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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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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S市第一醫院。

急診外科診室外的走廊上,班主任看著方力何那一幫人,氣得腦仁都疼了。

“又是你們,又是你們!”他一連強調了兩個又是,指點他們的手勢恨不得要隔著空氣把他們戳穿。想他幾十年教師生涯,不知帶了多少屆高三,從來沒有哪一屆學生像他們這麽難管。

南蓁看他上了年紀,氣得都直哆嗦,深怕他什麽都問不出來,自己再有個好歹。

她掃了眼面前七八個少年,果斷上前把中間那個搞了一頭錫紙燙的男生拉出來,冷聲問:“你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被拉出來的人剛好是方力何。

借著如此近的距離,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姐姐。

灰色的休閑長裙,外罩一件黑色的小西裝外套,這身保守到極致的裝扮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配上她瘦成紙片的身材,倒也有種舒適慵懶的腔調。

她完全t沒有化妝,素面朝天的臉上卻找不到什麽明顯的瑕疵,白而透亮的肌膚,幼嫩的程度跟高中生比起來不輸分毫。一頭烏黑的長發僅被一只木簪固定在腦後。過了一整天,發簪已經有些松了,絲絲縷縷垂下來的碎發襯得她頸部線條更加修長。看久了,還能品出一絲嫵媚動人的溫柔韻味來。

嘖。

原來陳厭好這一口啊。

方力何眼中劃過一絲驚艷,很快又被他用痞裏痞氣的笑帶過去,“姐姐別擔心,阿厭沒事兒。倒是姐姐你,有沒有男朋友呀?都這麽晚了,待會兒誰來接你回去呢?”

南蓁驚訝於現在高中生的油嘴滑舌,而且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在這兒撩她?

她頓時皺起了眉頭,“你不說是吧?行,那我就當你是兇手了。故意傷害致人傷殘會判幾年你就自己去問警察吧。”她拽起他的手就要去警務處,“哦對了,你成年了嗎?成年了的話我會跟律師說讓他請求重判。”

南蓁的架勢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方力何這才有點慌了神,“別啊姐姐,我怎麽會是兇手呢。我不是...老劉、老劉你說句話啊!”

班主任一看南蓁這是要來真的,趕忙上前攔住她:“等一下等一下,陳厭的姐姐,我們現在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定責行不行?”

南蓁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手一揮,甩掉了方力何的胳膊,班主任見狀立刻上前將他護在身後。

南蓁抱胸靠墻,一個人面對著這群表面團結的師生,眼神劃過一絲譏諷:“好啊,誰來說?你嗎?”

方力何揉著手腕,心想這姐弟倆還真是一樣暴力,冷不丁又對上南蓁瞥來的視線,不禁打了個冷顫,馬上立正站好:“我說、我說。”

-

陳厭傷在左手。

一根六公分的銹鐵釘,從他左手掌右上方、無名指下三公分處進入,整根鐵釘完全紮進去,一直貫穿從他左手手背出來。

方力何說,嚴旭是故意用椅子腿上有銹釘的一端打他的,陳厭條件反射地擡手一擋,就這樣了。

南蓁聽得心驚肉跳,這得是用了多大的勁才能用一根釘條打穿手掌?

方力何撇撇嘴,說嚴旭估計也沒想到會傷得這麽嚴重,他嚇的要死,在原地胡言亂語了一陣,自己給自己打掉了兩顆牙,轉頭就跑了。

班主任反問,那你們這群人是怎麽回事?

方力何支支吾吾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瞟了南蓁一眼,明顯有鬼。

不過南蓁也沒把他後來說的話聽進去。

陳厭的手術結束了。

他在手術室裏待了整整三個小時。

醫生出來後說他傷口不大,但傷得很深,包括深層肌腱和幾條連接手指的神經,雖然已經手術修覆了,但以後左手功能的整體恢覆還需要漫長的康覆訓練。

班主任自覺地先行墊付了這一次手術的全部費用,並承諾一定會把這件事報告給學校嚴查到底。

辦好了住院手續,南蓁在醫院裏的超市買了些必須用品,同時暗自慶幸陳厭傷的是左手,這樣一來他的自理能力基本沒有受影響。

陳厭從手術室出來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三人間。

其他兩張床上還沒住人,等於是單間了。

南蓁拎著大包小包,輕手輕腳進入病房,剛推門就被他發現了。

“南蓁?”

南蓁動作一頓,有些詫異地探頭看向裏面的病床,“你醒啦?”

“嗯。”陳厭還穿著校服,左邊袖口被急診護士剪開,一條條的,破布似的掛在他肩頭,布條下方還有不少血跡,都已經幹了。他左手被紗布包成了木乃伊,被一條白色的紗布托著吊在脖子上。

見南蓁手裏東西很多,他掀開被子下床。

“我來幫你。”

南蓁哪敢讓他動手,“你別動別動,我自己來就行。”

她側身躲開迎過來的陳厭,弓著背從他身前擦過。

交錯間,她散落的發絲飄起來,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喉結。

纖細微涼的觸感。

恍惚到讓陳厭微微一楞。

“醫生說你得住院個把星期,我也不知道該準備點什麽,這些東西你先將就用著。等回頭我再從家裏清一些你平常用習慣的過來。”

漱口杯、牙刷牙膏、洗臉巾、一次性浴巾、刮胡刀。

南蓁一樣樣把這些東西放進有他床號的櫃子裏,放到最後一樣的時候她頓了一下,有點猶豫的樣子。

陳厭看在眼裏,眼尾不動聲色地挑了挑,“劉老師他們呢。”

“哦,我讓他們先回去了。”南蓁到底還是把刮胡刀放進去了。

她合上櫃門,回頭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而且他們留在這兒也沒什麽用。”

陳厭不置可否。

南蓁見他還站著,過去指揮他趕緊上床,“傻站著幹嘛,快躺下啊。”

陳厭有點不習慣她用這種命令的口氣,但還是依照她的指示,乖乖躺進了被子裏。

南蓁過去給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順勢在椅子上坐下,“還疼嗎?”

病房裏的床頭燈有些刺眼,陳厭顯然是不適應有這麽道光直從頭頂射下來,鴉羽般黑長的眼睫沒精神的耷拉著,沒有血色的臉看起來也有些虛弱。

“不疼。”

他說的輕描淡寫。

南蓁才不信。

“不疼才怪。”

那麽長一根鐵釘,刺穿了手掌和手背,傷到了無數血管神經,急診的護士都說他被送來的時候血流了一地。

傷成這樣了還要逞強,真搞不懂現在的小孩為什麽都這麽喜歡裝大人。

南蓁一想到這就有些生氣,又覺得不應該在這時候對他發脾氣。

默默做了幾次深呼吸,她用盡可能平和的口吻問他,“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雖然已經從方力何那知道了事情經過,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陳厭聞言,漆黑的眸光幽幽閃動了一下,別開眼看向一旁,“沒什麽。”

“沒什麽?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叫沒什麽,非得等手廢掉才算有什麽嗎?”南蓁皺眉,見他到現在還不肯跟她說實話,語氣不自覺就有些急了,“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要你有什麽事先跟我說?現在好了,你什麽都不說,手都差點保不住,我趕到醫院的時候都快嚇死了。”

她深吸氣,“我是真的很擔心你,你知道嗎?”

擔心兩個字一出,陳厭感覺傷口縫線的地方忽然抽痛了一下。可能是麻藥的勁過去了,疼痛正在漸漸變得真實且密集。

他微微皺了皺眉,啞聲道了句:“對不起。”

南蓁聽他跟自己道歉,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剛才在手術室外,方力何說事情發生的那條小路平時沒什麽人經過,打傷陳厭的人當時帶了好幾個人過去堵他,擺明是盯他很久了。

南蓁幾乎立刻聯想到一個多月前她問起陳厭學校情況時他回避的樣子,說不定他是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和人有矛盾了。

從事發到現在,已經半個晚上了,但南蓁在這裏坐著還隱約能嗅到他衣服上沾染的煙味,她完全能想象出陳厭當時被一群抽著煙的不良少年包圍的場景。

別看陳厭個高腿長,但他看起來總比普通高中生要瘦一些。他那胳膊也就平時在家揮揮鍋鏟了。

南蓁不由長嘆一口氣,要是當時她更上心一點,哪怕多問一句,也許今天就不會這樣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她低聲說:“是我不夠細心。要是早知道你學校裏有這號危險人物,我就應該早點去學校讓老師平時多關註關註你,這樣你也不會受欺負了。”

當初游靜雲之所以把陳厭放在她這兒,就是覺得她能照顧好他。

可現實每天都是陳厭在照顧她不說,現在還因為自己的疏於關心讓他受了傷,南蓁心裏是真的過意不去。

“對不起啊。”

疼痛在掌心深處愈演愈烈,陳厭的大腦卻愈發清明。

忙活了半個晚上,南蓁也是一口水都沒喝。

她下意識咬著唇角上幹裂的死皮,臉頰兩側垂下來的發絲如瀑如布,隱約分隔開了他註視的眼神。

像是做壞了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沒法彌補,南蓁滿心內疚地低著頭,剛才那股讓方力何都變得慌張的強勢魄力蕩然無存。

她是真的很擔心吧。

“別這樣,我沒事,一點也不疼。真的。”他體貼的說。

南蓁知道他是看出了她的自責,可他不知道他越這樣說,她就越是愧疚的無法自拔。

她簡直沒臉再在他面前待下去了。

南蓁謔地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頓了頓,她看向病床上陳厭白紙一樣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彎腰給他掖了掖被角,聲音柔得像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俯下/身來,發絲跟著落下了一片幽淡的香味。

陳厭眸色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濃郁,隱隱發癢的喉結上下一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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