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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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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把她認成鬼魂。

沈越冬心情有些微妙。

三天前她指責葉知太過唯物主義的時候沒想過今天。

她坐在床邊, 拂開舒何額頭上微微鬈曲的劉海,把冰袋搭上。

“我難得正正經經關心別人。”她自誇道。

舒何那雙暖褐色的眼睛註視著她:“上次,沈隨發燒暈倒的時候, 你心裏想的和現在一樣嗎?”

又來了,沈隨。

葉知問她“沈隨也知道你還活著嗎”。

舒何問她“沈隨發燒的時候你心裏想的也一樣嗎”。

沈隨是什麽計量單位嗎?!

或者說,沈隨是“別人家的孩子”,凡事都要和他比一比。

沈越冬不明覺厲。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 胡亂編了個答案:“你跟他不一樣, 你們血條不一樣, 我心裏想的當然也不一樣。”

沈隨是冷感的,舒何是溫感的。

沈隨心機重腹黑不外顯,舒何隱忍但誠實溫良。

沈隨內心血條厚, 舒何內心血條薄。

換句話說, 舒何更容易被她傷害得體無完膚。

舒何不明白她關於“血條”的形容:“血條……?”

“就是說, 我會給你更多血包。”她開著玩笑。

舒何楞了一下, 他的唇角微微翹起來。

安頓好舒何,沈越冬離開了。

她離開前, 聽到客廳裏的固定電話在響。

響了三聲, 對方自動把電話掛斷了。

是誰?

沈越冬心t裏疑惑。

樓上,聽到電話響的虎皮鸚鵡小冬在學電話鈴了:“鈴鈴鈴,鈴鈴鈴!”

**

電話亭。

沈隨把電話聽筒擱好,抽出電話卡, 握在手心裏。

他推開電話亭的玻璃門,門鎖隨即自動扣上, 發出庫的一聲。

電話亭外風很大, 吹動他的衣角。

他路過電話亭的時候,總能想起那天她從電話亭給他打電話的情形。

她說:“我在電話亭裏給你打電話, 因為這個紅色的油漆塗得很好看所以就走進來了。”

她說:“今天晚上吃番茄牛腩湯。”

她說:“我自作主張地把今天定為你的生日。”

那天是一月十八號。

意識到她已經不存在。

在每一刻想起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簡直像淩遲一樣。

穩定的、緩慢的、入骨的刀在慢慢削著。

沈隨知道自己應該專心應付下一個任務,但他無法清除這些細碎的、無處不在的念頭。

剛才,他走進電話亭裏,卻不知道打給哪個號碼。

她的那個號碼早就不用了。

家裏的固定電話,只有舒桃和舒何會接起。

倘若……

他一個一個按下電話機上的圓形按鍵。

倘若接起電話的是她呢?

他本應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帶著隱秘而微弱的期待按下“撥通”。

嘟嘟,嘟嘟。

沈隨放下聽筒。

就到這裏結束吧。

來接電話的人不會是她。

他平定了呼吸,收拾好情緒,從電話亭出去。

第三區中心區級法院今天審理詹明案第二次開庭,現在應該出結果了。

明天,新聞媒體上就會出現大量報道這次審判的稿件。

可是就算在媒體報道中也不會出現“沈越冬”這個名字。

聯邦封鎖了所有關於她的消息,只要涉及她的案子都是由法院秘密審理的。

在這個世界上,她被徹底抹殺了。

**

看來上頭確實封鎖了所有關於她的消息。

周陣從第三區中心區級法院回來的路上,在心裏記下這點。

在審理詹明案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提起那個名字。

詹明不知道沈越冬的真名。

律師也不知道。

知情的、參與二月四號那次圍堵行動的警察都緘口。

更離譜的是,法庭只審理詹明的其他幾項罪名,和沈越冬有關的所有案子都沒有提起。

周陣回到家,見到沈越冬正無聊地和自己下棋,一個白子一個黑子,仿佛一張孤獨的靜物畫。

他心情微妙:“你還好嗎?”

沈越冬擡頭看他,手裏捏著棋子在棋盤上敲了敲:“我好得很啊。”

落在周陣眼中,卻是另一番氣氛。

周陣走到她旁邊,搬了椅子坐下:“我陪你下棋。”

沈越冬反而覺得奇怪:“你怎麽了?”

周陣哼了一聲:“沒什麽,快理好你的戰局。”

沈越冬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在周陣心裏加了幾層“被官方無情抹殺”“諱莫如深的禁忌”“孤獨可憐無助”的濾鏡了。

她只覺得周陣從法院旁聽回來後,就變得有點奇怪。

“我今天回了一趟家,帶了一點豌豆回來,摘幹凈放在冰箱裏了。”她報告道。

周陣理好棋局:“下次這些事讓我做。”

“那我做什麽?吃喝等死?我也有消耗能量的需求的嘛。”她吃驚地反問。

周陣悶聲道:“反正你不用那麽辛苦。”

沈越冬:“?”

這小子今天在法庭旁聽席上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劇本系統上所列的“贖罪心理”未免也太精準了,周陣現在對她的縱容度已經高破天際了。

兩人正下棋,周陣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新消息。

周陣看了一眼:“單身稅,從下個月開始對公職人員實施新單身稅法。”

沈越冬楞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二十三,也符合改革後的單身稅征收條件,是嗎?”

“這有什麽好笑的?”周陣不滿地哼道:“剛畢業沒結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我只是同情你罷了。”她笑著放下一個棋子,下意識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毛衣沒有穿反。

兩個月前,有人和她談論單身稅的那個晚上,沈隨穿反了毛衣。

莫名其妙的,她就想起了這件事。

其實她有點懷念剛開始的沈隨,那時候他還是個乖巧腹黑的好好先生。

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而這些都發生在一個月時間內。

**

一個月時間內,一切都變了。

葉知心煩意亂地想。

傍晚時分,第二區安全監察官陳鄢找到了他。

“錄音。”陳鄢把一個U盤扔給他。

葉知摸不準陳鄢的意圖。

但他聽了那段錄音後就明白了。

陳鄢雙手環抱,問他:“有什麽發現?”

這是一段竊聽器錄下來的聲音,應該是四年前盛瑛死亡前那段錄音。

在這錄音中,那幾個匪徒和盛瑛之間的交談也若隱若現地能聽到。

而在那些匪徒中,有一個人的聲音對葉知來說有些熟悉。

“多謝。”葉知說。

陳鄢確實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葉知把這份錄音上交給技術組,不久後,隊長滿臉興奮地從技術組辦公室跑出來。

“葉知,你運氣真的好到有點說不過去了啊!”隊長“啪”的往他肩上一拍。

“那個人的聲波紋和審訊室裏那位一致!這可是鐵證!”

審訊室裏那位——在門衛室裏襲擊葉知的那個殺手。

從一月二十一號案發後,那三個在葉知的公寓裏蹲守葉知的殺手都保持沈默,無論如何都不開口。

管制特勤處需要找到更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和聯安局副局長有關。

詹明已經定罪了,副局長豢養殺手的證據也有了,只要在這個時刻努力一把,這些殺手的案子也能一並解決。

就在這個時候,葉知收到了陳鄢給他的線索。

四年前意圖謀殺盛瑛的人就是現在意圖謀殺葉知的人。

聲波紋證據不容置疑,這份鐵證“鐵”得不能再“鐵”了。

有了這個,不僅那些審訊室裏的釘子戶能順利被送進監獄,而且對四年前那個受賄案的偵破也有幫助。

隊長忍不住感嘆道:“我這輩子都要慶幸和我們的幸運王牌在同一個隊。”

葉知卻心不在焉地道:“我明天請假。”

隊長語氣誇張地道:“你就是一周請四天假都沒問題!”

葉知莫名其妙地在此時想起來,那天沈越冬對他說:“下次自己做領導了,就不用擔心翹班了。”

他心裏更加煩亂。

他到底該去哪裏找她?

葉知探身坐上車,踩下油門,漫無目的地往前開。

從車窗裏灌進來的風呼嘯著。

他在服務區停下車,雙手撐著方向盤,微微低下頭,他的雙眉痛苦地蹙起來。

四天前,她主動來找他。

但他沒有做什麽,他什麽都沒有做,他除了拿/槍/對準她以外,什麽都沒有做。

他沒有問她過得好不好,也沒有問她受傷了嗎,沒有問她住在哪裏,也沒有問她他該去哪裏找她。

如果她去找了別人怎麽辦?

他一點都沒有勝算。

後知後覺的葉知懊惱地埋下頭,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汽車喇叭“滴滴”響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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