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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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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修)

中午時分,劉媽過來給看守的捕快和關押的人犯送飯。

捕快們接了飯菜就往邊坐著吃。

劉媽推開柴房門。

“啪”地一聲響,連托飯帶碗全砸在地上。

“啊——”

劉媽嘹亮的尖叫響徹全村。

柴房半邊墻上都是血,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屍。

而阿梨墓前,剛剛掩埋好的黃土上,擱著一顆鮮血尚未凝固的人頭。

如此離奇之事,只有鬼神才能辦到。正好靈山教在,知府出面,請靈山教做了一場法事。

這場法事由玉沖主持。

一頓香煙繚繞中,法事做完,玉沖掐指一算:“此乃冤魂索命,與人無尤。”

知府深深嘆息:“冤有頭債有主,這樣一來,李家村的冤氣可解了。”

村民們喝了幾天符水,又遠離了棺木,紅疹本來就在好轉,有些抵抗力強的,已經差不多痊愈。

此時一聽,所有人都徹底放下了心,說一聲“報應”,這件事便徹底落下帷幕。

知府終於可以護送老夫人回城。

馬車就等在院門外。

顧明宣最後一趟過來看望傅幸臣。

讓人采買的補品都送到了,在桌上堆得滿滿當當,顧明宣一樣一樣跟傅幸臣解說這些藥是補什麽的。

“……以後好好吃飯,胃口一直像這幾天一樣就好了,晚上再早點睡,平時多運動,不熱的時候多去曬曬太陽,一定會快快長大的。”

顧明宣絮絮叨叨,一面說,一面打開一只錦盒,從裏面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只她畫好圖紙,篾匠做的頸椎固定器。

且不說中間報廢了多少個篾匠吧,雖然不能百分之百和現代的吻合,大體也是夠用了。

傅幸臣半靠在床頭,視線飄忽在窗外,一直是左耳近右耳出的模式,直到這玩意懟到自己面前。

“什麽東西?!”

“呃……護頸儀。”顧明宣道,“我們老年人頸椎不好,沒事的時候就戴這個。”

傅幸臣皺眉:“我不用。”

“你現在傷了脖子,你不用誰用?”

傅幸臣脖子上的紗布依然裹得厚厚的,但顧明宣看他動作毫不生硬,那腦袋該擡擡,該低低,那可憐的脖子一直帶傷上工,十分淒慘。

這會兒不由分說給他戴上,在後面緊緊地打上結。

傅幸臣臉色漲紅:“拿下來!”

“我不。”顧明宣道,“你生氣就生氣,怪我就怪我,反正我要走了,看不見。”

她走就走,到門邊的時候,夏日的風吹得她衣袂紛飛,她在雪白的陽光中回頭:“傅幸臣,要好好長大啊。”

傅幸臣梗著脖子不能動彈,看著她走進明亮的陽光中。

陽光盛烈,好像要將她的身影融化。

*

顧明宣回寧城休整了兩天,第三天,便啟程回京。

知府帶著全府衙的人一直送到城門外。

顧明宣留了幾名家人幫忙收拾永寧侯府的殘局,身邊得用的人不多,臨走的時候看見陳長山扶刀站在人堆裏,忽然心頭一動,讓人把他叫過來。

“陳長山,可願以跟我去京城?”

陳長山還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呆住了。

捕快巡街的時候看起來威風,實際上連吏都不算,朝廷也不給發俸祿,一年只有衙門裏發的十兩“工食銀”,勉強養家糊口。

而京城,公府,那是他做夢都不敢遙想的所在。

“喲,不願意啊?”

“願、願意!”陳長山激動行禮,擡頭看見顧明宣在車窗內含笑,臉上滿是慈祥的皺紋,眼睛裏的笑意卻如同清澈的溪流般濺出來。

好像第一次在寧城收到老夫人的打賞時,老夫人便是這樣笑的。

而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因為老夫人的和藹,他覺得老夫人的模樣看起來比初見時年輕了不少。

也許這就是相由心生吧。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像老夫人這樣願意為了低賤村民奔走的貴人,以後也不會有。

車輪粼粼,馳上官道。

顧明宣最後一次回望寧城。

藍天白雲下面橫陳著大片的屋舍,再遠一點的地方,是一座溫柔的山頭,聳立在城市的東方。

是那座她和傅幸臣上去過的山吧?

她還記得上面清流的小溪、茂盛的野草,還有酸澀的青梨。

這是屬於夏天的味道。

*

“那是老夫人的車隊吧?”

山上,李小海——不,靈山教護法海梨舉目遠望。

官道長而直,在陽光下泛白,長長的車隊像一條努力前往的小蟲。

當中的馬車華麗非常,無論隔多遠都是那麽搶眼。

“我還沒有給老夫人磕頭,老夫人像是菩薩轉世,是她一直在為阿梨申冤查案。”

海梨有點悵然。

“人活著,不愁沒有機會。”玉沖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聖子還等著呢。”

青鷲山,這是它在輿圖上的名字,寧城人習慣稱它為“東山”,因為在寧城東邊。

東山並非群山,原本不該有山谷,卻有一處凹下去的所在,當中長著一株極為高大的梨樹,上面果實累累。

周圍原本遍布荊棘,現在已全部被鏟去,露出平整的土地。

連日都是艷陽天,山下的農田幹涸開裂,這塊土地卻依舊濕潤松軟,泛著黑色的光澤。

艷紅的朱砂細粉灑在肥沃的土地上,畫出一個巨大的符文。

傅幸臣邊走邊灑,灑完最後一筆,符文首尾相連,他“唔”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聖子!”

玉沖和海梨搶上前扶住傅幸臣。

傅幸臣搖搖頭,示意無事。

玉沖是有經驗的人,一踏進這塊地方就感覺到了熟悉。

這格外清新的空氣、繁盛的草木、松軟的土地,以及稍稍待上一會兒便覺得心神舒暢的體感……和那個讓他們兄弟倆開始發家的山洞十分相似。

所不同的,可能是因為山洞閉塞,所以靈氣更加濃郁,而此地敞亮通風,靈氣消散得比較多,所以進入這裏的人只會覺得綠意盈然,十分舒適,而不覺得有異。

海梨異於常人的鐵骨與神力,估計就是常年在這裏滋養出來的。

傅幸臣吩咐:“以此符為限,在這裏蓋一座道觀,供奉天尊。”

玉沖領命。

海梨有點不舍。

他和阿梨從小就喜歡來這裏,他爬上去摘梨子,阿梨在下面用裙子兜著接。

每次都能接一小堆。

後來阿梨成親了,他便一個人來,一樣是爬上去摘梨子,樹底下卻再也沒有人接了。

“那梨子很甜的,砍了可惜,能不能留著?”海梨眼巴巴問。

傅幸臣擡起頭,仰望那棵梨樹。

它的根須伸到了靈脈中,長得格外高大,枝繁葉茂,果實累累。

海梨敏捷得像一只猴子,三下兩下就上了樹,摘了幾只下來,在衣服上擦擦幹凈,遞給傅幸臣。

梨子落進小孩子的手裏,大而沈實,散發著甜香。

和那日又青又硬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傅幸臣咬了一口,清甜汁水溢滿口腔。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想的還是那日青澀的口感,還有顧明宣被荊棘劃得破破爛爛的衣裳。

他倒是不知道,這棵梨樹這麽高,真不知道她是怎麽爬上去的。

荊棘還這麽多——海梨特意種的,就為了防止旁人摘梨。

他又咬了一口,轉身。

“留著吧。”

海梨大喜:“謝聖子!”

玉沖跟上去,拿出那只護頸儀:“聖子,符畫好了,這個可以戴上了吧?”

“不戴。”

“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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