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匯
關燈
小
中
大
百老匯
華爾街某大廈辦公室。
秦子賢站在這條紐約南部大街的某處，對周圍那些剛剛踏進門檻的菜鳥嗤之以鼻。
整條華爾街長不足一英裏，寬度有時候連過兩輛加長車都吃力，塞車和罵街是每天都在發生的常態，表面看起來和紐約的其他街道也沒什麽不同。
但是，這裏卻是全球金融的神經中樞。
證券交易所、期貨交易所、國際投資銀行、頂級券商、各色保險總部、公益事業辦公室通通匯聚一堂，被譽為金融夢想家的天堂。
有人在這裏白手起家，亦有人在這裏跌入萬劫不覆之境，但這條又窄又短的街道，卻始終絡繹不絕，川流不息。
秦子賢理了理身上的定制西裝，揚起腦袋，匯入人流，擠進大廈的老電梯。
指針跳向高層某數字，他踏出腳步，找到樓層中央印有“塵星資本”雙語LOGO的接待處，熟練推開大門。
他已經在這裏實習了近一個月。
早前，在還未正式進入華爾街工作時，秦子賢對此處始終抱有朦朧的期待，有種對聖殿的敬畏。
等到他適應了一段時間後，秦子賢漸漸發現，華爾街嘛，也不過如此。
就譬如說他現在任職的塵星資本，對外這裏甚至可以說是華裔創業者的傳奇，但以他本人的親身經歷來看，也就是個草臺班子。
創始者莊邵，常年見不到人。
一看就是憑運氣才闖出來，秦子賢認為，他肯定是個被業內高估的花擺設。
總裁助理關三七，倒是經常見。
但這位，明顯不是什麽靠譜的人，別說是弄懂單利與覆利了，關三七有時候連虧錢還是賺錢都能看反，還整天吊兒郎當，說話不知所雲。
至於其他員工，秦子賢看白人覺得是吹牛的，看黑人覺得是搞正確的，看亞洲人，就更覺得哪哪兒都不如自己，推測都是些假把式。
秦子賢坐回工位，無所事事打開郵箱，準備隨便晃一圈，今天的實習工資就算到手。
不是他不努力，是塵星資本壓根就沒有給他安排什麽廢心思的工作。
他也能理解，實習生嘛，又能幹多少正事？等到他能真正上手時，秦子賢相信辦公室所有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嗯？這是什麽？”
鼠標劃過今日的幾條郵件，秦子賢忽然註意到其中格格不入的那條可疑信息。
【垃圾郵件：憑信換刀，好價，私戳。】
“什麽意思……”
秦子賢咬著指甲縫，反反覆覆琢磨這句話的意味，還用光標雙擊發件人的郵箱，卻被防火墻彈出的“警告危險”字樣制止。
他這人從小就有個毛病。
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就越想要去摸一摸。讀高中時，班裏同學們都愛聊，要是世界上存在一個可疑按鈕，你不知道它連接的會是什麽後果，你還會按下嗎？
秦子賢記得，他直接回答的：按！
這些年來，他的行事標準始終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花樣：管他什麽後果，他得滿足了才行。
百葉窗隨著窗外的風晃了晃。
秦子賢裝作不經意回頭，迅速瞥了一圈周圍的同事，確認沒有人在關註自己後，偷偷摸摸記下了眼前的可疑賬戶。
“刀……不就是美元？憑信換錢？什麽信？郵件還是……信息？”
他心中默了默，大抵有了猜測。
當天夜晚，秦子賢回到新公寓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打開私人的手提電腦，登入郵箱賬號，以最快的速度給他記下的郵箱號碼發去消息。
對方回覆很快。
不到兩分鐘，就發來一篇需求明晰的邀約，話裏話外都是他猜到的意味，卻讓人抓不住把柄。
【明日中午13:00，百老匯大都會歌劇院門口見，具體交換價格，當面聊。】
“交換價格……還真是！”
秦子賢倒吸一口涼氣。
他早就聽說過，金融圈有不少內幕交易的灰色地帶，沒想到才入職一個月就被他碰上了。
會是騙子嗎？不見得。
秦子賢見過正兒八經的詐騙郵箱，裏面的描述大多天花亂墜，畫餅畫得一個比一個精彩。
他堅信，真正的利益交換都是吝嗇的，以至於連話語都會顯得格外珍貴，文字越少，交易越真。
可是，要不要幹脆直接舉報？
秦子賢琢磨了一小會兒，不超過一分鐘便否決了這個想法。不為別的，主要是他認為做好事又沒有利益，何必還為了圖個錦旗都沒有的名聲，就把好處拱手讓出去？
他不做這個生意，有的是人做。
既然那麽多人都可以靠著吃裏扒外賺錢，憑什麽他不可以？聯邦調查局總不可能每個從業者都要去24*7時時刻刻盯梢吧？
就算是被發現，他也可以趕緊將資產轉移到國內賬戶，然後拿著護照回國。
隔著太平洋和國界線，美國警察又沒辦法沖進來抓他，錢還不是照樣到手？
再著說了，這筆錢肯定不少！
能夠左右金融交易的消息，必然要比他在網上賣點花邊消息和八卦賺錢多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秦子賢第二天中午啃完三明治，就鬼鬼祟祟一路向西，來到華爾街附近的百老匯大街。
百老匯大街曾被譽為全世界最長的街道，全長約為20公裏，甚至許多美國人都認為，沿著它一路向北，或許能通往加拿大。
這裏不同於華爾街的紙醉金迷，它象征著西海岸的藝術精神，無數揚名世界的歌劇、戲劇、舞劇、交響樂皆於此百花齊放。
秦子賢往大都會歌劇院走去。
劇院墻上的廣告區域貼滿了海報，有普契尼，有貝多芬，也有柴可夫斯基，當然，還有如今一票難求在紐約藝術圈正當紅的普拉西多·多明戈，有幾位音樂劇愛好者還在門口與售票員爭論，試圖買到早已售罄的那出《黑桃皇後》。
秦子賢站在在大都會歌劇院。
如果他此時往前看，林肯中心的大門口正走出一隊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四重奏樂團；而往右邊的街道看，紐約市的芭蕾舞團正在加場售票；倘若望得遠一些，或許還能聽見米勒劇場門口學生話劇社團的爭執聲，而他們旁邊的大廈即是哥倫比亞大學的教學樓。
秦子賢對藝術並不感興趣。
他在這裏呆了三年，但依舊分不清楚帕森斯與茱莉亞到底哪家是做設計，哪家是搞音樂。
“人呢……”
他不停墊腳張望，百老匯一天365天都熱鬧非凡，身邊無數搶著買票的路人與他擦肩而過，他卻遲遲沒看見他的接頭人。
一直到夜晚十點整，秦子賢也沒有等到人。
“**敢耍我！”
夜晚的百老匯亮起霓虹廣告牌，人流如織，秦子賢卻無法融入眼前的熙攘。
他洩下氣，準備往回走。
就在他想要從隨身的外套摸出零錢時，卻摸到了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塞到懷裏的紙條。
“！？”
難道說？
秦子賢一秒都沒猶豫，立即拆開。
紙條是提前打印好的字體，上面只寫著幾個阿拉伯數字和一個箭頭，3800。
“什麽意思？”，秦子賢拿著紙條，不知所雲，心裏卻極度興奮。
在他看來，對方行事如此小心，那背後一定是來真的！他們不是那種低劣的郵箱騙局，而是真心想要套到消息。
秦子賢冷靜下來，下意識左右看了看，腦海中不斷用他僅剩不多的智力思考3800的意味。
他不斷審視周圍的元素。
售票廳、垃圾桶、街牌號、小吃攤、報刊亭、存包點、廣告海報……
倏然間，他明白了！
“excuse me”，秦子賢太過興奮，中英左右混雜，穿過擋在門口排隊的觀眾，來到劇院旁邊的電子存包點，“借過、借過！”
雖說上段時間他靠著賣隊友狠賺了一筆，但眼下的事情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是需要掩人耳目的不光彩行為。
秦子賢顫抖著手指，剛準備按下，又縮回來，搓了兩把汗之後才一抖一抖輸入3800四個數字。
“哢嚓——”
右下的長方形櫃門打開。
秦子賢捏著嗓子眼，故作鎮定走過去，裝作不經意地取出其中的黑色健身包。
他掂了掂重量，心跳聲轟隆得快要耳鳴，撒腿就外走，不僅連櫃門都忘了關，還不小心撞到了兩個排隊買音樂劇票的路人。
“Sorry！”
他回頭道歉，笑得燦爛。
兜裏是什麽他心知肚明，而他更興奮的是，只要他能交出幾個微不足道的內幕消息，那未來豈不是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
接近淩晨十二點，百老匯街頭巷尾依舊熙攘，無數劇院門口人頭攢動，剛看完上一場劇目的觀眾們正興致勃勃交流著。
人來人往，那些暗藏在喧囂下的心思漸漸隱匿，如同隱煙般消散，隨即悄無聲息。
“老大，事情妥了”，關三七拿著票走進今天的最後一場《獅子王》，絲毫不影響他的匯報，“放心，很幹凈，經手人已經去墨西哥了，看戲了啊！不說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華爾街某大廈辦公室。
秦子賢站在這條紐約南部大街的某處，對周圍那些剛剛踏進門檻的菜鳥嗤之以鼻。
整條華爾街長不足一英裏，寬度有時候連過兩輛加長車都吃力，塞車和罵街是每天都在發生的常態，表面看起來和紐約的其他街道也沒什麽不同。
但是，這裏卻是全球金融的神經中樞。
證券交易所、期貨交易所、國際投資銀行、頂級券商、各色保險總部、公益事業辦公室通通匯聚一堂，被譽為金融夢想家的天堂。
有人在這裏白手起家，亦有人在這裏跌入萬劫不覆之境，但這條又窄又短的街道，卻始終絡繹不絕，川流不息。
秦子賢理了理身上的定制西裝，揚起腦袋，匯入人流，擠進大廈的老電梯。
指針跳向高層某數字，他踏出腳步，找到樓層中央印有“塵星資本”雙語LOGO的接待處，熟練推開大門。
他已經在這裏實習了近一個月。
早前，在還未正式進入華爾街工作時，秦子賢對此處始終抱有朦朧的期待，有種對聖殿的敬畏。
等到他適應了一段時間後，秦子賢漸漸發現，華爾街嘛，也不過如此。
就譬如說他現在任職的塵星資本，對外這裏甚至可以說是華裔創業者的傳奇，但以他本人的親身經歷來看，也就是個草臺班子。
創始者莊邵，常年見不到人。
一看就是憑運氣才闖出來，秦子賢認為，他肯定是個被業內高估的花擺設。
總裁助理關三七，倒是經常見。
但這位，明顯不是什麽靠譜的人，別說是弄懂單利與覆利了，關三七有時候連虧錢還是賺錢都能看反，還整天吊兒郎當，說話不知所雲。
至於其他員工，秦子賢看白人覺得是吹牛的，看黑人覺得是搞正確的，看亞洲人，就更覺得哪哪兒都不如自己，推測都是些假把式。
秦子賢坐回工位，無所事事打開郵箱，準備隨便晃一圈，今天的實習工資就算到手。
不是他不努力，是塵星資本壓根就沒有給他安排什麽廢心思的工作。
他也能理解，實習生嘛，又能幹多少正事？等到他能真正上手時，秦子賢相信辦公室所有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嗯？這是什麽？”
鼠標劃過今日的幾條郵件，秦子賢忽然註意到其中格格不入的那條可疑信息。
【垃圾郵件：憑信換刀，好價，私戳。】
“什麽意思……”
秦子賢咬著指甲縫，反反覆覆琢磨這句話的意味，還用光標雙擊發件人的郵箱，卻被防火墻彈出的“警告危險”字樣制止。
他這人從小就有個毛病。
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就越想要去摸一摸。讀高中時，班裏同學們都愛聊，要是世界上存在一個可疑按鈕，你不知道它連接的會是什麽後果，你還會按下嗎？
秦子賢記得，他直接回答的：按！
這些年來，他的行事標準始終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花樣：管他什麽後果，他得滿足了才行。
百葉窗隨著窗外的風晃了晃。
秦子賢裝作不經意回頭，迅速瞥了一圈周圍的同事，確認沒有人在關註自己後，偷偷摸摸記下了眼前的可疑賬戶。
“刀……不就是美元？憑信換錢？什麽信？郵件還是……信息？”
他心中默了默，大抵有了猜測。
當天夜晚，秦子賢回到新公寓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打開私人的手提電腦，登入郵箱賬號，以最快的速度給他記下的郵箱號碼發去消息。
對方回覆很快。
不到兩分鐘，就發來一篇需求明晰的邀約，話裏話外都是他猜到的意味，卻讓人抓不住把柄。
【明日中午13:00，百老匯大都會歌劇院門口見，具體交換價格，當面聊。】
“交換價格……還真是！”
秦子賢倒吸一口涼氣。
他早就聽說過，金融圈有不少內幕交易的灰色地帶，沒想到才入職一個月就被他碰上了。
會是騙子嗎？不見得。
秦子賢見過正兒八經的詐騙郵箱，裏面的描述大多天花亂墜，畫餅畫得一個比一個精彩。
他堅信，真正的利益交換都是吝嗇的，以至於連話語都會顯得格外珍貴，文字越少，交易越真。
可是，要不要幹脆直接舉報？
秦子賢琢磨了一小會兒，不超過一分鐘便否決了這個想法。不為別的，主要是他認為做好事又沒有利益，何必還為了圖個錦旗都沒有的名聲，就把好處拱手讓出去？
他不做這個生意，有的是人做。
既然那麽多人都可以靠著吃裏扒外賺錢，憑什麽他不可以？聯邦調查局總不可能每個從業者都要去24*7時時刻刻盯梢吧？
就算是被發現，他也可以趕緊將資產轉移到國內賬戶，然後拿著護照回國。
隔著太平洋和國界線，美國警察又沒辦法沖進來抓他，錢還不是照樣到手？
再著說了，這筆錢肯定不少！
能夠左右金融交易的消息，必然要比他在網上賣點花邊消息和八卦賺錢多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秦子賢第二天中午啃完三明治，就鬼鬼祟祟一路向西，來到華爾街附近的百老匯大街。
百老匯大街曾被譽為全世界最長的街道，全長約為20公裏，甚至許多美國人都認為，沿著它一路向北，或許能通往加拿大。
這裏不同於華爾街的紙醉金迷，它象征著西海岸的藝術精神，無數揚名世界的歌劇、戲劇、舞劇、交響樂皆於此百花齊放。
秦子賢往大都會歌劇院走去。
劇院墻上的廣告區域貼滿了海報，有普契尼，有貝多芬，也有柴可夫斯基，當然，還有如今一票難求在紐約藝術圈正當紅的普拉西多·多明戈，有幾位音樂劇愛好者還在門口與售票員爭論，試圖買到早已售罄的那出《黑桃皇後》。
秦子賢站在在大都會歌劇院。
如果他此時往前看，林肯中心的大門口正走出一隊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四重奏樂團；而往右邊的街道看，紐約市的芭蕾舞團正在加場售票；倘若望得遠一些，或許還能聽見米勒劇場門口學生話劇社團的爭執聲，而他們旁邊的大廈即是哥倫比亞大學的教學樓。
秦子賢對藝術並不感興趣。
他在這裏呆了三年，但依舊分不清楚帕森斯與茱莉亞到底哪家是做設計，哪家是搞音樂。
“人呢……”
他不停墊腳張望，百老匯一天365天都熱鬧非凡，身邊無數搶著買票的路人與他擦肩而過，他卻遲遲沒看見他的接頭人。
一直到夜晚十點整，秦子賢也沒有等到人。
“**敢耍我！”
夜晚的百老匯亮起霓虹廣告牌，人流如織，秦子賢卻無法融入眼前的熙攘。
他洩下氣，準備往回走。
就在他想要從隨身的外套摸出零錢時，卻摸到了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塞到懷裏的紙條。
“！？”
難道說？
秦子賢一秒都沒猶豫，立即拆開。
紙條是提前打印好的字體，上面只寫著幾個阿拉伯數字和一個箭頭，3800。
“什麽意思？”，秦子賢拿著紙條，不知所雲，心裏卻極度興奮。
在他看來，對方行事如此小心，那背後一定是來真的！他們不是那種低劣的郵箱騙局，而是真心想要套到消息。
秦子賢冷靜下來，下意識左右看了看，腦海中不斷用他僅剩不多的智力思考3800的意味。
他不斷審視周圍的元素。
售票廳、垃圾桶、街牌號、小吃攤、報刊亭、存包點、廣告海報……
倏然間，他明白了！
“excuse me”，秦子賢太過興奮，中英左右混雜，穿過擋在門口排隊的觀眾，來到劇院旁邊的電子存包點，“借過、借過！”
雖說上段時間他靠著賣隊友狠賺了一筆，但眼下的事情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是需要掩人耳目的不光彩行為。
秦子賢顫抖著手指，剛準備按下，又縮回來，搓了兩把汗之後才一抖一抖輸入3800四個數字。
“哢嚓——”
右下的長方形櫃門打開。
秦子賢捏著嗓子眼，故作鎮定走過去，裝作不經意地取出其中的黑色健身包。
他掂了掂重量，心跳聲轟隆得快要耳鳴，撒腿就外走，不僅連櫃門都忘了關，還不小心撞到了兩個排隊買音樂劇票的路人。
“Sorry！”
他回頭道歉，笑得燦爛。
兜裏是什麽他心知肚明，而他更興奮的是，只要他能交出幾個微不足道的內幕消息，那未來豈不是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
接近淩晨十二點，百老匯街頭巷尾依舊熙攘，無數劇院門口人頭攢動，剛看完上一場劇目的觀眾們正興致勃勃交流著。
人來人往，那些暗藏在喧囂下的心思漸漸隱匿，如同隱煙般消散，隨即悄無聲息。
“老大，事情妥了”，關三七拿著票走進今天的最後一場《獅子王》，絲毫不影響他的匯報，“放心，很幹凈，經手人已經去墨西哥了，看戲了啊！不說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