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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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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門

日光再次照耀在這片單薄的土地上, 昨天的記者會在網上瘋了一樣地傳播著,洛焉和段飲冰幾乎都被扒了個底掉,一些固執的獸人有罪論者恨不得一秒一秒地檢查段飲冰的生平, 從裏頭挖出那麽一兩個值得被指責的事情作為他獸化的罪責。

但從整體的輿論趨勢來看, 大部分人依舊保持著對教會的信任。

這是可以利用的, 這也是必須被打破的。

十三驅車回到裁判庭,直奔首席的辦公室, 果不其然看到了空空如也——十多年沒遲到過的首席翹班了。

看來是已經得到消息,知道她沒死所以不敢來了。

十三毫不猶豫地轉身,直奔宋家的老宅, 直接闖了進去,和宋以寧打了個照面。

宋以寧瞬間瞪大眼睛,一頭紅發幾乎要燒起來了:“好啊你!你居然還敢到這兒來!被我爺爺罰了吧?我告訴你你個混蛋就算跪下求我我也不會原諒……”

“首席在這裏是嗎?”十三隨口打斷她, 根本沒認真聽宋以寧在講什麽, 把她氣得仰倒。

“我才不告訴你……”宋以寧翻了個白眼, 剛想開口繼續罵,卻聽到了身後屋子那邊傳來了異常的動靜。她轉頭,瞬間瞪大眼睛。

“爺爺那是二樓你別跳啊!!!”

宋以寧的慘叫聲沖破天際,原本還半只腳跨在欄桿上試探的首席執行官宋循被嚇得心臟一哆嗦,腳底下一滑。

原本估計沒打算跳, 結果真跳了。

死了死了不死也殘了……宋循絕望地閉上眼睛, 但預想中的疼痛和七零八碎沒有出現。

他被十三撈了一把,提溜著後領提在距離地面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宋以寧張大嘴,都沒看清這個執行官是怎麽突然從自己身邊竄過去的。

十三:“首席, 您是什麽時候被拉到這個世界的?被拉來的時候年紀多大?”

宋循的眼鏡已經掉在地上被十三踩碎了,他這會兒擺不出辦公室裏那手套黏臉故作深沈的裝逼姿勢, 在十三手中晃悠著,下意識回答道:“十……十一年前,二十歲不到……”

他話沒說完,十三一松手,七十多的一把老骨頭嘎嘣砸在地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只聽見十三平平淡淡的聲音。

“挺好的。”十三捏緊手,一拳砸在宋循的臉上,“這就不算欺淩老人了。”

宋以寧原本還想攔,這邊一真的打起來,她瞬間就跑沒影了。

宋循被兩拳砸蒙了,反應過來後掙紮著揮舞起他那把老骨頭,但他怎麽可能是十三的對手,最後只能被按在花園的地面上被揍得仿佛開了個染坊。

十三甩甩手腕,問道:“首席,您倒也真t敢用宋家的車來追殺我,您是真的覺得我脾氣很好嗎?”

“什麽宋家的車?我傻嗎我要殺你我用宋家的車?我明明安排的……”宋循已經徹底丟了原本撐在執行官們面前的那副沈穩樣子,看上去居然有了幾分血性,被揍得奄奄一息了還能梗著脖子大喊大叫。

他立刻意識到什麽,張嘴罵了一句臟話:“聖子那混蛋!他要坑死我嗎!”

十三踹了一腳他的屁股:“別對聖子口出不敬。”

宋循喘著粗氣,眼睛已經徹底青腫了,血糊糊的一片。他努力睜開一條縫,要不是一嘴牙也都搖搖晃晃了,他大概恨不得從十三身上咬塊肉下來。

“反正你都知道了,要殺要剮隨你!”宋循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幹脆躺在了塵土裏。

十三:“……”

十三:“您要不要看看您現在的異常值?至少八十五了吧?”

宋循:“我都要被你弄死了我還管異常值這狗玩意兒?老子被你們弄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十一年了啊!十一年啊!我一個才剛考上大學青春正年少的學生,媽的我一睜眼眼前一個小鬼頭管我叫爺爺!我做了什麽孽我女朋友都沒交過我成人爺爺了!中間這四十年你們賠給我嗎?!”

十三捂了下耳朵:“聖子告訴我,一般來說,只有已經死去的人才能被帶到這裏來,活著的人雖然也有概率但很小。”

宋循中氣十足的聲音頓時卡住了,頓了兩秒才用更大的聲音吼道:“那又怎麽樣那也不能改變你們拐賣人口的事實啊……”

十三:……這點倒是無言以對。

十三沒再接話,宋循終於喘著粗氣安靜下來,齜牙咧嘴地試圖挪動身體,一時間居然覺得有點爽。他一個年紀輕輕的話癆被迫學著碇老頭*口罩黏臉眼鏡遮眼靠著反光扮深沈十一年,本來就已經快瘋了,這會兒雖然疼,但好歹終於把該吼的都吼出來了。

就是骨頭肯定已經折了好幾根,但內臟應該還好——十三還是有點分寸,估計沒打算殺他,所以沒給他搞出什麽致命傷。

也還好十三是個沒什麽好奇心的人,也沒逼問他上個世界的死因。

因為高考結束終於放松下來於是肝了三個通宵狂打游戲結果猝死這種事情真的……死都不想說出口。

十三在來之前就已經通知了醫療室的人,這會兒聽裏面動靜終於平靜了,醫生擡著擔架進來小心翼翼地把地上血淋淋的一灘搬到擔架上,和十三彎腰示意了一下,準備把人擡走治療。

十三突然開口:“首席,所以您與聖……與他合作,是為了回到原本的故鄉嗎?”

宋循疼得小口抽氣,聞言,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我沒覺得我能回去,我都死了怎麽回?詐屍啊?”宋循輕聲回答,“我就是覺得,這鬼地方現在太操/蛋了,人哪兒有一輩子都在演木偶戲的道理。”

十三垂下眼睛,她想起了零六。

零六是應該被犧牲的嗎?她應該死在雲安嗎?

十三說不清楚,她只是覺得遺憾。

自從理解了這種情緒後,她忽然意識到,許多事情都是遺憾,許多為之而產生的犧牲也都是荒誕。

她忽然很想見見伊瑟爾。

她在這個瞬間,需要用自己的雙眼去確認,伊瑟爾是尚且未被犧牲掉的,是依舊鮮活的。

伊瑟爾在禱告室內。

聖子能去的地方本就不多,他大部分時候無法離開高塔,於是也就只是穿行在長長的,盤旋的階梯中。最上層是他的房間,他每天清晨在那裏醒來。

他已經重新打理好了禱告室內的混亂,供桌上,白色的燭臺再次點燃。

十三踏進這裏時,心仿佛也沈靜了下來。

“十三。”伊瑟爾回過頭,蒼白的臉上浮著不太正常的紅色。他淺笑著朝十三張開雙臂,像是等到幼鳥投入懷中,“過來,我暖一暖你。”

十三的目光下意識想要投向神像,卻在中途打了個彎,用力釘在了伊瑟爾的臉上。她走過去,她比伊瑟爾稍微高一些,所以伊瑟爾摟住她脖子時微微墊了一點腳。

“我一直在擔心,怕你不會回來了。”伊瑟爾閉上眼睛,平緩而溫和地說。

十三沈默了一瞬,輕輕開口:“我並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大人。”

頸邊的溫度很高,不是人類正常的溫度。但伊瑟爾好像全無所覺,他依戀地,全無保留地掛在十三身上,紅袍上繁雜的掛飾叮當作響。

他問:“好孩子,你離開我的時候,去做了什麽?”

十三回答:“……我去看了這個狹窄的世界。”

“嗯……好孩子,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麽樣?”

十三沈默了。

她在朝陽升起後走入邊界外的虛無,那裏空蕩蕩的,不知是失去了空間還是時間的概念,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死寂。但邊界內,人們正在開始新的一天。

她走過下城狹窄的街道,看見溫栩靠在診所的門邊,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仰頭默默無言。

“很糟糕。”十三終於開口,“但是很美。”

那個異界神話中偷吃禁果的先祖是否也曾感嘆過樂園的狹窄?是否也曾恐懼過樂園外的不堪?可既然他們作為神話流傳了下來,那豈不是也正證明了……

“邊界外亦是世界,是世界的可能性。”

十三攬住伊瑟爾的背,微微低下頭,伊瑟爾身上帶著檀木的香氣,那氣息令十三體內的黑霧湧動起來,身體的邊緣有一絲模糊。

但黑霧最終沒有被釋放,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開口:“我不能允許江黎和溫栩死亡,否則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控制自己。”

“我知道。教宗做錯了,或者說,曾經所有人的想法都錯了。”伊瑟爾的氣息吹在她的脖子上,“這個故事應該好好地走到結局,而結局之後,才是我們需要改變的未來。”

“到那一天,好孩子,你將會為我掛上繼任教宗的金色面簾。”

他頓了頓,輕輕笑起來:“在教會將要崩塌的那一天。”

十三呼吸一滯,她慢慢點頭。

風從狹窄的窗戶外吹來,拂起伊瑟爾柔軟的金發,也吹動了攤在供桌上的典籍,紙張莎莎地翻著頁,一行行字也就這麽被風閱讀著。

獸化是罪,是神降罰於罪人。

獸耳的人類不再是兄弟姐妹,將被天罰的火焰凈化……

禱告室內,獸耳的聖子同神的處刑者在神像下接吻。銀絲勾纏在唇舌之間,盛不住了,從嘴角溢出沾濕了紅袍,溫暖的情/欲,滾燙的親吻。處刑者圈住聖子的腰,將他抱起放在供桌上,一寸一寸將唇舌吞吃進去。

聖子喘不上氣了,原本因為高熱而發紅的臉頰幾乎染上了汗水。他抵在十三的肩膀上,胸口劇烈起伏著,有點無奈地笑了笑,“原本我覺得我很好,現在我想……我需要你帶我去醫療室了。”

十三額邊的青筋脹了脹,她正想要退開,伊瑟爾卻依舊緊緊圈著她的脖子。

“啊。”伊瑟爾微笑道,“可是我腿軟了,是你的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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