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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中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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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中魚(1)

擺脫鼻尖的臭氣,也意味著暫時安全了。

“這十魔洞生態怪好的,都出現一只金丹,一只半結丹的魔獸了,還不是在被汙染靈脈附近的。”

醫修趙師弟語氣輕松地傳遞出令人憂慮的消息,其他幾位修士都皺緊了眉頭。

時櫻偷偷問葉梔子:“這是什麽意思?”

葉梔子為修真小白妙音門眾做了解釋。

“從大門派的十魔洞探索記錄來看,洞內魔獸修為最強的不會超過金丹初期,且只可能有一到兩只魔獸成功結丹,金丹魔獸的修煉地多半靠近靈脈。此地靈氣與魔氣雖比外頭充沛,卻不至於養出這麽多厲害的魔獸,或許是這裏面出了什麽事。”

時櫻點點頭,心想:就算自己沒有在覆仇逃竄時意外聯通十魔洞與百魔沼,此地照樣會發生異變。

等等,原作的異變當真是原身引發的嗎?

劇情只說打敗魔修時櫻後,百魔沼失去了支柱,將所有修士丟回東境,卻從未點明時櫻就是造成宣桐魔境異變的罪魁禍首……

時櫻的目光停留在張不凡身上,若有所思。

這人重來一次,應是清楚異變的原因。

但她實在不想從他那裏得到所謂正確答案的解決方法,而且此人既無隊伍貢獻,反而可能造成威脅,還是趁早把他趕出去為好。

張不凡感受著從未體驗過的、被人牢牢牽制的痛苦,冥思苦想找個理由離開。

他們進入宣桐魔境已愈十天,張不凡的焦慮與日俱增。

曾經的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麽呢?

機緣巧合修煉到即將結丹,同葉梔子吹吹牛,偷看兩眼隊伍裏的其他女修,將看到的神器殘片、寶物、材料收入囊中,享受同性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這時候,掩月門的幾人大概已經和朝天宗人走散了……

啊!

張不凡猛地用拳頭擊打了手心。

自己不必吊死在葉梔子一棵樹上,離開餘響派的她對自己已無助力了,該去跟掩月門門主的孫女套近乎啊!

當年就是擔心葉梔子吃醋才沒有下手,那之後張不凡可是悔得要死。

他小心觀察著四周,又是一片樹林,地面卻不像魔蛛洞穴地表那般駭人,沒有龐大繁雜的根須,也沒有陷入地底的坑洞。

樹林深處是黑色太陽下的墨藍。

張不凡認出了這個地方,回憶起此地的兇險。

他望向葉梔子的背影,進入魔境以來她一直綴在妙音門主不遠處。

惡毒的試探念頭迅速在張不凡的腦海中生成。

穿過樹林,一行人都沒有遇到任何魔物,視野中突然出現一汪靠山的水潭,大家都培養出了身處魔境應有的警惕心。

湖裏必有危險魔物。

小山率先低呼著害怕,趁機躲到時櫻身邊。

很快,時門主的前後左右又綴滿了女孩子。

張不凡皺起眉頭,妙音門主身邊總是圍了許多人,把她隔離孤立出來確是件難事。

劍修王師兄沒在魔蛛洞穴出力,耿耿於懷,路遇神秘的危險水潭,自告奮勇上前查探。

他手持重劍行至潭邊,朝幽暗的水面探出腦袋。

碩大渾圓的兩泡眼珠上翻著凝視劍修,嫣紅浸在潭水中如同腐化的血液。

定睛一看,眼珠附近的暗黑有其輪廓,那似乎是嘴,又像是通往深淵的門。

“啊啊!”

王師兄驚得向後退,險些踩到小石子絆一跤。

喬斐伸手扶住了師兄。

“喬師弟,這裏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王師兄把住喬斐的肩膀,企圖挽回一絲形象。

林師妹也從潭邊溜了一圈回來,“錦鯉。”

沒有哪種魔物會比錦鯉更傷人,王師兄有點尷尬,他整理了一下喬斐的衣衫,卻把肩膀處弄得更皺了。

“錦鯉就算不魔化也很恐怖。有次我拿了魚食去池子邊,剛站過去就有一堆張著大嘴巴湧過來,擠成一團。”

時櫻為王師兄解了圍。

這群魔化錦鯉的修為整體在築基之上,金丹之下。

隊伍中大家的實戰水平和修為與剛入魔境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只要不被拖入水中,便是順風局。

可惜這群魔錦鯉對危險十分敏銳,它們擺脫了見人(食)就上的本能,緩緩下潛。

不過幾息,水面恢覆沈寂,一條魚的蹤影也無。

“看來難點在於如何把這群魚勾引上來呢。”林師妹在芥子囊中翻找著合適的“魚餌”。

“釣魚,我擅長!”

王師兄迅速從包裏找出金光燦燦的釣竿,滿臉自豪。

“你這種釣魚佬除了魚什麽都能釣上來,還是別在這兒顯眼了!”

同門之情在王師兄提出要釣魚的那一刻分崩離析。

“只是萬劍峰下水潭子裏的魚狡猾,這裏的魔魚一定會上鉤!讓我釣!”

“魚餌的話,之前的飛蟲魔物屍體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處。”

小談從芥子囊裏取出開始腐壞的屍體,眾人紛紛捂鼻子遠離。

山翎差點尖叫,“口口的,你把這東西放芥子囊裏?芥子囊這麽貴!”

“這不是怕萬一有用嗎?”

小談用布袋拎著一角,死體迎風招展,晃晃悠悠地落入水潭。

外頭的錦鯉根本察覺不到危險,就算殺魚刀橫在那兒,它們照樣無所畏懼地蜂擁去夠魚食。

此地的魔鯉不似外頭那些,察覺到危險後,他們不再把腦袋探向水面,而是等食物下沈。

“丟點你們煉的幻毒下去試試?”

時櫻早在對決那會兒就把幻毒蛛的一部分送給了藥王谷,幻毒蛛築基後期,其毒腺和毒液被白及分了一部分給師弟師妹們練手。

“丟了幻毒萬一浮上來一大群怎麽辦?”劍修師姐提醒道,“單只都是築基的修為,看似難度不高,成群結隊也是不小的挑戰,大家萬不可輕敵。”

林師妹正準備掏出自己煉制的幻毒丹,一位醫修師弟攔住了她,他揚了揚手裏幻彩紫色的、像是精油泡泡浴球般的玩意,“師姐的幻毒等到了重要時候再用吧,先試試我的半成品。”

“嗯。”林師妹點了點頭,收緊芥子囊的袋子。

“大家做好準備,時櫻水產鋪就要開張啦!”

“好!”

浴球,不,幻毒被投下的瞬間,最外一層化開,伴隨著小水泡爆裂的刺啦聲,丸劑將幽黑的水潭染成了深紫色,紫色的領域逐步擴大,“浴球”也一點點融化殆盡。

深紫色的氣泡逐漸下沈、同化,水面重又回到了之前幽深。

醫修師弟見自己煉制的毒沒發揮效果,一時間也有些尷尬,在一幹人等目視水面的備戰氛圍中,幹笑兩聲,向林寶兒求助。

林寶兒正欲走近潭水,一條魚忽地竄出水面,它身上的魚鱗主色是黑色,但給人一種五彩斑斕的感覺。

時櫻一把抓住林寶兒的衣袖,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越來越多的魔鯉躍出水面,它們中有些魔化出了外露唇邊的尖牙,有些的魚鰭變得鋒利無比。

“劍氣開道,爭取時間;音修起調,加buff;醫修投擲debuff丸藥;劍氣釋放後迅速開啟劍陣,打一波aoe。”

經過這些天的團戰配合,大家都熟悉了時櫻的指揮黑話,眾人配合默契,收割著瘋了似地前仆後繼躍上水面的魔鯉。

“道友,你這丸藥到底什麽幻覺啊?這些魚都跟傻了似地飛出水面?”

劍修王師兄十分羨慕,“你還有嗎?我問你買點?”

想必是要拿去釣魚。

釣魚佬永不空軍!

“窒息幻覺。我自己試藥的時候,差點活活把自己憋死,哈哈。”

醫修師弟憨厚一笑,用輕快的語調說出了相當恐怖的事。

“啊?魚還會窒息?”

“下雨前夕,水裏的氣會減少,這時候魚會上浮至水面呼吸。”

時櫻簡單解釋了一下。

這位王師兄真的很符合她對劍修的刻板印象——腦子裏除了劍,毫無常識。

“小時門主真厲害,什麽都懂,怪不得江師兄那麽喜歡你!”

王師兄讚嘆道。

戰況激烈,不斷有魔鯉受傷墜落,隨後在幻覺的作用下,把自己憋死,最終沈底。

劈劈啪啪的水聲不絕於耳,大家都沈浸在戰鬥中,沒幾個人註意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唯有站在隊伍邊緣的張不凡,再次將陰沈算計的目光投射過來。

江歧喜歡這個本不該存在的女人,而她對自己處處壓制。

萬一今後江歧被她攛掇來阻礙自己的大道怎麽辦?

必要趁江歧對時櫻的興趣還不濃厚的時候,處理掉她!

張不凡將視線轉向水花四濺的深潭,繼而看向水潭背靠的山。

此地是一處魔化靈脈,山體是靈脈的殼,潭水是靈脈的掩護。

魔化靈脈處蘊養了一只修為接近元嬰期的巨型魚怪。

此地將是她的葬身之地,哦錯了,魚腹才是她的葬身地。

深潭底部有危險這件事,當時沒資格接受試煉的蘇玨決計是不知道的。

若是此番算計時櫻失敗,那就坐實了她們之中有人存在問題一事。

四名劍修開啟劍陣,銀白的光束凝成巨劍,橫斬、劈砍,魚頭、魚鰭、魚腹,一段段落入水中,深紅的雨拍打潭水。

時櫻:“劍陣結束後,音修轉曲,音攻為主,醫修下毒為輔,為劍修爭取CD時間!”

劍修和音修輪替的時候,對魔魚的攻擊轉弱,是下手的好時機。

銀白光劍的光芒越發微弱,沒法完全將魔魚斷開,劈一半光劍卡魚腹上的時候,劍陣已失去了效用。

四位劍修已培養出團戰意識,沒有貪那點輸出,乖乖退下。

原本和緩的曲調止歇,仿佛能擊穿紙張的音律接管場面。

偶有企圖趁亂逼近岸邊的魔鯉都被音律擊退,抽回深潭中。

音修們輸出靈力,魔境內散逸的靈力又被抽吸到他們體內,在急速的輸入輸出之中,修為以較之魔境外快百倍的速率提升著。

對魔鯉群的戰鬥臨近尾聲,大家的額頭上逐漸滲出薄汗。

一直摸魚劃水的張不凡忽然發出了怪叫,像是呼救。

時櫻叮囑身旁的幾位不要分神,自己走過去查看:張不凡太過接近水潭,此刻被一條魔鯉用牙齒拽住衣角,他用手裏過家家似的攻擊法器敲著魔鯉的腦袋,活像是時櫻所在時代的孩子用魔法棒玩具敲擊石頭,試圖點石成金。

拙劣的手段。

她剛停下腳步,腦海中靈光一閃,他不會是要試探自己是不是重開的吧?

時櫻再度向張不凡方向挪動步子,裝作警惕水潭邊的模樣。

如果自己勘破,不順應他的想法被暗算,今後是否會被針對?

光只有自己被針對還好,身後還有妙音門。

時櫻無從得知,在這條世界線中,張不凡是否依舊為天命眷顧之人,加上他又重來的記憶……

妙音門尚在起步階段,她不能用妙音門的未來去賭一個假說。

時櫻走向張不凡的步伐變得堅定。

當與張不凡的距離不足半臂時,她看清了,張不凡利用了光影制造了錯位。

張不凡露出了奸計得逞的歪嘴笑。

時櫻臉色不變,做出最後的指令。

“劍修CD運轉過後,音修、醫修上buff,最後一波爆發,不要留手!”

魔鯉死體落水的聲音掩蓋了蓄意謀害的那一瞬。

張不凡的手掌還殘留著帶有櫻花香氣的溫熱,他回味著計劃順利落地的美妙,回憶著時櫻落水前堪稱美麗的錯愕神情。

時機剛好卡在兩個階段輪換的時候,音修忙著轉音,醫修切換丹丸,劍修再度合力,幾乎沒有人會註意到隊伍邊緣發生了什麽。

張不凡偏過腦袋,正對上季雅驚怒的眼神。

他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瞬,微弱的愧疚瞬間被成就大業的壯志壓下。

沒事,目擊者是個啞巴。

爆發起,最後一尾魔鯉被斬斷,深紅色的潭水迅速歸於平靜。

“嗚嗚,啊!”

季雅撇下古琴,沖到小談身邊,焦急地比劃著。

小談的眉頭皺起,反手抓住季雅,“真的?你親眼所見?”

季雅重覆地比劃著,用力地點頭,飽含憤怒地用力指著張不凡。

過去因為啞巴,無人相信自己的痛苦記憶再度湧上心頭。

“發生什麽了?小談,季雅在說什麽呢?”

“櫻姐呢!”

“小時門主!”

“他說,他看到大家在斬魔的時候,那人,張不凡把門主推入深潭。”

小談咬牙切齒地轉向張不凡,怒目瞪視此人。

作為“主角”,張不凡經歷汙蔑就跟家常便飯一樣,只是這一次並非汙蔑,而是實在的指控。

他立刻搬出了以往使用的話術。

“誰能證明他說的一定是對的?為什麽斷定時門主一定落入潭中,而不是躲藏起來,去找附近的寶物了?”

張不凡的無恥喚醒了季雅的悲苦過去,後者竭力催動自己完全損毀的聲帶,支吾的聲音如同啼血,他的眼中充滿紅血絲,手臂用力地揮動著,步步逼近他。

“魔境內部充斥魔氣,很可能是他魔氣侵體產生了幻覺,更何況,剛才醫修不是在水潭中透入了致幻的丸藥?”

一個啞巴不足為懼,更何況自己本就有離開的打算。

這支隊伍不能回收使用了,他們多半會耗在這裏,甚至下潭餵魚。

張不凡的目光掃過那幾位修為身手在同輩中都算上乘的醫修、劍修,有點可惜。

轉念一想,他們也才築基期,很大可能性都出不去這陷阱四伏的魔境,這種易耗品今後有的是替代。

“我相信季雅道友。”

林寶兒望向張不凡,漂亮的丹鳳眼中斂著憤怒。

“我也相信他!”王師兄迅速表態。

張不凡有意拖延救援時間,上前理論:“得了吧,時櫻走到我這裏,必須經過朱透,你說,你看到時櫻過來了嗎?”

張不凡不給朱透兩頭下註的機會,將他揪了出來,並用威脅的目光看著他。

朱透確實目擊了全程,此刻張不凡用力拽著他的衣角,兩人離水邊很近,朱透吞了口口水,生怕說出實話的一瞬間就被張不凡推下去。

如果他說出真相,大家搜救時櫻,有多大的成功率,活著出去的成功率又有多少?

此前推測,魔境內確實發生了糟糕的變化,這裏的魚魔化得徹底,修為普遍築基,會不會更深處存在著更可怕的魚王?

時櫻固然聰明,但她一個音修若是遇到修為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魔物也扛不住。

這群人腦子不靈光,這麽短的時間都培養出了情同手足的親密,他們一定會下水尋找,戰力折損是鐵板釘釘的。

跟著張不凡呢?

時櫻提防此人,可自己卻沒發現他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邊到底人多,張不凡可就只有一個人,往哪邊下註呢?

朱透正頭腦風暴,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心臟也像鐘擺那樣晃蕩著。

他正對上張不凡威脅的眼神。

水潭下狀況不明,當前小命要緊。

朱透哆哆嗦嗦地說道:“不,我沒看到時門主。”

“張不凡,你扯著朱透,是想幹什麽?若他說了實話,你就要推他下去?”

站在身材高大的劍修身後,山翎這才看清張朱二人的站位。

“呵,還汙蔑我汙蔑上癮了不是?好,我放手,你們看他說什麽!”

朱透靈機一動,時櫻要自己關註張不凡,不正因為此人擁有可能威脅到她的秘密嗎?

此刻改口,大家未必會毫無保留地接納自己,還不如……

“不,我確實沒看到門主!”

朱透重覆了自己的回答,張不凡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們這隊伍一直排……”

“滾出去!”

一直沈默的喬斐露出了少年人獨有的鋒芒,他打斷了張不凡洋洋得意的發言,利劍出鞘,架在了張不凡頸側。

張不凡楞住了,他梗著脖子,一點點挪出劍鋒的範圍,正待再丟兩句垃圾話,卻見喬斐持劍向前突刺,他踉踉蹌蹌地躲避鋒芒。

朱透生怕自己淪為下一個攻擊目標,連忙扯著張不凡後退。

*

時櫻的口鼻間充斥著潭水,是魔氣與魚血混合的腥臭味。

岸邊的景物被暗色的水汙染淡去。

水溫不該這麽低,鯉魚不會生活在過分寒冷的環境中,還保持如此活性。

時櫻覺得潭水寒冷刺骨,寒冷侵襲她的四肢,遲鈍她的大腦。

可它們都魔化了,什麽不可能呢?

時櫻強迫自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來抵禦自己主動落入圈套的懊悔。

潭底有一條金丹後期的魚怪。

讀過原書的時櫻十分確信,想到此節,她更覺得自己行事有些莽撞。

然而,她無法料想,張不凡奸計不中,後續還會如何針對自己和妙音門。

沒有別的辦法不是嗎?原書中同張不凡做對的都沒有好下場:小門派失去支援,在魔潮中慘被滅門;一些修士被奪金丹、元嬰,失去修為又被他的追隨者丟進千魔淵……

自己到底不可能時刻盯著這顆定時炸彈,只能暫時讓他降低防備、轉移視線。

決不能讓妙音門成為某正道之光的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待到岸邊的景物完全消失在視野,耳旁只剩下轟隆隆的水聲,以及尖銳的耳鳴。

時櫻才從衣兜裏取出事先預備好的避水珠,含進嘴裏。

溺水的尖銳痛感從口鼻處消失,頭也沒有剛才那麽疼痛了,視線不再模糊,潭水幽暗,時櫻勉強可辨周圍景物:魔鯉魚塊與她一同沈入潭底,她被潭水稀釋的魚血包裹。

好在潭底沒有生長出具有捕食性能的魔化水草,它們看上去也就比正常的水草更長一些,像是從潭底生出的、向上求助的手臂,隨著水流妖異地搖擺。

深水的壓力像是忽然發現了時櫻這個不速之客,毫無預兆地擠壓她的軀體和臟器,她像是被無形巨手擠壓著:肋骨錯位,尖刺炸破她的心肺。

比直面餘響派門主葉智的威懾更可怖,深潭的壓力真想致她於死地。

眼珠開始充血,含住避水珠後恢覆的視野再度被血色模糊。

水流暴動,攪出規模龐大的氣泡群。

下一秒,時櫻感到自己被大鐵板狠抽了一記。

劇痛是流體,席卷包裹她的全身;劇痛有尖刺,將她的內裏紮得千瘡百孔。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時櫻瞥見一只巨大、無神的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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