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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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霍令宇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他囑咐陸姨看著點蘇琳的情況，自己先去李行簡家一趟。
他路過那家甜品店，懷著卑微又討好的心思，他買了幾份芒果慕斯。
但他不覺得這點小東西能讓對方不計前嫌。以李行簡的性子，今天醒過來跟他講幾句話，譏諷也罷，冷言冷語也罷，哪怕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滾也可以。
總之不要再回到那天下午的樣子了，想到這，霍令宇的心臟又開始抽痛起來。
他到了院子門口，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大門沒有鎖，緩緩推開，地上還殘存著幾個成年男人的皮鞋印。而今天早上剛下過一陣的小雨。
房間裏靜悄悄的。
霍令宇快步向前，打開了臥室門，房間裏空無一人。他昨天買的藥還散落在桌子上，地上還有一盆涼水，毛巾被丟在盆裏。
與昨天並無兩樣，房間的主人像是隨意出了一趟門，很快就會回來。
霍令宇心急如焚。李行簡一個病成那樣子的人還能自己去哪？院子裏那麽多的鞋印是怎麽回事？他是遭到綁架了嗎？
他能去哪？
霍令宇此時像一直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猶豫要不要報警，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樣子李行簡剛被帶出去沒多久，警察會受理呢？
他這樣想著，一邊騎車一邊打算去學校看看他是不是返校了。他神色匆匆，絲毫沒有註意到路邊停著一輛昂貴的黑色勞斯萊斯。
鞍城出現這種量級的豪車，還是第一次，駕駛位明顯是一個帶著白手套的專業司機，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不禁猜測豪車的主人為何屈尊來到這裏。
李行簡坐在後排，隔著防窺玻璃，面無表情地將放在霍令宇身上的視線漸漸收回。
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看著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他察覺到李行簡的眼神，也順道看了霍令宇一眼，笑道：“你同學嗎？不跟他道個別？”
“不認識，不需要。”李行簡硬邦邦地回答。
他剛退燒沒多久，身子還有些發虛。中年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你馬上就跟鞍城的一切一刀兩斷，以後跟他們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張秘書拿出一份報告，遞給李行簡。
“親子鑒定的結果，你和李董事長確實是親生父子。”
李行簡翻到最後一頁，上面99.99%的結果證明了他，李行簡，一個十八線城市裏的貧苦學生，跟資產常年排名全國前五、李氏集團現任掌舵人有著確鑿的血緣關系。
他的手稍微發抖，今早上突然闖進他家的張秘書和保鏢，告訴他一個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他的親生父親，終於找到了他。
他看向張秘書，努力裝作平穩的聲線：“那我媽媽呢？她怎麽辦？”
“王媚，也就是你母親，已經同意我們把你帶走，以後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他頓了頓，接著說，“等你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有些人的異議和反抗沒有任何作用，如螻蟻一般的聲量。即使有，也是因為錢沒有給夠。”
張秘書看著跟王媚別無二致的臉，他跟著李慎英做事已經有快二十年，一步一步看著王媚怎麽和李慎英勾搭在一起的，然後懷孕，想讓對方離婚娶她。
到最後反而被掃地出門，李慎英只給了一筆打胎的錢，對她和肚子裏的孩子不管不顧。畢竟，一個毫無背景，空有美貌的女人，怎麽配跟本就出身豪門的原配夫人比呢？
王媚混跡申城多年，錯算了一點，有錢人不傻，絕對利益前他們分得清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到頭來，把他們逼急了，反而一分錢也拿不到，灰溜溜地跑回鞍城。
“她拿我換了多少錢？”李行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的情緒昏暗不明。
“總之是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畢竟很少人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李行簡閉上眼睛，往事一件一件湧上心頭。王媚常年不在家，每年過年都會給他買新衣服新鞋子，小時候的時候他覺得媽媽雖然很少見到，也不在意兒子的近況，但是她總是香香的，漂漂亮亮的，會唱跑調的兒歌哄他。
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而現在一切揭曉，她對他的好，完全是綁匪對人質的喜歡。她把兒子養大，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李慎英良心發現，給她一大筆撫養費。
一個給口吃的就能活下去的人能換來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這也太劃算了。
“以你們的能力，早就應該可以找到我，為什麽會拖了那麽長時間？”李行簡低聲問道。
張秘書聽了這話，才第一次正視這個外來女人生的兒子，隨後暗自感嘆，李行簡雖然年紀尚小，還是繼承了李慎英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決的氣勢和敏銳的洞察力。
他清了清嗓子，“你既然進了李家，有些事情也瞞不過你，即使不告訴你你也會自然而然的知道。前不久，李夫人和她的獨子出了嚴重的車禍，李夫人當場死亡，集團正牌的繼承人，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現在還在ICU裏吊命。醫生說大腦損傷成為植物人的幾率非常高。”
所以，才會把這個流落在外，從來沒有管過的私生子帶回來。李慎英多年打拼廝殺下來的偌大一個集團，總不能白白落在外人的手裏，不管母親是誰，繼承人一定要流著李家的血。
李行簡想仰天大笑。
他過去短短的十幾年，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地愛他，對待他。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有的要錢，有的要人，唯獨沒有毫無所求的愛。他曾經以為霍令宇會跟他們不一樣，結果都是一路貨色。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他的手攥的發白。既然如此，他會讓他們都後悔終生的。李行簡在心裏暗自發誓，所有看不起我，欺負過我的人，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尤其是霍令宇，他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他要把他的尊嚴和人格狠狠地踩在腳下。
李慎英要利用他，那他就借著李家的勢，瘋狂往上爬。
爬向那個至高無上的，不需要愛的位子上去。
“一切都打點完畢。退學手續已經辦好，下個月就可以入學全美排名第一的私立高中，你之前的考試成績李董事長非常滿意，但為了讓你更快的適應國外教育制度和全英教學，又特意請了專業的家庭教師，陪讀直到畢業。你先跟著我回申城李家莊園，房間已經收拾完畢。董事長把你大學的專業都選好了，商科，就等著你畢業進入李氏替他分憂……”
張秘書還在那裏喋喋不休，李行簡扭頭望向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熟悉的街景一點一點後退，馬上，他就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了。
他搖身一變，成為申城頂級豪門的繼承人了。
他的夢想也逐漸遠去，錢和勢比以前的他想象的更重要些，是他自己太理想化，太幼稚。
他倚著真皮座椅，眼底的黑色集聚，仿佛是覆仇的底色，接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
霍令宇魂不守舍地盯著前排空蕩蕩的座位。李行簡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出現過了。
學校裏，家裏都毫無蹤影，壓根不像普通的請假。老師們也不著急，霍令宇怎麽問也問不出來，陳光明肯定知道點內幕，但每次都打哈哈過去，只是說李行簡現在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操心。
霍令宇接著問他在哪。陳光明又開始板著個臉，說他心思不在學習上。
總是無功而返。
這幾天蘇琳的精神突然好了些，非要出院回家。回家後也不幹嘛，待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晚上，霍令宇又找了一天人，他疲憊地打開房門，身後傳來蘇琳細微的呼喊。他走過去，發現她讓開了半側床鋪。
“今晚上你跟媽媽一起睡吧。”蘇琳輕聲說，自從霍令宇五歲後，娘倆再也沒有睡過一張床過。霍令宇鉆進被窩躺下，給蘇琳掖好了被角。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本能地往這個生育他的女人旁邊靠攏，試圖尋找一絲寬慰。
蘇琳聊了很多霍令宇小時候的趣事，有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國外治療那麽多年，這些事情還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裏，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思念兒子的每時每刻，她都拿著這些回憶反哺。
聊了很久很久，久到霍令宇以為他的童年都要說盡。蘇琳突然話鋒一轉，說：“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霍令宇閉上眼睛，回想起李行簡的那些眼淚，遲疑了半晌，才開口講：“我做了一件很嚴重的錯事，對方現在不肯原諒我。”
“當初我執意回國的時候，所有人都反對，他們覺得我應該繼續在那裏治療，但是他們不說我也知道，我的病其實無藥可救了。”蘇琳說了很久的話，逐漸氣若游絲，“我磨了你爸爸很長時間，他才給我一張你的近照。那時候你在學校裏小有名氣，不是打架就是逃課，所有人都拿你沒辦法。”
霍令宇臉通紅，把下半張臉都藏在被子裏。
“我說不行，我得回去，兒子長成這個樣子我這個當媽的也有些責任。你爸爸離婚後一直負擔著我的昂貴的醫藥費，你也別太恨他，他對以前的家還是有點感情。
“但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我更堅定了我當時內心的想法。”蘇琳努力地伸出手，摸了摸霍令宇染紅的頭發，“小宇，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犯了錯就要去彌補，我回來，何嘗不是一種補償內疚的心理呢？你勇於承擔責任，媽媽很欣慰。”
她又一次鄭重地重覆道：“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霍令宇心裏暗自發誓，如果再讓他碰見李行簡，他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補償他。蘇琳能把他這根長歪的苗用盡心血掰回來，他也會一點一點縫合李行簡的創傷，不管用什麽方法。
她倏然想到了什麽，最後忍不住帶了一絲哭腔：“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你別恨我。”
霍令宇只當是她離開十二年的愧疚。
我怎麽會恨你呢？媽媽。霍令宇心想。
親生母子之間的情感紐帶永遠系在一起。在看見蘇琳落淚的剎那，霍令宇的心臟劇痛，眼淚也隨之掉落。在乎一個人的極致就是高興和悲傷總先她一步。
有種失去的預感在他的心裏不斷擴散。對於蘇琳的病情，他別無他法。他只能抱著自己病弱的母親，眼淚打濕了被角。
這天晚上過後，蘇琳又突然發起了高燒，不省人事。
在醫院躺了幾天，人還是沒有撐過去。一生宛如浮萍一樣的女人，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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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要再回到那天下午的樣子了，想到這，霍令宇的心臟又開始抽痛起來。
他到了院子門口，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大門沒有鎖，緩緩推開，地上還殘存著幾個成年男人的皮鞋印。而今天早上剛下過一陣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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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令宇快步向前，打開了臥室門，房間裏空無一人。他昨天買的藥還散落在桌子上，地上還有一盆涼水，毛巾被丟在盆裏。
與昨天並無兩樣，房間的主人像是隨意出了一趟門，很快就會回來。
霍令宇心急如焚。李行簡一個病成那樣子的人還能自己去哪？院子裏那麽多的鞋印是怎麽回事？他是遭到綁架了嗎？
他能去哪？
霍令宇此時像一直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猶豫要不要報警，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樣子李行簡剛被帶出去沒多久，警察會受理呢？
他這樣想著，一邊騎車一邊打算去學校看看他是不是返校了。他神色匆匆，絲毫沒有註意到路邊停著一輛昂貴的黑色勞斯萊斯。
鞍城出現這種量級的豪車，還是第一次，駕駛位明顯是一個帶著白手套的專業司機，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不禁猜測豪車的主人為何屈尊來到這裏。
李行簡坐在後排，隔著防窺玻璃，面無表情地將放在霍令宇身上的視線漸漸收回。
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看著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他察覺到李行簡的眼神，也順道看了霍令宇一眼，笑道：“你同學嗎？不跟他道個別？”
“不認識，不需要。”李行簡硬邦邦地回答。
他剛退燒沒多久，身子還有些發虛。中年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你馬上就跟鞍城的一切一刀兩斷，以後跟他們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張秘書拿出一份報告，遞給李行簡。
“親子鑒定的結果，你和李董事長確實是親生父子。”
李行簡翻到最後一頁，上面99.99%的結果證明了他，李行簡，一個十八線城市裏的貧苦學生，跟資產常年排名全國前五、李氏集團現任掌舵人有著確鑿的血緣關系。
他的手稍微發抖，今早上突然闖進他家的張秘書和保鏢，告訴他一個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他的親生父親，終於找到了他。
他看向張秘書，努力裝作平穩的聲線：“那我媽媽呢？她怎麽辦？”
“王媚，也就是你母親，已經同意我們把你帶走，以後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他頓了頓，接著說，“等你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有些人的異議和反抗沒有任何作用，如螻蟻一般的聲量。即使有，也是因為錢沒有給夠。”
張秘書看著跟王媚別無二致的臉，他跟著李慎英做事已經有快二十年，一步一步看著王媚怎麽和李慎英勾搭在一起的，然後懷孕，想讓對方離婚娶她。
到最後反而被掃地出門，李慎英只給了一筆打胎的錢，對她和肚子裏的孩子不管不顧。畢竟，一個毫無背景，空有美貌的女人，怎麽配跟本就出身豪門的原配夫人比呢？
王媚混跡申城多年，錯算了一點，有錢人不傻，絕對利益前他們分得清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到頭來，把他們逼急了，反而一分錢也拿不到，灰溜溜地跑回鞍城。
“她拿我換了多少錢？”李行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的情緒昏暗不明。
“總之是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畢竟很少人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李行簡閉上眼睛，往事一件一件湧上心頭。王媚常年不在家，每年過年都會給他買新衣服新鞋子，小時候的時候他覺得媽媽雖然很少見到，也不在意兒子的近況，但是她總是香香的，漂漂亮亮的，會唱跑調的兒歌哄他。
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而現在一切揭曉，她對他的好，完全是綁匪對人質的喜歡。她把兒子養大，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李慎英良心發現，給她一大筆撫養費。
一個給口吃的就能活下去的人能換來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這也太劃算了。
“以你們的能力，早就應該可以找到我，為什麽會拖了那麽長時間？”李行簡低聲問道。
張秘書聽了這話，才第一次正視這個外來女人生的兒子，隨後暗自感嘆，李行簡雖然年紀尚小，還是繼承了李慎英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決的氣勢和敏銳的洞察力。
他清了清嗓子，“你既然進了李家，有些事情也瞞不過你，即使不告訴你你也會自然而然的知道。前不久，李夫人和她的獨子出了嚴重的車禍，李夫人當場死亡，集團正牌的繼承人，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現在還在ICU裏吊命。醫生說大腦損傷成為植物人的幾率非常高。”
所以，才會把這個流落在外，從來沒有管過的私生子帶回來。李慎英多年打拼廝殺下來的偌大一個集團，總不能白白落在外人的手裏，不管母親是誰，繼承人一定要流著李家的血。
李行簡想仰天大笑。
他過去短短的十幾年，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地愛他，對待他。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有的要錢，有的要人，唯獨沒有毫無所求的愛。他曾經以為霍令宇會跟他們不一樣，結果都是一路貨色。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他的手攥的發白。既然如此，他會讓他們都後悔終生的。李行簡在心裏暗自發誓，所有看不起我，欺負過我的人，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尤其是霍令宇，他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他要把他的尊嚴和人格狠狠地踩在腳下。
李慎英要利用他，那他就借著李家的勢，瘋狂往上爬。
爬向那個至高無上的，不需要愛的位子上去。
“一切都打點完畢。退學手續已經辦好，下個月就可以入學全美排名第一的私立高中，你之前的考試成績李董事長非常滿意，但為了讓你更快的適應國外教育制度和全英教學，又特意請了專業的家庭教師，陪讀直到畢業。你先跟著我回申城李家莊園，房間已經收拾完畢。董事長把你大學的專業都選好了，商科，就等著你畢業進入李氏替他分憂……”
張秘書還在那裏喋喋不休，李行簡扭頭望向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熟悉的街景一點一點後退，馬上，他就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了。
他搖身一變，成為申城頂級豪門的繼承人了。
他的夢想也逐漸遠去，錢和勢比以前的他想象的更重要些，是他自己太理想化，太幼稚。
他倚著真皮座椅，眼底的黑色集聚，仿佛是覆仇的底色，接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
霍令宇魂不守舍地盯著前排空蕩蕩的座位。李行簡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出現過了。
學校裏，家裏都毫無蹤影，壓根不像普通的請假。老師們也不著急，霍令宇怎麽問也問不出來，陳光明肯定知道點內幕，但每次都打哈哈過去，只是說李行簡現在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操心。
霍令宇接著問他在哪。陳光明又開始板著個臉，說他心思不在學習上。
總是無功而返。
這幾天蘇琳的精神突然好了些，非要出院回家。回家後也不幹嘛，待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晚上，霍令宇又找了一天人，他疲憊地打開房門，身後傳來蘇琳細微的呼喊。他走過去，發現她讓開了半側床鋪。
“今晚上你跟媽媽一起睡吧。”蘇琳輕聲說，自從霍令宇五歲後，娘倆再也沒有睡過一張床過。霍令宇鉆進被窩躺下，給蘇琳掖好了被角。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本能地往這個生育他的女人旁邊靠攏，試圖尋找一絲寬慰。
蘇琳聊了很多霍令宇小時候的趣事，有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國外治療那麽多年，這些事情還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裏，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思念兒子的每時每刻，她都拿著這些回憶反哺。
聊了很久很久，久到霍令宇以為他的童年都要說盡。蘇琳突然話鋒一轉，說：“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霍令宇閉上眼睛，回想起李行簡的那些眼淚，遲疑了半晌，才開口講：“我做了一件很嚴重的錯事，對方現在不肯原諒我。”
“當初我執意回國的時候，所有人都反對，他們覺得我應該繼續在那裏治療，但是他們不說我也知道，我的病其實無藥可救了。”蘇琳說了很久的話，逐漸氣若游絲，“我磨了你爸爸很長時間，他才給我一張你的近照。那時候你在學校裏小有名氣，不是打架就是逃課，所有人都拿你沒辦法。”
霍令宇臉通紅，把下半張臉都藏在被子裏。
“我說不行，我得回去，兒子長成這個樣子我這個當媽的也有些責任。你爸爸離婚後一直負擔著我的昂貴的醫藥費，你也別太恨他，他對以前的家還是有點感情。
“但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我更堅定了我當時內心的想法。”蘇琳努力地伸出手，摸了摸霍令宇染紅的頭發，“小宇，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犯了錯就要去彌補，我回來，何嘗不是一種補償內疚的心理呢？你勇於承擔責任，媽媽很欣慰。”
她又一次鄭重地重覆道：“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霍令宇心裏暗自發誓，如果再讓他碰見李行簡，他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補償他。蘇琳能把他這根長歪的苗用盡心血掰回來，他也會一點一點縫合李行簡的創傷，不管用什麽方法。
她倏然想到了什麽，最後忍不住帶了一絲哭腔：“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你別恨我。”
霍令宇只當是她離開十二年的愧疚。
我怎麽會恨你呢？媽媽。霍令宇心想。
親生母子之間的情感紐帶永遠系在一起。在看見蘇琳落淚的剎那，霍令宇的心臟劇痛，眼淚也隨之掉落。在乎一個人的極致就是高興和悲傷總先她一步。
有種失去的預感在他的心裏不斷擴散。對於蘇琳的病情，他別無他法。他只能抱著自己病弱的母親，眼淚打濕了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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