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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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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行宮內侍奉的侍女剛熄滅滿院的燈火,倏然起了寒風。

這寒風刺骨的冷,侍女滅好燈後,便欲轉身拎著燈籠離開。

一股冰涼的觸感倏然落至她的手背處,擡眸時才察覺這空中竟悄然落下了雪。

侍女擡眸瞧著這降雪一時失神,有旁人叫她,她這才回過神來,提起裙擺趕忙踏上長廊。

回程時瞧見行宮書房的燈還亮著,不由得張口同身側的姐妹耳語,“這麽晚了,殿下怎還在書房?”

同行的姐妹偏頭瞧了一眼亮著燈的書房,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回道:“殿下今日從皎月河撈上來一名投河自盡的女子,救回來後便將女子安頓於寢殿了,寢殿那邊由桃紅侍奉伺候著,太子殿下他今日住書房。”

“太子怎得將她安頓於自己住的寢殿了?”侍女倏然蹙起眉,話語裏帶著些心疼,“太子這好不容易住習慣行宮的寢殿,如今又突然換了地方,他哪裏睡得習慣……”

“你呀,就別想這些了,”同行的姐妹瞧著她這副心疼的模樣“嘖”了兩聲,擡手輕輕戳了戳她的太陽穴道:“這書房的環境再差,也比我們住的奴才窩強,你先好好心疼下你自己吧。”

姐妹這話聽著刺耳,但確實句句都是實話,她思酌一瞬後,才張口道:“你說得有道理,我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這不就對了嘛,多心疼心疼自己,其他人的事兒,少管。”

二人一唱一和,有說有笑地打著燈籠離開了長廊。

而此時的商榷,也確實如同剛剛那位侍女所言,睡得並不踏實。

他有些認地方。

每換一個地方他都要適應兩日才能安心睡去。

這行宮的寢殿他才剛剛睡習慣,這驟然換到了書房,他倒還真是有些失眠了。

側躺於榻上的商榷翻了翻身子,見窗外還亮著光,不由得坐起身來,推開窗,朝著窗外望去。

一推開窗他便瞧見了那滿地銀霜。

空中高掛的一輪圓月映射出的光照於這雪地上,映得院內亮堂堂的,反倒別有一番風味。

以往商榷很少能見到這番景象,今日恰巧趕上了,便多瞧見幾眼。

瞧著這滿地銀霜,商榷倏然來了興致,轉身下榻,回到書桌前,攤開紙筆,做了一夜的畫。

直至天剛蒙蒙亮之時,商榷這才感覺到了困意。

有了困意的商榷重新返回榻上,一仰頭便睡了過去。

果然。

人在睡不著的時候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還不夠累。

秦鶴宇來書房尋商榷時,敲了幾次門都未聽見房內有人應聲,回頭問了晚上滅宮燈的侍女才知曉,商榷昨日在書房忙碌了一夜。

商榷換地方後便無法安睡這件事秦鶴宇也是知曉的,沒得到商榷回應的秦鶴宇倏然收起手,轉身離開書房。

待商榷睡醒之時,已是晌午。

午膳早已備好,商榷淺淺用了些,倏然想起寢宮內還躺著那落水的女子,於是立即放下碗筷,跑回了寢宮。

商榷趕至寢宮之時那躺於榻上的女子還未蘇醒,李太醫來瞧了幾次,給商榷的結論不太好。

聞聲,商榷沈思一瞬,並叮囑李太醫:“等她醒後,暫時不要告知她,她的癥狀。”

李太醫領命,繼續為女子施針。

這一針下去,躺於榻上的女子終於給了反應。

見女子給了反應之後,李太醫瞬間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多年打下的招牌並未因女子而被砸。

女子醒後先是傾身向盆內吐了口血,而後濕著眼眶緩緩擡眸,視線掃過周邊之人,最終落至商榷身上。

“商榷……”

瞧見商榷的女子苦澀地扯唇一笑,輕聲喚來聲他的名字。

她緩緩擡起手,還未觸及商榷的手,便撒手暈了過去。

李太醫見狀瞬間慌了神,再次伸手替女子把脈。

把完脈後,李太醫這才擡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拎著木箱起身,看向身側的商榷,緩聲張口:“這姑娘剛剛雖吐了血,但這脈象較之前平穩了許多,若是醒來之後按微臣昨日開的那副方子喝藥,或許能有痊愈的機會。”

“有痊愈的機會便好,本宮先代她謝過李太醫了。”

商榷替女子向李太醫道謝,遂送了李太醫兩步。

待送走李太醫後,商榷才返回寢殿,坐至女子的身側。

他垂眸瞧著躺於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眉心緊蹙,打量著她。

商榷常年居於宮中,未得商武的命令,他是不可以出宮的。

將女子從皎月河底撈上來時,他瞧女子的衣著打扮並不是京中女子的打扮,反而更像這臨晉的女子,看她的衣著打扮還算富貴,想來她應當是臨晉的官家小姐。

可商榷並未前往這臨晉的官家走動,更未曾見過這官家的閨中女,她又是怎麽知曉他名字的呢?

她擡眸時看向他的那眼神又是何意?

思念、悲憫、喜悅……

太過覆雜的情緒變化令商榷有些捉摸不透。

他今日還要去皎月河視察,怕是不能盯著這女子了。

他只能等她醒來之後,好好詢問一番了。

商榷起身離開寢宮。

離開前商榷祝福伺候女子的桃紅,“待她醒來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本宮。”

桃紅領命。

待商榷離開之後,她轉而坐至床榻之上,彎腰替女子擦拭臉和身體。

待商榷處理完一切事務返回行宮時,那名落水的女子也才剛剛醒過來。

瞧落水女子醒了,桃紅立刻放下手中的動作,轉而跑出寢殿,準備去尋商榷。

商榷回來時看到的便是桃紅跑至院中跌跌撞撞的模樣。

“她醒了?”商榷令隨身侍奉的公公單手扶住桃紅。

桃紅喘了兩口粗氣才回:“醒了。”

見狀,商榷立即快步跑至寢宮,生怕剛醒來的女子突然跑了。

他趕到行宮之時,女子剛撐著床榻緩緩坐起來,擡眸時看向商榷的眼神如同她剛蘇醒時那般,雙目猩紅,眼裏含著淚。

瞧著她這副模樣,商榷倏然慢下了腳步。

他很確信,他之前從未見過這名落水的女子。

可她看向他的眼神為何仿佛認識他很久了一般,仿佛他與她之間註定要產生聯系,甚至密不可分。

“你怎麽坐起來了。”

商榷雖對女子的身份仍舊持有懷疑的態度,但還是坐至覃檀的身側,扶著她的胳膊,將她緩緩放至床榻上。

她昨日才落了水,夜裏又突然飄雪,這寢殿內的溫度雖算不上低,但也算不上高。

他將覃檀放倒後,又起身重新替她塞了塞被角,這才重新坐於她的身側。

她的視線依舊落於他的臉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姑娘,我們……”商榷被女子一直這麽盯著,盯得雙頰通紅,不確定地張口問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這萬能又俗套的開場白,在商榷從口中說出這番話時卻別有一番風味。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的商榷倏然有些想擡手扇兩巴掌他這張嘴,他這般問,豈不是唐突許多。

可他思量良久,終究還是沒能下得了手。

畢竟是打在他自己身上,他自己心疼自己。

“見過,”女子緩緩垂下眼睫,回答的話語朦朧兩可,“我們……曾在很久以前見過。”

他們確實在很久之前見過,只可惜,對女子來說的很久之前,偏偏是商榷的多年以後。

“是嗎?”商榷有些疑惑,“我們在哪兒見過,你還記得嗎?”

女子並未張口告於他。

她只搖了搖頭,道了聲:“不記得了。”

這番話,商榷顯然是不信的。

她說她不記得他們在哪兒見過,但知曉他的姓名。

這世界上怎會有這般事?

除非她是真的忘記了。

女子望著商榷的眼眸中依舊含著淚光,倒是有幾分楚楚可憐。

瞧著商榷臉龐的覃檀,倏然擡手擦凈了眼角的淚水,半晌後才張口道:“又或許……我們曾在不久之前見,只是你不記得我就。”

她們上一次見面,對她來說確實是不久之前。

可對商榷來說,卻是一個又一個三年、十年、甚至二十年。

她在他的將來見過他,甚至看到了他的結局。她行過他每一刻的重要節點,但又每一刻都在他最痛苦的時刻消失。

她不能告訴他將來的真相,更不應該提前同他劇透他的人生。

覃檀啊覃檀。

你真是越來越懦弱了。

哪怕商榷知曉覃檀所說之話是假,但商榷還是同覃檀一起演了下去,“是嗎?”

覃檀沈著嗓子“嗯”了聲,張口道:“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我的腦海中只有你這張臉和你的名字。”

“那你還記得你自己什麽名字嗎?”商榷沈聲問覃檀。

覃檀思酌半晌後才繼續向商榷介紹自己:“覃檀。”

“籍貫。”

商榷並未對覃檀做嚴刑拷打,她只要就這般坐於商榷跟前,瞧著她那雙眼睛,便知曉,他若得不到答案,便不會善罷甘休的。

覃檀淡聲回覆:“臨晉春暉人。”

“春暉?”商榷從未聽過這方地名,問道:“你所說的這個春暉,本宮怎從未聽說過。”

“春暉地方小,人丁稀少,沒聽說過也正常。”

商榷將覃檀的話記於心上,待侍女將洗漱用品都端入殿內之時,覃檀再度從床榻上緩緩坐起來。

“太子,今日天色已晚。”

侍女適時出聲提醒商榷。

商榷聞聲偏頭看了眼窗外,而後回正身子,繼續道:“今日天色晚了,你今日先好好用膳,待身體好些了,本宮再來尋你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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