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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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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派去的小廝很快就回來了,阮思音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吃著松糕。

身邊的世家子弟都是熟識,閑散地聊著她聽不懂的天,口中說著她不熟悉的盛京風貌。她默默聽著。

許吟秋很照顧她。

她記得松糕的沫子粘在臉頰時,她想用衣袖去擦,被許吟秋阻止了,用軟軟的手帕抹去,動作很輕,手臂靠近她面前時,阮思音聞見她衣袖有好聞的香味。

但那時阮思音滿心滿眼都想的是另一個人,她聽見他們稱他為殿下,向他慶祝生辰。

祝之林性子清冷,眾人聊得起勁,他只有時插一兩句。

每每祝之林開口時,阮思音的耳朵就仿佛騰地豎起來,恨不得把他每一個音都聽清,祝之林的話她聽不太懂,卻總是在他說完後情不自禁偷偷想著他的話語,把不懂的詞放在嘴邊默念。

宴席不一會兒開始,院中的人都隨著祝之林往前廳走去,人流中她沒能跟緊他們,只見許吟秋,祝之林等幾個世家子弟走在最前頭,後頭熙熙攘攘地跟著其他成群結隊的少爺,小姐,仆從。

有人想著上前找人,把擋路的她推了一把,又急匆匆跑過,不過幾步路,阮思音就已經跟不上他們的步伐。

前方的路被幾個嬤嬤擋著,她還記得那些嬤嬤上下打量的眼光,想上前詢問的手幾次猶疑,還是放下了。

走丟就是一眨眼的事,她想去找阮山明,在如同迷宮一般的府邸中迷失了路,不敢叫人發現,不敢惹出麻煩,跑來跑去也不敢往人群中去,後背跑得全是汗。

阮山明在阮府時對她告誡過,這次府上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能肆意妄為,一定要聽話。她一邊想著她走丟了一定會惹人麻煩,一邊又不敢找府上的大人,害怕他們並不和藹的眼神,只能像無頭蒼蠅一般邊躲邊跑,期盼著能夠誤打誤撞遇見阮山明。

跑到一處空曠之地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一下子躲到了石墩後面。

兩個人迎面走來,就在她面前的石墩處停下了。

一人道:“殿下,奴婢已經傳了信給許小姐,約的是荷池旁,等過一會兒應當就來了。”

她聽見一聲殿下,心中忽地一激動,以為是祝之林來了,悄悄爬起來一看,卻皺起了眉頭——不是祝之林,是旁的人,身量比祝之林大不少,身穿黑金色華服,姿容俊美,是同祝之林全然不同的氣質。

這人嘴角一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比祝之林看上去容易親近多了,卻叫阮思音覺得害怕。

猶豫了會,又趴了下去。

此處就是荷池,她正藏身在兩座石頭中間,身量小,來往的人一般不容易發現她。

過不久,許吟秋果然款款而至,阮思音偷偷隔著花叢看著,只見許吟秋獨身而來,與那不認識的殿下站在荷池旁邊。許吟秋臉色不佳,兩人隔了好幾步距離,許吟秋語氣清幽問:“不知太子殿下喚我至此,是因為何事?”

阮思音一驚,忙多看了幾眼,這人便是父親口中的太子祝之宣?

那頭祝之宣瞧許吟秋離他站的遠,嘴角不自覺勾起,笑了一聲,道:“吟秋,你我一同長大,何必如此生分。”

許吟秋容色犯難,沒接話。

祝之宣慢悠悠上前幾步,許吟秋身子僵硬,但沒後退。

祝之宣趴在許吟秋耳邊說著什麽,只見許吟秋滿臉通紅,漂亮的眼睛越睜越大。

他們說的小聲,阮思音聽不見,也不敢上前驚了他們,只好蹲在原地,企盼他們說的快些,好叫她快些離開,她的腿快蹲麻了。

時間一久,她迷迷糊糊的,忽然又聽見不遠處的兩人交談聲漸大,似乎許吟秋極為惱怒,出言斥了祝之宣幾句。忽然下一刻,水花四濺,撲通一聲響,許吟秋驚呼一聲,掉進了荷池。

阮思音睜大了眼睛,只見祝之宣仍舊笑吟吟地站在岸頭,看著水中的許吟秋掙紮。

阮思音從未見過這種畫面,被嚇蒙了,一動不敢動,腦中快速閃過兩個可怕的字——殺人!

許吟秋不斷喊著救命,阮思音掙紮極了,她知道自己若是跑出去找人,一方面一定會被祝之宣抓住,另一方面也來不及,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孩,面對兩個少年男女,她的力量小的可憐。

可是難道眼睜睜不顧?

阮思音鼓足了勇氣,正待要沖出去,忽見太子祝之宣也跳了下去,抱住掙紮的許吟秋,以口為她渡氣。

阮思音頓時就僵住了。

直楞楞地看著口齒相接的兩人,腦中似懂非懂。

不知道荷池中的人吻了多久,許吟秋身子癱軟,軟軟伏在祝之宣的胸膛上,祝之宣抱著她從荷花叢中爬上來。

兩人離去好遠,阮思音仍舊沒反應過來。

後來她想起自己的事,急匆匆跑了出去,才發現外面已經亂作一團。

*

許吟秋生了一場急病,被她的婢女發現渾身濕淋淋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阮思音從荷池跑出來時,正好被那哭哭啼啼的,正不知發生了何事的,許吟秋的貼身婢女逮住。

她見阮思音也從荷池邊出來,連聲質問阮思音方才在荷池做了什麽,又看見了什麽,為什麽她們家的小姐會渾身濕淋淋地躺在這裏。

阮思音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在這祁王府長久緊繃的情緒終於忍不住了,被那婢女尖利的情緒一激,頓時大哭起來。

不久太傅嫡女落水昏迷之事就打斷了宴席的進程,許吟秋被人移到另外的廂房,阮思音也被帶過去審問。

跟著許吟秋的婢女和嬤嬤問的很急,用力抓住阮思音的手臂,此事關乎太傅嫡女的清白,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祝之林的耳朵,為避免事情擴大,他先以其他是由安撫了前院的大人們,遮蓋住許吟秋落水的事,後又馬上趕到後院。

祝之林年紀輕輕,卻能立即考慮好方方面面的事,及時組織好局面,第一時間吩咐手下遏制流言傳播,祁王能得先皇看重,此事可見一斑。

事態縮小至許吟秋休息的廂房外,阮思音淚眼朦朧地看見祝之林疾步走進,他的神情與方才的鎮靜淡大不相同。

他令嬤嬤松開阮思音的手,問道:“發生了何事?”

許吟秋身邊的那婢女撲通跪下去,哭著道:“小姐說想單獨散心,讓奴婢在小院等著,後來太傅身邊的人過來尋小姐,說是有事要與小姐說,奴婢便去找小姐,可四處都不見小姐的身影,奴婢急了,忙找人相幫,後來再荷池後的小院旁找到了小姐,小姐!小姐……全身濕透,額頭燙得驚人,竟是昏迷了!”

那女婢哭著指著阮思音,“我在荷池邊遇見這個小孩,這小孩從荷池旁的大石頭跑出來,顯然一直躲在那裏,奴婢問她,她不肯說!”

祝之林眉頭輕蹙,轉頭望向阮思音,問:“你為何會在荷池?”

阮思音嗚嗚地哭。

許吟秋身邊的嬤嬤推了阮思音一把,惡聲道:“快說!”

阮思音雙手捂臉,不敢擡頭。

祝之林冷眼望去,那嬤嬤被他眼神一驚,手臂收回,但事關自家小姐清白,她氣急也是情有可原。

祝之林蹲在阮思音身前,放低了聲音問:“思音,告訴我,你為何會在那?”

阮思音放下手,抽抽噎噎道:“我找不到父親……不小心跑到那裏……”

祝之林又問:“你可在石頭後面看見什麽?”

阮思音不敢看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地什麽也沒說。

小孩不善撒謊,旁人一眼便知阮思音知道什麽,但就是不肯說。

祝之林眼光慢慢冷下去,但還是耐著性子問她:“這件事很重要,思音若是看見了什麽,不妨將看見的事說出來,不用害怕。”

阮思音臉色愈紅,仍舊扯著手指不肯說話。

氣得許吟秋的嬤嬤連連抽氣。

祝之林松開阮思音的手臂,站起身來,眼中疏離冷漠之態比平日更甚,他低聲朝許吟秋的婢女道:“帶我去房中看看她。”

眾人都對阮思音失望,竊竊私語議論,指點之聲不斷。

阮思音默默掉淚,心中沮喪極了。

祝之林離開時,她覺得很難受,很想拉住他的衣衫把看見的都告訴他。

可是她不能……

因為她不肯說,人們都不再管她,不久許吟秋醒了,大家都湧向房中看望。

外間只剩下兩人。

阮思音趁著間隙偷偷看向了房中的一角。

那人翹著二郎腿,氣定神閑地掀蓋飲茶,仍是黑金華服,似乎與方才的不同,又大差不差。

祝之宣微擡眼與她對視,嘴角勾起一個笑。

阮思音心臟猛地一跳,急忙又低下了頭去。

她不敢說,因為那個毀了許吟秋清白的人是太子,她知道的東西不多,卻明白這不是什麽好事,太子親了許吟秋,她年紀小也知道此事不能亂說,況且……父親就要投靠太子,她不知道牽扯太子的事應不應該說出來。

心裏頭慌亂,顧慮好多便不敢肆意妄為。

受私心拉扯,以至於祝之林對她失望,阮思音想著又掉下淚來。

祝之宣見狀,走來蹲在阮思音面前。

摸了摸她的頭,問:“方才看見什麽了?”

阮思音沒說話。

祝之宣笑意更甚,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章,塞進她腰間,低聲道:“乖,把這個交給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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