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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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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

後來柯凝回憶,所有的事都自那場飯後變得不同,他們家同唐家的關系也好,榮慶居的代餐項目也罷,統統泡沫一樣消失。

唐家的司機停在會所外,唐文淵酒喝得多頭腦不清醒不坐自己車,偏讓柯凝送他們父女走,走到半路又讓司機把自己接走,十分之無厘頭。

柯凝車裏只剩下唐元婷和自己,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話。

唐元婷那側的窗戶開著,晝夜溫差大,白天氣溫達到初夏的水準,晚上有風車開起來冷嗖嗖的,涼氣一股腦往人頭上灌。柯凝見唐元婷向著窗戶那側,沒好意思關窗。

唐家的新別墅遠離市中心,周遭安靜,路上鮮少有車輛來往,他們沒有經歷擁堵,一直在勻速運動。

“冷嗎?”

唐元婷想坐車後座,唐文淵不同意架著女兒進了副駕駛,車窗開著,柯凝感覺到額頭冰涼。

陵州的廠子很多,地盤有限,無法供應所有企業,郊外的老廠有不少已經廢棄。許多人瞄準商機,住下舊廠區專門收廢品,舊家電紙箱飲料瓶,積少成多,算是一樁過得去的買賣。唐元婷在觀察收拾廢品的人,白熾燈微弱的光線下,皺紋溝壑縱橫,男女皆有,俱是一臉疲憊。

柯凝問題問得突然,唐元婷沒從窗外抽離,過了好久才回答他,“不冷,你冷的話關上就好。”

“在想什麽?”柯凝見唐元婷一臉嚴肅,企圖緩和氣氛。

那些佝僂的身影還回蕩在唐元婷腦中,汽車前窗寬闊的道路與簡陋的居民區形成鮮明對比,許多年前,有人同她說“有人向前,總有人留在過去”,唐元婷想發表讚同觀點卻一句說不出,近幾年看得多了感受變得真切。

出於禮貌,唐元婷回答了柯凝:“會有什麽東西永遠不變嗎?”

年齡會變,身份會變,人心會變,整個社會都在變,在這個世界會有什麽不變嗎?

柯凝自顧自搖頭,單純從問題出發,他能給出答案,“不變可以主觀存在,守住停在你心的任何一項就是不變”,但她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他無法知道她的角度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學藝術的人喜歡奇思妙想,靈感的來去往往在一瞬間,柯凝沈默的間隙,唐元婷已能自己給出答案。

“你不用想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再望向窗外時,唐元婷眼角喜上眉梢。

柯凝疑惑:“是什麽?”

“不重要。”

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我在乎我自己的答案,你的答案沒有參考意義。”

唐元婷下車前,看了柯凝一眼,面前的年輕人頭朝前眼裏無波無瀾,只有和自己聊天時會出於禮貌註視她。這是很舒服的社交距離,做藝人後,唐元婷似乎了喪失被尊重的距離。

“抱歉,或許我新歌發布後,你能知道我的答案。”

唐元婷向柯凝揮手告別,胳膊舉過頭頂,優雅中帶著俏皮,演唱會結束後,她就是這樣告別粉絲的,只不過和現在的安靜相比,那時的歡呼聲一陣接著一陣。

*

第二天是周六,柯凝起床比平日晚上兩小時,周五晚上習慣開勿擾模式,八點鐘打開手機發現消息和電話占滿了屏幕。

秘書的七通電話,市場部經理的三通電話,連柯天羨都打了兩通電話。柯凝顧不上查看聊天軟件的消息,當即給秘書回過電話。

有人向消費者協會遞交檢舉信,聲稱榮慶居的代餐存在巨大食品問題,有理有據,還有內部人員的供證。相關部門在正常休假還未受理事件,不知何處洩露風聲,各大媒體輪番播報,代餐此次的熱度比低鹽鹹菜事件更甚。

黃本德愁眉不展:“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我們公司內部的內鬼賣的消息。你說哪家企業沒有點秘辛,誰能保證生產車間一點問題不出,工人打個盹的事,質檢合格還不行嗎?”

代餐面包類銷量猛增,訂單量遠超平時入庫原料量,再加上前段時間暴雨,運貨貨車堵在路上,遲遲無法接收。消費者催得緊,待發貨量多,生產部經理頂著壓力用了幾袋臨期面粉,這事發生在二十多天前,按現在的日期算,面粉已經過期。

生產部經理急得滿臉通紅,胳膊在抖,有同事看不過去為他說話:“食品企業用這種壓著保質期的面粉屢見不鮮,部分超市過期的原料還用來做面包呢,大眾對這方面認識少,以為就咱家黑心呢。”

有人還追加:“就幾袋,只用了幾袋,當天晚上采購部花大價錢購入了對家公司的面粉,數據什麽的可以查到。”

柯凝被爭論聲吵得腦袋疼,和這幫人開兩小時會,他們進行了兩小時自我辯護,沒有人思考挽救措施,都在篩查是誰的原因。

一個多月沒好好上班的柯決大發慈悲,頂著黑眼圈和柯凝開會,柯凝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惹得他哈哈大笑:“還是不上班好,還是當紈絝子弟爽。”

柯凝白他一眼,差點喊秘書來送客。柯決手上添了佛珠,據說是在某個寺廟花高價求的,這少爺天天戴著,逢人就顯擺,“因果報應”念個不停。

偌大辦公室,只有柯決盤珠子的聲音。

“來,我的好大哥,我給你分析分析局勢。上一局你先敗後贏,隔壁組的士氣衰退不少,但柯淩那丫頭從小就跟死小強一樣堅不可摧,失意再覺醒她做得更狠,不惜探入敵營,拿到證據猛打一拳。她的爛鹹菜半死不活,你的小代餐也別想活。”

柯決清清嗓子:“她是認準了爺爺不會管我們,他老人家就想我們幾個鬥,鬥得越厲害他越開心,左右下來我們孫輩沒一個是他命根子,傷了就傷了,最後的贏家才配和他的心意比量。”

柯凝明白,柯老爺子的心意是小兒子。

“柯天利這個混蛋能說會道,不講武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爺爺就喜歡這樣的,越渾他越愛。”柯決直呼親爹大名,罵起來臉不紅心不跳。

柯凝把面前的礦泉水推給柯決:“老子傳兒子,兒子傳孫子,決哥別罵太狠,跪著求爹就難了。”

柯決擰開礦泉水,仰頭猛喝一口,心口被堵得燥熱:“人家外面後宮佳麗三千,生得崽子沒有一百也得八十,一堆兒子等著繼承他財產呢,我這個沒心的嫡子不會討他好,哪天他當道必然關入冷宮。”

“所以,我得不到的,那些臟崽子也別想得到分毫。”柯決眼裏布滿紅血絲,夢魘重現,遍地皆是獵物,他恨不得拿刀將骨頭剁個粉碎。

柯凝做出的猜測和柯決大差不差,避免冤枉人,調取監控求證,事發的一周都沒有可疑人物出現,臨期面粉使用後的第三天卻有視頻不翼而飛。

相關負責人稱,那天打雷部分信號不好,監控受到了影響。柯凝力排眾議,花大價錢雇了私家偵探,調查現場能發現的蛛絲馬跡。

敵人是誰很重要,他必須在兩天內揪出臥底,以此來應對工作人員覆工後的輿論,不然這場仗沒法打。我在明,而敵在暗。

看廠房的大爺依稀記得下雨那天,有個圍得嚴實的女孩子來檢查工作,一米六五左右,齊耳短發,眼鏡被水淋濕了,面部帶著口罩。

研發人員會在產品投入生產後來車間查看樣品,當時值班的工作人員以為是研發師,沒有過多詢問,再加上女孩子熟門熟路,不像是外面混來的人。

柯凝相信項目組這個團隊,他們共同走過那麽多風風雨雨,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不願意去篩查任何一個人。但事已至此,他快走向絕路了,沒有餘地去體諒他人。

*

周六時費禧禧是被陳藝朵搖醒的,小陳同學著急忙慌,連鞋都來不及穿,唾沫星子狂噴,費禧禧哈欠連天,誤以為她要去投胎。

“你給醒醒,出大事了!”

好言好語不頂用,奮力搖晃晃不醒,陳藝朵整顆心掛在懸崖上,顫巍巍地。

費禧禧奮力揉揉眼睛:“怎麽了?”

陳藝朵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費禧禧,柯凝的電話占線,視頻通話接不到,兩小時後,手機陷入關機。費禧禧去找蔣帆,蔣帆也聯系不上柯凝,怕費禧禧心急,蔣帆帶著費禧禧去了柯凝大平層,自然是沒有人。

出了這項大事,榮慶居對於來往人員管控更嚴,作為員工的費禧禧竟然不被允許入內。

保安大爺不耐煩地勸費禧禧:“公司裏亂成一鍋粥,誰都不讓進,沒到上班時間你急什麽,回家休息多好。”

費禧禧聽陳藝朵和蔣帆輪番勸,耐下性子回到家中安靜等待,她相信有了解決措施柯凝肯定會打電話。食不知味地過了兩天,電話遲遲沒來,忐忑地進公司後,果然發生了大事。

代餐組和醬菜組同時辭退一名員工。

消費者協會已經就相關舉報做出調查,榮慶居的確存在使用臨期面粉現象,敦促其改正,下架生產期限內該系列所有產品,並就相關問題做出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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