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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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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音平靜道:“但說無妨。”

孟曉深吸了口氣,“王妃不知道,您離開京城後,朝堂上就出了亂子,奴婢也不太清楚是什麽事,但半個月來,隔幾天就有人來王府找王爺。章先生在前廳接待,奴婢有時過去幫忙,總聽見人在打聽王妃您,王爺回回都說王妃是身子不好,去山上靜養了,可……可我瞧著,這些人分明就不信。”

“而且,而且不知道外間到底是誰在傳,大家都說,是王爺嫌棄王妃,要將王妃拋棄了!他們還編排什麽,王妃膽小怕事,根本上不得臺面,被京城中的富貴迷了眼睛,也叫王爺看清了小姐的真實心理,說王爺本是高山上的仙鶴,自然受不了與野雞同臺,表面上說是為了讓王妃去養病,實則是不想見著王妃在京城臟自己的眼睛!不然為何接連半月連個人影都不見呢!”

阮思音聽完沒作什麽評價。

孟曉倒是憤憤不平,幾次說得激情澎湃,把當中的激烈語句不加掩飾地轉述給阮思音聽。她認真的樣子倒是很可愛,讓阮思音笑了笑。

孟曉忍不住道:“王妃難道不生氣麽?他們那樣說……但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發絲幹了些,阮思音拿梳子一點一點梳著,道:“這些流言也不全是空穴來風,我的確是因為忙著其他的事,直到現在也沒將王府的事務從章先生手上接過來。沒辦法,暫時還沒有精力打理王府的事。他們是說得嚴重些,可這也沒什麽法子。等到往後幾年,一切再穩定些,我能幫著處理王府的事,這些流言自然也會少的。”

“可……”

孟曉一直認真聽著,聽到某一處時身子不自然地僵住了,猶猶豫豫的。

阮思音問:“怎麽今日這般敏感,是還發生了別的事?”

孟曉眼神躲閃,“他們還說了其他的……”

“其他的什麽?”

孟曉撇過目光,看著地板,想著這些事一定要讓阮思音知道,但她知道了一定會傷心,可是不能不告訴她。頓了頓鼓起勇氣道:“王妃剛回來,許是還不知道……”

阮思音察覺她話語中的不對勁,手中動作一停。

“但!這也只是我在旁人口中聽的,不知真假,恐怕是假的!說給王妃當笑話聽就行……”

“說吧。”阮思音眨了眨眼。

“他們,他們說王爺從小與太尉家的嫡女有過婚約,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何這婚約就黃了,太尉家的嫡女許小姐被皇上選中,去做了和親公主……後來朱太後忙著給王爺四處相看合適的姑娘,王爺都一一拒絕了,他們說,王爺同許小姐自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許小姐走後,王爺便打消了成婚的念頭。”

“王妃昨日回來沒見著王爺,是因為王爺……不知道是誰流傳出來,說是許小姐要回京城,王爺離京,親自去接她回來了……”

阮思音望著鏡中的自己,沈默地聽完孟曉的話。

空氣中飄動的安靜的塵埃仿佛能通過衣料讓人察覺。

她問:“許小姐,許吟秋?”

孟曉點了點頭。

*

許吟秋要回來了。

京城的探子果真是好素質,不過幾天,在破廟山林裏遇見許吟秋,一路疾馳回的京城,許吟秋離開草原的消息竟然比商隊還早一步傳回京城。

想來應該是許吟秋一動身,邊關的探子就發了消息。

書上的空白時段已經結束,主角即將登場。

好像全身的血回流,一瞬間阮思音覺出自己有什麽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何處不一樣。

她垂眉思慮片刻,輕聲問道:“王爺在城外休息?”

孟曉回:“……是,在京郊小住。”

*

孟曉提著一個精巧的籃子進了如徽院,交給阮思音,道:“王妃,您要的東西他們拿過來了,老單親自送過來的,叮囑說這個東西不易保存,近些日子氣溫和暖,送過來又浪費了一些時間,今明兩日吃完最好。”

阮思音“嗯”了一聲,“放著吧。”

孟曉要走時,她又打斷,“等等,”

“再找個漂亮的盒子裝起來。”

孟曉應好,吩咐門口的小婢女去庫房找個精裝的盒子,吩咐完轉頭對阮思音笑:“小姐是要將這禮品送到王爺那處麽?”

阮思音沒回話。

孟曉走過來,“王爺最愛飲桂圓粥,這新鮮的果子他一定喜歡。”

阮思音正對鏡梳理發冠,孟曉望著鏡中的她,笑意吟吟的眼又暗淡了些,“王爺已經半個多月沒回王府了,王妃想見一面真是難……”

阮思音收拾完畢,那精裝的盒子也打包好了,她拿起來在手上一掂量,又出門去了。

她坐上轎子去了城南,盒子被她安安穩穩抱在懷裏,時有一瞬一瞬的陽光從飄起的車簾射進來,照在她身前的錦盒上,照在她白玉般的指節上,照在她腕間的白鐲上。

阮思音瞇了瞇眼,面上不含什麽情緒。

祝之林在城南京郊有一別院,靠山環水,夏日炎熱時多會住在那裏避暑。

如今尚未及夏,要說天氣麽自然不是十分炎熱,但祝之林已經在那處住了近半月了,半月沒有回過祁王府一次。

外間的傳言像秋日的風,席卷各個角落,許吟秋的名字重新流傳在盛京的各處,茶桌上或城頭槐樹底下。從前許吟秋還在盛京時,作為盛京第一才女,她的一舉一動都廣在京中流傳,而佳人才子的故事又最受世人茶餘飯後所喜,同許吟秋一同出現的,就是享譽當今的祁王殿下。

想當年二人郎才女貌,車馬在前門大街走一遭,都會引得看見的人想入非非,隔天就流傳出不少風流話本,話本裏自然不敢寫些有損王爺和太尉嫡女名聲的情節,便將兩人往天上誇了去,像是天上地下這兩人最為般配,註定要結成一對的。

後來許吟秋北上和親,盛京的故事戛然而止,如今回轉,這風帶著當年諸多人的遺憾,真是一舉牽動不少人的心,風吹草動都能扯上大半天。

馬車在京郊別院外停下,阮思音撩簾下車,手上提著那盒新鮮的桂圓。

敲響別院的門後,小伍看見她仍舊是一楞。

縱然表面上維持著波瀾不起,但阮思音回回都能從他片刻的停滯中感受到他的驚訝。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荷池畔的長廊下,小伍在前,領著阮思音往內院走去。阮思音從小伍身側的佩劍看到荷池上微皺水波,瞇了瞇眼。

想著,一晃也就三年了,三年裏,怎麽好像什麽都沒變。

廊下的風柔和又帶著冷意,吹得人在這冰涼的風裏不住回想。

進了內院,風被關在圍墻外。小伍指引道:“王爺就在裏面。”

阮思音道了聲謝,繼而問:“許姑娘也在裏面?”

小伍眼神一閃,“不在……”,等阮思音應了一聲後又小聲加了一句,“許姑娘在另一個院子休息。”

阮思音微笑著道好。

祝之林在窗前看卷宗,桌上擺了成堆的書籍和折子,梨木桌的一角放著雜亂的茶具。他盤腿坐在小幾上,身上披著一件雪衫,一只茶盞擺在他手旁,茶煙熏得他面容不甚清楚。

雪紗像是一片霧氣,長袍從他的腿上下滑,布料堆出一座簡潔的雪山。他解開的發柔順地披在腦後,眉弓鼻梁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側顏。

祁王向來不拘小節,不愛規規矩矩坐在那張幾尺寬的長書桌後,偏愛靠在窗前,由著栽植在窗前的樹木搖擺著在書本上落下陰影。

也不愛有人在身邊伺候。不講究規矩,卻也不顯得平易近人。

阮思音從容在其對面坐下,把帶來的桂圓盒子放在榻上。

桌上已經快放不下東西了。

阮思音照例招呼:“王爺近日如何?”

“甚好。”祝之林知曉是她來,頭沒擡。朱砂筆執在手中,偶爾才落下一筆。

“……妾南方的朋友送來的桂圓,很是新鮮,妾想著王爺愛吃桂圓,正好拿來送給王爺。許久未見到王爺了,過來探望一眼。”

祝之林“唔”了聲,沒提桂圓,倒是問:“從邊關回來可還順利?”

阮思音頓了頓,輕聲接道:“順利……”

“路上沒遇到什麽亂子?”

“沒……”

阮思音一瞬不瞬地看著祝之林柔和眉目,不知為何心跳越來越快。

而對方似乎只是尋常關心。

祝之林道:“你去邊關時本王便說了,那裏不太平,讓付小義替你去最好。不過你也從不聽本王的話。虧你幸運,早回來一步。邊關往南出了不少流民,還有山匪肆虐,暴亂一直延續到故城,徐辭去剿匪,這兩天才從故城回來。”

阮思音聞言打了幾句哈哈,“小義有急事脫不開身,邊關又不能不去,妾也是聽了王爺的話,沒多留,立馬就回來了,這不是什麽事也沒遇上嘛。”說著趕忙轉開話頭,“南方來的桂圓,已經在路上奔波幾日了,今明兩日食用最好,再往後拖恐怕就要壞掉了。妾現在就給王爺剝開。”

祝之林無奈看她一眼。

阮思音聽見祝之林言語中的關心,頓時心裏暖烘烘的,從盒子裏拿出幾塊桂圓出來,又拿了只幹凈的茶碗,把細心剝好的桂圓放在茶碗裏,道:“妾聽孟曉說,妾去邊關的時候府上來過客人,有問起過我,幸虧王爺幫忙兜底,妾才能一直沒被發現。當真要多謝王爺,若沒有王爺,妾想做的事,一定做不成。”

“一兩句話而已。”

阮思音雙手捧上兩個晶瑩的桂圓,殷切地將祝之林看著,從南邊一路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剛成熟的桂圓,汁水豐滿,像是兩顆寶物。

祝之林默默瞧了會兒,加了句,“再說了,司老板用這樣貴重的禮來答謝本王,怎麽算得上麻煩呢?”

祝之林又拿送禮這事揶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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