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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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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

宮宴快開始,太後身邊的宮女過來知會了一聲,阮思音到排雲殿時,文武百官已然落座。祝之林身邊的位置空著,阮思音面不改色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太後在上首問,“東西可清點好了?”

“清點好了。”

“你還真是認真,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要入席也要人來請。”

太後漫不經心地譏諷了一句。

阮思音笑道:“母後生辰,文武百官都高興呢,送的禮品既珍貴又數量多,兒臣只能小心翼翼,確保每位大人的心意都完好無損,不小心忘了時間,還望母後不要怪罪。”

坐在上頭的祝之宣難得挑起眉頭,側頭問了朱太後一句,“母後今日生辰,莫為小事生氣,弟妹已來,不如就上菜吧。”

朱太後悠悠然應道:“就依皇帝的。”

侍女魚貫而入,樂師奏起樂曲,眾人喝酒吃菜,阮思音也拿起了玉著。

祝之林就坐在她旁側。

她夾起一筷子剔過刺的魚肉放入祝之林碗中。又往自己碗中放了些。

“母後特意要的這道菜,知道王爺愛吃宮裏廚子做的魚。”

她笑地如常,“許姑娘還好麽?”問完又自答了句,“妾在問什麽,王爺親自照顧,定然沒問題的。”

“許姑娘身子嬌弱,又在故城受了寒,要多將養身子,妾近日得了兩顆珍貴人參,不日將差人送到別院,給許姑娘調養身子。”

祝之林放下玉著,接過婢女手中的巾帕。

直截了當道:“想說什麽?”

“妾沒想什麽。”

“妾只是想起塞外的風光,可惜動亂,沒能多留幾日觀賞風景。”

她靜了靜,決定把那晚上祝之林沒聽完的解釋說完,“耶律齊光是個能人,他的妻子逃回故鄉,他多半想南下想得難忍吧。許姑娘身為和親公主,是和平和契約的象征,私自逃回故土,便意味著撕毀合約,亓丹便有理由發兵南下。”

“妾覺得許姑娘不應該回來,也不應該在京城中露面,便是這個理由。”

“這是你該管的事?”

“妾是逾矩了……可妾的擔心不無道理。

“你覺得一場死傷千萬的事,單單會因為一個女子開啟?”祝之林眼神愈發冰冷,話語見的不耐難以隱藏。

“你以為本朝國力衰微,連一個在外受盡苦楚的女子也護不住?若是連一個女子都護不住,如何護住天下百姓?”

耶律齊光是狠人,但朝廷也不缺猛將,兼之國力強盛,無論從哪方面亓丹都不是對手。要是耶律齊光有點腦子,也不敢貿然進攻。

“這樣的話你在本王面前說便罷了,可別在旁人面前說起。”

祝之林辭色俱厲,說得阮思音頭越垂越低。

她多次欲言,卻始終未張口。祝之林冷冰冰轉了目光,失了興致,起身要走。最後告誡阮思音一句,“不要怪本王沒提醒過你,吟秋的事跟你無關……本王的事也同你無關。你只消安心做你的生意。”

“本王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過是害怕司雲的身份被戳穿。本王許諾過你,只要本王在,你的生意就能做的下去。過多擔憂只是庸人自擾。”

“故城的事本王概不追究,你小心謹慎一些,對你自是好的。”

他目光輕飄飄從阮思音身上滑過,“本王提前祝你生意興隆,萬事勝意。”

阮思音屏住呼吸,祝之林一句一句將阮思音說的慚愧不已。

原來他以為自己不在山林道上救許吟秋,是因為害怕許吟秋會戳穿自己身份麽?

雖然的確有這種可能,就連京郊別院的爭鬥,也是因為清兒眼尖發現了司雲與自己有關系,清兒和許吟秋要為自己的前程考慮,擔心司雲會因為那次相遇影響她在京城的聲譽,才咄咄逼人,非要給司雲一個下馬威。

而阮思音如此狠心,也只是為了自己的生意。

從頭至尾,她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抓住機會在京經商的商人。

那她又有什麽理由插手許吟秋的事呢?

阮思音知道,就算明面上沒表現,就算阮思音一直擔心自己會拖他後腿,但實際上卻是祝之林一直給足她保障。

不必擔心不能按時去宮中拜見太後,不必擔心官員來時不見王妃蹤跡,不必擔心本該她管的王府事務沒時間料理……

能夠如此,是因為當年的合約。她也不該管許吟秋的事。

她甚少見過祝之林生氣的樣子,無論發生什麽,這人都是鎮靜當先,唯有許吟秋,只要有她,祝之林從未退步過。不願讓她遭受一點非議。

阮思音兩次提起許吟秋回京的不妥,早就觸到祝之林的逆鱗。他的反應早有預感,可她心中一直存著一份該死的希冀,就算越來越看清從無可能的結局,這希冀始終如野草一般纏繞,理不清也去不掉。

是以失落也變成了千百倍。

*

宴席過後仍是慶祝,不在皇宮,在宮殿後山上,邀請在京中的年輕公子小姐踏春尋歡。

出了宮,氣氛就活潑多了,年輕的人們穿著活潑輕松的行裝登山跨水,阮思音還是照常,躲在自己的帳篷裏不外出見人。

天氣有些濕,帳篷內便燃了小火爐,她圍著火爐坐著,看一本書。

孟曉替她剝瓜子,剝一顆看阮思音一眼,盤子裏堆起小山一般的瓜子仁,孟曉終於忍不住道:“姑娘怎麽了?不開心?”

阮思音隨口回了句,“沒有。”

“那為何倒著看書?”

阮思音僵住,凝神在書面上看了看,半晌緩緩將手中的書本調了個方向。

“王妃在想什麽?”

阮思音沒能回她的話。

孟曉走近,跪坐在她身旁,安慰道:“奴婢知曉王妃在擔憂什麽,王妃是擔心王爺和許姑娘,奴婢從前也擔心,但有時想想,比起在蜀中時,情況已經好了不少。王妃從前不是常說,有些東西都是過客,抓不住便抓不住,沒什麽意思的。王妃既不喜歡宮中,在宮外也可有安心之所,往後要發生什麽誰也說不清楚,不如就此放手,安安心心過自在日子。”

孟曉眼神堅毅,說這話時很是正經,模樣讓阮思音心中一震。

恐怕這些話也憋了有些陣子了。

阮思音摸了摸孟曉的頭,苦笑道:“你沒有喜歡過人吧。”

孟曉眼中茫然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正此時,紫芫來了。

神情嚴肅地告訴阮思音,太後請王妃過去。

阮思音應了,收拾收拾畢跟著紫芫離開,到主帳才看見這裏原來聚了這樣多的人。

今日的天氣不佳,風大,但這樣大的風,騎馬奔馳在附近的草場上別有一番雄壯的體驗,年輕的男子大多都在外面。但對於嬌嫩的女兒家來說,這樣的風會把她們的發髻衣衫吹亂的。也太冷了。

主帳裏,朱太後坐在中間,兩旁各處圍了不少宮中妃嬪和小姐夫人。

阮思音同朱太後問了好,坐在她下首。

朱太後請她過來,她來後又沒說什麽,阮思音沒敢問,規規矩矩跪坐著,假意吃著果點,也不去理會每每聚眾場合總會落在自己身上有意無意的別樣目光。

過不久,張幼寧的哥哥張明儀撩簾進來,這人是出了名地討各家夫人喜歡,人緣極好,他一現身就是各處的打趣聲,就連朱太後看見他都笑了起來。

張明儀從一眾花叢中流連經過,走到自己母親跟前坐下。

快到用飯時間,跟在張明儀身後,斷斷續續進來幾個同他要好的著騎裝的少爺。

人越來越多,張明儀由著諸位夫人打趣完,活躍氣氛說道:“今日風好大,姑娘們不出去,我都不想射箭了。”

張夫人罵道:“難不成你學射箭就是給姑娘們看的?”

張明儀笑,“兒子沒有武學的天資,費力學習可不就只為得姑娘們喜愛。”

眾人都笑。

帳篷內人越來越多,還未至飯點,榮貴妃左右一打量,忽然道:“大家都在,不如玩些有趣的。擊鼓傳花如何?”

眾人都叫好。

阮思音笑容停了停,對面的張幼寧也看了過來。

三年前英國公府,曲水流觴,杯子流到她那裏,她說自己不會作詩,成了盛京城三個月的笑料,事跡至今仍有流傳。

正想著,張幼寧便大聲問道:“齊王妃可要參加?”

眾人目光聚上來,阮思音一時沒說話。

張幼寧道:“還請王妃見諒,幼寧也是好心,若是王妃不會作詩……早些說出來也省得到時候尷尬。”

朱太後也道:“方才哀家又聽起英國公夫人說哀家的好兒媳不會作詩,怎麽,來京城這麽久了,還是不會麽?就算是不會,書總歸是讀過幾本吧。”

眾人都瞧熱鬧,阮思音神色倒是沒什麽變化,道:“兒臣愚鈍,詩文難學,兒臣恐怕無法借此討母後歡心。但也不願掃了大家的興致,諸位要玩,兒臣會參加,到時不會讓大家失望。”

話一說完,棚內莫名靜了片刻。齊王妃低調得很,常稱體弱多病,自英國公府的宴席後,便甚少出現在眾人面前,人人都傳是太後的意思——少丟皇家的臉。今日太後主動讓齊王妃過來眾人便暗暗驚訝了一番。三年來這帳篷中有些人只見過她幾面,從沒聽過阮思音說話。今次聽她說話落落大方,似乎不像傳聞中那般膽小怕事,又驚訝了一番。

張幼寧拍掌道:“好!齊王妃定是有了不少進步,等著這次來好好展現一番呢,到時候花傳到了你手上,可不要對不起王妃的這一番自誇啊。”

阮思音沖她不鹹不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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