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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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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雪

許珈毓自己也沒想到。

她看到這個消息時, 正在忙民宿的裝潢布置。

暫時還沒有開張,客廳裝修搞得一片狼藉,她就坐地板上看完了事情發展的所有過程。

起先是一系列罵戰, 女主粉和宋枝萱粉攻詰辱罵她。

用她見到過最難聽的詞匯。

許珈毓已經退圈,沒必要再參與混戰, 於是並沒有下場。

那天到了中午,秦陽甚至還給她發消息,大致意思是求她千萬別發聲。

許珈毓兩部戲都是他拍的,也算交情匪淺,她回了個“好”, 就關閉手機,任憑網上罵戰持續發酵。

再到後面, 網友回過神。

這場單方面屠殺, 終於變成普通網友和宋枝萱粉絲的對罵。

【我是普通人,我太理解濉河的感受了……】

【說濉河不要臉的, 你們女主最初對不起她的時候, 怎麽不說要點臉?】

【瑪德, 狠狠共情濉河了……不敢想我要是穿書穿成濉河,我得惡毒成什麽樣……(點煙)】

【點了, 我可能殺光女主一家不夠我解恨……(點煙)】

【開始覺得男主沒品了,雖然趙元朗挺帥的。】

這種言論一出, 鬥爭持續升級。

原本趙元朗粉絲正作壁上觀。

她們樂得坐山觀虎鬥,女主女二撕得越慘烈越好,越慘烈熱度越高, 對她們正主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不是說好是那倆女的對罵嗎, 怎麽又扯到男主身上來了?

於是趙元朗粉為了“護劇”,只得被迫下場:

【關我們元元什麽事?】

【我說你們審判就審判女的, 男主又沒參與女人扯頭花】

【……姐妹們,不覺得這個濉河很晦氣嗎,她粉絲憑一己之力把整部劇氛圍搞得烏煙瘴氣的】

【笑死,掀桌咖罷了】

【我真的有點煩她了,她一個女二,紙片人而已,被輪×就被輪×吧,把我們辛辛苦苦拍的劇毀了是幾個意思?】

【好惡心的前同事……雖退圈餘威猶在】

【究竟有完沒完了?濉河不就被那什麽了一下,就那幾秒鐘鏡頭,你們還揪著不放了?能不能好好看主角啊,大男主才是重點好吧?】

【#趙元朗鳳鳴桐山唯一大男主#】

男主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副小人嘴臉,惹得網友極端生厭。

盡管趙元朗表現還算不錯,但鑒於他粉絲為了“護劇”,到處捂嘴舉報,連累視頻區數十條“濉河個人”百萬播放視頻被下架。

於是也被怒火中燒的網友批得一文不值。

趙元朗粉絲覺得,她們和宋粉惺惺相惜——都是被許珈毓這個已退圈掃把星搞的可憐寶寶。

竟然意外地握手言和,開始狂建真人cp大樓,誓要把逐漸跑偏的風向拉回來。

……

許珈毓當時平靜看完,沒發表任何一句評論。

她睡得很好,沒為濉河傷心,也沒為自己傷心。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她相信對每個人物的評判,在觀眾手上。

自己只要努力把濉河帶到大眾面前,就夠了。

其餘的,濉河會說出來。

這部劇熱度居高不下,然而開播一周後,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當時是《鳳鳴桐山》劇組直播,彼時趙元朗正在和宋枝萱炒cp。

不知是請來的主持不專業,還是有意為之,主持人原本正在cue劇裏男女主的一些互動,親密戲。

忽然話鋒一轉,問趙元朗:“趙老師,我們都知道在劇中,前期您飾演的角色非常喜歡濉河夫人。觀眾們想問問,您本人對濉河是怎麽看的呢?”

鏡頭前,趙元朗大概沈默了三秒:

“濉河,是個可憐人。”

他低眸勾唇,花費了將近十分鐘,來講述以他的視角,是如何看待濉河的一生。

用詞無不繾綣生動,感情至深。

到後來,趙元朗甚至對著鏡頭,說:“珈毓演得很好,角色不上升演員,希望大家不要過多打擾她。”

網友炸鍋了。

趙元朗粉絲也炸了。

正主的言論粉絲背,她們前幾天還在罵濉河,罵許珈毓,和宋枝萱粉貼貼。

這會兒正主居然幫女二說話了?

於是只好紛紛替趙元朗言論洗地。

至此,這部劇的烏煙瘴氣,已經發展到不可逆轉的程度,超脫了所有人的想象。

還真人cp,都炒不成了還說個屁……

許珈毓當晚發消息給趙元朗:

【趙大哥,你真的不必這樣。】

那種情況下,明哲保身,是明智之舉。

然而趙元朗卻回:

【沒關系,是你演得好,像你這麽用心對待角色的人,不多了。】

許珈毓一陣沈默。

她忽然想起和江泊雪吵架的那一天,在劇組裏,趙元朗站在她身前,曾對她說起的那個故事。

——“她是我大學學妹,她很喜歡演戲,可惜後來精神壞了。”

——“你們長得有點像。”

——“你別生氣,只是偶爾看到你,我會想起當初跑龍套暗無天日那段日子。”

那時候廊廡下飄著細雨,趙元朗表情清苦,歷歷在目。

她沒有再給趙元朗發消息,摁滅了手機。

第三天,宋枝萱在微博上疑似賣慘,暗指趙元朗拆cp。

於是男女主粉群徹底對立決裂。

之前說要貼貼的也都不貼了,貼個鬼,宋枝萱一人得罪觀眾老爺,影響得趙元朗幾個月白幹,沒把她撕爛就不錯了。

畢竟整部劇裏,她飾演的女主,才是被審判最多的那一個。

身為真鳳天女,在劇裏卻幹盡爛事,見死不救冷嘲熱諷,以貶低庶姐為樂擡高自己。

甚至在逼男主讓濉河墮掉孩子時,沒有一絲憐憫地嗤笑:

“大姐姐,覬覦你高攀不上的東西,凡此種種,是你活該。”

簡直引起嚴重生理不適。

網友真是開了眼,就這種刻薄傲慢的女主,也配叫天女?

於是宋枝萱過往黑料一夜間全被扒。

有人爆料,稱她曾經在粉群,公然挑唆粉絲去辱罵許珈毓。

她的感情史也被拉出來審判。

那時候宋枝萱正和一個嘻哈歌手發展地下戀情。

原本澄清一下就過去的事,因為網友的憎恨,竟然給扒出了實錘,連開房時間、監控記錄畫面都一清二楚。

甚至還扒出宋枝萱疑似懷孕。

宋枝萱也是倒黴,原本搞搞地下戀情,都是圈內心知肚明的事,只要不被拍到,不爆出來,她想搞幾個都沒關系。

她年紀輕,不是正兒八經表演學院科班出來的,是半途殺出來的野路子。

普通家庭有幸被娛樂公司看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她哪有什麽堅守本心,在娛樂圈掙了一大筆錢後,心就野了。

也是她遇上的人不好,玩得花樣多,品格低劣。

宋枝萱原本不打算和他長久談下去的,沒想結婚,更沒打算懷孕。結果那個男的非說戴著不舒服,不要戴。

他說他不留在裏面,不戴也沒事的。

宋枝萱被他哄得迷迷糊糊,多幹了幾次,腦袋都暈了,於是連自己有沒有答應都不記得。

事情的結果,就是她稀裏糊塗懷了。

她正準備找個時間打掉呢。誰想到能被人爆出來。

還把她在私立醫院門口的正面照拍得一清二楚。

宋枝萱真快氣瘋了!她經紀人也一邊嘆氣一邊罵她蠢貨。

無奈之下,她只得承認懷孕,那個嘻哈歌手是個人精,借此機會公開示愛,高調求婚。

宋枝萱退無可退。

最後,她答應訂婚,潦草嫁人。

她的事業被毀了個一幹二凈。

當紅時期,被這樣鋪天蓋地圍攻,後續再被爆出懷孕,緊接著結婚生子。

宋枝萱一落千丈。

她一年前拍戲時,可沒有想過,自己隨口在粉絲群教唆辱罵濉河夫人的一句話,還會被拉出來反覆鞭屍。

她原以為這劇播出時,她早就如日中天。

甚至能靠劇再吸一波粉。

登峰造極。

怎麽會跌下神壇呢?

為什麽?

她不明白。

她沒有想過自己接的人物邏輯有沒有問題。她只是覺得大熱ip,拍了能爆,就接了。

她甚至也沒反思,她當時在片場,為了突顯自己高光,是怎樣迫使秦陽把許珈毓的戲份剪得七零八落的。

配角不都這樣?

許珈毓怎麽配有高光?

這女人算個什麽東西?

她宋枝萱可是公司力捧、砸盡一切資源的頂級流量花啊。

許珈毓都退圈了。

憑什麽也想分一杯羹?

那年的宋枝萱,和幾天前再遇時,站在許珈毓面前的宋枝萱——

想法如出一轍。

她不怪別人,也不怪自己。

她只怪許珈毓。

她恨許珈毓。

……恨不得她去死。

*

“今天吃藥了嗎?”

許珈毓趴在床上,囔著鼻子乖乖回電話:“吃了。”

她平時嬌艷,生動得很,難得有這麽細聲細氣的時候。

那頭江泊雪有些無奈地笑:“真吃了?沒有偷偷把藥倒掉?”

許珈毓前科累累,他倆還不熟的時候她生病,經常偷摸起床把藥倒了,還就倒花盆裏。

搞得有段時間,江泊雪自己種的花莫名其妙全部死光。

他真是奇了怪了,他養花的手法一點沒有不對,全死了是怎麽回事,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被他逮現行。

那天公司有事,他要在書房開海外會議,配合倫敦的時間晚上六點,他淩晨就坐到電腦前了。

直至半夜三點,才從書房出來,準備簡單洗漱,回房間睡覺。

那陣子流感比較嚴重,許珈毓不幸中招。

兩個人當時都不太熟悉,他不是很關心許珈毓的事,那會兒他找她無非就一件事:睡覺。

現在她生病,很顯然得不能睡了。

於是分房。

她主動要求睡小房間,他沒拒絕。

江泊雪忽略掉心裏,那一點點莫名其妙的煩躁,走回主臥。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雖然流感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不看她一眼他不是很放心。

他那時不認為是喜歡她,只是覺得他身處這個位置,萬一讓一個女人病死家裏,未免麻煩。

於是轉身,往客臥那邊走,

小房間門縫下,幽幽泛著光。

江泊雪站在門前有些疑惑,她生著病,怎麽還沒睡?

想也不想就推門進去,準備喊她上床睡覺。

結果門是推開了。

裏外兩個人都楞住了。

因為當時許珈毓正蹲在地板上,專心致志在給小花盆……澆水。

……澆藥。

女生手指纖細白皙,指尖還泛著淡淡櫻粉色,拿著的骨瓷描花蟲鳥圖碗,整個江家,就這唯一一個。

是他開會之前,特地煮好了藥,用來給她裝藥的。

他當時讓她放溫了再喝。

……現在她倒了是怎麽一回事!

江泊雪真是一瞬間血往腦門上沖,太陽穴狂跳,額角青筋都爆起來了。

“怎麽回事?”他兩步走過去,氣笑了,“你能給我解釋解釋?”

許珈毓傻了。

他不是在開會?而且開完會這麽累,他不是應該去睡覺?

他他他,他也沒說要過來啊。

早知道她換個時間倒了,原本她是打算努力喝一下的,但是放常溫要放半天,她有點困,沒撐住就睡著了。

醒過來之後,藥是冷了……就是難喝得根本沒法入嘴。

她又怕明早他要來收碗,只好半夜下床,把藥毀屍滅跡。

小房間沒有附帶的衛生間,許珈毓幹壞事心虛,不敢出去,只得霍霍房間裏的花。

江泊雪壓著火氣:“解釋。”

“……”

“你跟我養的花有仇?”

“沒有……”

“那你在做什麽?不想喝藥就倒掉,你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病好不了嗎?”

她可憐兮兮蹲在地板上,一時間都忘了要站起來,仰著小臉,非常委屈地道:“對……對不起……”

他冷笑:“對不起什麽?”

許珈毓吸了吸鼻子,真心實意:“對不起……你的花。”

“……”

“我把它們搞死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特意養的……”

聽她那意思,不是認識到不喝藥這種行為的錯誤,而是單純覺得自己倒黴,正好做錯事被他抓現行了唄?

江泊雪深呼吸幾口氣,胸腔一陣陣翻滾,覺得自己快被她氣瘋了。

到最後,實在忍無可忍,硬拽著她手腕把她扯到餐廳。

逼著她重新把藥喝完,然後就在那張他們吃飯用的桌子上,從半夜三點一直弄到隔天不知道幾點。

他家窗簾一拉,黑得跟鬼一樣,根本分不清時間流逝。

好不容易哭哭啼啼,求他求得嗓子都啞了,他才肯罷休。

那時候戰場已經轉移至沙發前的地毯。

許珈毓一扯毛毯,把自己裹起來,委屈地背過身縮成一小團。

他真是王八蛋,王八蛋!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兜著包淚摁開手機一看,下午14.56。

許珈毓直接氣得兩眼一黑。哆哆嗦嗦給好姐妹敲字,控訴他這種荒淫無道的殘暴行徑!

以至於後面她回回想起這件事,都有心理陰影,不敢再惹這活閻王。

……

許珈毓臉發窘,有點惱羞成怒:“我已經不會把藥倒掉了!”

他在電話裏笑。

“你別笑!”

“好好,不笑。”江泊雪止住笑意,“還發燒嗎?”

“唔,還好。”

“自己摸摸額頭再說。”

明明知道他看不見,許珈毓還是鬼使神差,認真摸了下額頭。她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才幾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摸了,不發燒了,一點也不燙。”

“我不信,你總騙我。”

“誰騙你呀,真的好了。”

“那你開攝像頭。”江泊雪低沈道,“讓我看看臉還紅嗎。”

“嘁,你就是想看我,想看就直說。”

許珈毓忿忿地從床上爬起來,調好角度開攝像。

那張明艷美人面,很快出現在屏幕上,烏發紅唇,肌膚如雪。

她在家裏也不愛化妝,此刻素面朝天,攻擊性就減輕許多,顯得純然漂亮。

江泊雪說:“是想看你,好久沒見到了。”

“你想我啊?”

“想。”他直言不諱,聲音有點啞,“……乖乖,角度放低點,要看不到臉了。”

“哦。”

屏幕裏,他身後是一片綿延去的燈火。

許珈毓有點好奇,托著下巴問他:“你在哪呢?”

“港城。”

“怎麽回港城了?”她楞了楞,直覺道,“出事了?”

“沒有,去參加訂婚宴。”

“誰的訂婚宴啊?”

“商家的公子,以後可以帶你見見。”

許珈毓就窩床上和他視頻了半小時,他說臨海的事快要收尾,還有一周多過年,到時候他就能回來了。

他們又聊起除夕的事。

江泊雪想跟她一起包餃子吃,許珈毓想起之前,她認認真真包的餛飩,他還沒吃到,心裏不禁有點兒軟。

“我想包餛飩。”

“也好。”反正南邊也不是非要吃餃子。

“那我到時候包一半,你包一半。”

“好。”

“我想吃酸菜豬肉的。”

江泊雪唇角微微勾著笑:“要求好高啊。”

“我就要吃。”

“吃,我去跟周媽學怎麽做餡。”

提起周媽,許珈毓問:“奶奶呢,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對了,明天李書行會去湖市,捎了點東西給你。”

許珈毓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他來幹什麽呀?”

江泊雪笑道:“他公司投資的,最近有個綜藝在拍,這幾期好像就在磨山。那天見到他,他還問我有沒有東西帶給你,他能順便幫忙。”

許珈毓沈默了會兒。

沒有那麽巧合的事,湖市又不是錄綜藝聖地。

真要錄,應該過了江,去對面省錄,那裏綜藝錄制基地很多。

她瞬間就明白過來,李書行投的綜藝,就是宋枝萱和趙元朗參加的那一個。

見她垂眼半天不出聲,江泊雪溫聲道:“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困了?”

“沒有。”許珈毓搖頭,繞著睡衣袖口上的線頭,忽然道,“我好想你啊。”

江泊雪神情怔住。

許珈毓繼續垂著眼,慢吞吞地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江泊雪沈默,漆黑眼眸微微閃爍。

過了會兒,他壓著晦暗的情緒,唇角微彎,輕聲說:“快了。”

聲音低得像在哄人,他沒怎麽哄過人,拿捏不好腔調。

“我這邊做完,立馬去找你。”

許珈毓聽完點點頭:“湖市又開始下雪了。”

暴雪時分,她在暖烘烘的房間裏,看著他俊朗眉眼,心情格外平靜。

“你都沒看到,我們的山茶花都開了。”

“嗯。”江泊雪輕輕地,“我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暖氣烘得人昏昏欲睡,許珈毓眼睛半瞇半闔。

有些胡言亂語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你早點來,我不想一個人,我想吃餛飩。”

“好。”

許珈毓頓了頓,腦海裏驀地浮現的,是那天宋枝萱的臉。

她渾身輕顫了一瞬,將被子拉至面頰一半:“我好想你,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珈毓?”

那邊好像在問她什麽問題,許珈毓昏昏沈沈,覺得那道聲音漸漸遠離。

她蜷著身體,睡了過去。

*

“哄睡著了?”

江泊雪收了電話,放進西裝內袋,有些皺眉:“睡了。”

李書行視線從平板上移開,看見他那樣,有點無語:“你那表情是哄睡了?我還以為她跟人跑了。”

“你能說點吉利的?”

他從小受家族影響,懂得避晦,自從三年前出事,變得更信這些了。

“行行行,說吉利的,說吉利的。”

李書行真服了。

他們圈子裏不乏有愛玩的,也不乏自以為的情種,閑出屁沒事幹,非要和小情兒愛死愛活。

但李書行也沒見這些公子,真喜歡到連句玩笑話都斤斤計較的程度。

江泊雪不一樣。

他是真的怕了。

不敢再把一切都當做無所謂,他和珈毓走得很不容易,私心裏,只希望多得到幾份祝福。

“但是你這是咋了,莫名其妙不高興。”

江泊雪兀自皺著眉頭,手邊擺著材料書,賓客候場的間隙,他還在處理公務。

只是手指搭在上面,沒有翻開一頁。

港城暴雨。

窗外淩亂爬行的水珠,映出模糊光影,將他渾身籠罩在水霧暗影中,眉眼顯得陰翳。

“沒有。”江泊雪蹙眉,“就是覺得她狀態不對勁。”

“哪不對了?聲音不挺好聽的麽。”

江泊雪橫了他一眼:“嘖。”

李書行無語:“誒你這不地道吧,又不是我想聽的,你開公放你怪誰?”

江泊雪瞥一眼沒電的藍牙耳機,有些煩躁。

李書行覷他,話裏有話:“江總,我可提醒你了,人不能重蹈覆轍,你和她重新在一起了,你們有事還是得溝通,不能就這麽湊合吧?”

江泊雪眼神冷沈:“我知道。”

“要不我去幫你打探打探?”

江泊雪剛想說不必。

思索片刻,他擡睫,直直看著李書行道:“也好,我總覺得她是因為你那個綜藝……”

一天行程繁忙,他又是馬不停蹄從海城調機飛往港城。

雨水瀟瀟裏。

江泊雪滿臉倦容,有些疲憊地闔眼:“你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這時候,等候花廳的門被打開。

商家的傭人匆匆走進來,站在門邊說:“請各位移步正廳,訂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眼前三兩小聚的賓客紛紛起身,江泊雪落在後頭,動作緩了些。

他在最裏側,靠著花廳落地窗,斑駁的花枝透過光影,刻在他冷峻面孔上。

這位海城的商人淡漠,不茍言笑,一張臉已經打斷所有妄想與之攀談的心,與他一道的只有李書行。

商家此次,是和港城的溫家商業聯姻,顯然很重視這場訂婚宴。

婚宴開在半山,一排排的豪車從宅院前往山下停,車燈未熄滅時,宛如一道蜿蜒的河流。

幾乎粵港澳的所有豪門世家,都收到了邀請。

請柬暗紅描金,是央字書香世家的裴先生親筆題寫,一張帖子上的字賣出去,也值百萬,有市無價。

而自入門伊始,綿延至花廳,一路上見到的所有花木,全部是商家今晨從各地空運來的名貴品種。

光門前萬元一束的“法國芍藥”,就鋪滿了整個階下草坪。

溫家這一輩第一次嫁女,如珠似寶,自然要什麽給什麽,寵得很。

李書行走在江泊雪身邊,和他咬耳朵:“其實我還有個問題很想請教你。”

“講。”

李書行揶揄:“你不是平時最不耐煩參加這些婚宴的,我請問這個商家給你讓了什麽項目,能請得動你?”

江泊雪低笑:“一個項目沒讓。”

李書行簡直傻眼:“那你來這幹嘛?”

江泊雪仔細整理衣領,駁頭處的皇後杓蘭金屬扣,泛著靜謐的光澤。

“學習啊。”

“?”李書行定住腳步,狐疑地打量,“學習,學習什麽?”

“學習訂婚宴流程啊。”江泊雪淡淡地掃他一眼,“我不像你,我要結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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