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守孝三年。

以前不懂，守孝為什麽是三年，直到父親去世，我才知道，三年，是對親人悲傷過渡的時限。

第一年，我會無緣無故的因為沒有了父親而悲傷，哭泣。想念就像洪水猛獸一樣不可控制。家裏到處都是他的影子，生活中也盡是他的痕跡，總是想去墓地陪他說話。

第二年，我能控制思念的情緒，經常想起，但不在哭泣。想念就像是潺潺的溪水，緩慢的流過心底，但不會停息。房子裏父親的痕跡變少，隨著時間會不斷被抹去。

第三年，我將父親放在心裏，春天會說又是一年春天了，你在那邊還好麽？夏天會問，那邊會不會涼快些。思念的情緒就像心底藏了根羽毛，當要湧起，它會輕輕安撫下去。

現在，是父親離開的第三年了。我和母親都可以面對這個事實了，也可以時不時的說起父親以解相思。

母親更粘我了，沒了父親的陪伴，她更害怕孤單。

我和母親終要回到沒有父親的生活中，盡管過程如此痛苦難挨。

這三年，本沒有白發的我，以眼見的速度白了頭發，老了下去。

這三年，母親大病一場，好懸沒了性命。

這三年，我們都竭盡全力適應著沒有父親的生活。

我硬是拖了兩年才給父親辦理銷戶，因為放不下。不想讓他的痕跡連在法律層面上都消失。

還記得那天，當把死亡證明和戶口本交給公安部門時，我知道這是真正的完結了。當死亡銷戶的章蓋在父親的那頁戶口上時，我還是沒有忍住，哭出了聲。我留下了他的身份證做為紀念。

我會帶著母親回千山逛逛，給她指著，這邊的山溝裏有刺龍芽，那邊的山梁上有兩棵刺五加，還有那個山脊上有我們最愛吃的龍須菜。

也會去奶奶的墳地上告訴她父親走了，讓她遇見了好好照顧他。

還會回到最初的老房子那裏看看老鄰居，只是已經沒有多少人還在了。

我知道，沒有了父親，我們回來的次數會越來越少。

我開始像父親一樣計劃家裏的收支，打點人情來往，將只有我和母親的家支撐起來。像父親一樣鉆進廚房做上一頓美味的飯菜。像父親一樣把性子放慢，去處理大小事情，因為他說過，慢一步我能更清楚的看清事情的本質。

清明時，我自己去給父親掃墓。

“爸爸，我現在律師執業滿三年了，可以帶實習生了，是不是很棒？”

“爸爸，記得山裏那兩棵刺五加麽？倒掉了，但慶幸的是又發了新芽，幾年之後又能成樹了。”

“爸爸，我讓媽媽去雲南玩了，讓她多走走，省得她一天總是想你。”

“爸爸，鞍山的一切都已經處理完了，以後我可能很少回去了，但我很想那裏，因為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了。但是你放心，每年清明我都會代你去看看爺爺奶奶，也會抽時間去看看姑姑們。”

“爸爸，我想你了，如果可以，你就多給我托夢吧。”

看著墓碑上那冰冷的幾個字，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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