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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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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

止痛藥已經起了作用, 但溫栩的腹部還是如同墜著冰冷的金屬,冷汗一層層地冒出來。

但即使t這樣,她的手依舊很穩。

止咬器被摘下來, 中間的金屬條上沾著血, 已經被咬的微微彎曲了。

手術臺上的流浪狗變回了人形, 一雙狼一樣森然的金瞳盯著溫栩,但脖子依舊被項圈拖拽著扣在手術臺的邊緣。

溫栩將栓著他的鐵鏈從橫桿上解下來, 稍微放長一段,安靜地向前拖拽了一下。

那只狗踉蹌著從手術臺上摔下來,麻醉還沒完全過, 導致他的動作有點扭曲。好在他雖然右手折斷了,但腿沒有問題,趔趄了一下, 勉強撐起身體坐穩了。

過於狼狽的姿態讓他憤怒地看向溫栩, 又狠狠忍了下去。

他不能暴露出攻擊性, 不能讓她看出殺意。

否則他會死,一定會死。

這個女人是怎麽將他縫起來的,就會怎麽將他一塊塊切開。

溫栩沒興趣去琢磨一只狗的心思,拖著鐵鏈緩慢地往前走。項圈勒著狗的脖子,讓他喘不上氣, 只能勉強挪動軟綿綿的腿, 半跪半爬著跟上她的速度,被她就這麽牽進衛生間。溫栩哐啷一聲將鐵鏈扣在水管上,拿下花灑擰開水遞給他。

流浪狗猝不及防地被澆了一頭一臉,大一些的傷口上都嚴嚴實實地塗了透明的防水膠, 但一些細小的擦傷依舊在冷水的刺激下滲出血絲。

溫栩:“把自己洗刷幹凈,我問什麽, 你回答什麽。”

他用左手拽著花灑,試圖遮擋身體的重點部位:“……你出去。”

他大概太久沒有正常說話,聲音嘶啞含糊。

溫栩目光不動,看著死肉似的抱臂靠在洗手臺邊:“名字?”

流浪狗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抓著花灑,指甲幾乎要獸化變成利爪——他必須這樣才能克制住把手裏的東西砸向眼前這個人的欲/望。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麽,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身體裏是不是已經少掉了幾個器官。

她是打算先養著他,然後慢慢地切下來賣嗎?

流浪狗再次顫抖著擡高聲音:“出去!”

溫栩擡腳向他走過去,流浪狗的金瞳驚懼地顫動一下,尖銳的犬牙咬入下唇,整個人踉蹌著試圖往後縮去,但卻被脖子上的鎖鏈扯住,發出一陣淩亂的響聲。

“你別……”別過來!

溫栩面無表情,在手上擠了一泵洗發水,手指插/進流浪狗糾纏在一起的黑發裏。

流浪狗的聲音戛然而止。

泡沫很快淹沒了他的頭發和緊張立起的耳朵,順著水流滲進眼睛裏。流浪狗刺痛地瞇了下眼睛,再次聽到溫栩問他:“叫什麽名字?”

依舊是冰冷漠然的語氣,甚至她揉著他頭發的動作也並不溫柔,像是在洗狗。

溫栩從他手裏拿過花灑,已經暖起來的水靜靜地澆在他的頭上,洗去發黑的泡沫。流浪狗擡起左手抹了一把臉,把那張異常年輕的臉仰起來,眼睛裏充斥著混亂和無序。

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他緩慢而生澀地詢問:“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麽?”

“你的一身傷,按照市場價,我一般會收一萬三到一萬六,不算後續治療費用。”溫栩沖幹凈泡沫,再次擠了一泵洗發水,重覆之前的動作。

這次流下的水清澈了一些,“我需要從你身上掙回這筆錢,不管你是賣/身還是賣腎。”

那只狗微微顫抖起來,眼睛裏再次流露出恥辱。

大概因為身體沾了水,腹部的墜痛再次隱隱發作起來。但溫栩並沒有離開,人在赤/裸脆弱,被完全壓制的時候最容易趁虛而入,也最容易說實話。

看這只狗的樣子,他有著人類世界的廉恥觀。

懲罰獎勵,大棒糖果,無論是訓人還是訓狗,都不過如此。

溫栩的聲音稍微溫和一些,幾乎讓人受寵若驚:“所以在你還清這筆錢之前,至少要暫時留在這裏給我打雜,我也需要對你有個稱呼。如果你不介意我叫你旺財,也可以。”

流浪狗差點嗆了一口水:“我介意!”

溫栩頷首,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展現出了最大的寬容。

大概這種沈默的寬容鼓勵了他,流浪狗張了張嘴,最終含糊地開口:“我……不知道我叫什麽,不記得了……”

他的立耳耷拉下去,毛茸茸的尾巴浸在身下滿是泡沫的汙水裏,做出近乎乖順的姿態。

不記得了?

她原本以為經歷過這麽多註射,這很有可能是一只逃出來或者意外沒被處理掉的實驗犬,至於實驗內容……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幾率,萬一和獸化有關呢?

溫栩有點失望地垂下手,依舊淡淡地追問了一句:“你獸化之前是什麽身份,獸化之後又發生過什麽,也不記得?”

流浪狗搖搖頭。

溫栩漠然看了他三秒,確定他沒有說謊,擡手把花灑扔到他腳邊,抽下毛巾一邊擦著手一邊往外走。

浪費她時間。

“等等。”流浪狗有點慌張地往前傾過去,卻被脖子上的鎖鏈勒住,整個人咳嗽著摔在地上,只勉強捏住了溫栩白大褂的下擺。

“咳,名字……咳咳,我不叫旺財……”

溫栩:……

“彼得。”溫栩隨口拋出一個名字——這是她對“狗”這種生物最初的概念,幼兒園養的小狗,名字源於當時大家都很喜歡的一本童話,“你呆在這裏的這段時間,我叫你彼得。”

她將衣角抽/出來,不再管裏面的狗,擡腳走出浴室。

浴室裏安靜了一會兒,才慢慢響起洗漱的水聲。溫栩去樓上擦擦頭發,安撫一會兒因為聞到其他狗的氣味而焦躁的小然,又吞下了一片止疼藥。

等她回到診所的時候,浴室裏的水聲已經停了。

她這裏並沒有男人能穿的衣服。

溫栩幹脆拿了塊給小然新買但還沒來得及用的粉紅色浴巾——要是他願意可以用這塊浴巾遮遮重點部位,要是不願意裸/奔也行。

她走進浴室時,那只狗靜靜地站在不再出水的花灑下,仰頭看著頭頂的燈。

之前他一直蜷縮著,這樣站起來才發現他其實個子很高,目測在一米八五以上,腰細腿長,只是太瘦了,而且布滿傷痕。

如果骨肉勻條,應該會是一具賞心悅目的身體。

溫栩微微挑起眉毛。

鎖鏈只是簡單扣在水管上,並沒有上鎖,他用左手也能輕易地解開,然後再把脖子上的項圈扯下來。

溫栩進浴室前甚至做好了被突然撲過來的白眼狼襲擊的準備——她沒漏看過這只狗眼睛裏的殺意。此刻她藏浴巾下的手裏正捏著電擊器,手指就扣在開關上,隨時準備反殺。

但沒想到,居然這麽乖。

“我什麽都會做。”那只狗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溫栩,“我會把欠你的錢都還清。”

把錢還清,然後呢?一口咬死她?

溫栩在心裏嗤笑一聲。

一只沒有記憶的狗,思維混亂情緒不穩,再自以為是的偽裝也仿佛一塊透明的玻璃板。

她不動聲色地將電擊器放進外套的口袋,把粉色的浴巾甩到他的頭上揉了揉濕漉漉的頭發,看著他在身體一僵後慢慢咬著牙乖順地低下頭,任由自己動作。

溫栩:“晚上你睡在樓下,看門。”

她按住狗差點豁然擡起的腦袋,手指抵在他頸側的動脈,似有若無的威脅。

在檢測報告出來前,溫栩不會讓他離開。

雖然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沒關系,檢測報告會給她最直觀的結果——十天後她就能確定,這只狗對她有沒有用處。

不過獸人的恢覆的速度太快,等這只狗身體好起來,溫栩再想要控制他,就得花更多力氣。

所以不如先把小象拴在木樁上,在他無力反抗時就把他的尊嚴和人性踩到最低,讓他明白自己無法掙脫痛苦,但會因為順從得到獎勵。

“我勸你不要想著逃跑,你現在感覺狀態不錯,是因為止痛藥還在發揮作用。”溫栩大致擦幹他的頭發,將浴巾搭在他的肩膀上,“但再過六個小時,藥效就會過去。你可以趁這六個小時好好想想,要用什麽從我手裏換新的止痛藥。”

溫栩慘白的嘴角平平地扯開一點,一個森冷的,仿佛微笑的表情,“彼得。”

*

不知道為什麽,溫栩今晚睡了很好的一覺。

昏天黑地,完全無夢的酣甜睡眠。醒來時剛剛七點,她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但大概是因為睡得夠沈,她自然醒時幾乎感覺到舒適。

痛經已經好了很多,只剩下一些隱隱的惡心感。

溫栩忍耐慣了,這點不舒服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精神不錯地起床,昨晚死人一樣的臉色好了很多。洗漱完後,溫栩拆開t一包面包啃了兩口,從冰箱裏找出各種凍幹和鮮肉,整整齊齊碼在小然的飯盆裏,又拆了一個罐頭用舒化奶泡開,用勺子仔細地壓成肉糜。

小小的白色博美繞著她的腳歡快地小跑著,溫栩做好狗飯,小然就迫不及待地吐著舌頭沖過去,呼嚕呼嚕地吃起來。

個子不大吃得不少,溫栩揉揉小然的腦袋,埋頭在它的背上吸了一口。

吸了滿嘴的毛。

小然吃得滿臉都是,溫栩用寵物濕巾擦幹凈它的臉,拿出粉嫩的狗繩和四只小鞋子,把小然抱在膝蓋上穿鞋套繩。

溫栩粘上小粉鞋的搭扣,聲音冷淡溫和:“前兩天太忙了,今天帶你出去散散步。”

小然:“汪!”

溫栩摸摸小然的頭,清理好狗廁所,將綁好的垃圾拎在手裏,一手抱著小然打開房門。

小然突然很警惕地大叫了一聲,渾身緊繃。溫栩單手拍了下小然的嘴,低頭看去。

果然看到樓梯最下端,那只狗已經渾身顫抖抽搐著倒在那裏,慘白布滿傷痕的手指扒著臺階,似乎是想要往上爬,但卻又不知為什麽沒有動。

他聽到動靜,艱難地擡起頭——昨晚溫栩沒有給他再上什麽束具,甚至沒有鎖上診所外的鐵門,像是某種忠誠測試。

流浪狗……或者說,現在暫時叫做彼得。

彼得勉強張合著嘴唇,冷汗涔涔地吐出一個不太清晰的字。

“痛……”

溫栩淡淡看了一眼,反鎖上房門,擡腳越過他走下樓梯。

彼得嘴唇顫抖一下:“等等……”

“距離藥效徹底過去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現在就算開始產生疼痛,也絕對不是你無法忍受的。”溫栩稍微頓了下腳步,頭也沒回。小然趴在溫栩肩頭,小小的雪白的一只,看上去嬌生慣養,此刻正幸災樂禍似的吐著舌頭。

彼得瞳孔一縮,恐懼夾雜著一種直觀的獸性的欲/望不受他控制地突然沖出腦海,幾乎瞬間將他的血燒到沸騰——他想要把那條狗從這個女人的肩頭扯下來,撕咬得粉碎,血淋淋地砸在她面前。

無論是因為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敵意,還是因為他意識到,那條白狗的死會讓她傷心痛苦。

他咬牙忍下沖動,只聽見溫栩淡淡地宣判了最後的結果:“本來因為你昨晚沒有鬧騰,沒有逃跑,我打算獎勵你,但是你愚蠢的試探和演技讓你失去了今天的止痛藥。”

“真可惜,我不喜歡自作聰明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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