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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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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宋懷自回監察司便傳了許多官員去衙司調查,之前他也會傳人來衙司,只是往日傳喚十人也不一定有一人能到。今時不同往日,監察司歸安陽公主統管,安陽公主有令,若誰被傳喚,無故未到者,不論官侯勳爵、有罪與否,先打三十大板。

小豆子看著剛剛還頤指氣使,官袍加身的人,眨眼的功夫便被褪去外衣押送到板子上,幾聲哀嚎後又因暈死過去被五花大綁的擡了出來,場面實在滑稽,便不忍去問:“將軍,這處罰是否重了些?”

安陽撇了一眼接著往衙司內走去,漫不經心的說:“陳年積壓的舊案,在宋懷手上有了眉頭便證明不是死案,辦案不力已是失職,只是傳他們來衙司還如此推就,打幾板子小懲大誡罷了。”

“況且”說到這裏,她停下笑道:“幾板子打下去,你沒發現那些嚼舌拌嘴的折子沒了嗎?”

小豆子聞言也默默笑了笑。

小豆子跟著安陽走進監察司的偏院,這裏僻靜,往日是宋懷休息的地方,今日則是給安陽用了,她一進院便見一衣著樸素的老人在院裏坐著。

她拱手笑道:“阿瑾問舅公安。”

佐文公名何安,是安陽的舅公,或者說是她的皇帝父親年紀最小的舅舅,他一生殺伐,卻一直無所出,想是自己身上的孽障太重,便辭官做了個閑散公侯,皇帝因明白他的心思,連封的名號都取了個“文”字。或是感應上蒼,不想老來得子,他自是百般呵護,雖是個癡傻的,可他更覺得是行善積德的因果,只當是自己德行不夠,連累自己的姑娘。

佐文公起身眉目和善的笑著問道:“喚老夫來,殿下可是有事要審?還是要打老夫的板子?”

“舅公,您說笑了。”

安陽示意小豆子在外面候著,關了門坐下,何安見狀也坐了下來。

“舅公,前日聽聞陛下賜婚給嬌慧,我知道您這個女兒是放在心尖的,女兒的嫁娶是大事,只是嫁去北疆您如何舍得。”她笑著斟茶給何安。

幼時,安陽雖與佐文公未見幾面,可每次見他,他的臉上都是掛著雷霆之怒,常與她父親、外公在堂內大吵又或是對人叱罵,說話的聲音也是貫通丹田,如雷貫耳,眼前卻是一言語和善,慈眉善目的老人。

何安淡笑道:“為人父母自然是希望兒女一生無虞,只是我又怎麽護得了她一輩子呢,給她找個寄托也是好的,況且得皇帝賜婚,嬌慧嫁給北疆候是我們何氏的榮幸。”

安陽知道她這舅公若貪圖名利,當年便不會淡出朝堂,眼前不過是為女兒尋個寄托罷了。

“舅公”安陽輕聲喚道。

“自古外嫁女,哪怕是皇女,可有一樁算得上幸事?”她的神色落寞,言語中掩不住的悲涼。

往日的舊聞她是聽過的,她的姑姑許戈,如她一樣是有封號的,先皇因其平藩戰功封其為炵越公主,有言,若不是姑姑與鳶國國主相戀,或許當時即位的便不是她父皇……

女子自然有轟轟烈烈過一世的權利,可上天如果公平,不應讓這權利來的太過不易……

她來勸佐文公不只是為了許奉,何嬌慧若真的嫁給許奉,許奉自會對她相敬如賓,可除此以外給不了她任何,這對他們兩人來說是一種折磨。

安陽收斂了眼中悲戚的神色,又言:“況且北疆又常年征戰,若是尋個寄托,只怕天命造化,反而過的淒苦。”

佐文公有些不滿安陽得說辭,站起身來不悅的朝外走去:“公主殿下,老身知道您與奉王交好,可陛下已許諾要許奉留在盛京與我兒成婚,若奉王或者你有什麽想說的,只管到皇上面前說……”

“舅公!”

安陽對著他的背影喊道,聲音如同平日般平靜卻還是喊住了他,安陽將茶盞放下,卻並未起身。

何安轉過身來,對上了安陽那雙含笑的眼睛,她笑著說道:“我二哥哥自出了盛京,從王府繼子做到北疆侯,過往三十多年,封庶拜貶,父皇都從未召其進京城,現下卻要留在盛京,而三哥哥是皇城長大的皇子,眼下卻派去了北疆。”

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講一樁常事。

“舅公您該比阿瑾看的更清楚,只怕您愛女心切迷了眼,棋局難破,下棋人只看勝負,若棋局已定,無論勝負,所有棋子便皆成了棄子。”

皇城狩獵,皇帝是好久未來過了,只是近日興意大發,喚著群臣來京郊圍場。

“陛下,佐文公近日操勞,病於床榻,寫了信來求您寬恕。”福瑞將佐文公的信呈上。

皇帝卻未接過,揮手道:“他姑娘出嫁,心裏自然牽掛,若病了便好生休養,所有事務只交與內務府即可,傳太醫去他府上看看。”皇帝眼下心情大好,沒在意佐文公的缺席,只叫太醫去他府上看望。

福瑞見狀收了信,回到:“是。”

宮帳前,安陽看了看坐在右前方的許寧正跟著許奉鬧脾氣,因許奉未放她出去狩獵,而是要她在席間坐著。

樂瑤著一身軟甲,挎著弩箭走到許寧面前擋住了安陽的視線。

“奉王,怎麽你們這些見過大場面的是看不上狩獵嗎?不止你們不參加,連阿寧也不參加?”她陰陽怪氣的說著,眼睛朝安陽這邊瞥過來。

許奉見狀回道:“阿寧不懂規矩,只怕她亂來,擾了各位的興致。”

樂瑤卻不依不饒,高聲道:“阿寧平日跟本宮在宮裏學規矩,奉王之言便是本宮沒教好嘍?”

她的聲音引來皇帝註目,他笑道:“樂瑤,不要胡鬧。”又言:“不過許奉,許寧若想玩,便由她去吧。”

許奉看了眼安陽,見她並未阻攔,便默認著讓樂瑤拉著許寧起了身。

只是她們還未走兩步,只聽林間傳來野獸嘶吼的聲音,震的山林群鳥亂飛,走獸啼鳴席間嘩然。

“陛下!”陸黎匆忙到帳前,拱手道:“陛下,應是其他山頭的野虎闖進了圍獵場,屬下這便率人擒拿。”

皇帝聞言卻來了興致,不知席間誰說:“陛下,此地有天家庇佑,自然福澤滿盈,這老虎也知擇良木而棲,陛下親臨,這猛虎下山可是祥瑞之兆啊!”

皇帝朗笑著,對著陸黎說道:“我大盛勇士豈怕小小禽獸,傳朕旨意下去,加強防護,若生擒猛虎者,厚賞!”

陸黎領命下去,轉身離開時卻碰上了安陽的眼睛,安陽面容冷淡,嘴角卻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只一瞬,他低著頭走開了。

安陽在笑什麽呢?

猛虎下山的說辭讓她覺得好笑,這老虎可不是天降福瑞,原是她養在園子裏的,只是她要布局,便將老虎放在了山林。

過往多年,他們應也是這樣向陛下進言的,兵敗,則求勝,勝,則要乘勝追擊,哪怕已經兵殘馬疲,可皇命不可違,她的將士,做了今天的勝者,明日便會在所謂的乘勝追擊中死去,無休止的戰爭讓她明白,常勝將軍、勇猛的戰士並不能帶來和平……

陸黎的言行讓她發笑,天下最難懂的莫過人心,可最容易看清的是利益和權力,陸黎,這個讓自己陷入困境的人,作為這次圍獵皇帝親派的護衛隨行,看著她的人將老虎放入山中,眼前卻幫她打掩護……

皇帝又對著樂瑤招手道:“只是如此,對你們兩個女子,太危險了些,安生坐著吧。”

樂瑤有些不服氣,松了拉著許寧的手,嬌嗔道:“父皇,您莫忘了,往年兒臣都能拔得頭籌,那些人多半是我的手下敗將,兒臣為何去不得?”

萬氏此時卻說話了:“樂瑤,聽話!”她擰著眉,一臉的擔憂。

樂瑤見狀也只能不樂意的回了席位。

席間,笑聲不絕於耳,安陽卻無意寒暄,只皇帝問話時淺笑著回應,手中一杯杯熱酒下肚,再添酒時手卻被按住。

“殿下,您喝的有些多了。”宋懷將她的手從酒壺上拿開,倒了盞茶遞到她手中。

安陽轉頭看著宋懷,他低順著眉眼,未看她,只盯著自己遞給安陽的茶杯,應是註意到了安陽的目光,他擡眼對上安陽的註視。

她淺淺一笑,將茶盞接了過來。她笑是因為她覺得可笑,眼前這個她看不透的人,前日卻對她說什麽生同衾,死同穴。

這時只聽林間響起一陣哀嚎,不一會的功夫,一輛困著老虎的囚車被推到宮帳前。

抓住老虎的是一年輕男子,臉上是難以掩飾的興奮。

老虎在囚車內嘶吼掙紮著,席間人由最初的害怕到發覺老虎無法脫困後,對著囚車和男子議論紛紛。

皇帝也走下高臺,在左右擁簇下,笑著向囚車走去。

老虎原是蔫了氣兒卻不知咋的突然來了氣力沖破了囚籠,瘋似的向前撲來。

在眾聲不絕的護駕、護駕中人群四散,安陽上前一步將皇帝護在身後,許奉躍出人群手持鐵鏈將虎圈住,可此舉應是激怒了老虎,它仰頭怒吼,咬著鐵鏈,四掌亂撲,安陽只覺眼前一黑,扇大的虎掌向她撲來。

“阿瑾!”不知是許奉喊她還是宋懷喊她,再睜眼時宋懷卻將她護在懷裏,她懵著要推開他,卻看他頭冒冷汗,不住的顫抖。

“阿瑾……”他喊她,又失痛跌入她懷裏,安陽撫著他的背卻碰的滿手鮮血。

護衛持著矛盾圍成一堵墻,將許奉和虎圍在圈中,虎低伏在地面,怒瞪著眼睛,喘著熱氣,時不時的舔舐嘴邊因掙紮而造成的傷口,齜牙咧嘴。

人墻外,眾人見局面穩定,還想著剛剛的兇惡局面,有人躲在隨從身後往外探頭看,有人躲在爹娘懷裏,有人躲在丈夫懷裏……

許奉將虎牽制住,可卻無人上前,一時之間僵持在原地,許寧急的要哭,想掙脫人群上前卻被樂瑤拉住。

“殺了這惡虎……”不知是誰吼了一聲,只是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捂了嘴。

猛虎下山是福兆,有這句話在,眾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處置這老虎,若殺便是頂撞聖上,可誰也沒有把握生擒。

這時只見一抹白光從人墻躍過,伴著身後的驚呼:“阿瑾!”“姑姑!”

安陽手中攥著一把長矛,向著許奉看了眼,對著身後的人墻說道:“拿布來。”

虎見安陽進了圈,焰氣更長幾分,對著安陽低吼著。

一時之間找不到布,不知是誰將自己的披風解下,甩了過來。

安陽接住後,雙手持矛,許奉由此便領會她的意思,將手中的鐵鏈高高甩起,引得老虎註意,向著許奉撲來。

眾人見狀又驚呼起來,更有人捂了眼不敢看,只是沒等到人的哀嚎卻聽得虎嘯。

剛剛的披風被蒙在虎的頭上,鐵鏈纏在它的頸,安陽從它背上躍下,虎也失了支撐般倒地。只見剛剛攥在安陽手中的長矛此時刺穿在虎的頸間,虎的低吼和喘息透過披風冒著熱氣,血順著鐵鏈和長矛流在地上,沒有絲毫飛濺……

安陽站在虎的身旁,看著它因喘息而高低起伏的胸膛,神情覆雜。

許奉走上前來,柔聲喊道:“阿瑾。”

安陽收斂了神色,人群四散開來,皇帝趕忙上前拉著安陽看了又看,神色憂慮:“可有哪裏傷到了?”

安陽拱手回道:“沖撞聖駕是臣冒失了。”

“若不是有你在,又怎麽化險為夷,莫說胡話了。”皇帝拉著她看了又看,嗔怪道。

“是呀,若不是安陽殿下和奉王英勇,這惡虎還不知要傷及多少。”不知誰說道。

席間恢覆原樣,皇帝見安陽無傷又覺此番神勇之姿應厚賞,便在席間要封賞幾人。

可安陽憂心宋懷的傷勢,什麽話也沒有聽進去,皇帝覺察到安陽的心思便要她先行離開。

“回陛下。”陸黎上前來,拱手說道。

“這虎如此兇殘應是……”

“應是什麽?”皇帝笑著放下酒杯對著陸黎追問。

“應是因為腹中懷子……”陸黎低頭道。

安陽進帳時,宋懷正靠趴在床上,側著腦袋,雙目緊閉,一副忍痛的模樣。

安陽走到床邊,宋懷聽到了腳步聲睜了眼,見是安陽,扯著嘴笑了笑。

“阿瑾。”

安陽有些不忍,順著床邊坐下:“你太傻了。”她垂眸嘆道。

宋懷想起身,可扯到身上的傷口痛的吸氣。安陽見狀便去扶他。

宋懷卻順勢抱住安陽,沒了往日的傲氣,他在她耳邊柔聲細語的說道:“阿瑾,你不要生氣,夫妻、君臣,你要哪個便是哪個,我都會做好的。”

第一次,她感受到宋懷的心跳,跳的如此的快……

狩獵未久,後宮居然走水了。

書房內,皇帝凝眉端坐。

福瑞從門外進來,拱手到:“陛下,天師來了。”

“宣。”

一身著道袍的男人走進屋,屋內只坐著皇帝和幾個大臣

“貧道拜見陛下。”

“張天師不必多禮,你此番進宮可是天象有異?”皇帝問道。

“啟稟陛下,貧道確實察覺天顯異象。”張天師回道。

“哦?是什麽情況,你詳細說來。”皇帝又言。

張天師拱手道:“陛下,是孤星綴尾。”

“何為孤星綴尾?”宋明修在一旁不解的問道。

“帝王天家是天上的太陽之子,臣民以族群為星宿,而孤星便是與母星牽連過深,若孤星綴尾離線,那麽母星便會星勢衰微,星象大變,只怕會危及國運……”

“那該如何破局呢?”皇帝有些焦急的問道。

“陛下,破局之法並非難事,這孤星一般有異於常人之處,或愚稚或暴虐,因此與母星命系過深,若保其平衡,便可破局,只是破局之人難找,敢問陛下國中近日可有母子分離之事?”

這一問卻把皇帝問住了,母子分離,愚稚活暴虐之人,這種種皆指向何安和他的女兒,可婚是他親賜的,雖未昭告天下,可金口玉言。

他一時之間犯了難,沈聲問道:“若上天要讓這孤母二星分離呢?”

“若如此,雖無大災之險,只是孤母之星本就同命連枝,只怕會雙星墜隕,危及周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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