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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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你來早了。”
傅幸臣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嘆息。
鮮血沿著指尖往下滴, 一滴，一滴，如更漏般穩定。
每一滴沁進地面的鮮血都像是在為整座大陣供能, 顧明宣明顯感覺到大地在震動。
“停下！”顧明宣大吼, “傅幸臣, 你快停下！”
“衍天大陣一旦開啟, 就再也沒有可能停下。”
傅幸臣微微搖頭, 神情溫柔，“顧明宣，你應該再晚一點來，等到世間所有靈氣都匯集於此, 才能幫助你施展時空之刃, 劈開時空, 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他那天提到過一次時空之刃，顧明宣只當他是隨口說說, 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是來真的。
“沒有青苗玉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那只是你編出來的謊言，在月夷你就決定了回來要開啟這個陣法，毀滅這個世界！”
顧明宣的淚水湧出來。
“這不劃算, 傅幸臣……為了救我一個人, 賠上一個世界，還要賠上你自己，這一點都不劃算！”
“這個世界, 我早毀滅過很多遍了, 衍天大陣本就是為此而生的，不差這一遭。”
震動聲越來越厲害, 不知何處爆出了火光，熊熊烈火映紅了窗棱，傅幸臣的聲音卻是溫和而堅定，甚至表一絲笑意，“至於我自己……九重天將我貶謫於此，本來就是要我死，我死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會用這個世界陪葬。現在，只不過是用一個必死之人，再用一些陪葬品，換取你的新生，再劃算不過。”
“不是這樣算的！”顧明宣聲音嘶啞，“婉歌、引娣、海梨、玉沖、趙承傑、小竹……這世上有多少人？他們本來可以活得好好的，一旦世界毀了，他們也毀了！”
“這裏只是一本小說啊，你不是最清楚這一點嗎？想想看，他們只不過是借作者一支筆而生的傀儡，早已經被寫下的人生，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存在就是意義！”顧明宣大聲道，“他們活著，他們在每一天裏看見朝陽看見夕陽，他們有朋友有親人，他們哭過笑過，他們有自己的人生！”
傅幸臣看著她，她的臉漲得通紅，眼角的淚痕裏混著一點血痕，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模樣。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不忍心。”
“但是一切已成定局了。”
“靈氣已經匯集到京城，等到全京城的靈氣匯集於此，這個世界便要天地崩塌，那時候就是靈力最強之時。當初祈月可以借你一縷靈力讓你施展時空之刃，這整個世界的靈力足以送你回家。”
“顧明宣……”
他喚出她的名字，有無數的言語湧上心頭，最終只化成一個溫柔的笑意，“回家之後，我希望你平安，幸福。”
“我不要！”顧明宣沖過去，一路燈燭翻倒，她撲進傅幸臣的懷裏，緊緊抱著他，“我不走，我要你停下，停下！”
“傻瓜，跟你說了，停不下來的。”傅幸臣道，“你可以恨我，我是毀滅世界的罪魁禍首。”
“我不信，我不信！”
方才被撞翻的燈燭燎上了幛幔，火舌輕輕往上舔，顧明宣陷入狂亂之中，“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傅幸t臣的一只手仍保持著滴血的狀態，另一只手摟住顧明宣，摟得很用力，深深地抱著。
九重天將他罰入無間輪回，是為了讓他痛苦。
痛苦已經變成日常，已經麻木。
可這一刻，痛楚像針尖一樣紮進他的心臟，擴散到全身每一滴血，每一寸骨。
愛別離，原來是世間最痛。
“顧明宣……”他低低地喚著這個名字，是這個名字教給他什麽是溫暖，什麽是希望，什麽是愛。
淚水沁出眼角。
“別忘了我……”
系統在她腦海瘋狂彈窗，一直沒有停歇。
——高危核心啟動進度70%！
——世界毀滅進度70%！
——請宿主立即著手救世！
——高危核心啟動進度75%！
——世界毀滅進度75%！
——請宿主立即著手救世！
……
數字不斷更新，每一次都伴隨著尖銳刺鳴。
當數字攀升到80%的時候，系統彈窗變化。
——將強制宿主救世！殺死滅世者！
顧明宣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脫離她的掌控，抓起地上的匕首，紮向傅幸臣。
“不！”
顧明宣急忙後撤，死命抓住自己的手，刀尖距離傅幸臣的胸口只有一寸，在兩股力道的爭執中急劇顫抖。
不，不，不！顧明宣的眼角綻出血絲，造物啟動，一面厚重的鋼板矗立在傅幸臣面前。
下一秒，鋼板被推開，傅幸臣的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目中有了然之色：“別怕，這是我必受之刑，這一次，被選中行刑的人是你。不要違逆，人力無法違逆天意。”
他低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血淚，“我死無妨，你要註意，當這座太廟開始坍塌，便是靈氣全入湧入之時，到時你要……”
“我不要——”顧明宣厲聲嘶吼，對他，對自己，也是對系統，還是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九重天，“我不要！”
“老祖宗！”
門邊傳來了杜婉歌的聲音，杜婉歌一路追尋她到此，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兩人手裏爭奪的那把匕首上，攥緊了她手中的一柄小巧寶刀。
那是趙承烈送給她防身用的。
下一秒，杜婉歌拔出刀。
“賊子，放開老夫人！”
顧明宣回頭。
一切都被放慢，杜婉歌沖過來的身影掠過她的身邊，衣袖甚至拂到了她的臉上。
雪亮的刀尖對準傅幸臣的胸膛，沒入衣料，刺破肌膚，深入血肉。
“當”地一聲，一直被爭搶的那把匕首落地，傅幸臣晃了晃，鮮血迅速溢出來。
——“就在爭執之間，杜婉歌手裏那把匕首不知怎地紮進了傅幸的胸膛。”
原書中的描寫一字不漏地出現在顧明宣的腦海，宿命的力量如此巨大，像星辰一樣不容更改。
顧明宣猛地推開杜婉歌。
杜婉歌楞住……她幫錯忙了嗎？老祖宗不是要殺他嗎？他不是再跟老祖宗搶奪匕首嗎？
顧明宣撲上去扶住傅幸臣，腦子急劇轉動——刀只捅進去一半，刀身並不長，這種的尺寸應該是捅進了肋骨，但還沒有捅到心臟。
還有救，還有救！
一定還有救！
但滅世者未死，系統的強制再次生效，顧明宣的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匕首。
不不不不……她不要殺他！
“別怕。”傅幸臣向顧明宣微微一笑，“這點小事，我就不勞老夫人動手了。”
他的手握著胸前的刀柄，在顧明宣驚恐的眼神中，用力按下去。
刀入體，沒至刀柄。
更多的鮮血流向地面，大地的震動益發瘋狂，太廟堅實的房梁開始抖動，輕塵簌簌而落。
“是時候了……”傅幸臣輕聲，眼神溫柔至極，“回家吧……”
系統彈出：
——“滅世者重創，救世進度90%。”
顧明宣沒有反應。
她的呼吸頓住。
外面天崩地裂，世間災難延伸進京城，萬物在地動下支離破碎，平江暴漲，洪水卷向岸邊，街頭火起，房屋像紙紮的那樣一點就著，狂風肆虐，將火舌散布得到處都是。
人們在水裏呼號，火裏呼號。
太廟內、太廟外，俱是死亡、血與火。
——未監測到滅世者死亡，強制宿主殺死滅世者。
不……
顧明宣拿著匕首的手擡起。
不——
顧明宣拿著匕首的手對準傅幸臣。
傅幸臣只餘一息尚存，目中隱隱有絲遺憾。
仿佛在遺憾自己的身體被長久的刑罰折磨得如此耐用，一刀穿心，竟然不能立時死透。
不要……不要讓她殺我。
不要讓她帶著這樣可怕記憶回家。
他希望她回到那個花花世界，有手機可以玩，有電影可以看，有奶茶可以喝，有炸雞可以吃。
有親人，有朋友，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聽不到嗎？我說不。”顧明宣扼住那只背叛了自己的手，在心裏點開系統。
——是否啟用權柄五“言出法隨”？
名稱：言出法隨
功能：凡吾所言，皆為法則
使用規則：
無法作用於自身。
救世進度消耗百分之九十。
——啟用。
“衍天大陣，破。”
隨著這一聲，一道金色光暈，以顧明宣為圓心，以太廟為起始，擴散出去。
房梁的細塵仿佛是第一個收到消息，墜落的速度止住了，細塵在光暈的映照下像金粉一樣停滯在半空，然後開始倒流，地面上的細塵回到房梁。
金色光暈漫過皇宮，翻倒的樓閣與假山無聲地翻回原處，地上的裂縫把人吐出來，漸漸開始收攏。
皇帝與宮人疊作一堆，還沒有來得及回神，背上猛地一僵——他被之前那支箭矢追上了，箭尖從前胸透過，他吃力地轉身，看到了不遠處的趙承烈。
趙承烈片刻前還在在假山下棲身，卻發現假山搖搖欲裂，正在向自己兜頭砸下，但一圈光暈漫過，假山恢覆原狀，他也安然無恙。
此時隔著奇異的戰場與瀕死的皇帝對望，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的力量如此強大。
光暈繼續漫延，京城東北方，埋成一堆的瓦片忽然飛上房頂，已經倒塌的房柱也自動歸位，房屋以另一種形式重建，傅廣昭從瓦礫底下爬起來，死而覆生。
南疆，邊月涯和江令一家三口從地縫裏爬出來，和他們同樣的還有無數南疆百姓，他們像螞蟻一樣往上爬，熟悉的雲絕城照舊橫陳在面前，之前的天崩地裂仿佛只是一場噩夢。
小女孩在父親懷裏扭起來，皺起臉，用一聲嘹亮的啼哭招呼著新生的世界。
月夷，趙承傑發現大火被無形的手抹去，倒下前他離小竹還有幾步的距離，兩人的向彼此伸出手卻永遠無法再碰觸。
此時兩人同時睜開眼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奔向對方，緊緊抱在一。
小竹：“太好了你沒死！”
趙承傑：“你也是！”
“嗚嗚嗚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我也是！”
光暈擴散之處，真言令行禁止，靈氣全部歸還，導入地脈。
戰場上，一起跌入地縫的兵士互相攙扶著爬上來，不分你我。
廢墟下，母親抱著失而覆得的孩子，痛哭流涕。
靈山教倒下的教眾醒來，熱淚盈淚：“天尊救世，恭迎天尊！”
無數百姓跪倒：“天尊救世，一定是靈山天尊救了我們！”
海梨走出道觀，觀旁的梨樹伸展枝椏，飛速長滿綠葉，片刻間，枝繁葉茂。
海梨和玉沖不同，他沒有玉沖那樣虔誠，他效忠於傅幸臣，不是效忠於聖子，而是效忠於恩人。
在帶領教眾們開啟陣法之時，看到教眾一個個倒下，他心中有過動搖。
但此時他在樹下跪倒，雙手合什，虔心敬奉：“多謝天尊。”
*
“顧明宣……你好蠢……”
傅幸臣只餘一息，一息全是惱恨。
沒有了天地靈氣的加持，顧明宣不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不老藥無解。
“回不了我的世界，但我可以去另外一個地方……”
言出法隨耗空了進度條，也耗空了顧明宣的精力，她喘息著道，“傅幸臣，給我的進度條加個血吧？”
進度條不是比傅幸臣對她的愛，但傅幸臣對她的愛，可是讓她的進度條滿血。
她低下頭，吻住傅幸臣。
進度條飛速恢覆90%，並且向前進了一截，抵達99%。
顧明宣擡起頭，望向旁邊的杜婉歌。
杜婉歌淚流滿面，不知所措。
“婉歌，再見了。”
“老祖宗……”
杜婉歌的聲音未落，顧明宣和傅幸臣已經從前眼消失。
“婉歌！”
趙承烈帶著人沖進來。
今夜隨著趙承烈入宮的人，全是後世名列淩煙閣的國之重臣。
所有人都看到那神t奇的光暈自太廟發出，沖進太廟，只見杜婉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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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顧明宣大吼, “傅幸臣, 你快停下！”
“衍天大陣一旦開啟, 就再也沒有可能停下。”
傅幸臣微微搖頭, 神情溫柔，“顧明宣，你應該再晚一點來，等到世間所有靈氣都匯集於此, 才能幫助你施展時空之刃, 劈開時空, 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他那天提到過一次時空之刃，顧明宣只當他是隨口說說, 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是來真的。
“沒有青苗玉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那只是你編出來的謊言，在月夷你就決定了回來要開啟這個陣法，毀滅這個世界！”
顧明宣的淚水湧出來。
“這不劃算, 傅幸臣……為了救我一個人, 賠上一個世界，還要賠上你自己，這一點都不劃算！”
“這個世界, 我早毀滅過很多遍了, 衍天大陣本就是為此而生的，不差這一遭。”
震動聲越來越厲害, 不知何處爆出了火光，熊熊烈火映紅了窗棱，傅幸臣的聲音卻是溫和而堅定，甚至表一絲笑意，“至於我自己……九重天將我貶謫於此，本來就是要我死，我死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會用這個世界陪葬。現在，只不過是用一個必死之人，再用一些陪葬品，換取你的新生，再劃算不過。”
“不是這樣算的！”顧明宣聲音嘶啞，“婉歌、引娣、海梨、玉沖、趙承傑、小竹……這世上有多少人？他們本來可以活得好好的，一旦世界毀了，他們也毀了！”
“這裏只是一本小說啊，你不是最清楚這一點嗎？想想看，他們只不過是借作者一支筆而生的傀儡，早已經被寫下的人生，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存在就是意義！”顧明宣大聲道，“他們活著，他們在每一天裏看見朝陽看見夕陽，他們有朋友有親人，他們哭過笑過，他們有自己的人生！”
傅幸臣看著她，她的臉漲得通紅，眼角的淚痕裏混著一點血痕，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模樣。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不忍心。”
“但是一切已成定局了。”
“靈氣已經匯集到京城，等到全京城的靈氣匯集於此，這個世界便要天地崩塌，那時候就是靈力最強之時。當初祈月可以借你一縷靈力讓你施展時空之刃，這整個世界的靈力足以送你回家。”
“顧明宣……”
他喚出她的名字，有無數的言語湧上心頭，最終只化成一個溫柔的笑意，“回家之後，我希望你平安，幸福。”
“我不要！”顧明宣沖過去，一路燈燭翻倒，她撲進傅幸臣的懷裏，緊緊抱著他，“我不走，我要你停下，停下！”
“傻瓜，跟你說了，停不下來的。”傅幸臣道，“你可以恨我，我是毀滅世界的罪魁禍首。”
“我不信，我不信！”
方才被撞翻的燈燭燎上了幛幔，火舌輕輕往上舔，顧明宣陷入狂亂之中，“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傅幸t臣的一只手仍保持著滴血的狀態，另一只手摟住顧明宣，摟得很用力，深深地抱著。
九重天將他罰入無間輪回，是為了讓他痛苦。
痛苦已經變成日常，已經麻木。
可這一刻，痛楚像針尖一樣紮進他的心臟，擴散到全身每一滴血，每一寸骨。
愛別離，原來是世間最痛。
“顧明宣……”他低低地喚著這個名字，是這個名字教給他什麽是溫暖，什麽是希望，什麽是愛。
淚水沁出眼角。
“別忘了我……”
系統在她腦海瘋狂彈窗，一直沒有停歇。
——高危核心啟動進度70%！
——世界毀滅進度70%！
——請宿主立即著手救世！
——高危核心啟動進度75%！
——世界毀滅進度75%！
——請宿主立即著手救世！
……
數字不斷更新，每一次都伴隨著尖銳刺鳴。
當數字攀升到80%的時候，系統彈窗變化。
——將強制宿主救世！殺死滅世者！
顧明宣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脫離她的掌控，抓起地上的匕首，紮向傅幸臣。
“不！”
顧明宣急忙後撤，死命抓住自己的手，刀尖距離傅幸臣的胸口只有一寸，在兩股力道的爭執中急劇顫抖。
不，不，不！顧明宣的眼角綻出血絲，造物啟動，一面厚重的鋼板矗立在傅幸臣面前。
下一秒，鋼板被推開，傅幸臣的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目中有了然之色：“別怕，這是我必受之刑，這一次，被選中行刑的人是你。不要違逆，人力無法違逆天意。”
他低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血淚，“我死無妨，你要註意，當這座太廟開始坍塌，便是靈氣全入湧入之時，到時你要……”
“我不要——”顧明宣厲聲嘶吼，對他，對自己，也是對系統，還是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九重天，“我不要！”
“老祖宗！”
門邊傳來了杜婉歌的聲音，杜婉歌一路追尋她到此，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兩人手裏爭奪的那把匕首上，攥緊了她手中的一柄小巧寶刀。
那是趙承烈送給她防身用的。
下一秒，杜婉歌拔出刀。
“賊子，放開老夫人！”
顧明宣回頭。
一切都被放慢，杜婉歌沖過來的身影掠過她的身邊，衣袖甚至拂到了她的臉上。
雪亮的刀尖對準傅幸臣的胸膛，沒入衣料，刺破肌膚，深入血肉。
“當”地一聲，一直被爭搶的那把匕首落地，傅幸臣晃了晃，鮮血迅速溢出來。
——“就在爭執之間，杜婉歌手裏那把匕首不知怎地紮進了傅幸的胸膛。”
原書中的描寫一字不漏地出現在顧明宣的腦海，宿命的力量如此巨大，像星辰一樣不容更改。
顧明宣猛地推開杜婉歌。
杜婉歌楞住……她幫錯忙了嗎？老祖宗不是要殺他嗎？他不是再跟老祖宗搶奪匕首嗎？
顧明宣撲上去扶住傅幸臣，腦子急劇轉動——刀只捅進去一半，刀身並不長，這種的尺寸應該是捅進了肋骨，但還沒有捅到心臟。
還有救，還有救！
一定還有救！
但滅世者未死，系統的強制再次生效，顧明宣的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匕首。
不不不不……她不要殺他！
“別怕。”傅幸臣向顧明宣微微一笑，“這點小事，我就不勞老夫人動手了。”
他的手握著胸前的刀柄，在顧明宣驚恐的眼神中，用力按下去。
刀入體，沒至刀柄。
更多的鮮血流向地面，大地的震動益發瘋狂，太廟堅實的房梁開始抖動，輕塵簌簌而落。
“是時候了……”傅幸臣輕聲，眼神溫柔至極，“回家吧……”
系統彈出：
——“滅世者重創，救世進度90%。”
顧明宣沒有反應。
她的呼吸頓住。
外面天崩地裂，世間災難延伸進京城，萬物在地動下支離破碎，平江暴漲，洪水卷向岸邊，街頭火起，房屋像紙紮的那樣一點就著，狂風肆虐，將火舌散布得到處都是。
人們在水裏呼號，火裏呼號。
太廟內、太廟外，俱是死亡、血與火。
——未監測到滅世者死亡，強制宿主殺死滅世者。
不……
顧明宣拿著匕首的手擡起。
不——
顧明宣拿著匕首的手對準傅幸臣。
傅幸臣只餘一息尚存，目中隱隱有絲遺憾。
仿佛在遺憾自己的身體被長久的刑罰折磨得如此耐用，一刀穿心，竟然不能立時死透。
不要……不要讓她殺我。
不要讓她帶著這樣可怕記憶回家。
他希望她回到那個花花世界，有手機可以玩，有電影可以看，有奶茶可以喝，有炸雞可以吃。
有親人，有朋友，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聽不到嗎？我說不。”顧明宣扼住那只背叛了自己的手，在心裏點開系統。
——是否啟用權柄五“言出法隨”？
名稱：言出法隨
功能：凡吾所言，皆為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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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進度消耗百分之九十。
——啟用。
“衍天大陣，破。”
隨著這一聲，一道金色光暈，以顧明宣為圓心，以太廟為起始，擴散出去。
房梁的細塵仿佛是第一個收到消息，墜落的速度止住了，細塵在光暈的映照下像金粉一樣停滯在半空，然後開始倒流，地面上的細塵回到房梁。
金色光暈漫過皇宮，翻倒的樓閣與假山無聲地翻回原處，地上的裂縫把人吐出來，漸漸開始收攏。
皇帝與宮人疊作一堆，還沒有來得及回神，背上猛地一僵——他被之前那支箭矢追上了，箭尖從前胸透過，他吃力地轉身，看到了不遠處的趙承烈。
趙承烈片刻前還在在假山下棲身，卻發現假山搖搖欲裂，正在向自己兜頭砸下，但一圈光暈漫過，假山恢覆原狀，他也安然無恙。
此時隔著奇異的戰場與瀕死的皇帝對望，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的力量如此強大。
光暈繼續漫延，京城東北方，埋成一堆的瓦片忽然飛上房頂，已經倒塌的房柱也自動歸位，房屋以另一種形式重建，傅廣昭從瓦礫底下爬起來，死而覆生。
南疆，邊月涯和江令一家三口從地縫裏爬出來，和他們同樣的還有無數南疆百姓，他們像螞蟻一樣往上爬，熟悉的雲絕城照舊橫陳在面前，之前的天崩地裂仿佛只是一場噩夢。
小女孩在父親懷裏扭起來，皺起臉，用一聲嘹亮的啼哭招呼著新生的世界。
月夷，趙承傑發現大火被無形的手抹去，倒下前他離小竹還有幾步的距離，兩人的向彼此伸出手卻永遠無法再碰觸。
此時兩人同時睜開眼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奔向對方，緊緊抱在一。
小竹：“太好了你沒死！”
趙承傑：“你也是！”
“嗚嗚嗚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我也是！”
光暈擴散之處，真言令行禁止，靈氣全部歸還，導入地脈。
戰場上，一起跌入地縫的兵士互相攙扶著爬上來，不分你我。
廢墟下，母親抱著失而覆得的孩子，痛哭流涕。
靈山教倒下的教眾醒來，熱淚盈淚：“天尊救世，恭迎天尊！”
無數百姓跪倒：“天尊救世，一定是靈山天尊救了我們！”
海梨走出道觀，觀旁的梨樹伸展枝椏，飛速長滿綠葉，片刻間，枝繁葉茂。
海梨和玉沖不同，他沒有玉沖那樣虔誠，他效忠於傅幸臣，不是效忠於聖子，而是效忠於恩人。
在帶領教眾們開啟陣法之時，看到教眾一個個倒下，他心中有過動搖。
但此時他在樹下跪倒，雙手合什，虔心敬奉：“多謝天尊。”
*
“顧明宣……你好蠢……”
傅幸臣只餘一息，一息全是惱恨。
沒有了天地靈氣的加持，顧明宣不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不老藥無解。
“回不了我的世界，但我可以去另外一個地方……”
言出法隨耗空了進度條，也耗空了顧明宣的精力，她喘息著道，“傅幸臣，給我的進度條加個血吧？”
進度條不是比傅幸臣對她的愛，但傅幸臣對她的愛，可是讓她的進度條滿血。
她低下頭，吻住傅幸臣。
進度條飛速恢覆90%，並且向前進了一截，抵達99%。
顧明宣擡起頭，望向旁邊的杜婉歌。
杜婉歌淚流滿面，不知所措。
“婉歌，再見了。”
“老祖宗……”
杜婉歌的聲音未落，顧明宣和傅幸臣已經從前眼消失。
“婉歌！”
趙承烈帶著人沖進來。
今夜隨著趙承烈入宮的人，全是後世名列淩煙閣的國之重臣。
所有人都看到那神t奇的光暈自太廟發出，沖進太廟，只見杜婉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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