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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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 10
七月份的時候, 許珈毓過得不太好。
她妊娠反應很嚴重，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不管怎麽改善飲食都沒有用, 就是會吐。
而且身體難受，有些發虛，每天都沒什麽精神。
最憂心的是江泊雪, 好幾次沒辦法回家，打電話去問她吃飯沒。
許珈毓都搖搖頭, 說聞著想吐，吃不下。
其實妊娠反應很常見, 每個孕媽媽或多或少都會有。
起初是疲乏，倦怠，好像一天沒做什麽事都會感到很累, 有些嗜睡。
胸脯也會慢慢變得很痛，很敏感, 經不住碰。
再到後來愈發嚴重，演變成孕吐，就會什麽也吃不下，卻不得不吃。
許珈毓如今就在孕吐, 她癥狀太強烈, 很多次吃不下飯，蔫嗒嗒靠著他, 江泊雪心裏總會泛著疼。
妊娠反應那樣嚴重, 其實也有可能是代表著，她身體不適合孕育這個孩子。
剛得知她懷孕不久, 江泊雪就把孕期類事宜都看過一遍，知道如果妊娠嚴重, 也有很多孕婦會選擇終止妊娠。
許珈毓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
他們都挺想要寶寶。
暴雨季節來臨，男人等不及下次孕檢，帶著她又去看了次醫生。
後來結果就是，什麽問題也沒有，單純的孕吐。
而且許珈毓情況也沒有那麽糟糕，是可以藥物緩解和改善的。
兩個人這才稍稍放下心。
拿著化驗單從科室走出來，許珈毓對著上面內容看了又看。
這段時候，她整個人都變得溫軟許多。
連眼神都是柔軟的，仿佛帶著水氣，小聲說：“是不是因為我太矯情了？”
男人垂著眼，靜靜牽著她手：“怎麽這麽說。”
許珈毓眼睫眨了眨，慢吞吞地道：“醫生都說沒我們想的那麽糟糕，那肯定有很多人比我更難受呢……她們都不叫苦，可是怎麽只有我有點撐不住。”
江泊雪沈默兩秒，把她攬進懷裏，她肩頭很單薄，在他掌心甚至有些硌手。
“不可以這樣說，乖乖，每個人身體承受能力是不一樣的，不要拿自己的痛苦和別人比較。”
江泊雪頓了頓：“你有你的感受，你覺得不舒服了，那就是很重要的事。”
他這麽些天和她說話習慣了，輕聲細語。江總在公司說話可不這樣。
純屬是家裏妻子懷了孕，情緒敏感，他語調稍微冷淡些，她能胡思亂想到哭。
以至於他如今很會哄人了，知道什麽語調能讓她聽進去，什麽才算得上溫柔。
“那你不覺得我很嬌氣嗎？”
他揉揉她頭發：“我只覺得乖乖好辛苦。”
許珈毓就伸手，抱住他腰，有點撒嬌似的把臉埋進去，嘟囔道：“我覺得你現在真的很像那種。”
江泊雪順勢扣住她腦袋，帶懷裏：“嗯。”
許珈毓抿抿唇，補上：“爹地。”
江泊雪失笑：“你一天天究竟在看些什麽東西。”
他真挺懷疑他不在家的時候，他的小妻子都在背著他看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怎麽說話越來越奇怪。
昨晚上還叫他是“哥哥”，怎麽現在就能直接升個輩分。
許珈毓紅了臉，小聲反駁：“你管我呢。”
她愛怎麽叫怎麽叫。
江泊雪笑：“行，隨你。”
許珈毓從他懷裏擡起頭，有些焦慮地看了看肚子：“可是你說它怎麽這麽折騰人呀。”
她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大概是真的害羞，江泊雪眼底漫開些柔軟笑意：“嗯，是挺折騰人的。”
伸出手，用手背輕輕碰了碰。
許珈毓今天穿了條軟和寬松的長裙，小腹隆起的弧度已經有些明顯。
她很瘦，孕期一直光長肚子不長肉，所以懷相才明顯。
可是孕反得這麽厲害，江泊雪也不敢再餵她吃東西。
醫院檢查完給開了營養液，說是孕早期實在吃不下東西，喝營養液也是一樣的。
營養液味道說不上來，總之比飯菜的味道好接受多了。
許珈毓拆了一盒喝，坐上車子的時候還在問：“我以後就靠這個度日啦？”
那怎麽可能呢，她話說得可憐又可愛，好像誰虐待她似的。
方宇開車在笑，江泊雪也抿唇，安撫她：“不會的，之後孕反會慢慢過去的。”
許珈毓又覺得好丟臉。
把腦袋轉到車窗看風景，不理他們了。
江泊雪抽空帶她回了趟香山別墅。
那時是八月末，溽暑未消，京城酷熱幹燥。
臨近末尾，下了幾場陣雨，才稍微涼快些，有了秋天的感覺。
許珈毓肚子將近五個月，孕反好了很多，飲食也逐漸恢覆正常。
江泊雪努力兩個月，總算是把人給養得胖了些。
其實細看也沒有太多變化，只是臉頰更飽滿了，不像從前那樣清瘦得厲害。
回香山別墅，許珈毓其實很緊張。
她上次來京城，還是和江立庭討要愛人。從那之後，她的勇氣就如潮退，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泊雪看著心裏好想笑，安慰她：“這次我們不回老宅，爺爺不在，你不用覺得尷尬。”
許珈毓：“那還有你家其他人呢？”
江泊雪看了她一眼：“我家還有什麽人？”
當然是他那些親戚，許珈毓就記得他家人情很覆雜。
江泊雪如今在江家地位不算低，然而事實上，沒有哪個人能真正脫離家族發展。
許珈毓沈吟片刻：“你叔伯他們，我……要見嗎？”
聲音低低的，她是真的有些緊張。
男人笑了，勾住她手指，扯著唇說：“你不想就不見，婚禮的時候打個照面就行。”
他也不想讓她應付那些家長裏短的事。
娶她回來是享福的，那些煩心事江泊雪自己會處理。
不過很快，他就被這句話打臉。
黑色邁巴赫平穩駛進山道時，家裏傭人來開門，提了句：“今天大少爺也在，帶了夫人，還有些朋友。”
江泊雪腳步稍頓，臉色幾不可察變了，牽著許珈毓的手緊了緊。
許珈毓捏捏他掌心：“走呀。”
江泊雪轉身：“銀泰那邊你是不是還沒去過？”
許珈毓一楞：“嗯。”
男人低眸，快速道：“那邊有很多有意思的，想去嗎？想去的話我把卡給你……”
許珈毓打斷他：“我想待在你家裏。”
他一下止住話頭，眉眼壓低，神情有些晦暗不清。
許珈毓是覺得沒什麽，她是知道從前江泊雪和他堂哥不對付，為此鬧出許多事端。
可這幾年，江海風安守本分，已經不敢再和江泊雪爭權。偶爾年節碰面，江泊雪倒是也會給幾分臉色。
然而帶著她就不一樣，江泊雪不想讓她摻和這些事。
許珈毓安慰他，拍拍他手臂：“沒事的，只是見個面，他們也不會當著你的面說什麽。”
他最後終於妥協。
那是許珈毓第一次見蔣初婉。
從前只是聽說，知道江泊雪這個嫂子和孫家走得很近，也曾為孫月清有過謀求算計。
她還記得那是三四年前，她重新住在江泊雪家，問他為什麽不回海庭。
江泊雪那時漆黑眼瞳望著她，眉眼挑著細微弧度：“我嫂子往我房間塞女人，你說為什麽。”
如今時過境遷，卻是她成了江夫人。
和蔣初婉相見的確會有些尷尬。
幸而蔣初婉並不是什麽規矩都不懂。
見到許珈毓，她也沒過分熱情，只是一直招呼她坐下吃茶。
許珈毓是個不太善於攀談的性子，蔣初婉給她遞什麽，她便笑笑接了。
室內空調開得很足，蔣初婉屈膝坐在地臺沙發，傭人給她們都拿了條毯子。
她垂眸盯著許珈毓隆起的小腹：“你這肚子，幾個月了？”
男人們在地臺上的檀香紫檀桌上喝茶，江泊雪背對著她們，並沒有註意到這邊。
許珈毓正吃著蛋糕，聞言也低眸看了眼肚子。
她腰身粗了一圈，絨制毛毯堆疊在小腹，倒顯得有些看不太出來。
許珈毓抿抿唇，輕聲應：“快五個月了。”
蔣初婉一頓，神情有些意味不明：“你們現在才想起來要孩子？”
許珈毓沒明白她話裏深意，停頓片刻道：“我們才領證不久呢。”
蔣初婉：“我說在那之前。”
臨近午飯時分，別墅又進來人。
男人們笑鬧的聲音很嘈雜，將蔣初婉的聲音堪堪壓過去，顯得有些失真。
“你們很早之前不是就背著家裏在一起了？怎麽那時候沒想過要小孩。”
蔣初婉視線停頓，從小腹又轉回到許珈毓的臉：“畢竟那時候你要是有了，哪怕偷偷生下來，也挺值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其實男人在外面亂搞不是新鮮事。
江海風雖然家有嬌妻，外頭卻也是葷素不忌。
蔣初婉苦在還沒能懷上小孩。
她倒是已經管不了江海風在外面多少彩旗，是不是又和舞蹈學院的妹妹玩雙。
她主要是擔心其中會有人懷孕，很影響她地位。
江海風雖不至於為了個孩子換老婆，但最後分家產也夠惡心她了。
蔣初婉潛意識還是覺得，許珈毓就像是她老公在外面玩的女學生，來路不正。
而且這個女學生十分厲害，人家是真的牢牢攥住男人心，上位了。
蔣初婉推己及人，不能相信當初那麽好的機會，許珈毓怎麽就沒想過搶先把小孩懷在肚子裏。
她想了想，甚至問：“他這方面看得很嚴嗎？”
意思能聽明白，是說江泊雪就這麽能克制，意亂情迷時刻還管睡女人戴不戴套啊？
許珈毓聽得有些不舒服，微微蹙了眉。
倒也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情緒，垂了眼，輕聲道：“他知道這樣對我不好。”
甚至領證之後，他才敢和她那麽嘗試。
後來她懷孕，還沒來得及辦婚禮就有了小孩，江泊雪一直很歉疚。
忽略蔣初婉稍顯覆雜的眼神，許珈毓顧自道：“過去的事我不太想提，他也不希望聽人提。嫂嫂，孫家沒了，現在是我嫁給他，以後別再說這話了。”
她也是好意提醒，江泊雪非是不記仇的性格，睚眥必報。
蔣初婉對她說這樣的話，他總要討回來的。
蔣初婉變了神色。
恰逢午飯做好，牌桌上男人們都撤了，江泊雪離開座位，走到她背後，手虛虛攏著肩膀：“在說什麽呢？”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許珈毓只是笑笑：“就是扯閑天。”
蔣初婉也跟著幹笑兩聲。
他明白過來，半晌露出個笑，視線移到茶臺上的糕點：“吃了幾塊了，待會午飯還吃不吃了？”
許珈毓被他說得有些羞赧，這下徹底轉移話題。
下午那幫男人吵著要繼續打牌，許珈毓懷孕後有些嗜睡，一直都有午睡的習慣。
可是當著這麽些人的面，她一個才嫁進來不久的，也不好獨自上樓。
於是只能挨著江泊雪，看他打牌。
她長得很美，不說話時又顯得很柔靜，弄得江泊雪有個小侄子一直盯著她看。
後來搖搖晃晃走過來，說要摸摸許珈毓肚子。
小孩子手很柔軟，觸碰到小腹有點發癢，許珈毓至此也沒什麽困意了，專心致志跟小朋友聊天。
江泊雪牌桌間隙也會轉過臉，問問她難受不難受，要不要吃點什麽。
許珈毓正和小朋友玩得開心，笑吟吟地靠著他耳廓：“有一點你說對了。”
他未解其意：“嗯？”
許珈毓：“就是我好像真的很適合帶小孩，你的小侄子好喜歡我。”
他笑。
那天，整個下午都在牌桌嘈雜的聲響中過去。
窗外暴雨如註，江泊雪隨手給許珈毓搭上外套。
擡手，有些擔憂地試了試她臉頰溫度。
他維護新婚妻子的意圖很明顯，牌桌上全是人精，沒一個敢提他們從前那樁舊事。
全都笑著說好福氣，恭喜恭喜。
蔣初婉也沒再找許珈毓說話。
*
那天晚上，他們在別墅住下，還是江泊雪原來的房間。
許珈毓懷孕不好總是奔波，老太太也想看看她肚子。
江泊雪就索性帶著她多住兩天，沒有當夜坐航班回臨海。
京城八月末的夜，已經有些泛冷，暴雨帶來潮氣。
洗過澡，江泊雪關窗開空調，安靜坐在床頭處理事務。許珈毓慣例縮成一團，窩在他身邊玩手機。
直到要睡覺了，他才偏頭，垂著眼問：“我嫂嫂究竟和你說什麽了？”
許珈毓原本有些困了，睡眼惺忪。
懵了半天才聽明白，他還在惦記白天的事。
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湊過去，腦袋溫柔蹭了蹭他頸窩：“沒說什麽，就是問我孩子幾個月了。”
江泊雪也不知信沒信，沈默片刻，才伸手揉揉她長發，輕聲道：“她從前和孫家走很近，要是說什麽你聽著不高興，就告訴我。”
許珈毓唇角泛著笑意，擺弄他衣扣：“然後呢，你去處理呀？”
“嗯。”
許珈毓聽著簡直心裏笑死了，抱著江泊雪的腰，唇瓣送上去親了一口：“不用啦，她其實沒說什麽特別過分的話，以後逢年過節才見面呢，不要緊的。”
“真的？”
“嗯嗯嗯。”
江泊雪眼裏揉了些溫軟笑意，把人抱過來，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背：“我其實前兩年，和她有過次對話。”
許珈毓擡眸：“嗯？”
他微垂著眼，指尖插進她長發，慢慢捋順。
眼眸暗了下去：“是孫家出事的時候，她有點擔心我會遷怒到她，所以後來和我說了個秘密。”
“什麽？”
他側眸看她：“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為什麽不回來？”
許珈毓想了想：“嗯，因為……”
“因為你以為我當時很厭惡你，警告你不要回國對不對？”
許珈毓抿著唇，片刻後，她沈默下來，顫了顫眼睫，小心翼翼“嗯”了一聲。
江泊雪失笑：“可我當時沒有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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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時候, 許珈毓過得不太好。
她妊娠反應很嚴重，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不管怎麽改善飲食都沒有用, 就是會吐。
而且身體難受，有些發虛，每天都沒什麽精神。
最憂心的是江泊雪, 好幾次沒辦法回家，打電話去問她吃飯沒。
許珈毓都搖搖頭, 說聞著想吐，吃不下。
其實妊娠反應很常見, 每個孕媽媽或多或少都會有。
起初是疲乏，倦怠，好像一天沒做什麽事都會感到很累, 有些嗜睡。
胸脯也會慢慢變得很痛，很敏感, 經不住碰。
再到後來愈發嚴重，演變成孕吐，就會什麽也吃不下，卻不得不吃。
許珈毓如今就在孕吐, 她癥狀太強烈, 很多次吃不下飯，蔫嗒嗒靠著他, 江泊雪心裏總會泛著疼。
妊娠反應那樣嚴重, 其實也有可能是代表著，她身體不適合孕育這個孩子。
剛得知她懷孕不久, 江泊雪就把孕期類事宜都看過一遍，知道如果妊娠嚴重, 也有很多孕婦會選擇終止妊娠。
許珈毓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
他們都挺想要寶寶。
暴雨季節來臨，男人等不及下次孕檢，帶著她又去看了次醫生。
後來結果就是，什麽問題也沒有，單純的孕吐。
而且許珈毓情況也沒有那麽糟糕，是可以藥物緩解和改善的。
兩個人這才稍稍放下心。
拿著化驗單從科室走出來，許珈毓對著上面內容看了又看。
這段時候，她整個人都變得溫軟許多。
連眼神都是柔軟的，仿佛帶著水氣，小聲說：“是不是因為我太矯情了？”
男人垂著眼，靜靜牽著她手：“怎麽這麽說。”
許珈毓眼睫眨了眨，慢吞吞地道：“醫生都說沒我們想的那麽糟糕，那肯定有很多人比我更難受呢……她們都不叫苦，可是怎麽只有我有點撐不住。”
江泊雪沈默兩秒，把她攬進懷裏，她肩頭很單薄，在他掌心甚至有些硌手。
“不可以這樣說，乖乖，每個人身體承受能力是不一樣的，不要拿自己的痛苦和別人比較。”
江泊雪頓了頓：“你有你的感受，你覺得不舒服了，那就是很重要的事。”
他這麽些天和她說話習慣了，輕聲細語。江總在公司說話可不這樣。
純屬是家裏妻子懷了孕，情緒敏感，他語調稍微冷淡些，她能胡思亂想到哭。
以至於他如今很會哄人了，知道什麽語調能讓她聽進去，什麽才算得上溫柔。
“那你不覺得我很嬌氣嗎？”
他揉揉她頭發：“我只覺得乖乖好辛苦。”
許珈毓就伸手，抱住他腰，有點撒嬌似的把臉埋進去，嘟囔道：“我覺得你現在真的很像那種。”
江泊雪順勢扣住她腦袋，帶懷裏：“嗯。”
許珈毓抿抿唇，補上：“爹地。”
江泊雪失笑：“你一天天究竟在看些什麽東西。”
他真挺懷疑他不在家的時候，他的小妻子都在背著他看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怎麽說話越來越奇怪。
昨晚上還叫他是“哥哥”，怎麽現在就能直接升個輩分。
許珈毓紅了臉，小聲反駁：“你管我呢。”
她愛怎麽叫怎麽叫。
江泊雪笑：“行，隨你。”
許珈毓從他懷裏擡起頭，有些焦慮地看了看肚子：“可是你說它怎麽這麽折騰人呀。”
她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大概是真的害羞，江泊雪眼底漫開些柔軟笑意：“嗯，是挺折騰人的。”
伸出手，用手背輕輕碰了碰。
許珈毓今天穿了條軟和寬松的長裙，小腹隆起的弧度已經有些明顯。
她很瘦，孕期一直光長肚子不長肉，所以懷相才明顯。
可是孕反得這麽厲害，江泊雪也不敢再餵她吃東西。
醫院檢查完給開了營養液，說是孕早期實在吃不下東西，喝營養液也是一樣的。
營養液味道說不上來，總之比飯菜的味道好接受多了。
許珈毓拆了一盒喝，坐上車子的時候還在問：“我以後就靠這個度日啦？”
那怎麽可能呢，她話說得可憐又可愛，好像誰虐待她似的。
方宇開車在笑，江泊雪也抿唇，安撫她：“不會的，之後孕反會慢慢過去的。”
許珈毓又覺得好丟臉。
把腦袋轉到車窗看風景，不理他們了。
江泊雪抽空帶她回了趟香山別墅。
那時是八月末，溽暑未消，京城酷熱幹燥。
臨近末尾，下了幾場陣雨，才稍微涼快些，有了秋天的感覺。
許珈毓肚子將近五個月，孕反好了很多，飲食也逐漸恢覆正常。
江泊雪努力兩個月，總算是把人給養得胖了些。
其實細看也沒有太多變化，只是臉頰更飽滿了，不像從前那樣清瘦得厲害。
回香山別墅，許珈毓其實很緊張。
她上次來京城，還是和江立庭討要愛人。從那之後，她的勇氣就如潮退，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泊雪看著心裏好想笑，安慰她：“這次我們不回老宅，爺爺不在，你不用覺得尷尬。”
許珈毓：“那還有你家其他人呢？”
江泊雪看了她一眼：“我家還有什麽人？”
當然是他那些親戚，許珈毓就記得他家人情很覆雜。
江泊雪如今在江家地位不算低，然而事實上，沒有哪個人能真正脫離家族發展。
許珈毓沈吟片刻：“你叔伯他們，我……要見嗎？”
聲音低低的，她是真的有些緊張。
男人笑了，勾住她手指，扯著唇說：“你不想就不見，婚禮的時候打個照面就行。”
他也不想讓她應付那些家長裏短的事。
娶她回來是享福的，那些煩心事江泊雪自己會處理。
不過很快，他就被這句話打臉。
黑色邁巴赫平穩駛進山道時，家裏傭人來開門，提了句：“今天大少爺也在，帶了夫人，還有些朋友。”
江泊雪腳步稍頓，臉色幾不可察變了，牽著許珈毓的手緊了緊。
許珈毓捏捏他掌心：“走呀。”
江泊雪轉身：“銀泰那邊你是不是還沒去過？”
許珈毓一楞：“嗯。”
男人低眸，快速道：“那邊有很多有意思的，想去嗎？想去的話我把卡給你……”
許珈毓打斷他：“我想待在你家裏。”
他一下止住話頭，眉眼壓低，神情有些晦暗不清。
許珈毓是覺得沒什麽，她是知道從前江泊雪和他堂哥不對付，為此鬧出許多事端。
可這幾年，江海風安守本分，已經不敢再和江泊雪爭權。偶爾年節碰面，江泊雪倒是也會給幾分臉色。
然而帶著她就不一樣，江泊雪不想讓她摻和這些事。
許珈毓安慰他，拍拍他手臂：“沒事的，只是見個面，他們也不會當著你的面說什麽。”
他最後終於妥協。
那是許珈毓第一次見蔣初婉。
從前只是聽說，知道江泊雪這個嫂子和孫家走得很近，也曾為孫月清有過謀求算計。
她還記得那是三四年前，她重新住在江泊雪家，問他為什麽不回海庭。
江泊雪那時漆黑眼瞳望著她，眉眼挑著細微弧度：“我嫂子往我房間塞女人，你說為什麽。”
如今時過境遷，卻是她成了江夫人。
和蔣初婉相見的確會有些尷尬。
幸而蔣初婉並不是什麽規矩都不懂。
見到許珈毓，她也沒過分熱情，只是一直招呼她坐下吃茶。
許珈毓是個不太善於攀談的性子，蔣初婉給她遞什麽，她便笑笑接了。
室內空調開得很足，蔣初婉屈膝坐在地臺沙發，傭人給她們都拿了條毯子。
她垂眸盯著許珈毓隆起的小腹：“你這肚子，幾個月了？”
男人們在地臺上的檀香紫檀桌上喝茶，江泊雪背對著她們，並沒有註意到這邊。
許珈毓正吃著蛋糕，聞言也低眸看了眼肚子。
她腰身粗了一圈，絨制毛毯堆疊在小腹，倒顯得有些看不太出來。
許珈毓抿抿唇，輕聲應：“快五個月了。”
蔣初婉一頓，神情有些意味不明：“你們現在才想起來要孩子？”
許珈毓沒明白她話裏深意，停頓片刻道：“我們才領證不久呢。”
蔣初婉：“我說在那之前。”
臨近午飯時分，別墅又進來人。
男人們笑鬧的聲音很嘈雜，將蔣初婉的聲音堪堪壓過去，顯得有些失真。
“你們很早之前不是就背著家裏在一起了？怎麽那時候沒想過要小孩。”
蔣初婉視線停頓，從小腹又轉回到許珈毓的臉：“畢竟那時候你要是有了，哪怕偷偷生下來，也挺值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其實男人在外面亂搞不是新鮮事。
江海風雖然家有嬌妻，外頭卻也是葷素不忌。
蔣初婉苦在還沒能懷上小孩。
她倒是已經管不了江海風在外面多少彩旗，是不是又和舞蹈學院的妹妹玩雙。
她主要是擔心其中會有人懷孕，很影響她地位。
江海風雖不至於為了個孩子換老婆，但最後分家產也夠惡心她了。
蔣初婉潛意識還是覺得，許珈毓就像是她老公在外面玩的女學生，來路不正。
而且這個女學生十分厲害，人家是真的牢牢攥住男人心，上位了。
蔣初婉推己及人，不能相信當初那麽好的機會，許珈毓怎麽就沒想過搶先把小孩懷在肚子裏。
她想了想，甚至問：“他這方面看得很嚴嗎？”
意思能聽明白，是說江泊雪就這麽能克制，意亂情迷時刻還管睡女人戴不戴套啊？
許珈毓聽得有些不舒服，微微蹙了眉。
倒也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情緒，垂了眼，輕聲道：“他知道這樣對我不好。”
甚至領證之後，他才敢和她那麽嘗試。
後來她懷孕，還沒來得及辦婚禮就有了小孩，江泊雪一直很歉疚。
忽略蔣初婉稍顯覆雜的眼神，許珈毓顧自道：“過去的事我不太想提，他也不希望聽人提。嫂嫂，孫家沒了，現在是我嫁給他，以後別再說這話了。”
她也是好意提醒，江泊雪非是不記仇的性格，睚眥必報。
蔣初婉對她說這樣的話，他總要討回來的。
蔣初婉變了神色。
恰逢午飯做好，牌桌上男人們都撤了，江泊雪離開座位，走到她背後，手虛虛攏著肩膀：“在說什麽呢？”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許珈毓只是笑笑：“就是扯閑天。”
蔣初婉也跟著幹笑兩聲。
他明白過來，半晌露出個笑，視線移到茶臺上的糕點：“吃了幾塊了，待會午飯還吃不吃了？”
許珈毓被他說得有些羞赧，這下徹底轉移話題。
下午那幫男人吵著要繼續打牌，許珈毓懷孕後有些嗜睡，一直都有午睡的習慣。
可是當著這麽些人的面，她一個才嫁進來不久的，也不好獨自上樓。
於是只能挨著江泊雪，看他打牌。
她長得很美，不說話時又顯得很柔靜，弄得江泊雪有個小侄子一直盯著她看。
後來搖搖晃晃走過來，說要摸摸許珈毓肚子。
小孩子手很柔軟，觸碰到小腹有點發癢，許珈毓至此也沒什麽困意了，專心致志跟小朋友聊天。
江泊雪牌桌間隙也會轉過臉，問問她難受不難受，要不要吃點什麽。
許珈毓正和小朋友玩得開心，笑吟吟地靠著他耳廓：“有一點你說對了。”
他未解其意：“嗯？”
許珈毓：“就是我好像真的很適合帶小孩，你的小侄子好喜歡我。”
他笑。
那天，整個下午都在牌桌嘈雜的聲響中過去。
窗外暴雨如註，江泊雪隨手給許珈毓搭上外套。
擡手，有些擔憂地試了試她臉頰溫度。
他維護新婚妻子的意圖很明顯，牌桌上全是人精，沒一個敢提他們從前那樁舊事。
全都笑著說好福氣，恭喜恭喜。
蔣初婉也沒再找許珈毓說話。
*
那天晚上，他們在別墅住下，還是江泊雪原來的房間。
許珈毓懷孕不好總是奔波，老太太也想看看她肚子。
江泊雪就索性帶著她多住兩天，沒有當夜坐航班回臨海。
京城八月末的夜，已經有些泛冷，暴雨帶來潮氣。
洗過澡，江泊雪關窗開空調，安靜坐在床頭處理事務。許珈毓慣例縮成一團，窩在他身邊玩手機。
直到要睡覺了，他才偏頭，垂著眼問：“我嫂嫂究竟和你說什麽了？”
許珈毓原本有些困了，睡眼惺忪。
懵了半天才聽明白，他還在惦記白天的事。
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湊過去，腦袋溫柔蹭了蹭他頸窩：“沒說什麽，就是問我孩子幾個月了。”
江泊雪也不知信沒信，沈默片刻，才伸手揉揉她長發，輕聲道：“她從前和孫家走很近，要是說什麽你聽著不高興，就告訴我。”
許珈毓唇角泛著笑意，擺弄他衣扣：“然後呢，你去處理呀？”
“嗯。”
許珈毓聽著簡直心裏笑死了，抱著江泊雪的腰，唇瓣送上去親了一口：“不用啦，她其實沒說什麽特別過分的話，以後逢年過節才見面呢，不要緊的。”
“真的？”
“嗯嗯嗯。”
江泊雪眼裏揉了些溫軟笑意，把人抱過來，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背：“我其實前兩年，和她有過次對話。”
許珈毓擡眸：“嗯？”
他微垂著眼，指尖插進她長發，慢慢捋順。
眼眸暗了下去：“是孫家出事的時候，她有點擔心我會遷怒到她，所以後來和我說了個秘密。”
“什麽？”
他側眸看她：“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為什麽不回來？”
許珈毓想了想：“嗯，因為……”
“因為你以為我當時很厭惡你，警告你不要回國對不對？”
許珈毓抿著唇，片刻後，她沈默下來，顫了顫眼睫，小心翼翼“嗯”了一聲。
江泊雪失笑：“可我當時沒有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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