麽?

祝之林冰冷的眼神刺骨涼,阮思音隱隱覺得從脊骨爬上一股絕望。

她好像無意之間將許吟秋置於危險境地,跟夢中發生的一樣。

可她從無此意,而這事仍舊發生了。

“王爺不信我麽?”

“本王只信事實。”

“不是我做的,我沒有理由……沒有理由陷害許姑娘。”她越說聲越低,幾乎不敢看祝之林的眼睛。

祝之林冷眼撇開,轉身對著陽臺外。

烏雲遮蔽,無一絲月光,天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打在院中精心培育的花草葉上。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借學畫之名給吟秋送信,你背著我做這些小動作,對你有什麽好處?”

“信是陛下讓我送的,我沒有辦法拒絕。”

祝之林笑了一聲,“像當年一樣?你沒辦法說出荷池邊推吟秋下水的是他,今日也沒辦法拒絕他的指令?你們阮家……”

阮家?為何跟阮家有關?阮思音不解,“可聖上的話,臣妾沒有選擇,只能遵從。”

“現在或許如此,那當年呢?”

祝之林步步緊逼,阮思音心裏面著急卻一頭霧水,王爺到底在說什麽?

“你不是他的奴仆,不是一定要聽他的話。你要選擇,本王給你一個選擇。”

“本王不逼你喜歡吟秋,但你若執意要使些小手段,不要怪王府容不下你。”

阮思音猛地看向祝之林,他如玉般的側顏,冰冷的長睫,好像穿破她的夢中,隨著一聲驚雷,來到了現世。

*

這事很快傳進太後的耳朵裏。

一時掀起風風雨雨,從幾年前嫁進齊王府,阮思音的名字重新又處在風口浪尖。

有人說定然是因為上次在太尉府上結仇,齊王妃報覆呢。

又有人說,齊王等來了心上人,要與齊王妃和離,說不定是阮思音吃醋,要對許吟秋下殺手。

各種說法紛紜,終究有一個主題,這件事是阮思音做的,是合理的。

太後怒極,她的寶貝侄女從小沒受過什麽苦,嫁到北邊吃了蠻人的苦,回京城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當下把阮思音叫到宮中,不止是責罰。

先前那次還只是抄經,不舒服也有個凳子,這次就是跪著反省,與牌位靠的極近,香燭的黑煙打在她臉上。

阮思音昏昏欲倒地跪在燈火透亮的祠堂前,火在她眼前燃得模糊,她極力想睜開雙眼,卻怎麽也看不清眼前。

不曉得是跪了多久,嘴唇幹裂地像是快要渴死,雙腿已經沒有知覺。

還好太後還不打算要她的命。

在倒下前聽見一聲驚呼後,再睜開眼已經離開了祠堂。

*

阮思音跪到暈倒,迷糊之間被人送出了皇宮。

雙腿上的青紫腫脹難消,稍微一動都痛的要命。

她在床上躺了兩日,只準孟曉陪著。

沒人前來探望。商鋪的賬單倒是一本一本送進王府裏來。

平康坊。

今日選花魁。

趁著這個熱鬧,付小義請了大大小小的老板,有京城的和周邊地方的一同游玩。

平康坊內載歌載舞,燭光燈籠和酒池映照,燈火通明,恍如白日。

一樓舞女堆積。花盆石板路上遍擲金銀。發如雲,身似燕,輕浮浪蕩客把酒帶笑穿插其間,攪弄舞女一陣陣笑聲如鈴。

二樓各式風情的姑娘們打扮得如花一般,婷婷裊裊憑欄調笑,撫著欄桿往客人堆裏似往似停。

三樓四樓看客圍滿,錦衣摩挲,如菜市般吵鬧,有的貴客隨手一揚,銀票財寶紛紛落下如雪,引得周圍齊聲喝彩。

四處歡聲笑語,阮思音一手拿著酒壺,倚在欄上饒有興味地瞧著。一擡頭,忽然見一人饒有興味地瞧著自己。

看清對方臉時她險些沒拿穩手中的酒壺。

阮思音迅速收拾起臉上的表情,換上個歡快的笑往對岸招手,一邊喊著一邊拍了拍身旁的付小義。

“傅老板!好久不見!”

阮思音推開擋著的人群,跟著付小義兩個人很不容易地走到傅明樓身邊,裝作熱絡的樣子問候道:“傅老板今日也來看熱鬧?怎麽不提前打好招呼,我們在四樓包了房間,早說可以早一同過來喝幾杯酒麽!”

傅明樓一直將阮思音瞧著,笑瞇瞇的,看得阮思音出了好一層雞皮疙瘩,不由得問:“傅老板一直盯著我作甚,難不成我臉上有東西,鬧笑話了?”

傅明樓搖搖折扇,道:“不是,只是在這裏瞧見司老板很意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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