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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的死訊也傳到了馮奕葦的耳裏,而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絞著手。

如果當時再果決那麽一點,是不是做出這樣犧牲的就是自己?

他心裏又疼又麻像被蟲蟻嚙咬。都怪我……都怪我……我畏懼麻煩卻導致了更大的麻煩。

似乎天沒塌下來就永遠吸取不了教訓,他因缺少謀斷的性子出問題不是一次兩次了。

邢萊一來找他的那個時候,他一下就想起了那些往事,想起了開學第一天在熱鬧人群中的落寞,以及新生名單上怎麽也找不到的那個名字。

對方看上去瘦了一些,眼神更不好惹了。

“馮奕葦。”

啊……他還能叫出我的名字!他可真好!

被忽視慣了的孤獨靈魂,一點微不足道的眷顧都讓他心醉神迷。他本來以為自己將透明一輩子了。曾經也暗自期待過的大學生活,真切實感受到後才發現並非只是自由自在的愜意。只管學習是不行的,要綜合考慮,要全面發展——他知道這個道理,可這些年他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但他逐漸想不通了,學習,不該是一個人靜靜地研究題目,在電腦上敲打程序嗎?怎麽還要小組合作?怎麽還要自己找各種渠道溝通?

跌跌撞撞地試圖適應新的生活,卻只帶來了接踵而至的挫敗和痛苦。口語課老師看他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笑著打了叉,你這個表現一分都不能得;小組匯報,他站在PPT面前,對著自己辛勤的結果,該說的話卻卡在胸口,老師漸漸不耐煩,組員抱怨,怎麽你一個人拖累我們大家?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拖累大家,為什麽不能放我一個人呢?

為什麽要交流?為什麽要外向?為什麽明明知道我孤僻卻不把我放逐還要求我融入?

“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邢萊一說的是社會實踐的事,他能夠聯系到一家軟件公司。或許是為了說服他,他極力描述大一就提前完成社會實踐是多麽一件大好事。其實哪裏用得著這些呢?他從來沒忘記自己,這點就足夠了;他並不意圖逼他合群,這點也足夠了。

本來去之前應該和父母告知的。但是那天晚上,他還沒開口,父親就先劈頭蓋臉將他一頓責罵:“口語課還能不及格,書都念到狗肚子裏!”

這個時候只要沈默就好了,他們罵什麽都隨便他們吧。

“你考試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個鬼樣子?一句話不說像個死人一樣?”

對,我是死人,我是死人,那費盡心思要和死人說話的你們是什麽呢?

“說話!”

他要說的話……他要說一件重要的事。

“那個……我有事情想……商……商量……”

父親陰著臉打斷了他:“說話都不會嗎?像蚊子一樣誰聽得見?——抖什麽抖,裝樣子給誰看!你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討厭!”

“我不說了行了吧。”他走進房間甩了門。

然後他就坐上了那輛車,開始了只有自己知曉終點的旅程。窗外景色飛馳而過,一片蕭條和荒蕪實在不像有家公司。但他太信任邢萊一了,甚至沒問過,為什麽軟件公司裏面會有生物和化學實驗室。

邢萊一帶他進了一個房間,遞給他一瓶水:“你先等著,我出去找人來接待你。”

他點點頭,坐在凳子上。一路的顛簸他也有些暈乎乎的,正好喝一口水潤潤嗓子。

然後?

然後……

然後他就醒了。

他還是在那個房間醒來的,一睜開眼便意識到不對,忍著快要炸裂的頭痛,他立馬發現了問題出在哪——自己隨身的背包不見了,重要的手機和身份證都在裏面。

腦中嗡嗡地開始作響,浮過的全是各種各樣的安全教育影片。該不會……怎麽會……不可能!邢萊一推開了門,任它撞在墻上發出一聲巨響。

“沒錯,是我故意坑你的,我就是看不得你過得好。”

什麽後勤啊,什麽新世界啊,什麽超能力者啊。他對這些沒一點該有的新奇。他被人欺騙了,被自己那麽相信的人。那個人知道他會被這點小事迷了心竅吧?他試圖從對方的眼睛裏找到答案,遭來了新的毒打。

唉,你還在期待什麽呢?我不是從來都不會有反應的嗎?

新的後勤,新的S001,沒有探索這個未知世界的想法,他們讓他做什麽,他就做。

他消失了——對正常人來說。正好,正好,板上釘釘地宣判他是一個異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逃跑而是留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死去而是活著。都一樣,都一樣,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的沈默成了保命的護身符,人事毫無芥蒂地把那臺重要的電腦留給他。前任留下的,人事言簡意賅地說,沒提起這個“前任”結局是什麽樣的。

大致……已經不在了吧。BNW沒有說,那封郵件也沒有說。

那是封定時發送的匿名郵件,裏面只有一串密碼和一句話:

我的繼承者啊,替我贖清這罪孽,替我毀滅這一切。

郵件正好在他記下密碼後自動銷毀。繼承者……是前任後勤?密碼是簡單的進制轉化,對於計算機專業學生不算什麽難題,他很快破解出來這是什麽地方的坐標。

要他去那裏,替他贖罪嗎?

贖BNW的罪嗎?

帶著絕望與希冀留信的前任或許不會想到,他的繼任者習慣了被動著承受一切。沒錯,這裏很黑暗,這裏充滿罪惡,他都看得清楚,可為什麽要由他來毀滅?有什麽意義,有什麽意義,走一天算一天吧……

新的後勤,新的S001,沒有替未謀面的逝者伸張正義的想法。他們讓他做什麽,他就做。

回憶結束,馮奕葦睜開了眼,他現在在一排破舊的平房面前,是當初的那行坐標指引他來這裏的。

他循著坐標找到一扇門,是前任後勤的住所。當時人事把鑰匙交給了他,但他一直都被關在二號崗裏面的,從來沒有住過。

他拿鑰匙開了門,這裏顯然已空置許久,滿屋的灰塵。

坐標的線索還在繼續,在書房……他冒著嗆人的灰塵找了進去,一個上鎖的抽屜。

密碼鎖。

這就是最終的答案了。

馮奕葦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該怎麽做,他撥動密碼鎖。最開始的密碼是八進制,把它化成十進制,或許就是那個人想要他輸入的。

鎖打開了。

裏面躺著一塊潔凈的白布,被纏繞在一根竹竿上——一面白旗。馮奕葦將他拿出來,他突然想到,白色,是最容易被潛移默化的,既可以染上墨水的黑,也可以染上鮮血的紅。

當日,Maria的一個高層員工收到了久違的來自BNW的郵件:

我是BNW的後勤,目前唯一的管理層,我願意和Maria配合一起毀滅B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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