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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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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餘佳佳知道他在內蒙的這段時間和那個叫賀蘭的人走的很近,溫睿正值上升期,從他接到白夜起,就幾乎可以預計到他的發展,公司也會給予他更多的資源。

雖說感情是他的私事,可這行畢竟是有特殊性的,尤其現在這個市場環境,她想溫睿也該是能分清主次的人,畢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這麽多年來一心撲在事業上,潔身自好。

她把行程表遞給他:“你這晚飯不行啊!太油膩了。”

“沒吃兩口。”

“這部戲男主角是個病嬌,你瞧你那一身肌肉,病和嬌哪個沾的上。”

白夜一殺青,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上海,無縫銜接了一部都市愛情劇,男一號,雖然是視頻網站自制的小成本網劇,但劇本不錯,女主角上一部戲小爆了一把,有一定的觀眾基礎。

“健身房沒去了,籃球也沒打了,我本來就是易瘦體質,要不了多久肌肉就掉了。”

聽他這麽說,餘佳佳也沒再啰嗦,溫睿事業心強,工作上向來不用她太過操心。

“春節怎麽安排了?”

“回家唄。”

“不出去走走?”

他揚了揚手裏的劇本:“這功課可不少呢。”

“這部劇雖然周期短了些,但偶像劇嘛,不會像白夜那麽辛苦的,你也適當放松些,別總是繃的這麽緊。”

“其實我更喜歡那部武俠。”

那部是S+級的大制作,本子雖然遞過來了,卻是個戲份不多的男三號,要是從前,她肯定會建議他接這種大制作,哪怕是配角,也能小小出圈一把。

但現在不同了,白夜暑假就會上映,屆時,他的身價和咖位必定水漲船高,再緊接一些男一號的偶像劇,可以迅速吸引一批粉絲,提升流量,然後就是各種代言和活動來變現。

如果一切順利,公司也會替溫睿考慮,在後期給他接一些高質量的作品去沖獎,擴大影響力,如果能覆刻一個秦皓這樣的一線大咖,何樂而不為呢。

溫睿點了點頭,這份職業規劃,也是他本人同意後才敲定的,他說服自己按耐住內心的躁動,腳踏實地、循序漸進。

隨後的一整個月幾乎是連軸轉,但不論是溫睿還是餘佳佳都非常的享受這種忙碌,因為他們從中嗅到了機會的味道,要知道,這可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

其木格溫了奶茶到她房間,她正在輔導必勒格的語文功課。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是說他遇到了鬼嗎?然後問鬼在哪裏喝酒,鬼就變成了牧童,告訴他在杏花村?”

必勒格這譯文解句的功底著實讓人不敢恭維,賀蘭玨沖著其木格使個眼色:“你家小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話畢,想起來高峰,那是賀蘭山的兒子,自己似乎也對他說過這句話,嘆道:“你這麽譯倒也情有可原,畢竟給你這麽一首詩。卻不告訴你時代背景,又怎麽能要求你準確的譯出作者的真意呢。”

其木格替他們兩個倒了奶茶,談到:“聽麗英嬸說哈丹有對象了。”

“可喜可賀呀。”

“你呢?就這麽心如止水下去嗎?”

心如止水?這水倒也動過,只是時間過去的實在是太久了,記憶中李奉喜的模樣已經模糊了,唯一留下的畫像也看不清面容。

“吉日格瑯總和我說,你對草原沒有敬畏之心,這倒也無妨,你本就不是草原兒女,我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想要活下去就得靠這裏,所以我們該敬畏。”

“那我該敬畏什麽?”

“你該敬畏時間!越是擁有,越該敬畏。”

賀蘭玨輕笑了一聲:“可人的本性不就是越擁有越不珍惜嘛。”

雪停以後,天氣漸漸回暖,她夜裏她又牽了馬出去,一路想著其木格的那句敬畏,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所以肆意揮霍,不去管今夕是何年,賀蘭山已是古稀之年了,或許下次再聽到這話,必勒格就已是古稀了!

一路想著竟有些出神了,穿過遠山後,她走入了一片冰封的草原,雪化以後,路上很是濕滑,天上烏雲密布,只透出微弱的月光。

草原的冬季,蜿蜒的河水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在冰層下湧動。

走著走著就覺得格外的疲倦,她停下了腳步,翻身下馬,想要拿出冷酒,喝上兩口。

身後傳來了悉索聲,她猛地回頭,只見黑暗中,有什麽東西正在向她跑來,冷酒還沒來得及下肚,她便翻身上馬,一鞭子抽下去:“chua!”

那一聲大吼穿破黑夜,身下的馬兒立刻感知到了危險,隨她一路狂奔而去。

是狼!

吉日格瑯總是勸說她不要在夜裏外出,尤其是冬夜!恐怕會遇上餓狼。

寂靜的黑夜裏,除了馬兒奔襲的聲音,便是身後緊隨的嚎叫聲了。

為了抄近道,她從來都是借道於河面,今日不知是這冰蓋化了些,還是她馭馬跑的太快,薩仁腳下打滑。

“嘶!”伴隨著馬兒的嘶鳴聲一同襲來的是冰蓋碎裂的聲音。頃刻間,她便和馬兒一同掉進了水裏。

身後的狼群在岸邊徘徊,嘗試了幾次,奈何腳下打滑,不敢上前。

薩仁劃動四肢撲騰著卷起了旋窩,浮起的氣泡帶動韁繩勾住了她的雙腿,刺骨的河水很快便浸透了衣衫,月光微弱,河水中她被黑暗包裹,什麽也看不見,只是本能的求生欲讓她甩動著雙腿!

都說人死前腦海中會浮現出活著的時候那些難忘的瞬間,那她是不是就能再見到奉喜了?能記起他的模樣來了?

還記得春日那場蹴鞠,她站在場邊觀賽,藤球忽的沖她飛了過來。奉喜一只手環在她的腰間抱她後撤一步,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擋住藤球,卻不想藤球勁兒太大,反將他的手臂彈了回來,打中了她的額頭。

“咚”的一聲,那顆球仿佛再次打中了奉喜的手臂,緊接著額頭傳來一陣刺痛,她睜開雙眼,奉喜的模樣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奉喜,頭好疼啊,河水好冷啊,比剛剛翻過遠山時被雪水浸濕的鞋襪還冷,她伸手去夠腿邊的繩子,然後掙紮著往上游去。

浮出水面的瞬間,她終於清醒過來,浮游過去抓住冰蓋,可剛剛夠上,便又裂開一條口子。

賀蘭玨緊緊的拽住韁繩,薩仁也浮了起來,但冰蓋遮擋,它只得拼命的掙紮。

她掏出腰間的酒壺,砸碎了四周的冰蓋,還好這兒水流平緩,不至於將他們倆沖走。

眼睫上的水遇到幹冷的空氣霎時便染上了霜凍,她艱難的撐開眼皮,看到前方似乎有火光,薩仁先她一步爬上了冰蓋,就著韁繩,也將她拉了上去,她感覺到身邊似是還有一人,但眩暈感襲來,很快便徹底暈了過去。

後來聽說是遠山那頭的牧場深夜裏進了狼,牧民們拿了獵槍騎馬追出去,一直到河邊才追上了狼群,也正好救下了賀蘭玨,送她到醫院以後,她高燒不退,昏昏沈沈睡了兩天,才好轉起來。

其木格替她收了桌板上的粥碗,嘆到:“原來你也會生病。”

十八年了,她容貌未改,其木格心裏多少有些猜想,但卻從未深究過。

“我當然會生病,我也是血肉之軀,食五谷雜糧,有七情六欲。”

“你睡著的時候,好像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喊的什麽?”

“聽不大清楚,像是什麽喜。”

“薩仁呢?”

“跟你一樣,病著呢!以後休想再在夜裏牽馬兒出去了!”

聽到薩仁還在,她松了口氣。

電視上正放著溫睿的采訪,在冰河中她看到的奉喜為什麽會是溫睿的模樣?將她拉上冰蓋的又究竟是薩仁還是他?亦或只是自己的錯覺?

是夜,溫睿夢見自己回到了內蒙,這個夢是從哪裏開始的,他已經記不清了,只是在不停的行進中逐漸蘇醒了意識。

看著腳下松軟的積雪,他移動目光掃視了自己的睡衣,毫無涼意?如此不合常理那必定是夢了。

腿腳還在不聽使喚的行進著,像是在追逐什麽,他擡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前頭的人,竟然是她!

離開內蒙快一個月了,他們再未聯系過,她的電話永遠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既然如此,他也不是那麽不識趣的人,所以便未再聯系過,此刻夢見是日有所思還是心有不甘?

“賀蘭玨?”想看看自己潛意識裏的她是什麽樣子的,溫睿快步走到薩仁近旁,擡頭喚道。

可她卻像沒聽見似的,倒是薩仁哼哼了兩聲,似是放緩了腳步。

看來心裏多少是有些挫敗的,竟連自己潛意識裏的她都對自己視而不見。

溫睿停住了腳步,薩仁見他沒跟上,也停了下來,低頭去刨雪地裏的草根,賀蘭玨翻身下馬拿出小瓷瓶,喝了兩口冷酒。

“唔~”他悶哼一聲,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穿過了自己的身體,低頭一看,竟是一匹狼,緊接著第二匹,第三匹:“阿玨!快跑!”分明是夢,可他仿佛感知到了什麽,喊了出來。

不知賀蘭玨是聽見了他的聲音,還是也發現了狼群,翻身上馬便是一路狂奔,溫睿跟在薩仁身後,好像自己也變成了一匹馬,在夜裏奔襲。

冰蓋碎裂後,她和薩仁一同掉進了河裏,溫睿也一頭栽了進去,他滑動雙臂沈到她和薩仁之間,解開了纏在她腿上的韁繩,得以解脫的薩仁踢動四肢,勾住了他的睡衣,他抱住賀蘭玨想要借力一起浮游上去,卻在薩仁的推動下撞到了賀蘭玨的額頭。

冰蓋沿著掉落的洞口向四周破裂開去,水流雖緩,卻也依舊有力,將沒有依托的二人一馬卷到了冰蓋之下,溫睿一手圈著她,一手撲騰著抓住了冰蓋的一角,才不至於讓她被水流卷走,賀蘭玨掏出腰間的酒壺,猛的砸向冰蓋,終於砸出了一線生機,薩仁先她一步躍出了水面。

“唔~”浮出水面的瞬間,冷空氣如冰針般刺向他,胡亂抓住冰面的手臂就像粘黏住了似的。

怎麽會這樣?別說夢境了,就是在現實中他也沒有體會過如此痛處啊!

脫了力的賀蘭玨掛在他的手臂上半淹在水中,任憑他怎麽呼喊都無動於衷。

情急之下毫無經驗的他硬生生將粘黏的手臂從冰面上扯開,皮膚被撕裂的痛處激的他忘卻了寒冷,拖住賀蘭玨將她推出了水面。

忽然,眼前閃現過一副畫面,賀蘭玨灰頭土臉的瞪著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著她,那眸子似春水,不僅融化了冰床,也融化了他的心,寒意盡散,他脫了力,緩緩下沈,最後沈入河底,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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