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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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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一中分為高中和初中部, 此刻正在進行兩性教育。江遲禮的信箱塞滿了少男少女心事。荷爾蒙爆棚的男生開始對女生好奇,同時雄性意識崛起,什麽都要競爭。對愛情和性高談闊論, 懂得最多的人成為男性領袖,不參與的則成群體邊緣人。甚至遠離他們而靠近女生的那不部分男生被他們剝奪男性屬性,打上娘娘腔的標簽。

女孩子嘛,情竇初開, 少女心事無處著落;敏感脆弱的神經再次緊繃, 同時也開始思考價值和意義,對莫多事情錙銖必較, 夢想學業親情友情愛情……煩惱的很!

信箱開放不過半個月, 信件已經溢出來, 江遲禮將其掏空, 拿著信件回了辦公室。

有女同學在辦公室裏等待, 江遲禮走進去, 但門沒關。女生將近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情將苦水倒了,單親家庭、生病的爸、高強度的學習、窘迫的經濟、無法自持的情緒。

女生掩面, 哭得斷氣一度堅持不下去,江遲禮倒了杯水遞過去, 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痛苦不分年齡和等級, 他靜靜坐在她對面什麽都沒做, 等待她繼續。

江遲禮從很小就知道自己是個傾聽者, 那時候是鳶姐的專屬聽眾。

江老師總是捧著晦澀難懂的醫術啃,一啃就是一天, 妻兒連搭理都不帶搭理。鳶姐見自己老公是個木頭疙瘩, 也就給他紮針時才哼哼和自己說上兩句,於是一籮筐的話都說給了江遲禮。

科室裏老教授返聘, 八十多的老頭戴著老花鏡開始重新摸索電腦。給上個月的老病號開了什麽藥都記得門清,氣勢恢宏地拍著自己腦門誇比電腦靈光。但轉頭對著電腦成了二指禪,模樣滑稽可愛。

鳶姐跟個小姑娘似的給他分享這些八卦,笑的花枝亂顫,但紮向江老師的針仍舊不偏不倚。

江老師喊了聲痛,得到鳶姐一巴掌,你再繼續坐那裏啃那些死書,你的坐骨神經就壞死了!過幾年你癱在床上,兒子帶著我周游世界。

鳶姐沖他眨眼,江遲禮承接住老媽情緒,附和地點了下頭,氣得老頭子在一旁哼哼。

江遲禮總結出的生活智慧,穩住鳶姐,天下太平。

所以他極具耐心,女生哭了半個多小時才擡頭,他遞上第二杯水。

心理輔導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江遲禮跟她約定了下周可以再來找自己聊一聊。

學生紅著眼睛點頭,鼻頭也被她蹭得紅了一片。

江遲禮這時候收到時蘊的短信,我結束了喔。於是拎起衣服起身,學生立馬站起來緊隨其後,但他回頭叮囑:“你可以呆一會兒再去上晚自習,走時把門關好就行。”

學生楞了楞,然後跟江遲禮道謝。

司機驅車到學校門口,已入秋,時蘊上面裹得嚴實,下面穿著黑色短褲,露出來白花花的腿。她站在門口,看到車來立馬跳進來。

“再不來蚊子就把我吃了。”說著撓了兩下腿,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兩道紅印子。

“給蚊子t加餐,算積德行善。”

時蘊瞪他一眼,然後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將他的袖口卷起,搖下車窗:“啊!積德行善。”

車開起,只有風從窗口呼嘯而過,身上因為躲避蚊蟲冒出的雞皮疙瘩在低溫下越發難受,蚊子沒咬到江遲禮,但讓她不適地打了個噴嚏。

傷敵一千自損兩千,時蘊氣鼓鼓地抿著唇,江遲禮看她一眼發笑。

他搖上車窗,讓司機調高了車裏溫度,時蘊看在他紳士的份上勉強原諒他。

車一路朝寵物店去,時蘊看著氣定神閑,其實心裏早就慌死了。怎麽辦?接到橘白可沒家可去,總不能大晚上換酒店。

她心裏盤算著,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萬一他看完時間還早,還能把貓再送回去。

時蘊想到這兒看了眼手機,還有兩個小時寵物店關門,得快點了。心口合一,快點二字就蹦了出來。

江遲禮疑惑:“怎麽了?”

時蘊嘿嘿一笑:“橘白想我了,麻煩快點。”

“她跟你說的?”

時蘊鄭重點頭:“對,母女連心。”

一派胡言,江遲禮覺得她反常,但還是對司機說:“大方聽到了嗎,有人通靈了。”

忍了。看在車速上忍了。

江遲禮回頭看到她生氣吃癟的可愛樣子,因為工作接受到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盡,頓時心情大好。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著膝蓋,愉快一覽無餘。

車開始疾馳,時蘊在心裏給司機加了雞腿,到寵物店後,籠子剛一打開,橘白看到江遲禮就沖出來,跳到他的身上,絲毫不陌生。

動作猝不及防,江遲禮身子後仰,但還是穩穩抱住橘白,走這麽久還是這麽親近人屬實難得。但他心裏也油然生出來自己自豪,不愧是自己家的。

想到這兒,沒來由來了句:“貓比人強。”

時蘊正在逗其他貓,沒聽懂,回頭。然後聽見後半句:“貓還認主,有些人哥都不認。”

時蘊理虧,裝作沒聽到,從包裏翻出來貓條自顧自餵給眼前的布偶貓:“吃好吃的咯。”

正餵著,收銀臺處有閃光燈亮起,她敏銳地擡頭,對面女生尷尬地笑著收了手機。

江遲禮看到她的自動忽略,低頭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裏的橘白,色澤光亮,憨態可掬,不錯,時蘊把它也養的很好。

也不是不可原諒。

時蘊把橘白裝在貓包裏出門,揮手就要和江遲禮作別,江遲禮正在開車門,看到人往別出走,將人攔住:“去哪兒?”

“我自己回去就行。”

江遲禮想起白日信箱裏那些小女生的信件,擡手關了車門,雙手抱胸,眼神打量:“你是不是戀愛了?”

“哪有!”

反應這麽大,反駁的話到江遲禮這裏就變成了“你怎麽知道”。

“我可以不告訴你哥。”

“我說了沒有!”

“那讓大方送你一程,我不跟著。”

“不用,我自己打車。”

“所以就是有?”

這種文字游戲,時蘊哪裏玩得過他。眼神打趣逼問過來,時蘊再次跺腳澄清:“真沒有。”

江遲禮偏頭笑:“嗯,那就沒有。”

這一笑,遠不如說你別狡辯,時蘊更加氣急:“你哄我,你就是不信。”

他還是帶著笑,“沒哄你。”

時蘊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的氣急在他眼裏像是撒嬌,而後不再逗她,打開車門自己坐了進去,然後搖下車窗叮囑時蘊路上慢點,到家給個消息。

時蘊點頭,看著車在自己視線中消失,立馬跑回去店裏,抱歉地將橘白遞回去:“橘白還得在這兒呆一段時間,等我找好房子,就把它接走。”

“應該的時小姐。”

時蘊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來什麽:“可以合照一張嗎?”

店員點頭如搗蒜,立馬掏出來手機,時蘊湊近鏡頭,扯動嘴角,向上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將手機遞過去時,提醒:“我是公眾人物倒是不礙事,但那個男人不是一般人,手下管著幾千人。”

店員心領神會:“我明白,我立馬刪掉。”

店員接過手機將二人同框的照片刪除,時蘊提醒:“還有最近刪除。”

“哦哦哦。”

一連串操作下來,時蘊滿意:“謝謝,我會給你們店鋪好評喔。”

手下管著幾千人的神秘男人打了個噴嚏,來往的學生紛紛向他打招呼,喊著江老師早上好。

江遲禮叫住其中一個眼熟的學生,想了半天想起來他是初三五班的心理委員,單親家庭,隨著年齡增長,認知跟不上身體發育,和母親疏離。有著難以言喻的苦衷,過來找他聊過幾次天。

這次算是“病情”回訪,詢問他最近狀態,男生憨憨一笑,湊耳過去:“已經割了。”

說完,男生岔著腿走了兩步,然後臉上表情痛苦:“嘶,疼得要死。”

江遲禮笑了下,將手裏的文件拍在他身上:“行了,好好養著,少走路。”

江遲禮要往辦公室去,男生岔著腿疼得齜牙咧嘴,還是在後面跟著追問。

“江老師,你當時也是一個人去的醫院嗎?”

“嗯。”

“和媽媽聊這種事會奇怪嗎,你當時怎麽應付的啊?”

他們家向來不避諱這些,初中時他還害羞,早上起來不讓鳶姐收拾床鋪,晚上自己在房間偷偷補生理知識,第二天自己去醫院做了手術。

但他忘了,那家醫院是鳶姐上班的,剛岔著腿出來,就被鳶姐抓了個正著。

鳶姐笑聲陣陣,江遲禮紅著臉閉上眼,宛如赴死。

“怪不得最近奇奇怪怪,還以為叛逆期到了,原來就是這檔子事,真是迂腐,有什麽不能跟媽媽說的。”

鳶姐要科普,江遲禮紅著臉一個字沒聽進去,鳶姐說他臉紅的跟個大姑娘似的,然後去書房裏將江老師薅了出來,男人的事情,還是得男人解決。

之後他身體再不舒服,沒再避諱過鳶姐,三個人公事公辦討論,像在醫院開會診會。

怎麽應付?任媽宰割。

“不應付。”江遲禮看他還要再發問,擡手打住:“好了,我還有事,你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再來找我,其他室友有這些問題也可以找我。”

“好的江爸爸。”

男生嘴貧,看到江遲禮回頭瞪他,立馬乖巧:“江老師。”

江遲禮徑直去校長辦公室,校長已經收到他發來的郵件,不愧是從大醫院出來的醫生,內容詳盡,條理清晰,宛如工作匯報。

目前學校單親孩子太多,隨著年齡增長孩子的性別意識強化,很多秘密便要避開父母。女兒無法對爸爸說自己的大姨媽、兒子無法像媽媽袒露大姨夫。

生理問題無法得到答案,便會影響心理。

江遲禮希望學校可以再完善心理部門,只有他一個醫生來做形式主義根本不可取。

而且他知道,性別是一條無法跨過的鴻溝,正如他和鳶姐聊起生理知識也必須江老師在場才自在一樣。

他不希望女生尋求心理疏導時仍對醫生心存戒心。

“男生我可以負責,但還是希望可以再找一個女心理老師,這樣對女生公平。”

其他的話都在郵件裏,比如在學校機房安裝電子爸媽系統,學生可以和虛擬爸媽溝通,答疑解惑,甚至可以彌補單親家庭缺失的關心。

如果實施就是大工程,但可不可行是一回事,他提不提出就是另外一回事。

江遲禮轉身走時,突然想起來時蘊,家裏都是男性,她初中怎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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