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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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沈越冬自首了。
自首前, 她還擲了一下骰子決定最終去哪個警所，免得選擇困難癥發作。
畢竟接的反派劇本太多，四個區都有正當理由追殺她, 她甚至可以直接去聯安局和國家社會安全局。
骰子上的數字顯示“3”。
她不是很想去第三區，臨時改變規則：“三次為定。”
第二次，骰子面朝上的數字依然是“3”。
她繼續改規則：“最後一次為定。”
骰子在桌上滾了一圈，徑直掉下桌子, 落在地上。
她彎下腰去撿。
觸目驚心的“3”。
沈越冬：“……”
好好好, 龍傲天的運氣還是一騎絕塵, 她又得給葉知送功勞了。
艾諾把衡茜送回去了。
從大使館回來後，艾諾發現沈越冬沒有回他們的那輛房車。
“你去哪裏了？”他第一時間撥通了她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背景噪音有點大，顯得聲音很飄忽。
“艾諾, 他們這次應該會重新接納承認你, 你回去吧, 我也有我的事要去做。”
艾諾的語音裏帶上了少有的怒氣：“你去做什麽？你去哪裏？為什麽不可以帶上我？我不是你的……”
“雨停了, 我去買傘嘛。”她說。
他停下動作擡頭看向暗不見光的夜空。
她調侃了一句：“下次再見，我的狗。”
【下次再見。】
薄洵早就收到了這條訊息。
他知道她去自首了。
他靜默地坐在電腦控制臺前, 調出自己的那份“豁免書”。
他有檔案所給的豁免書。
艾諾本來的身份是臥底。
但她什麽都沒有, 她所做的一切無法被承認。
和豁免書一起的，還有一份“情報證人”的認證書。
“我會給她去作證。”
周陣在鏡子前系好領帶穿上外套。
從那天他在閣樓窗戶裏目睹了爆/炸場面後，他就渴望著真相大白的一天。
這一天真正到來了。
他依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建立假死組織，但他知道她為什麽遣散眾人並給他們請好律師, 他也知道她為什麽延宕至今才前去自首。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舒何很明確地知道這一點，也相信她的判斷。
他回到養老別墅, 如常照料著她的菜園, 教虎皮鸚鵡小冬說點好聽的話，不要一張口就是“收錢”“abandon”。
“她會回來的。”
陳鄢辭職了。
他從監察處得到的最後一個消息是關於郭蘭蔚的消息——他想她會需要的。
她會回來的。
他對此深信不疑。
“隨擇, 去見她吧。”陳鄢對朋友道。
沈越冬這次學乖了，跳過普通警所，直接去了管制特勤處。
反正是給葉知送功勞，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更好。
除此以外，她比較信任那位鐵血女魔頭總處長。
審訊室。
隔著玻璃，葉知只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隊長大步流星地追上去：“葉知，我以為你會希望親自審訊。”
葉知冷淡地回答道：“我的傷剛好。”
隊長點頭表示理解：“也是，但你為什麽不聽聽她說什麽？”
從去年十二月份開始，葉知就盯上了沈越冬，現在，一直追查的嫌疑犯主動自首，葉知卻沒興趣了，甚至不想聽她的自訴。
有點怪。
“累了，我去休息室。”葉知徑直走了。
沈越冬把一份名單交給了特勤處的警察。
“假死的犯人和官員，他們的地址聯系方式以及罪行證據。”她簡潔地介紹道。
審訊的那位警察看了一眼，頭開始發昏了。
三十二位大案犯人，包括貪汙受賄的公職人員。
所有罪行證據都列得清清楚楚。
這是特勤處一年的業績！
審訊員把名單遞交給審訊室外的人：“給總處長吧，她會高興的。”
再回到審訊室裏，審訊員眉開眼笑地繼續問：“午飯我們審訊室有三種套餐，你要哪種？”
眼前的這位簡直是送功勞的大好人！
可不得供著！
沈越冬在審訊室好吃好喝地過了三天。
她給那些大案犯人和貪汙官員辦理假死業務的時候，得知的其他秘辛，牽連的其他犯人，她如數家珍地報了出來。
“簡直像無情的情報機器。”隊長給葉知轉述的時候，感嘆道。
葉知不答話。
犯人從自首到進行公訴，一般需要幾個月時間，用來搜集證據準備材料。
但是這次的犯人太特殊了，貼心如沈越冬，把所有證據和材料都一一遞交了上來，比有些特勤處警察還專業。
“都學學，起訴書就該這麽寫，還有證據目錄，下次都給我搞得這麽有條理行不行？”總處長恨鐵不成鋼地拿著範本抱怨道。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犯人居然教警察怎麽寫起訴書。
期間，國家社會安全局派人過來，要求把犯人移交到安全局。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案子，把嫌犯交給我們吧。”安全局的人說。
總處長不肯放，態度強硬：“我說話難聽，我先說了：你們也學聯安局搶功勞？還記得那兩位局長的下場嗎？小心風水輪流轉。”
“上次立春事件的違規執法已經證明了安全局沒有資格再處理這個案子，再多說一句，我就幫你們向最高監察院提起審查申請。”
理虧，還能怎麽樣呢？
安全局警員對女魔頭無可奈何，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
在各方面的完美配合下，特勤處很快對沈越冬提起了公訴。
五月，法院正式審理該案。
國家社會安全局要求該案審理程序改為秘密進行，不得向媒體透露任何消息。
法庭上。
因為社恐而經常不出面的利春柔律師這回坐在了被告辯護律師的席位上。
這個發間已經冒出了絲絲縷縷白發的女律師向旁聽席上看了一眼：
她的丈夫魏承運正給她比勝利的手勢。
被她拒絕的證人周陣。
上次來找她的警察葉知。
還有好些這段時間來找過她的人，比如那位盲人先生。
國家社會安全局的一些相關人也來了，包括庾維宇。
由於這場庭審是秘密進行的，旁聽席上的人只有這些相關的體制內人員。
人都齊了。
法官按照常例朗讀了法庭紀律。
最後念的是豁免條例：“基於人道和公平，根據聯邦豁免法，犯人可以視情況被豁免刑事責任。如有適用，可以申請豁免——被告，有無豁免申請事項？”
被告辯護律師利春柔站起來：“申請豁免。”
旁聽席上好些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豁免條件嚴苛，申請豁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結束一般的審理程序後。
法官按照最後一步開始了豁免程序審查：“請闡述申請豁免理由。”
利春柔律師咬字很清晰，一字一句地道：“根據豁免法第十二條和第十八條，被告沈越冬在司法機關尚未掌握證據的情況下，自願並徹底揭露自己的犯罪行為，除此以外，她為司法機關提供了諸多關鍵信息，提供實質性幫助，保護公共安全。”
自首並完全供認。
提供貪官和罪犯名單以及證據。
特勤處所有參與該案的警察都是她的證人。
這點毋庸置疑。
“根據豁免法第二十三條，被告沈越冬在密碼學領域為警用系統做出重大貢獻。”
俞黛案是特勤處一手處理過的案件。
聽到這裏，旁聽席上的庾維宇坐不住了，他幾乎想站起來，但被旁邊的湯樂按下去了。
庾維宇怒目瞪視著同為安全局警員的湯樂：專家案需要絕對保密，這點你不知道嗎？
湯樂毫不在意地回視：那是局長說的要保密，跟我無關，我只是維持法庭秩序而已。
庾維宇惱恨地往旁邊坐了坐。
法官提問：“請提交被告在警用系統密碼學領域做出重大貢獻的人證和物證。”
要證明俞黛是沈越冬。
要證明修覆警用系統這件確切的事。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國家社會安全局已經將修覆系統一事完全隱藏。
庾維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甚至沒有人證：因為同期的專家都死絕了。
利春柔律師看向門口：“證人。”
旁聽席門開了。
庾維宇轉頭看向門口。
青年從旁聽席門走進來，一步步走到證人席上。
“他是誰？他是……”庾維宇忍不住小聲自問道。
“大概是你做掉的人吧，你忘了？”湯樂落井下石地反問。
庾維宇有了點印象。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那是專家團死者中的其中一位。
“……如有任何虛假陳述t，願意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薄洵讀完宣誓保證書，開始陳述關於警用系統專家案的始末。
同時，利春柔律師又提交了一份錄音證據：“這是國家社會安全局警員庾維宇的口供。”
旁聽席上的庾維宇終於大聲喊了出來：“不合規！他是間諜，他就是當時混進來的間諜，他的證人資格不合規！”
利春柔律師轉頭看向旁聽席：“你說他是當時混進來的間諜，你承認那件事是真的了？”
庾維宇臉上的表情僵硬地凍住了。
法官聽完律師的反問，才開口道：“旁聽人員請保持安靜，不得喧嘩。”
庾維宇站起身，想離開旁聽席，卻被湯樂再次按住了。
法官：“證人薄洵，鑒於有人質疑你的證人資格，請問你是否是間諜？”
薄洵從容不迫地出示了豁免書，以及情報證人認證書。
法官審視過後：“請繼續。”
庾維宇心裏發慌。
怎麽會有豁免書？
那個叫薄洵的證人，明明是間諜，混進來侵入警用系統的，他怎麽會有豁免書？
國際檔案所的豁免書……！
除此以外，“情報證人”這個認證書真的存在嗎？怎麽可能會有人獲得這種不合理的證書？一個人說的證言怎麽可能都是真實的！
湯樂小聲而幸災樂禍地提醒同事庾維宇：“檔案所的調查員都有那種情報證人資格證的，他們入所前要通過很多測試的。”
庾維宇握緊了拳頭：“你到底站在哪邊的？！”
第二條豁免理由，基本上也穩了。
法官：“還有嗎？”
利春柔律師：“還有。根據豁免法第十九條，被告沈越冬在摧毀犯罪組織行動中與臥底警察配合，提供實質性幫助，促進公共利益。”
旁聽席門再次打開。
證人是重新回到國家社會安全局的艾諾。
艾諾看向被告席上的沈越冬，走到證人席上。
庾維宇不聲不響地坐在原位。
艾諾洗清汙名回到國家社會安全局，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艾諾算是庾維宇的前輩，他之前不清楚艾諾的事，只是在聽說艾諾和沈越冬有關後，他認定艾諾當年真的叛變了。
沒想到上頭做出的決定讓他大跌眼鏡。
安全局決定重新接納艾諾。
艾諾：“從二月五號開始，幫助我的是沈越冬。”
旁聽席上的湯樂坐直身體。
要是認真來講，他也可以作為證人上去，他想。
畢竟他是摧毀獵沙組織行動的負責人，他知道這一切的始末。
第三條申請豁免理由塵埃落定。
利春柔律師：“根據豁免法第三條……”
湯樂吃了一驚：還有？
她這犯的罪都不如豁免理由多吧？
利春柔律師看向旁聽席門：“被告沈越冬在阻止戰爭維護和平方面提供實質性重大貢獻，故此申請豁免。”
這次，走上證人席的是蘇占聯合王國的王儲衡茜。
十二歲的女孩氣度矜貴，穿著一件普通的西裝：“……我作證。”
庾維宇已經不想再聽這場庭審了。
從薄洵開始作證開始，這次豁免申請就逐漸走向了詭異的方向。
現在……連聯合王國的王儲都作證。
這個世界瘋了。
第四條豁免理由基本上通過。
法官翻了翻申請記錄，開始期待下一個豁免理由：“請繼續。”
被告沈越冬自己都有點詫異：還有下一條？
她數一數，好像頂多就只有四條，還有第五條是什麽？
旁聽席上，眾人的反應也精彩紛呈。
陳鄢看了一眼沈隨，沈隨平靜如常。
“你知道嗎？第五條？”陳鄢問。
沈隨搖了搖頭：“不知道，律師沒對我說。”
周陣的目光緊緊盯著被告席上的沈越冬，他的眼眶有些酸脹。
你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就連舒何也忍不住開始好奇：
第五條豁免申請理由，會是什麽？
利春柔律師看到旁聽席上魏承運正在拼命給她比“勝利”的手勢。
“根據豁免法第一條。”
眾人都深呼吸一口氣。
豁免法第一條是……
“被告沈越冬擁有聯邦最高法院簽署通過的豁免書。”
一時間，法庭上肅靜如時空靜止。
被告沈越冬：她有那個東西？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正在思考，劇本系統彈出一條提醒消息：【解鎖隱藏劇本最終成就：隱藏身份揭露】
旁聽席的門在可怕的安靜中“哢噠”一聲打開。
進來的不是別人，是陸姚。
第一區情報處前處長陸娡的孫女。
和該案沒有一絲相關、也和司法機關沒有一絲關聯的情感作家。
庾維宇抱著頭在旁聽席上深深地彎腰，平定呼吸：他早就說了，這個世界瘋了。
庾維宇認出來了，這是他的妻子最喜歡看的情感節目上，一位有名氣的嘉賓。
情感作家陸姚。
這種證人算是證人嗎？
陸姚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會被邀請去電視節目上侃侃而談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而已！
旁聽席上那些不認識陸姚的人則紛紛猜測著她的身份。
沈越冬沒想到來作證的居然是陸姚。
她怎麽會……？
陸姚站上證人席，讀了證人宣誓保證書，開始自己的證詞。
“我的祖母陸娡在三年前留下的遺書中，曾留有這份豁免書的副本。”
陸娡。
三年前去世的密碼學校校長，前情報處處長。
沈越冬閉上眼睛。
陸娡是真正賞識她的人。
但她以為陸娡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該豁免書的副本，如有需要，法官可以向聯邦最高法院提交查看原件申請。”陸姚說。
“被告沈越冬的罪行從五年前開始，該份豁免書的日期是六年前，完全適用。”
六年前。
正是她剛進入情報處的時候。
那麽，在她剛進入情報時，陸娡就給她申請了豁免書嗎？
“豁免書上的內容是：”
“現準予沈越冬作為臥底執行特密級任務，如滿足以下條件，則她能在任何情況下被豁免刑事責任，享有免於起訴權。”
“條件有三：”
“第一，該豁免書對沈越冬本人完全保密。”
陸娡總是一副嚴厲老太太的樣子，但陸姚說，在背後她“冬寶越寶”什麽都來。
陸娡說：你幹壞事最好別被我抓到。
陸娡說：運動還會過敏，嘖嘖。
陸娡說：現在的年輕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真是看錯你了。
“第二，沈越冬提交所有任務期間的情報，包括罪犯和證據。”
陸娡每次都會布置很多作業。
陸娡給她安排了一個俞黛的假身份，說：你去喬含那裏學吧，我教不了你更多的了。看什麽看？假身份又沒什麽的。
陸娡說：去我家吃飯吧，餓死鬼。
“第三條是三年前的追加條件：為司法機關查清泰晃受賄案和警用系統案提供實質性幫助。”
原來陸娡早就知道了。
盛瑛案她知道。
俞黛這個身份是她一手安排的。
只是，陸娡在俞黛那件案子發生前就已經過世了，她怎麽會知道？
“祖母陸娡死亡時間有過更改，對外宣稱提早了三個月。”
沈越冬低下頭。
她都知道。
她連“俞黛”的“死訊”都得知了，所以才會追加條件。
陸娡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苛。
要是她沒辦法查清楚案件呢，難道這份豁免書就作廢了嗎？
她以為，陸娡是懷著沈越冬最純潔的形象去世的。
她慶幸，陸娡什麽都不知道。
但陸娡卻在六年前，秘密申請了這份豁免書。
“作為特密任務臥底，沈越冬能被豁免刑事責任，並同時享有免於起訴權。”
證人陸姚看向沈越冬，念出陸娡遺書上的幾行話。
“孩子，獲得豁免的條件有點多，但是其實也不多。”
“我知道你一定會那樣做的。”
“因為你是沈越冬。”
“再見。”
“——愛你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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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冬自首了。
自首前, 她還擲了一下骰子決定最終去哪個警所，免得選擇困難癥發作。
畢竟接的反派劇本太多，四個區都有正當理由追殺她, 她甚至可以直接去聯安局和國家社會安全局。
骰子上的數字顯示“3”。
她不是很想去第三區，臨時改變規則：“三次為定。”
第二次，骰子面朝上的數字依然是“3”。
她繼續改規則：“最後一次為定。”
骰子在桌上滾了一圈，徑直掉下桌子, 落在地上。
她彎下腰去撿。
觸目驚心的“3”。
沈越冬：“……”
好好好, 龍傲天的運氣還是一騎絕塵, 她又得給葉知送功勞了。
艾諾把衡茜送回去了。
從大使館回來後，艾諾發現沈越冬沒有回他們的那輛房車。
“你去哪裏了？”他第一時間撥通了她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背景噪音有點大，顯得聲音很飄忽。
“艾諾, 他們這次應該會重新接納承認你, 你回去吧, 我也有我的事要去做。”
艾諾的語音裏帶上了少有的怒氣：“你去做什麽？你去哪裏？為什麽不可以帶上我？我不是你的……”
“雨停了, 我去買傘嘛。”她說。
他停下動作擡頭看向暗不見光的夜空。
她調侃了一句：“下次再見，我的狗。”
【下次再見。】
薄洵早就收到了這條訊息。
他知道她去自首了。
他靜默地坐在電腦控制臺前, 調出自己的那份“豁免書”。
他有檔案所給的豁免書。
艾諾本來的身份是臥底。
但她什麽都沒有, 她所做的一切無法被承認。
和豁免書一起的，還有一份“情報證人”的認證書。
“我會給她去作證。”
周陣在鏡子前系好領帶穿上外套。
從那天他在閣樓窗戶裏目睹了爆/炸場面後，他就渴望著真相大白的一天。
這一天真正到來了。
他依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建立假死組織，但他知道她為什麽遣散眾人並給他們請好律師, 他也知道她為什麽延宕至今才前去自首。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舒何很明確地知道這一點，也相信她的判斷。
他回到養老別墅, 如常照料著她的菜園, 教虎皮鸚鵡小冬說點好聽的話，不要一張口就是“收錢”“abandon”。
“她會回來的。”
陳鄢辭職了。
他從監察處得到的最後一個消息是關於郭蘭蔚的消息——他想她會需要的。
她會回來的。
他對此深信不疑。
“隨擇, 去見她吧。”陳鄢對朋友道。
沈越冬這次學乖了，跳過普通警所，直接去了管制特勤處。
反正是給葉知送功勞，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更好。
除此以外，她比較信任那位鐵血女魔頭總處長。
審訊室。
隔著玻璃，葉知只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隊長大步流星地追上去：“葉知，我以為你會希望親自審訊。”
葉知冷淡地回答道：“我的傷剛好。”
隊長點頭表示理解：“也是，但你為什麽不聽聽她說什麽？”
從去年十二月份開始，葉知就盯上了沈越冬，現在，一直追查的嫌疑犯主動自首，葉知卻沒興趣了，甚至不想聽她的自訴。
有點怪。
“累了，我去休息室。”葉知徑直走了。
沈越冬把一份名單交給了特勤處的警察。
“假死的犯人和官員，他們的地址聯系方式以及罪行證據。”她簡潔地介紹道。
審訊的那位警察看了一眼，頭開始發昏了。
三十二位大案犯人，包括貪汙受賄的公職人員。
所有罪行證據都列得清清楚楚。
這是特勤處一年的業績！
審訊員把名單遞交給審訊室外的人：“給總處長吧，她會高興的。”
再回到審訊室裏，審訊員眉開眼笑地繼續問：“午飯我們審訊室有三種套餐，你要哪種？”
眼前的這位簡直是送功勞的大好人！
可不得供著！
沈越冬在審訊室好吃好喝地過了三天。
她給那些大案犯人和貪汙官員辦理假死業務的時候，得知的其他秘辛，牽連的其他犯人，她如數家珍地報了出來。
“簡直像無情的情報機器。”隊長給葉知轉述的時候，感嘆道。
葉知不答話。
犯人從自首到進行公訴，一般需要幾個月時間，用來搜集證據準備材料。
但是這次的犯人太特殊了，貼心如沈越冬，把所有證據和材料都一一遞交了上來，比有些特勤處警察還專業。
“都學學，起訴書就該這麽寫，還有證據目錄，下次都給我搞得這麽有條理行不行？”總處長恨鐵不成鋼地拿著範本抱怨道。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犯人居然教警察怎麽寫起訴書。
期間，國家社會安全局派人過來，要求把犯人移交到安全局。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案子，把嫌犯交給我們吧。”安全局的人說。
總處長不肯放，態度強硬：“我說話難聽，我先說了：你們也學聯安局搶功勞？還記得那兩位局長的下場嗎？小心風水輪流轉。”
“上次立春事件的違規執法已經證明了安全局沒有資格再處理這個案子，再多說一句，我就幫你們向最高監察院提起審查申請。”
理虧，還能怎麽樣呢？
安全局警員對女魔頭無可奈何，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
在各方面的完美配合下，特勤處很快對沈越冬提起了公訴。
五月，法院正式審理該案。
國家社會安全局要求該案審理程序改為秘密進行，不得向媒體透露任何消息。
法庭上。
因為社恐而經常不出面的利春柔律師這回坐在了被告辯護律師的席位上。
這個發間已經冒出了絲絲縷縷白發的女律師向旁聽席上看了一眼：
她的丈夫魏承運正給她比勝利的手勢。
被她拒絕的證人周陣。
上次來找她的警察葉知。
還有好些這段時間來找過她的人，比如那位盲人先生。
國家社會安全局的一些相關人也來了，包括庾維宇。
由於這場庭審是秘密進行的，旁聽席上的人只有這些相關的體制內人員。
人都齊了。
法官按照常例朗讀了法庭紀律。
最後念的是豁免條例：“基於人道和公平，根據聯邦豁免法，犯人可以視情況被豁免刑事責任。如有適用，可以申請豁免——被告，有無豁免申請事項？”
被告辯護律師利春柔站起來：“申請豁免。”
旁聽席上好些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豁免條件嚴苛，申請豁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結束一般的審理程序後。
法官按照最後一步開始了豁免程序審查：“請闡述申請豁免理由。”
利春柔律師咬字很清晰，一字一句地道：“根據豁免法第十二條和第十八條，被告沈越冬在司法機關尚未掌握證據的情況下，自願並徹底揭露自己的犯罪行為，除此以外，她為司法機關提供了諸多關鍵信息，提供實質性幫助，保護公共安全。”
自首並完全供認。
提供貪官和罪犯名單以及證據。
特勤處所有參與該案的警察都是她的證人。
這點毋庸置疑。
“根據豁免法第二十三條，被告沈越冬在密碼學領域為警用系統做出重大貢獻。”
俞黛案是特勤處一手處理過的案件。
聽到這裏，旁聽席上的庾維宇坐不住了，他幾乎想站起來，但被旁邊的湯樂按下去了。
庾維宇怒目瞪視著同為安全局警員的湯樂：專家案需要絕對保密，這點你不知道嗎？
湯樂毫不在意地回視：那是局長說的要保密，跟我無關，我只是維持法庭秩序而已。
庾維宇惱恨地往旁邊坐了坐。
法官提問：“請提交被告在警用系統密碼學領域做出重大貢獻的人證和物證。”
要證明俞黛是沈越冬。
要證明修覆警用系統這件確切的事。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國家社會安全局已經將修覆系統一事完全隱藏。
庾維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甚至沒有人證：因為同期的專家都死絕了。
利春柔律師看向門口：“證人。”
旁聽席門開了。
庾維宇轉頭看向門口。
青年從旁聽席門走進來，一步步走到證人席上。
“他是誰？他是……”庾維宇忍不住小聲自問道。
“大概是你做掉的人吧，你忘了？”湯樂落井下石地反問。
庾維宇有了點印象。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那是專家團死者中的其中一位。
“……如有任何虛假陳述t，願意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薄洵讀完宣誓保證書，開始陳述關於警用系統專家案的始末。
同時，利春柔律師又提交了一份錄音證據：“這是國家社會安全局警員庾維宇的口供。”
旁聽席上的庾維宇終於大聲喊了出來：“不合規！他是間諜，他就是當時混進來的間諜，他的證人資格不合規！”
利春柔律師轉頭看向旁聽席：“你說他是當時混進來的間諜，你承認那件事是真的了？”
庾維宇臉上的表情僵硬地凍住了。
法官聽完律師的反問，才開口道：“旁聽人員請保持安靜，不得喧嘩。”
庾維宇站起身，想離開旁聽席，卻被湯樂再次按住了。
法官：“證人薄洵，鑒於有人質疑你的證人資格，請問你是否是間諜？”
薄洵從容不迫地出示了豁免書，以及情報證人認證書。
法官審視過後：“請繼續。”
庾維宇心裏發慌。
怎麽會有豁免書？
那個叫薄洵的證人，明明是間諜，混進來侵入警用系統的，他怎麽會有豁免書？
國際檔案所的豁免書……！
除此以外，“情報證人”這個認證書真的存在嗎？怎麽可能會有人獲得這種不合理的證書？一個人說的證言怎麽可能都是真實的！
湯樂小聲而幸災樂禍地提醒同事庾維宇：“檔案所的調查員都有那種情報證人資格證的，他們入所前要通過很多測試的。”
庾維宇握緊了拳頭：“你到底站在哪邊的？！”
第二條豁免理由，基本上也穩了。
法官：“還有嗎？”
利春柔律師：“還有。根據豁免法第十九條，被告沈越冬在摧毀犯罪組織行動中與臥底警察配合，提供實質性幫助，促進公共利益。”
旁聽席門再次打開。
證人是重新回到國家社會安全局的艾諾。
艾諾看向被告席上的沈越冬，走到證人席上。
庾維宇不聲不響地坐在原位。
艾諾洗清汙名回到國家社會安全局，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艾諾算是庾維宇的前輩，他之前不清楚艾諾的事，只是在聽說艾諾和沈越冬有關後，他認定艾諾當年真的叛變了。
沒想到上頭做出的決定讓他大跌眼鏡。
安全局決定重新接納艾諾。
艾諾：“從二月五號開始，幫助我的是沈越冬。”
旁聽席上的湯樂坐直身體。
要是認真來講，他也可以作為證人上去，他想。
畢竟他是摧毀獵沙組織行動的負責人，他知道這一切的始末。
第三條申請豁免理由塵埃落定。
利春柔律師：“根據豁免法第三條……”
湯樂吃了一驚：還有？
她這犯的罪都不如豁免理由多吧？
利春柔律師看向旁聽席門：“被告沈越冬在阻止戰爭維護和平方面提供實質性重大貢獻，故此申請豁免。”
這次，走上證人席的是蘇占聯合王國的王儲衡茜。
十二歲的女孩氣度矜貴，穿著一件普通的西裝：“……我作證。”
庾維宇已經不想再聽這場庭審了。
從薄洵開始作證開始，這次豁免申請就逐漸走向了詭異的方向。
現在……連聯合王國的王儲都作證。
這個世界瘋了。
第四條豁免理由基本上通過。
法官翻了翻申請記錄，開始期待下一個豁免理由：“請繼續。”
被告沈越冬自己都有點詫異：還有下一條？
她數一數，好像頂多就只有四條，還有第五條是什麽？
旁聽席上，眾人的反應也精彩紛呈。
陳鄢看了一眼沈隨，沈隨平靜如常。
“你知道嗎？第五條？”陳鄢問。
沈隨搖了搖頭：“不知道，律師沒對我說。”
周陣的目光緊緊盯著被告席上的沈越冬，他的眼眶有些酸脹。
你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就連舒何也忍不住開始好奇：
第五條豁免申請理由，會是什麽？
利春柔律師看到旁聽席上魏承運正在拼命給她比“勝利”的手勢。
“根據豁免法第一條。”
眾人都深呼吸一口氣。
豁免法第一條是……
“被告沈越冬擁有聯邦最高法院簽署通過的豁免書。”
一時間，法庭上肅靜如時空靜止。
被告沈越冬：她有那個東西？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正在思考，劇本系統彈出一條提醒消息：【解鎖隱藏劇本最終成就：隱藏身份揭露】
旁聽席的門在可怕的安靜中“哢噠”一聲打開。
進來的不是別人，是陸姚。
第一區情報處前處長陸娡的孫女。
和該案沒有一絲相關、也和司法機關沒有一絲關聯的情感作家。
庾維宇抱著頭在旁聽席上深深地彎腰，平定呼吸：他早就說了，這個世界瘋了。
庾維宇認出來了，這是他的妻子最喜歡看的情感節目上，一位有名氣的嘉賓。
情感作家陸姚。
這種證人算是證人嗎？
陸姚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會被邀請去電視節目上侃侃而談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而已！
旁聽席上那些不認識陸姚的人則紛紛猜測著她的身份。
沈越冬沒想到來作證的居然是陸姚。
她怎麽會……？
陸姚站上證人席，讀了證人宣誓保證書，開始自己的證詞。
“我的祖母陸娡在三年前留下的遺書中，曾留有這份豁免書的副本。”
陸娡。
三年前去世的密碼學校校長，前情報處處長。
沈越冬閉上眼睛。
陸娡是真正賞識她的人。
但她以為陸娡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該豁免書的副本，如有需要，法官可以向聯邦最高法院提交查看原件申請。”陸姚說。
“被告沈越冬的罪行從五年前開始，該份豁免書的日期是六年前，完全適用。”
六年前。
正是她剛進入情報處的時候。
那麽，在她剛進入情報時，陸娡就給她申請了豁免書嗎？
“豁免書上的內容是：”
“現準予沈越冬作為臥底執行特密級任務，如滿足以下條件，則她能在任何情況下被豁免刑事責任，享有免於起訴權。”
“條件有三：”
“第一，該豁免書對沈越冬本人完全保密。”
陸娡總是一副嚴厲老太太的樣子，但陸姚說，在背後她“冬寶越寶”什麽都來。
陸娡說：你幹壞事最好別被我抓到。
陸娡說：運動還會過敏，嘖嘖。
陸娡說：現在的年輕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真是看錯你了。
“第二，沈越冬提交所有任務期間的情報，包括罪犯和證據。”
陸娡每次都會布置很多作業。
陸娡給她安排了一個俞黛的假身份，說：你去喬含那裏學吧，我教不了你更多的了。看什麽看？假身份又沒什麽的。
陸娡說：去我家吃飯吧，餓死鬼。
“第三條是三年前的追加條件：為司法機關查清泰晃受賄案和警用系統案提供實質性幫助。”
原來陸娡早就知道了。
盛瑛案她知道。
俞黛這個身份是她一手安排的。
只是，陸娡在俞黛那件案子發生前就已經過世了，她怎麽會知道？
“祖母陸娡死亡時間有過更改，對外宣稱提早了三個月。”
沈越冬低下頭。
她都知道。
她連“俞黛”的“死訊”都得知了，所以才會追加條件。
陸娡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苛。
要是她沒辦法查清楚案件呢，難道這份豁免書就作廢了嗎？
她以為，陸娡是懷著沈越冬最純潔的形象去世的。
她慶幸，陸娡什麽都不知道。
但陸娡卻在六年前，秘密申請了這份豁免書。
“作為特密任務臥底，沈越冬能被豁免刑事責任，並同時享有免於起訴權。”
證人陸姚看向沈越冬，念出陸娡遺書上的幾行話。
“孩子，獲得豁免的條件有點多，但是其實也不多。”
“我知道你一定會那樣做的。”
“因為你是沈越冬。”
“再見。”
“——愛你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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