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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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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年

(一)

旭鳳送喝醉的丹朱回姻緣府,穗禾也借口說要去處理鳥族事物,璇璣宮裏只剩下了夭夭和潤玉。

夭夭坐在桃樹前品著桃花醉。

香氣清冽,只是沒有老鳳凰釀的酒好喝。

她想家了。

夭夭端著自己燒制的夜光杯,飲盡杯中酒。不錯,這杯子倒是不錯。

“謝謝你把璇璣宮借我,在鳳儀宮有天後的眼線,實在無趣。”

“你我之間何須這樣客氣。”

夭夭趴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端坐的潤玉,“你有沒有禮物給我?”

“我把璇璣宮借給你,算是禮物吧。”

夭夭撇撇嘴,到也算是個禮物。

她擺擺手說道,“算吧。”

夭夭有些失望,她以為潤玉會有禮物送給她。

她來到這裏幾百年,除去跟著鬥姆元君的時候,每一年的生辰潤玉都會帶她到布星臺,送給她一片星空和一只心月狐。

潤玉一笑,語氣甚是溫柔,“騙你的,走吧,隨我去值夜。”

夭夭抱著膝,和潤玉一起坐在布星臺上望著星空和在星空中靈動躍動的心月狐。

“潤玉,你知道嗎,我的父君是四海八荒除了父神之外最會算卦的神仙。可每當我問他東方青龍七宿,龍心是一只狐貍的時候,他總是很神秘的說,以後我會知道的。如今每年你都給我變一片星空和一只心月狐,為何我還是不知道呢。”

潤玉一直沒有回答過她的這個問題,可今天他想告訴她。

“因為,因為龍的心裏,住著一只狐貍。”

“龍的心裏住著一只狐貍。”夭夭跟著潤玉的話念了一遍,偏過頭看向潤玉,“那你也是條龍,你的心裏也住著一只狐貍嗎?”

(二)

眼前的山似乎是幻化出來的。

是哪位遁世高人隱居在此?

夭夭為了躲潤玉,跑下凡游歷去了。

那日在布星臺,她問潤玉心裏是不是住著一只狐貍。

她真的不是別的意思,她是真的以為龍的心裏住著一只狐貍。

潤玉聽了似乎很高興,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告訴她,他心裏有一只狐貍。

他的龍尾變了出來,慢慢靠近她,在她額間的鳳羽花胎記上輕輕一吻。

之後他拿出一塊很漂亮的鱗片。

夭夭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她當時真的是太不厚道了。

潤玉竟然喜歡她。

她一直將潤玉當成這一界最信賴的人,她的恩公,她的好兄弟。

她沒想到潤玉會喜歡她。

夭夭是第一次被人表明心意,這之前她從未認真考慮過自己心儀的俊俏郎君應該是誰。她的出身太過高貴,四海八荒沒有年紀相仿的二郎能相配。三千歲飛升上仙,八千歲自立門戶,一如她的父君師父義父那幾位洪荒神祗的天資,四海八荒也沒有人敢娶她。

饒是青丘民風彪悍,想她娘親九九兩萬多歲嫁給父君,都是早早婚。她還不到一萬歲,從來不曾有過什麽女兒家的心思。

如今竟有人說喜歡她。

夭夭覺得自己轉身就跑實在不厚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也喜歡潤玉嗎?

她太小了,還不懂自己的情。

她不喜歡潤玉嗎?

也不能這樣說,跟潤玉待在一起的時候她最開心。

那什麽是喜歡呢?

夭夭想不清楚,於是只能逃到凡間游歷。

逛著逛著,逛到了這座幻化出來的山前。

既有高人在此,過門而不進去拜會實在有違禮數。

咦,為何沒有人?

有一道亮光。

難不成這位高人正在閉關?

“來者何人?”

亮光說話了?

“再下鳳夭,見此處有一座幻化出來的山,想著是哪位高人再次遁世,便進來拜會。唐突了,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六界之內,不會有人能看出這是一座幻化出來的山。你不是這界的人?”

“尊駕好眼力,果真是遁世高人。再下來自另一天界。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亮光沈默了一會兒。

“廉晁。”

(三)

夭夭離開了那座廉晁幻化出來的蛇山。

廉晁竟然是太徽和丹朱的親哥哥,當年的太子。

果真和鬼界的那群冤魂說的一樣,是太徽莫權篡位,設計讓廉晁大戰中墜崖,後搶了鳥族公主荼姚做妻子,以鞏固自己的勢力。

雖然夭夭沒有經過廉晁的同意,就對他施了迷魂術,有些不厚道。不過,比起那些廢話,倒是直接說實話比較方便。廉晁和荼姚曾經是戀人。太徽設計他墜崖,後娶了荼姚。等到廉晁回到天界的時候,太徽已經當了天帝。廉晁沒有搶回王位和愛人的打算,卻被太徽忌憚。太徽在大戰中受傷,荼姚求了廉晁救太徽。太徽恢覆之後將廉晁殺害。是丹朱敢在他魂飛魄散之前救了他的元神。

廉晁的真身是玄穹之光。

他將一半的真身給了荼姚去救太徽,所以在元神受損之後,只能以真身現人。

太徽果真是個狗皇帝。

夭夭想替天行道,帶著廉晁到九霄大殿上當著眾仙家的面與太徽對峙。廉晁不願意,他只願荼姚能得到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不過是權利罷了。

如此,夭夭也就不能強人所難。

鬥姆元君再三告誡她不能插手這一界的六界事物,一切自有天道,不能逆天而行。她是異界星落,不能過多幹涉。

於是夭夭只能先替廉晁療傷,想讓他恢覆元氣,可以重新以人身示人。

運功需時日,夭夭給他所在的地方畫了個陣法,確定沒人能打擾他。

“你若是還有其他事,就先去忙吧。”

“好,癡心人,等我辦完事再來找你。那時,或許你就能以人身見我了。”

夭夭離開了蛇山,這裏離花界不遠,去那兒看看吧。

“夭夭!你來了!”錦覓站在花界的入口,看見了夭夭便向她奔去。

“錦覓,看來封印解除了,你的修為倒是增長不少。”

錦覓點點頭,“多謝你,夭夭。以前是我不對。自己修行才是真的。不應當收別人的東西。”

“你能這樣想很好。”

錦覓拉著夭夭往花界走,“聽說你喜歡桃花,只是花界也少有桃花,我們花界的桃花和你送給潤玉的那株桃花長得不一樣。你是從哪裏找來的火紅的桃花?對了,小魚仙倌怎麽沒跟你一起來?還有鳳凰呢?”

夭夭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好在錦覓取出了隕丹後仍然是個簡簡單單的孩子,也不等夭夭回答就自顧自的往下說,“夭夭,鳳凰到底去哪兒了?他怎麽都不來看我?還有,長芳主不允許我和鳳凰來往。你知不知道是為什麽?長芳主為什麽如此討厭鳳凰。她都不認識鳳凰。”

錦覓一面說著一面自顧自的往前走,夭夭跟在後面走走停停欣賞花界的景色,沒註意到前方一個身影朝錦覓撲過去。

直到一道金光閃過,錦覓被一雙金色的翅膀護在其中。

夭夭變出扇子,朝錦覓奔去。

此人身手不錯。

想必是荼姚的刺客吧。

那人見打不過,便逃走了。夭夭不想追,追上了也沒什麽用,又不能扳倒天後。

“沒事了,錦覓,別害怕。那個刺客已經走了。估計是派來殺你的。”

錦覓顫抖著從金色的羽毛中走出來,那對金色的翅膀便收了回去。

“夭夭,那人是誰啊?為什麽要殺我?”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夭夭安慰著拍拍錦覓的肩膀,“旭鳳果真對你真心,連他的寰諦鳳翎都送與你了。”

“寰諦鳳翎?你是說,剛才護著我的那對翅膀是旭鳳的?可是他不在這兒啊。”

“寰諦鳳翎和龍之逆鱗一樣珍貴,一般都是在新婚之夜送給自己的配偶。”

錦覓還想問些什麽。長芳主帶著花界的人趕到了。

“錦覓,你沒事吧!”

“長芳主,我沒事。剛才有個刺客,是夭夭救了我。”

長芳主看了一眼夭夭,行了禮道,“久聞鳳夭上仙大名,今日終於得緣一見。上仙幾次搭救錦覓性命,如此大恩牡丹在此謝過。今後上仙若是有事需要花界襄助,牡丹萬死不辭。”

“長芳主不必客氣。”夭夭回了禮,“本座在六界游歷,聽聞許多有關先花神和田間的恩怨糾葛。不知可否與長芳主詳談。”

牡丹猶豫了一下,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老胡,你帶著錦覓去水神和風神那兒。我要在百花宮和鳳夭上仙談些事情。任何人不得打擾。”

(四)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天後要這樣對我的娘親!”

錦覓突然出現在百花宮。

牡丹剛剛講完先花神隕落的經過。

“錦覓,你怎麽在這兒!”

“不會的,不會的!我要去找鳳凰問清楚,他的母親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的母親!”

“錦覓,你給我站住!”

牡丹施法定住了錦覓。

“長芳主,你放開我!求求你了,我要找鳳凰問清楚!”

“鳳凰!你跟那個天界的二殿下還有來往?”牡丹氣急了,“我告訴過你,不要和天界的人有關系!尤其是荼姚身邊的人!你為什麽偏偏要和那個天後的兒子有往來!”

“長芳主,求求你,讓我去問清楚吧!”

“問清楚?我今天就告訴你,你娘親就是被天帝和天後害死的!當年你娘親和天帝本是一對戀人。後來天帝為了權利拋棄了她,娶了鳥族公主。你娘親心灰意冷時,一直愛慕她的水神對她關懷備至。你父親得到了你母親的歡心,只可惜太徽薄情寡恩,想要強占你娘親。於是他給水神和風神賜婚,如此,你娘親心灰意冷。太徽想要廢了荼姚,立你的娘親為天後,荼姚為了自己的天後寶座和旭鳳未來的太子之位用琉璃凈火傷了神情恍惚的梓芬。你娘親墜下臨淵臺,被我救了帶回花界。她拼了命生下你,拼了命用自己的修為換來了一道封印。現在你的封印沒有了,劫數沒有了,那你便有權利知道一切的真相。你若知道了真相還能與那旭鳳來往,如何對得起你的娘親!”

“天後殺了我娘親!那我要去殺了她!”

“好了,錦覓。天帝自知虧欠花界,所以我們與天界斷交,他無權說什麽。可若真的殺上天界,我們花界如何是天界的對手。”

“那她就這樣殺了我的娘親!我不能不給我的娘親報仇!”錦覓仍定在原地,滿臉是淚的朝牡丹大喊。

夭夭走上前,從錦覓的衣襟裏拿出了一支金簪,“錦覓,你看著旭鳳的寰諦鳳翎。你真的下得了手殺他的母親嗎?”

“錦覓,你!”牡丹氣的上前想奪過鳳翎。

夭夭越過牡丹,將鳳翎放在錦覓面前,“荼姚作惡多端,太徽塗炭生靈,他們兩個實在不配當天帝天後。只是,你要親自去殺荼姚,你放得下自己對旭鳳的感情嗎?旭鳳連自己的寰諦鳳翎都給了你,你真的能下手殺了他的母親嗎?想要還你母親一個公道,就拿出證據。我們找到證據,在九霄大殿當著眾仙家的面對峙,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是我的娘親被她殺了!”

“可旭鳳是無辜的啊。他救過你多少命?他全心全意的愛你,連寰諦鳳翎都給了你,你真的下得去手啊?殺了荼姚,你就能過得安心嗎?你喜歡旭鳳,荼姚是他的母親。你本就單純天真,如何能讓自己的雙手沾滿敵人的鮮血啊!”

夭夭對於惹了她的人,一向是打擊報覆,可是錦覓和她不同,錦覓沒有了隕丹,修為增長,可是對於情這個字,就像她的母親花神一樣,扭扭捏捏,搖擺不定,優柔寡斷。錦覓重情,兒女情長對她來說是邁不過去的劫。

(五)

錦覓在花界大門攔住了本要離去的夭夭。

錦覓告訴夭夭,自己想明白了。要找到證據,讓天後得到應有的懲罰。旭鳳是無辜的,她不應該遷怒與他。

夭夭很高興錦覓能如此想。她告別錦覓,準備回到天界。

誰知剛到南天門,就撞上了慌慌張張的穗禾。

“穗禾,你去哪兒?”

“我,我回鳥族。”穗禾神色慌張,“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站住。”

夭夭拉住了穗禾,“老實交代。”

穗禾見瞞不過夭夭,便小聲告訴她,“是姑母讓我悄悄辦一件事。”

“什麽事?”

“姑母讓我去殺一家人。”

“什麽!這種事情你也敢答應?!你又是為了旭鳳?!”

“不,不是的!姑母說,那家人與我鳥族不睦已久,還殘害我鳥族子民。只是那家人位高權重,我們沒辦法審問,所以才派我去暗殺他們。”

“難道憑你的能力,就能殺了他們?”

“姑母將她的琉璃凈火傳授給我。”

夭夭佩服荼姚的好手段,真是栽贓嫁禍,“你可知是哪戶人家?”

穗禾搖搖頭,“姑母只給了地址,並未說姓名。她說在這個院子裏的人,格殺勿論。”

“好了,你不用去了。我會讓旭鳳去看一眼的。以免荼姚又派其他的人去。”

“那,那怎麽辦?我若不去,豈不抗旨?”

“她有頒布天後懿旨嗎?”

“這倒沒有,只不過,姑母的命令,我不能不聽從。”

“那就別怪我得罪了。”夭夭說完就給了穗禾一掌。

穗禾倒在地上,嘴角淌血,滿臉疑問與震驚的看著夭夭。

身後是南天門的守衛,旁邊還有路過的仙君仙娥。

夭夭字正腔圓,情感飽滿,“本座告訴你,別以為平常本座和你走得近,就真的把你當姐妹。想跟本座搶男人,你也配?旭鳳是本座看上的男人,這正妃之位,本座想要誰敢搶?”

(六)

“我真的難過,夭夭。為什麽,我的母親這般不堪!她殺了花神還不夠,還親自動手殺了水神!”

旭鳳撲在夭夭的懷裏痛哭。

他沒有臉去面對錦覓。

夭夭在南天門對穗禾大打出手,揚言要當火神殿下正妃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棲梧宮。旭鳳還沒出門,夭夭就風風火火的趕來了。

夭夭給了他一個地址,說他的母親派穗禾去殺這個地址上的一家人,讓他趕緊去看看,以免天後再派其他的殺手。

他慢了一步,親眼見到水神隕落。

他沒能救活他。

水神身上的傷,擺明了是琉璃凈火。

六界之內,無人不知琉璃凈火是鳥族秘術。水神是鬥姆元君的弟子,若是有人能將他一舉擊敗,最少要練到第八重琉璃凈火。可六界之內,古往今來,修煉到第八重琉璃凈火的只有兩個人。

他和他的母親荼姚。

夭夭只能抱著旭鳳,任由他哭泣。

只是,水神是鬥姆元君的弟子。再怎麽術業不精,也不至於打不過一個荼姚。幸好風神那日出門做客,留了一條性命。愛人離去,風神也不可能如從前一般了。

“旭鳳,哭吧。”

“夭夭,我如何面對錦覓!我如何面對錦覓!”

是啊,旭鳳該如何面對錦覓。

錦覓雖糊塗,確實難得的善良。她願意在梓芬的事情上,分清荼姚的惡行,和旭鳳對她的好。可現在,她唯一的親人,她剛剛相認的父親水神死在荼姚手下。她還能不帶仇恨的面對旭鳳嗎?

站在殿外的潤玉攥緊手心的紅線。

今日他也聽聞了。

是鄺露講給他聽的。

夭夭回到了天界。

他聽了還有些欣喜。

上次夭夭窘迫的逃走,倒也不是明言拒絕他,也沒有拒絕他的親吻和接近,只是說自己還小,讓他別鬧了。是他做的不夠用心。

只是鄺露說,夭夭當眾打傷穗禾,說要做旭鳳的正妃。

潤玉笑著不相信。

夭夭是不會喜歡旭鳳的。

他來到鳳儀宮,想找夭夭說清楚。

只是看見相擁的二人,他嫉妒的發狂。

她說過,她只是將旭鳳當做兄弟。

她說過,她年齡還小,連情愛都分不清楚是什麽,怎麽會喜歡上誰。

難道她所說過的話,都是騙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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