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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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劉玉芬在商店買了六個進口蘋果，忍痛花了她12塊大洋，步履輕快地向居委會走去。
她最近得了一份好差事，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前不久她聽有內部關系的老李媳婦說，居委會合作房產局要進行房屋普查，居委會人手不夠，要招聘臨時工。
工作的內容相當的輕松，每天去老街坊家做做登記，也不需要啥專業技能，居委會還管中飯，一天走個四五戶，下午三點就下班，為期半年，每天還有三塊錢的補助錢拿。這對待在家裏的家庭婦女來說，還真是天山掉餡餅的好事。
這一片的家庭婦女少說得有百八十個，個個知道消息的都心動眼紅，可惜狼多肉少，臨時工只要三個人。
劉玉芬動用了段大富嫂子的娘家親戚，買了好煙好酒和幾包糕點，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份肥差。
居委會李大媽通知她上班的日期後，劉雲芬激動的幾天沒有睡好。
劉玉芬回憶起往事，她活了快四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出去工作。她十八歲就嫁給了段婉的爸爸段大富，從此以後，在家裏生兒育女，一直沒去上過班。
劉玉芬幼年時有兩個哥哥，她是家裏最小的女兒。可惜作為老小，在家裏卻是最不受待見的，因為爺爺奶奶不喜歡女孩，連同她的父母也不喜歡她。
哥哥們可以吃好的穿好的，劉玉芬就只能撿他們剩下的。一直到出嫁前，她連條裙子都沒穿過，二哥的舊衣服就是她每年的新衣服。
劉玉芬記得她五六歲就要幫媽媽分擔家務，洗兩個哥哥的衣服，七八歲就要做一家人的飯菜。
大哥出去上學後，家裏經濟緊張，劉玉芬小學沒念完就幫著奶奶在家糊紙盒，貼補家用。
後來又趕上了□□，大家都不學習不工作了。大哥二哥都下了鄉，爺爺又偏癱了，劉玉芬就負責在家照顧生病的爺爺。
劉玉芬十八歲那年，大哥要結婚，家裏因為爺爺的病已經掏空了。劉玉芬的媽媽就找了個媒人，把十八歲的漂亮女兒嫁給了大他十三歲的段大富。
段大富又矮又黑，年年輕輕就禿頭了，嫁了女兒，換了500塊錢的彩禮，給大兒子操辦了婚事。
段大富雖然老點醜點，但是人卻忠厚老實，又有技術能掙錢。結婚後對劉玉芬也是一條心，她的婚姻也算押對了寶。
劉玉芬的後半生也算過的如意，可她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事，就是她的第一胎生了個女兒。她生段婉時難產，生了三天三夜，命差點沒了。
當她得知段婉是個女孩時，連瞧都不願意瞧她一眼。劉玉芬的固有觀念，生不出男孩，女人就沒有家庭地位，段婉的出世就是吃力不討好。
還好老天對她不薄，第三年劉玉芬如願有了兒子段國棟，生活朝著她滿意的方向發展著。
為了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劉玉芬特意去裁縫店做了一套新衣服。看著鏡中風韻猶存的自己，劉玉芬自轉了三圈，滿意地笑得合不攏嘴。
人逢喜事，周圍的一切是順眼的，一路上劉玉芬覺得樹上的麻雀都圍著她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像是在報喜。
他們片區的居委會坐落在一個獨立的小平房裏辦公。小平房的外面掛著幾個黑板報，其中最大的一塊黑板上醒目地幾個大字：“一對夫妻一個孩，媽媽只生一個好！”
劉玉芬下意識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慶幸多虧結婚早。如果趕上現在的計劃生育，只能生段婉一個，她這輩子還不得憋屈死！
拉了拉衣角，周正了上衣，劉玉芬長出了一口氣，推開了居委會的大門。
“大家都在呢，來吃蘋果！”劉玉芬臉上笑出了一朵花，把提前買好的蘋果擺放到桌面上。
居委會主任張大媽和管事的李大媽都在同一個胡同裏住著，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也算老熟人。所以劉玉芬也不怎麽局促，一進門就像是去鄰居家嘮家常，非常的隨意。
劉玉芬到早了，新來的另兩個還沒來，狹小的辦公室裏只有張主任和李大媽。
張主任先是擡眼瞟了劉玉芬一眼，隨後是李大媽，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但眼神都不太友善。
劉雲芬心裏開始發慌，她不懂辦公室“禮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隨便了，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劉玉芬連忙收起笑容，筆直地站立在她比較熟的李大媽旁邊問：“李大姐，我報道來了，需要做什麽，你就盡管吩咐。”
李大媽沒說話，對面的張主任搖頭笑了笑，給了李大媽一個眼神，隨後向門口走去。
這什麽意思啊？
這兩個老太太遮遮掩掩的態度，讓劉玉芬的心像是剛煮沸的開水，翻滾著平靜不下來。
李大媽目送著張主任前腳出去，對著劉玉芬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玉芬啊，你糊塗啊！”
李大媽的話讓劉玉芬真聽糊塗了，她做什麽了？難道送蘋果也送錯了？
李大媽食指和中指輪換著敲桌子，“你也該知道自己沒工作經驗，我是跑了多少腿，費了多少口舌，才給你爭取到這個名額的。要不是給師父面子，我都不應該幫你這個忙。真是白瞎了我的功夫了。”
“李大姐，你就說我犯了什麽錯誤吧？”李大媽說一半藏一半，把劉玉芬快急死了。
“你很缺錢嗎？怎麽能偷拿女兒的錢，還死不承認呢？小孩子偷錢都要嚴肅教育，更何況你是大人。你是怎麽想的？”
劉玉芬終於算是知道怎麽一回事了，她心裏膨脹的像是不停裝水的氣球——要炸了！
這個小兔崽子，自己偷著藏錢，還趕跑到居委會來告狀，看她晚上回家不扒了段婉的皮不可。
“李大姐，是死丫頭向你告狀的吧？TMD，她是越來越發賤了，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劉玉芬沒控制住情緒，像是在家裏教育段婉，大聲嚷嚷起來。
李大媽看著劉玉芬氣急敗壞的模樣，對親女兒惡語相向，臟話出口就來，她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麽好了。
半響，她才說了一句：“張主任她用人很挑剔，你就先回去吧，”
“那我什麽時候再過來？”
“等我通知吧！”
劉玉芬又不傻，這話不是明顯不準備用她嘛！
“李大姐，事情可不是死丫頭說的那樣啊，我什麽時候拿了她的錢？她一個學生，哪裏會有錢？你不能聽信死丫頭一面之詞啊！”
劉玉芬一看工作的事要黃，急了，轉著圈地李大媽解釋。
“你別說了，小碗沒來過，是你家小寶大早上跑來告訴我們的。”
劉玉芬腦袋嗡嗡的，事態發展到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了，小寶來了？他這是發了什麽瘋？
“李大姐，你也別聽小寶他瞎說，他還是小孩子呢，他懂什麽！”劉玉芬背水一戰，給自己做最後的解釋。
“小寶說了，他親眼看見你拿了她姐姐的錢，還承諾他，若不告訴任何人，給他買模型，這都是你說的吧？”
“不是的，小寶瞎說的，要不就是受人教唆的。”
“小寶不是小孩子了，初中生了，早就懂事了，你是他親媽，他為什麽要冤枉你？”
劉玉芬啞了，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死丫頭的錢都是家裏的，她有什麽資格存著錢！”氣急敗壞的劉玉芬把心裏的話沖口而出。
“玉芬，你這個覺悟，李大姐就要說你兩句了。你怕孩子小，亂花錢，你可以和他們講道理啊。錢你可以幫著先保管著。但偷著拿走，還不告訴孩子，這就是兩個性質。你這麽大人了，覺悟怎麽能不如一個初中生呢？”
李大媽拿著大茶缸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偷著把錢收走，就是你的不對。作為家長可不能給孩子做壞榜樣啊！小碗的錢，你快點還給人孩子。你要替她先保管著，也得和孩子說明白才行。你這個情況，過幾天我還要去你家落實一下，可別讓孩子們對我們大人失望啊……”
李大媽像個教育家，大道理講得一套套的。
後面說的話，劉玉芬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腦海中就一個念頭，她費了好大勁才得來的工作，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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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芬在商店買了六個進口蘋果，忍痛花了她12塊大洋，步履輕快地向居委會走去。
她最近得了一份好差事，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前不久她聽有內部關系的老李媳婦說，居委會合作房產局要進行房屋普查，居委會人手不夠，要招聘臨時工。
工作的內容相當的輕松，每天去老街坊家做做登記，也不需要啥專業技能，居委會還管中飯，一天走個四五戶，下午三點就下班，為期半年，每天還有三塊錢的補助錢拿。這對待在家裏的家庭婦女來說，還真是天山掉餡餅的好事。
這一片的家庭婦女少說得有百八十個，個個知道消息的都心動眼紅，可惜狼多肉少，臨時工只要三個人。
劉玉芬動用了段大富嫂子的娘家親戚，買了好煙好酒和幾包糕點，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份肥差。
居委會李大媽通知她上班的日期後，劉雲芬激動的幾天沒有睡好。
劉玉芬回憶起往事，她活了快四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出去工作。她十八歲就嫁給了段婉的爸爸段大富，從此以後，在家裏生兒育女，一直沒去上過班。
劉玉芬幼年時有兩個哥哥，她是家裏最小的女兒。可惜作為老小，在家裏卻是最不受待見的，因為爺爺奶奶不喜歡女孩，連同她的父母也不喜歡她。
哥哥們可以吃好的穿好的，劉玉芬就只能撿他們剩下的。一直到出嫁前，她連條裙子都沒穿過，二哥的舊衣服就是她每年的新衣服。
劉玉芬記得她五六歲就要幫媽媽分擔家務，洗兩個哥哥的衣服，七八歲就要做一家人的飯菜。
大哥出去上學後，家裏經濟緊張，劉玉芬小學沒念完就幫著奶奶在家糊紙盒，貼補家用。
後來又趕上了□□，大家都不學習不工作了。大哥二哥都下了鄉，爺爺又偏癱了，劉玉芬就負責在家照顧生病的爺爺。
劉玉芬十八歲那年，大哥要結婚，家裏因為爺爺的病已經掏空了。劉玉芬的媽媽就找了個媒人，把十八歲的漂亮女兒嫁給了大他十三歲的段大富。
段大富又矮又黑，年年輕輕就禿頭了，嫁了女兒，換了500塊錢的彩禮，給大兒子操辦了婚事。
段大富雖然老點醜點，但是人卻忠厚老實，又有技術能掙錢。結婚後對劉玉芬也是一條心，她的婚姻也算押對了寶。
劉玉芬的後半生也算過的如意，可她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事，就是她的第一胎生了個女兒。她生段婉時難產，生了三天三夜，命差點沒了。
當她得知段婉是個女孩時，連瞧都不願意瞧她一眼。劉玉芬的固有觀念，生不出男孩，女人就沒有家庭地位，段婉的出世就是吃力不討好。
還好老天對她不薄，第三年劉玉芬如願有了兒子段國棟，生活朝著她滿意的方向發展著。
為了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劉玉芬特意去裁縫店做了一套新衣服。看著鏡中風韻猶存的自己，劉玉芬自轉了三圈，滿意地笑得合不攏嘴。
人逢喜事，周圍的一切是順眼的，一路上劉玉芬覺得樹上的麻雀都圍著她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像是在報喜。
他們片區的居委會坐落在一個獨立的小平房裏辦公。小平房的外面掛著幾個黑板報，其中最大的一塊黑板上醒目地幾個大字：“一對夫妻一個孩，媽媽只生一個好！”
劉玉芬下意識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慶幸多虧結婚早。如果趕上現在的計劃生育，只能生段婉一個，她這輩子還不得憋屈死！
拉了拉衣角，周正了上衣，劉玉芬長出了一口氣，推開了居委會的大門。
“大家都在呢，來吃蘋果！”劉玉芬臉上笑出了一朵花，把提前買好的蘋果擺放到桌面上。
居委會主任張大媽和管事的李大媽都在同一個胡同裏住著，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也算老熟人。所以劉玉芬也不怎麽局促，一進門就像是去鄰居家嘮家常，非常的隨意。
劉玉芬到早了，新來的另兩個還沒來，狹小的辦公室裏只有張主任和李大媽。
張主任先是擡眼瞟了劉玉芬一眼，隨後是李大媽，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但眼神都不太友善。
劉雲芬心裏開始發慌，她不懂辦公室“禮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隨便了，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劉玉芬連忙收起笑容，筆直地站立在她比較熟的李大媽旁邊問：“李大姐，我報道來了，需要做什麽，你就盡管吩咐。”
李大媽沒說話，對面的張主任搖頭笑了笑，給了李大媽一個眼神，隨後向門口走去。
這什麽意思啊？
這兩個老太太遮遮掩掩的態度，讓劉玉芬的心像是剛煮沸的開水，翻滾著平靜不下來。
李大媽目送著張主任前腳出去，對著劉玉芬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玉芬啊，你糊塗啊！”
李大媽的話讓劉玉芬真聽糊塗了，她做什麽了？難道送蘋果也送錯了？
李大媽食指和中指輪換著敲桌子，“你也該知道自己沒工作經驗，我是跑了多少腿，費了多少口舌，才給你爭取到這個名額的。要不是給師父面子，我都不應該幫你這個忙。真是白瞎了我的功夫了。”
“李大姐，你就說我犯了什麽錯誤吧？”李大媽說一半藏一半，把劉玉芬快急死了。
“你很缺錢嗎？怎麽能偷拿女兒的錢，還死不承認呢？小孩子偷錢都要嚴肅教育，更何況你是大人。你是怎麽想的？”
劉玉芬終於算是知道怎麽一回事了，她心裏膨脹的像是不停裝水的氣球——要炸了！
這個小兔崽子，自己偷著藏錢，還趕跑到居委會來告狀，看她晚上回家不扒了段婉的皮不可。
“李大姐，是死丫頭向你告狀的吧？TMD，她是越來越發賤了，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劉玉芬沒控制住情緒，像是在家裏教育段婉，大聲嚷嚷起來。
李大媽看著劉玉芬氣急敗壞的模樣，對親女兒惡語相向，臟話出口就來，她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麽好了。
半響，她才說了一句：“張主任她用人很挑剔，你就先回去吧，”
“那我什麽時候再過來？”
“等我通知吧！”
劉玉芬又不傻，這話不是明顯不準備用她嘛！
“李大姐，事情可不是死丫頭說的那樣啊，我什麽時候拿了她的錢？她一個學生，哪裏會有錢？你不能聽信死丫頭一面之詞啊！”
劉玉芬一看工作的事要黃，急了，轉著圈地李大媽解釋。
“你別說了，小碗沒來過，是你家小寶大早上跑來告訴我們的。”
劉玉芬腦袋嗡嗡的，事態發展到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了，小寶來了？他這是發了什麽瘋？
“李大姐，你也別聽小寶他瞎說，他還是小孩子呢，他懂什麽！”劉玉芬背水一戰，給自己做最後的解釋。
“小寶說了，他親眼看見你拿了她姐姐的錢，還承諾他，若不告訴任何人，給他買模型，這都是你說的吧？”
“不是的，小寶瞎說的，要不就是受人教唆的。”
“小寶不是小孩子了，初中生了，早就懂事了，你是他親媽，他為什麽要冤枉你？”
劉玉芬啞了，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死丫頭的錢都是家裏的，她有什麽資格存著錢！”氣急敗壞的劉玉芬把心裏的話沖口而出。
“玉芬，你這個覺悟，李大姐就要說你兩句了。你怕孩子小，亂花錢，你可以和他們講道理啊。錢你可以幫著先保管著。但偷著拿走，還不告訴孩子，這就是兩個性質。你這麽大人了，覺悟怎麽能不如一個初中生呢？”
李大媽拿著大茶缸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偷著把錢收走，就是你的不對。作為家長可不能給孩子做壞榜樣啊！小碗的錢，你快點還給人孩子。你要替她先保管著，也得和孩子說明白才行。你這個情況，過幾天我還要去你家落實一下，可別讓孩子們對我們大人失望啊……”
李大媽像個教育家，大道理講得一套套的。
後面說的話，劉玉芬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腦海中就一個念頭，她費了好大勁才得來的工作，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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