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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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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罪

洛焉沒有再多說什麽, 將溫栩送到了她要求的地址,把溫栩想要的東西交給她。

溫栩下車時踉蹌了一下,她滿身的傷只做了最基礎的處理, 額頭上布滿冷汗。洛焉嚇得要下車扶她, 溫栩已經站穩身體, 把小然交給洛焉。

洛焉突然接了個雪團子,慢一拍才反應過來這是溫栩她妹妹, 自己剛剛才聽完她們的故事,一時間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小然好像意識到什麽,在洛焉手裏掙紮起來, 大聲叫嚷著,洛焉差點抱不住,手忙腳亂地抓住了小然撲騰的小短腿。

“鬥t獸場不是什麽好地方, 麻煩洛小姐暫時幫我照顧她。”

“溫醫生。”洛焉在這種托孤一般的行為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我叫人跟你一起去。”

溫栩慢慢搖了搖頭, 輕聲道:“我不會有事,江時月也不會對我做什麽。”

作為贏家,江時月和江衍的不同之處在於,她有勝利者的風度。

溫栩轉過頭,拖著腳步向黃昏下的爛尾樓走去, 單薄的影子在溫暖的日光下拉得很長, 看上去幾乎讓人覺得渺小而孤寂。

靠近爛尾樓時,溫栩被人攔住了。

通往地下的入口被幾個穿著裁判庭制服的人把守著,其中一個皺著眉打量著溫栩的樣子,聲音刻板嚴肅:“裁判庭辦案, 禁止入內。”

溫栩悄然松了口氣——看來他還不算太蠢。

“麻煩向裏面的人通知一聲,我是溫栩。”溫栩虛弱地說, “他……應該會讓我進去。”

裁判庭的人不明所以,但似乎想起了什麽,使了個眼色。另一個人就走到角落打開了通訊器,幾分鐘後,他回來朝溫栩一點頭,讓開了道路:“執行官大人讓我帶您下去。”

地下的鬥獸場已經被裁判庭控制了,江時月被兩個人挾制著,手上甚至已經戴上了電子鐐銬。但她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溫暖柔和,還小聲指著縮在角落的金毛提醒了一句:“小乙對外人有點應激,你們不要嚇到它了。”

她轉動目光,看到一身狼狽溫栩,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滿意的驚訝:“溫醫生,你這是跟人打架了嗎?怎麽傷得這麽重?”

溫栩不輕不重地刺了一句,“江小姐戴著手鐐,還是這麽喜歡多管閑事。”

“啊,你說這個呀?”江時月很有趣地擡起胳膊晃了晃,“不過是發生了一些誤會,也算是新奇的體驗吧。”

她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只是我一直在幫哥哥,他卻不信我,還借著和教會的關系把裁判庭喊來了,我有點傷心呢。”

溫栩並不打算繼續和江時月扯皮,目光轉了一圈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彼……江黎呢?”

“哥哥在那邊的房間裏跟執行官打架。”江時月笑著說道,“溫醫生,你現在的樣子就別去湊這個熱鬧了?哥哥現在精神不太好,要是不小心誤傷甚至誤殺了你,他要更瘋了。”

她的話音沒落下,溫栩已經走向了那間屋子,門稍微推開一點,就聽到裏面瘋狂不似人聲的嘶吼和一個男人已經帶上了火氣的罵聲。

“江黎你清醒一點!”

“你……你別過來!你真給我逼急了我動槍了!”

“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該聽你的自己帶人過來,我就該把十三拉上讓她來揍你!”

“你信不信今天這事要是真鬧到十三那裏她會把我們兩個直接斃了!聖子來了都救不了你!”

“啊啊啊啊!混蛋!江黎!你真咬我!”

隨著一聲慘叫,一個男人連滾帶爬身姿矯健地沖到了門口,刷拉一下拉開門,差點和溫栩撞個人仰馬翻。

他看見溫栩,眼睛先是亮了一下,隨後看見溫栩滿身的傷,吸了口冷氣爆了聲粗口。

但當下也管不了別的了,直接往溫栩身後一躲快速道:“溫醫生是吧?裏面那個交給你了,我是個文職我先撤了。”

說著,哐啷一聲關門上鎖。

溫栩只楞了一瞬,目光已經落在眼前伏在地上的怪物身上。

他比起人,看上去已經更像狗,或者說狼。毛發覆蓋了全身,面部也扭曲變形,口鼻向外突出,薄而長的舌頭垂在尖銳的齒間,往下緩緩滴著血和口涎。

但他的骨架肌肉還沒有完全獸化成犬形,保持著一定人形的狀態,這使得他的身體扭曲猙獰,在異常的姿勢下看上去更加可怕。

唯一熟悉的,大概只剩下了那雙金棕色的眼睛。

只是那雙眼睛裏已經看不見人的樣子,仿佛野獸盯著獵物,帶著一絲殘忍的好奇。

溫栩很輕地嘆了一口氣,脊背靠著門,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彼得。”她叫他,又換了個名字,“江黎。”

怪物毫無所覺,前爪彎曲,將上半身伏得更低,被撕爛的衣服下,厚實的灰毛覆蓋著隆起的肌肉。

“我現在沒有力氣像之前那樣控制你,處理你。”溫栩平靜地註視著他,“你看到了,我受了很多傷。如果你現在要沖過來撕咬我,我會死在這裏。我甚至沒力氣向門外的人求救。”

隨著她平淡的聲音,怪物已經認定獵物沒有反抗的能力,裹挾著嗜血的殺意朝她沖過來,前爪用力踩住溫栩的肩膀,在那裏撕開一條深而長的口子。

溫栩的臉色更加慘白,正如她所說,她已經在和江衍的爭鬥中用盡了全力,如今別說這樣一只兇獸,或許一個小孩都能輕易地殺掉她。

怪物張開嘴,尖銳的牙齒浸滿血腥,朝溫栩的脖子咬過去。

溫栩忽然低聲笑了一下。

“騙你的,傻狗。”

一陣抽搐似的疼痛猛的從大腿根部竄上來,肌肉瞬間麻痹了。但這次的疼痛沒有持續,只一下,溫栩就扔開了電擊器,張開雙臂抱住了癱軟下來的怪物。

這種程度的電擊只能讓人暫時麻痹,不過十幾秒就能恢覆。溫栩並不粗壯有力的胳膊也並沒有辦法真的禁錮住發瘋的兇獸,她扔開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就好像面對一場幾乎必輸的賭局,卻毫不猶豫all in了所有的籌碼。

“很久之前,我說過的吧。”溫栩擡手摸了摸懷中毛茸茸的腦袋,將它按在自己的頸窩,捂住了那雙眼睛,“要是敢咬我,就把你所有的牙都敲掉。”

十幾秒的時間過去了,懷中的兇獸卻沒有再暴起。

粗重的喘息漸漸平靜下來。

“醫生。”他開口,悶悶的,沙啞的,濕漉漉的聲音,“你這個騙子。”

“嗯。”溫栩並不否認,輕輕應下了,“歡迎回來,彼得。”

江黎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從發現溫栩被帶走開始就不曾閉眼的恐懼,和鬥犬在江時月眼前廝殺的痛苦,那些洶湧沖入腦海幾乎要將他淹沒的記憶……所有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疲憊,讓他就這麽無聲地趴在溫栩懷中,仿佛成了回到母親懷抱的幼犬,不想思考也不想動彈。

身體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過了好一會兒,江黎才感受到鼻尖濃重的血腥味。他甚至一時分辨不出這味道是從他身上還是溫栩身上散發的。

他試探著掙動了一下,但溫栩沒有松手,依舊牢牢按著他的腦袋,遮著他的眼睛。

於是他知道了,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溫栩,你受傷了?”

他有些混亂地自問自答:“對……你剛進來的時候就說過你受傷了……是江衍幹的?還是……剛才我……我弄傷你……”

“都是江衍幹的。”溫栩打斷他的話,甩鍋甩得毫不猶豫。

江黎咬牙切齒:“我要殺了他。”

溫栩點頭:“嗯,已經殺得差不多了。”

江黎沈默了下來,他深深吸著溫栩身上氣味,眼角慢慢滲出淚水,浸濕了溫栩的頸項。

“溫栩。”

“嗯?”

“我都想起來了,我是誰,我經歷過什麽,遇到你之前我有過怎樣的人生。”

“那對現在的你來說,有什麽改變了嗎?”

江黎輕微地搖了搖頭。

“沒有。”他輕輕說,“那些記憶什麽都沒有抹掉,我沒有變成另一個人,我還是……最喜歡你給我起的名字。”

溫栩閉了閉眼睛,心臟在這個瞬間很輕地顫動了一下。

她很突然地想,她在鶴城買好的房子,其實很大也很寬敞,如果獨居的話,或許過分空曠了一些。

江黎花了十多分鐘終於徹底平靜下來,卻在溫栩終於松開他後,看到溫栩滿臉的傷痕和腦袋上包裹著的紗布,還有肩上新鮮的撕裂傷,差點又發了大瘋。

溫栩伸手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耳朵,目光平靜地掃過他的臉,在某處微微一頓。

下頜處和脖子連接的地方,獸毛沒有完全褪掉。

江黎似乎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沈浸在失而覆得的喜悅中,像個小尾巴一樣抓著溫栩的手,跟著她走出房間。

鐵門外,執行官十七手臂上過著紗布,對著江黎冷笑一聲:“看見心上人就清醒了?還記得你是怎麽咬兄弟的嗎?”

江黎耳朵一下子垂下來,尾巴繃緊了:“十七!”

十七擺擺手表示秋後再算賬,轉頭看向一直油鹽不進的江時月t,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江小姐,現在被害者也清醒了,你是不是也該交代交代自己的罪行?”

江時月蜜糖似的眼珠轉動著,甜蜜而溫順地對江黎露出笑容:“哥哥,你的朋友好像很想讓我上一次審判臺。”

“好吧,我認罪。”江時月輕松地聳了聳肩膀,“醫生告訴我,想要我哥哥恢覆記憶,需要一些……嗯,比較特殊的刺激。不得已之下,我選擇了教會不太允許的方式,利用了江衍留下的……鬥獸場和獸人。”

她的目光落到了鬥獸場角落血淋淋的比特犬屍體上,再擡眼時,已經滾下了一串悲傷的眼淚。

“我的行為導致了那個孩子的慘死,這是我的罪啊,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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