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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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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你以為我會受你脅迫?!”李行簡嘶吼道,“你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就算你自甘墮落,死無全屍,也跟我沒有半分關系,我只會拍手稱快!你自.殺以後我立馬把你燒了,骨灰餵豬餵狗,隨便扔在哪個垃圾桶!你以為死了下地府就萬事大吉一了百了,就見不到我了?我去找道士把你魂索回來,你死也不能離開李公館。我就是要你不痛快,不得安寧!”

到了這種關頭,李行簡的嘴巴還是未曾松動半分。他說話實在太難聽,小徐都有點聽不太下去,默默轉過了身。

要不是害怕那幾個壯漢,路頂頂都想下車罵他十八代祖宗。

霍令宇倒是臉色淡然:“我跟你那麽長時間,多少刺耳的話我都聽了,以前你說那些東西,我都不計較,但是今天……”

他逐漸握緊了刀柄,手臂上的肌肉慢慢用力。

“我知道我的精神出了不小的問題,是因為你,這是其一。你明明知道卻也沒有給我治療,任憑我瘋下去,這是其二。你以為我是現在是在逢場作戲,不敢自.殺,但是你似乎忘了,我現在精神狀況不穩定,什麽都能做的出來,這是其三。

“有因有果,有始有終。我死後也不需要什麽燒紙,什麽供奉。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一步一步把我逼上絕路,無奈自.殺的。你只清楚這一點就足夠了。”

說罷,他的胳膊用力,同時聽見李行簡大喊一聲的“停”。

李行簡死死盯著他,目中似乎含著什麽閃光,在別人發現的前一秒,又飛快把眼神甩向別處。

半晌之後,成年之後的小李總第一次認輸。

他讓出一條道供車出行,咬牙切齒:“你贏了,霍令宇。”

路頂頂急忙把霍令宇招呼上車,孫渺啟動發動機,蒼莽逃離。

哪怕是上了車,霍令宇的手還是握著刀架在脖子上。路過李行簡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他,聲音微不可聞,但霍令宇還是捕捉到了。

他在乎李行簡的一切,關註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聲音,眼神,神色,動作,每一個一舉一動,霍令宇總是最先註意到。像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性,就是不知道是他暗戀李行簡的時候自己慢慢刻上去的,還是這段時間受到強迫之後的產物。

只聽李行簡雙眼通紅,仍然倔強,小聲說:“你就那麽恨我?”

李行簡就是這個樣子,不管自己做的多麽惡劣,始終認為是別人欠他在先,而自己十分萬分的委屈。對方哪怕表示出任何的不如他意,他就會變本加厲。

霍令宇並沒有轉頭,只是回了一句:“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李行簡就那麽看著那輛車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身後自己的車裏傳來幾聲微弱的貓叫,李行簡才回過神來,那是他挑了好久,打算跟霍令宇一起撫養的一只小白貓。寵物會緩解人的情緒,他給他專門請了醫生,希望霍令宇在吃藥治療的時候,心情能穩定一點點。

起碼不會看見他眼神就躲閃,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現在都泡湯了。

多年不見的無力感又重新把他包圍,不知怎的,那廢棄廠房的噩夢般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嚴讓說是霍令宇讓他來狠狠教訓他的,他其實早就看他不爽了。李行簡幾乎要站不穩,小徐和保鏢們沖過來扶他卻被他甩開。

他自己扶著車,彎下腰瘋狂地幹嘔。

孫渺和路頂頂都被霍令宇嚇了一跳,尤其是孫渺,一是發現自己的大老板跟前同事有一腿,還是狗血虐戀,而且疑似強制愛;二是前同事目前的心理狀態堪憂,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

她幾乎開一段路就看向內視鏡裏的霍令宇,開一段看一眼,生怕他回過神來抹了脖子。她吞了吞口水,顫聲說:“霍哥,你把刀放下吧,李行簡不會再追過來了,我開車不穩萬一追了尾撞了護欄你怎麽辦……”

霍令宇默不作聲,並未理會她。

幾乎是走出申城邊界的同時,霍令宇才把脖子上的刀拿開,但還是攥在手裏。

出了申城,她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到一家酒店門口,說:“天色也不早了,我們現在這休息一下吧。”

她和路頂頂開了兩間房,在前臺的時候孫渺戳戳路頂頂:“兩間房正對門,你可把霍哥給看好了,有什麽事情直接過來敲我門。”

路頂頂心裏也是那麽打算的,朝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放心,我睡覺的時候都睜著眼!”

霍令宇還是握著那把刀不離身,進了門,路頂頂眼疾手快地把刀奪過來扔掉,然後催他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之後兩人各自躺在床上,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

路頂頂裝作不經意地問他:“霍哥,你接下來怎麽打算?”

霍令宇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壓根就沒打算。

路頂頂把燈都關了,縮在被子裏裝睡,耳朵卻豎起來聽著動靜。霍令宇躺在床上,沒什麽動靜,甚至連呼吸聲的微不可聞。

路頂頂不禁感嘆,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孫渺過來找他說有霍令宇的消息,自己根本不會相信今天發生的事情。剛才洗澡的時候,他給霍令宇送了自己的衣服湊合穿,他看見了他可以稱得上瘦骨嶙峋的身體,一些地方還留著前幾天暧昧的痕跡。不知道是太瘦還是長時間的討好,連脊椎都微微彎曲形成了習慣。

鬢間的幾根白發、躲閃的眼神和萎靡的神態,誰會想到這個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瘦削到躺在床上蓋上被子,竟然沒有看不出來底下藏了一個人。

李行簡這個騙子、小人、早晚吊路燈的資本家,竟然把霍哥剝削成這個樣子!路頂頂心裏又翻來覆去罵了李行簡千百遍。

然後他又暗自神傷了一會兒,如果回到幾年前酒吧鬧事的那個晚上,他就算在李行簡面前裝孫子賠笑也不會把霍令宇叫過來了。

酒店裏的暖風開的很足,等到半夜路頂頂實在沒忍住意識模糊了幾秒,突然又被自己驚醒,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時間。

還好,才過了不到十分鐘。周圍還是他失去意識的時候一樣安靜,並沒有什麽異樣。

他順帶往旁邊的床上看了一眼,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借著微弱的應急燈光,他看見那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半掀開,床單上還有褶皺,睡覺的人像是剛離去不久。

枕頭上還有一張紙條,路頂頂拿起來看。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放心,我不會自.殺的。你們把我送到這我已經很感激了。你們知道的越多我的行蹤對你們來說越不安全。保重。”

路頂頂急掐自己的人中,生怕自己暈過去,他來不及披上衣服,沖出去敲響了孫渺的門,“出事了,霍令宇不見啦!”

霍令宇孤零零地一個人順著馬路往前走,像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什麽精神,身上也並沒有什麽財物。

他艱難地消化今天的事情,最終咀嚼出來一個結論:他真的逃離了李行簡的魔掌。

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應該雀躍,劫後餘生,但是心還是一片死寂,他的所有感官,全部都隨著自己的離去而失活了。反而一場巨大的悲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心臟仿佛被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半夜的冷風順著洞穿過。

他的世界又開始旋轉、剝離,不知道過了多久,霍令宇發現自己的全身幾乎被淹沒在一片陌生的水域,水位已經到了他的胸口,周圍空無一人,唯獨月亮。

他大夢初醒,連滾帶爬掙紮地上了岸邊,無力地跌進淤泥,終於痛哭出聲。積攢了兩年的眼淚終於宣洩出來,他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嚎啕大哭。

他說他不會自.殺,這句話不假,他身上帶著蘇琳的命,他的命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活著蘇琳也活著。他可憐的母親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如果世界上她僅存的聯系——霍令宇也死了,她就真真正正地消失了。

但是,媽媽,活著太過艱難,他有點承受不下去。他喜歡的人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自己一顆真心被人踩碎入了爛泥,自己一個殘破的身體也沒有什麽希望和動力。

恨意碎碎,人生無常,回首他這短短的三十年,最幸福的時候竟然僅是降生後的五載。蘇琳還沒有發病,他還會被她抱在暖暖的臂彎,輕唱搖籃曲哄他入眠。沒有壓力,沒有痛苦,他不是誰的大哥,也不是誰的兄長,不用承擔什麽責任,不用為了生活奔波勞苦。

霍令宇全身汙泥濕透,蜷縮在一起,冷風獵獵,吹得樹葉嘩嘩作響。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會變回嬰兒,語言器官退化,只能喊著第一次開口的人名。

霍令宇捂住眼睛,吐出一句話:“我想你,媽媽,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在他精神恍惚差點溺水的時候,也許在那邊,有一個母親拼盡全力拉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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