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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戀裏的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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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戀裏的男配

昭王案雖已過, 老皇帝發完一頓怒火後卻變得更加虛弱,仿佛之前的天子之怒透支了他更多生命力,如今一下子倒下了。

不僅身體差, 脾氣也變得更差,疑神疑鬼仿佛全世界都要害他, 即便是曾經信任的大臣, 如今也要面對他時而信任時而懷疑的陰晴不定。

皇帝的後宮,早年的妃子很多都已經成為故事, 人早就不在了, 現在留著的, 不是當初不受寵的, 就是後幾年入宮的, 大多無子, 早不願意往皇帝跟前湊。

在年老多病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就算是天子,也會走不動道,會腦子糊塗, 會眼睛渾濁看不清一米外的人, 會上一刻想起什麽下一刻就忘記。

天子和貧民的唯一區別是, 哪怕他是這樣一個年老得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生活早就沒了質量的老態龍鐘之人,只要他開口, 就是聖旨,就要遵從。

於是, 所有人就更害怕,更小心翼翼, 因為反覆無常的老人一句糊塗話就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這時候,只有一個人能救命,那就是皇後。

皇後與皇上是夫妻,能代替皇上做一些主,比如有一回,皇帝在內室犯糊塗發怒,要砍了突然惹他不高興的太監總管高全,所有人不知道該怎麽辦,高全位高權重,一般人不敢動,但是皇帝正在發火,違抗聖命是死罪。

是皇後出面把人留下安置一旁,隔了幾日,她和皇帝聊起高全,皇帝突然問:“小高子去哪了?這幾日怎麽沒見他?”

宋皇後輕描淡寫一句“皇上忘了?前幾日他惹你不高興你罰他了。皇上可要把他叫回來?”

皇帝忘記了當初下令砍人,想念舊人,於是高全又樂呵呵地出現在皇帝跟前。

皇帝越糊塗,這樣的事情就越多。有人覺得這是陽奉陰違,但一個暴烈的皇帝老糊塗實在是太可怕了,尤其身邊伺候的人,人人膽戰心驚,有這樣一個皇後在,卻好像開水裏倒入一杯涼水,一下子讓氣氛溫和許多。

所以,宋滎的行為各方無異議,甚至漸漸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

而當初被救下的高全,事皇後為第二主子,真正將她當做這皇宮的當家主母。

家裏有老人的都知道,老人糊塗了,萬事基本就由家人代勞了。朝堂上,百官知道這個代勞的人是李相李中仁,以前還有個昭王打擂臺,如今也沒了。

而宮中,原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偶爾是高全,偶爾是某個資格老的妃子,偶爾是某個皇子妃,如今,毫無疑問的,是皇後。

前朝後宮,皇帝在滅了昭王一黨並大病一場後,就真的成了一個被所有人糊弄敷衍,老邁活著的普通老人了。

只是這樣一個至高無上的老人,糊弄也得認真糊弄。

李中仁依舊會每天給皇帝稟報各項“朝廷大事”,皇帝或滿意或不滿意,點評一番,李中仁恭敬地“領旨”離開;皇後每日親自過來陪伴照顧,端茶倒水,念經讀書,說話解悶。

這一日也一樣,宋滎從萬聖寺離開就到了老皇帝那兒,看著宮人照顧皇帝起身洗漱、餵食早飯,就叫了人推著皇帝去廊下吹吹風,賞賞花。

李中仁抱著一堆“要事”過來請旨,宋滎默不作聲地在一旁聽著這對君臣對答,商談結束後,她起身送李相。

“聽說娘娘最近夜夜在萬聖寺為陛下祈福?”

“一年才過了一半,煩心事一件又一件,本宮去祈求菩薩保佑,希望下半年一切平順,別再有什麽變故。”

李中仁也不年輕了,已經五十多歲,留著美髯,是個儒雅的老頭子,聽到這話,他摸著胡子看著前方:“娘娘有心了,只是白日照顧陛下,夜裏又念經祈福,太累了一些。”

宋滎一笑:“李相旰食宵衣為國事操勞,本宮不過念念經不算什麽。李相安心,宮中有我,您幫皇上看顧好朝野就好。”

話裏意思,宮裏的事我能管好,你不必多慮,也不用插手。

李中仁看她一眼:“如此,皇後娘娘多勞了。”

宋滎:“本宮職責所在。”

兩人走到宮外下了樓梯,正好遇到順王過來。

三人一番見禮。

李中仁笑瞇瞇看著順王:“王爺來看望皇上?”

順王:“嗯,來給父皇請安。”

宋滎站在一邊不說話,與成年繼子完全沒話說、不熟悉又避嫌的模樣。

李中仁和順王說了幾句,順王就自顧自進去了,對皇後不過請安、告辭兩句話。

李中仁見怪不怪,不願順王多心,等他走了也不和宋滎多說,走了幾步,就請皇後止步,行禮告辭。

宋滎往回走,一路走進禦宮,卻沒進去,只停在了前堂庭院裏。

許久後,順王見完皇帝出來,看到她,慢慢走了過來。

“娘娘。”

“皇上怎麽說?”

“父皇讓我去李相身邊做事,每日早晚前來匯報。”

“那便聽皇上的。”

“嗯。”

空氣一時安靜。

順王慢慢擡頭,看著樹蔭下的人,雲鬢嬌容,明眸善睞,一身老氣的宮裝也壓不住她的倩麗。

指尖不自禁地摸了摸腰間玉佩:“娘娘這些日子很勞累,保重身子。”

宋滎餘光看到了,仿若未見,淺笑點頭:“王爺放心,陛下那兒,本宮會妥善照顧,你們男人放手去做男人該做的事便好。”

聽到順王耳中,這就是鼓勵他放心跟著李相學習政事,皇帝那裏有她。

“好。”緩緩的,他從喉間溢出一個字,好一會兒才撤去目光行禮告退。

宋滎忍得厭煩,人一走就立刻呼出一口氣翻個白眼往裏趕。

但還是晚了。

年紀相仿的“母子”,站在一起說了這許久,宋滎回到皇帝身邊時,果然引起了皇帝的疑心和不快。

宋滎笑容不減,耐心地哄著老人,熱茶潑在手上也沒什麽慌張,到午飯時,老皇帝已經打消了疑慮。

悟心一夜“勞累”,被允許白日在屋中補眠,睡到了午飯時間,特意起床吃飯,打算吃完再去歇個午覺,下午和師父們一起做法事。

沒想到吃了飯卻看到宋滎又來了。

她出現在他面前時,臉上還帶著殘留的煩躁與不快,只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語氣地說:“悟心隨本宮走走。”

悟心合掌無聲跟在她身後,像之前一樣,一路走到了蓮池,進了亭子。

宮女都被她留在了池邊。

悟心站在她身邊,看著連坐下都帶著脾氣的人,暗暗猜測她在哪遇到了委屈。

“你這人,啞巴嗎?問一句都不會?”

他只腦中想,一句話都無,亭中安靜許久後,宋滎不高興的聲音響起。

“阿彌陀佛。”悟心低頭對上她氣惱的眸子,順著她的話詢問,“娘娘遇到了煩惱?”

宋滎伸出手。

昨日抓著他給他戴上手串的蔥白小手,如今一片通紅,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其可怖。

悟心下意識伸手,半路硬生生停下,化為豎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小僧去請太醫來。”

說著,轉身要出去。

“站住。”宋滎喊住他。

悟心皺眉,掩下心疼之色平靜回身:“娘娘,這燙傷不上藥會越發嚴重。”

“我知道,我有藥。”

她從袖中掏出一盒藥膏放到悟心面前。

悟心遲疑。她想讓他上藥,可宮女就在不遠處,給皇後上藥怎麽都輪不到他一個和尚。

“你也說了,不上藥會嚴重,小師父是顧忌什麽見死不救?是——佛心不堅?”

“阿彌陀佛,‘見死不救’言過其實……娘娘為何來此上藥,當時便該處理了。”

宋滎垂下眼:“陛下最厭惡一驚一乍的人,即便我當時被燙得痛入骨髓,也不能當場驚叫找太醫,否則傷的不是手,而是沒命了。藥膏是時時備在身邊的,這兩年,總會有類似的時候。至於為何來此上藥……”

宋滎還想繼續賣可憐,話還沒編下去,眼前的光被遮擋住,一只溫潤的手托起了她的傷手。

悟心垂著眉眼,揭開藥盒,刮了一點乳白色燙傷膏,輕輕抹勻在她手背。

他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宮女的視線,也擋住了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影子裏,只要她仰頭,就能看到他垂下的長長羽睫,寧靜的神色,認真繃緊的嘴角。

手上傳來輕輕柔柔推動藥膏的觸感,宋滎垂下眼去看。

在她垂眼時,悟心這才看向她。

她雖然有賣慘嫌疑,卻也的確被燙得不輕,多年的世家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傷,身邊帶著藥膏,顯然她的話也有幾分真實。不管她如今如何肆意,背後總是有許多委屈苦水默默吞下……

悟心忍下不斷湧動的心疼,忍著想低頭吹一吹那一片通紅,小心塗完了整處燙痕,緩緩,緩緩地將手抽回。

順王看她的時候,黏黏糊糊不肯幹脆走人,她嫌棄不已;悟心抽手很慢,她卻覺得抽得太快了一些,毫不留戀,她想回手抓一下,都沒抓住。

“娘娘短時間內別碰水。”

“悟心,你懂這些?”

“小僧幹活也有受傷的時候,久而久之便了解許多。”

宋滎望著他好奇問:“你經常幹活嗎?”

“自然,人人都要幹活。”

“你什麽時候出家的,出家前幹活還是出家後幹活?”

悟心垂下眼睛:“幾年前出家的,都要幹活,不過各不相同罷了。”

聽在宋滎耳中,卻以為他出身普通,以前在家也是要做活的,只是和寺廟裏的活不一樣。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她仰視著他,望著他下顎的棱角:“我總覺得你像個熟人,看著就覺得親切。”可惜看來不是。

悟心心頭跳了好幾下,慢慢望過去,看到她雙眼失神,似陷入什麽回憶,頓時無聲。

好一會兒後,他問她:“是什麽熟人,娘娘希望此刻見到他嗎?”

宋滎回過神來,聽到這話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不想。”

悟心跳動的心頓時沈沈一落。

她伸手過來,拉住他的僧袍寬袖:“我看著你親切就行,可不想真看到什麽熟人。”

“為何?”悟心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為何?”宋滎笑中多了幾分壞,“你只要明晚、後晚都來陪我誦經,別搞什麽輪流,我就告訴你。”

悟心後退一步:“阿彌陀佛,寺中諸事都是師父師叔們安排,小僧做不得主。”

宋滎松開他的袖子,不快:“無趣。”

悟心無聲對她行了一個禮,以示抱歉。

宋滎伸展了一下後背,又對他說:“悟心,我累了,這寺裏有讓我歇息的地方嗎?”

悟心搖頭:“娘娘回寢宮休息吧。”

宋滎不想回去:“一想到那張床上死了多少皇後,我就躺不下去。”

“娘娘……”悟心驚得擡頭去看她,不知道她是真的有這種心理還是又一個苦肉計。

“事實啊,我們陛下就有兩位皇後,都住在那裏、躺在那張床上去世,我頭上戴的大半還都是她們留下的呢。”

悟心聽她森森涼涼地說著,聽得同樣後背發涼,忍不住去看她頭上。

宋滎笑起來:“別看啦,我現在早不戴了,這些都是我自己的。”

“阿彌陀佛。”他說不出安慰的話,胸口沈甸甸的,腦中閃現她十八歲蓋著紅蓋頭孤身踏入宮廷,身邊不是遺物就是腐朽的老人,當時是什麽心情……

看著眼前盈盈說笑的女子,掩在袖中的手緩緩握拳才能阻止他繼續流露心中情緒,阻止自己進一步做些什麽。

“阿彌陀佛。”

一連兩聲佛號,宋滎第一次沒聽到寧靜之意,倒是情緒十分覆雜,頗有些沈重。

這說明,她說的話,對他的確產生了影響。

“既然沒有歇息的地方,那還是去佛堂吧。我想歇一歇。”

悟心這次沒多說,側開身,等她走出去後,跟著她往回走。

進佛堂前,她回頭對其中一個宮女說:“你去同寺裏講一下,以後這處就改為本宮專用的佛堂,外人別進來了。日後本宮會時時過來,有沖撞就不好了。”

“是。”宮女領命而去,剩下一人替他們關了門,候在外面。

悟心站在一邊,看著大白天也被關上的門,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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