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高中幾年，我印象中是家裏最不平靜的幾年，我和父親的身體相繼出現了很大的毛病，母親一個人為我們奔走求醫，那是她的噩夢。

雖然從我懂事，父親就是泡在針、藥中。但就算是今日我也不明白一個慢阻肺、肺大泡為什麽這麽難治。

父親四十七歲這年，是他的一個坎。

這一年的冬天，父親的身體突然之間下滑。慢阻肺加重。

我記得那天放學，我清清楚楚的看著父親的臉色從白變紅，又從紅變紫。大口吸著氣，卻怎麽也吸不夠。

那個年代還沒有手機，固定電話也很少。只能找人去醫院叫救護車。就這段時間，對於父親來說也很難熬。

他覺得自己挺不過去這一關了，叫我去床前。

“兒呀，爸要是挺不過去，你幫媽媽記些事情。你長大了，得給媽媽幫手，知道麽？”

我一聽“哇”的一聲哭開了。

“別哭，好好記住爸爸現在和你說的話。。。。。。”

於是，父親將家裏水、電、煤氣繳費方式，家裏存折的密碼等等事項一股腦的都告訴了我。我邊哭邊記邊叫父親挺住。

那一次應當是父親最危險的時候。

母親也慌了，她甚至在這段時間叫來了跳大神的，說是可以護住父親。後來母親說過，當時害怕極了，病急亂投醫。

後來，救護車來了，父親進了醫院以後，命是保住了。

但這次以後，我明顯感覺到父親喘的更重了，每天咳的次數也更多了。休養了好久也回不到過去。

事後，母親逗父親：“你說你都那麽危及了，還知道把存折密碼告訴兒子呢？我就在你身邊，你怎麽不先告訴我呢？”

“我不是也告訴你了麽？你那個記性，我告訴兒子不也是怕你忘了麽？”父親笑著說。

從這以後，父親更怕感冒了。冬天他甚至不出屋子，這個方法一直延續到最後。

一到冬天，父親就靠給我和母親做飯，打掃屋子打發時間。

那個時候總是想，一天呆在家裏多好，多幸福啊。後來長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種折磨。但就是這樣，父親從四十七歲開始，至七十歲，他的冬天便是室內的冬天，溫暖且寂寞。

多年後，我要了一只小狗陪他。希望我和母親上班時，它可以陪著父親排遣寂寞。

後來，我也慢慢的發現，父親會用撲克擺各式各樣的游戲陣，也給自已買了一副麻將，擺各種游戲陣玩。我看著好玩，也跟著學了不少，才發現，那一個又一個的游戲都是益智類的。

“爸，你這都跟誰學的？這麽先進麽？”我無比好奇。

“這都是和你奶奶學的。”父親邊擺陣邊和我說。

“那時候有麻將？”我有點不信。

“早就有了，那時候是紙牌的麻將，拿在手裏很方便，你奶奶也常擺陣玩。而現在這種麻將牌更有意思些。”

就這樣在父親的教授下，我也學會了好多種游戲。

失去父親以後，我也會時不時的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攤開撲克和麻將，挨遍擺著他教過我的游戲陣，一遍又一遍。希望能與他時空重合，體會他當初的寂寞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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