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在我快升入二年級的時候，奶奶去世了。

生活才剛剛要好起來。到了她享福的年紀，她卻走了。

從小我便是和奶奶一起住的。之前她因為高血壓，入院住了幾天。還記得那時候，在醫院的病床上，奶奶躺在那裏。姑姑坐在她的床頭，看著我，問我如果奶奶不能動了，能不能給奶奶端屎端尿。

那時只覺得臟，沒有想其他。不成想這成了我的遺憾。

那天，我記得我早早的把我和奶奶的床鋪好。等著奶奶和我一起睡。但奶奶卻無征兆的和我說：“大孫，今天媽媽不在家，你去和爸爸睡。聽話。”

我也挺納悶，從小到大都是奶奶跟著我，誰都搶不走我。但我還是乖乖的去找了父親。

當時母親出差去了吉林，不在家。可能奶奶預感到了什麽，便把我支了出去。

父親也是有預感的吧。半夜起來去看了奶奶時，她便已經走了。

父親回到房間叫我：“老兒子，快起來。奶奶走了。”

8歲的我不用人教，就已經明白了。我起來跑到奶奶的身邊，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是親人，所以不怕。

就在我忍不住想嚎啕大哭的時候。父親趕緊跑過來，拍打我說：“別哭。不許哭哦！把眼淚滴到奶奶身上她就走不了了。乖。”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規矩。但我還是第一時間忍住了，就覺得那是對奶奶很重要的事。

父親請鄰居們幫忙，很快姑姑們就過來了。也通知了母親在第二天務必趕回來。

我跟著姑姑們，因為那時老人的身後事，女孩子是不能靠前的。我就看著父親忍著傷痛，帶著哭腔前後張嘍。

第二天，母親回來的時候。奶奶的靈棚已經搭好了。

母親進門第一件事不是尋問奶奶後事辦理的怎麽樣，而是將父親叫到一邊說：“老爺子回來了，在西面樓角那裏藏著呢。”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爺爺還在。父親聽了，直直的坐在床邊好久。我看見了他肩膀在抖。其實那時我知道父親是恨的，恨爺爺那麽久了不回家、恨爺爺沒有承擔一份父親的責任。

母親站在父親的身邊說：“那麽多年了，當時都是那個時代逼的，讓老爺子見見吧。別等以後後悔。”

我也過去問父親：“是爺爺嗎？”

父親點了點頭。

一會兒，我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進了家門。他什麽話也沒說，就默默的坐在床邊，伸手拉著奶奶的手，用拇指摩挲著，眼中全是水汽。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爺爺，滿頭白發，清瘦不高。和父親長著同一張臉，只是臉上布滿了悲傷。

父親坐在離他老遠的地方，也不看他。相反我走過去問：“你是我爺爺麽？”

母親為了緩解尷尬：“爸，這是您孫女。”

“好，好！”爺爺回手把我攬在懷裏。那只手卻沒有放開奶奶。

就這樣坐了個把小時，爺爺放開我和奶奶，給母親留下了他的地址便離開了。從始致終，父親也沒能和爺爺說一句話，心裏那個坎還是過不去吧。

我把攢著買自動鉛筆的錢給奶奶買了冥幣，和父親說不能讓她也缺錢花。

奶□□七那天，我夢見她回來看我。父親說是因為她想我了，放不下我。

父親在千山深處給奶奶選了一塊地，入土為安。他說離他近些，方便探望。

從父親的守山小屋到奶奶的墓地，用不上多久就可以走到。那時，父親沒少去奶奶的墓前和她說話。有時也會帶上我去看看，當時看著他圍著奶奶的墓地來回的收拾打掃，自顧自的說著話，只覺得難過。

幾十年後，當我也站在他的墓前，滿腔的話想說給他聽，但他已經聽不到了。我才知道他當時的感受，生離死別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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