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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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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溫

成分這詞有點微妙。

杜子松想笑, 但大家都在認真看兩人對峙,他抿著嘴忍住了。

半晌,沈遠帆別過頭, 撐著拐杖,坐到浴室前的休息凳上。看來長久的站立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在康覆科室幫過忙的黃維琴忍不住關心道:“沈同學, 你要註意站立時間。”

一向待人如沐春風的沈遠帆只看了她一眼, 沒有回答。

末□□近,他越來越不掩飾自己了。

收回視線的簡嵐其實有一點羨慕,因為她必須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確定完第三個問題,眾人終於有時間四處逛逛。

這一層有兩間大浴室,門口各懸掛了“男”或“女”的木質掛牌來區別。

裏面放置了多於塔中人數的洗浴用品,甚至還有備用的內衣褲。

黃雲希遵照簡嵐的指令,從男浴室裏拿出一套用品和衣褲給她們看。

發現男女浴室的用品, 如牙膏牙刷、洗發水、沐浴露、毛巾之類的都相同, 兩邊的居家服款式完全相同且預備了各種尺碼,唯一不同的是內衣褲。

“沈老師太體貼了,或許她其實不想為難我們, 而是在啟發我們。”孟知雨說。

“如果像你說的,那麽她有更多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知雨,不要相信剝奪你自由的人啊。”簡嵐感嘆道。

難道曾經的她也那麽天真嗎?

在場的女士只有簡嵐、孟知雨、黃維琴三人。

黃維琴作為醫生, 一天至少洗澡一次,到如今早已渾身難受。

更別說簡嵐和是從海裏上來的, 衣服是很快幹了,但身上也很難受。

三人一拍即合, 鎖上門先洗個澡。

女浴室分為裏外兩間, 外間放著洗浴用品,裏面是弧形的浴室。

不同於一般貼墻放置的淋浴, 這裏的淋浴是集中在中間的。

這種集中式花灑像是長在一根莖上,朝四面八方盛開的花。

簡嵐一進來就感覺到一絲異樣。

而另外兩人的關註點都不在這上。

孟知雨是不習慣無隔間當眾洗澡,黃維琴在研究墻的材質,暖黃色的燈光散布在水霧之上,再投映到隔斷墻上像一幅山水畫。

“絕對是墻材料的原因,我家浴室也挺大的,完全沒有這個效果。”黃維琴興奮道,“雨妹,你也看到了吧。”

她性格天真簡單,比孟知雨大了十歲,卻毫無架子,拉著她玩得開心,幫簡嵐照顧著妹妹。

一向大咧咧的孟知雨害羞地點點頭,很快就放開了,和黃維琴泡在燈塔墻邊的熱水池裏,互相潑水。

只有簡嵐在認真洗澡。

人在放空的時候,潛意識更加活躍。

簡嵐正好面向黃維琴剛才圍觀半天的隔斷墻,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腦子裏想的東西也斷斷續續地不成型。

但就有那麽一刻,靈光一閃,指著那堵墻說:“知雨,你看那墻上映出來的花紋,像不像……壁畫?”

孟知雨正和黃維琴聊天,一聽到簡嵐叫她,立刻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嵐姐,那天山洞裏很黑,老實說,我不太記得我看到的壁畫了,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那些輪廓是挺像的。”孟知雨用手指在空氣中壁畫著。

“還有這裏。”簡嵐拉著她向外挪幾步,“這個集中式花灑的位置,和祭壇的位置差不多……原來如此,這整個房間都是在仿造那個山洞。”

簡嵐沈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喃喃自語道:“沈聿想告訴我們什麽呢?”

黃維琴倚著墻,邊往自己身上撩水,邊隨意地說:“古代人會不會也是在某個雨天,透過雨霧看到過類似的場景,再發揮想象,加入故事,繪成的壁畫呢?

“人啊,其實感官偶爾會出問題的,看到、聽到、感覺到錯誤的信息。比如吃了毒蘑菇能看到小人,還有失溫的時候反而會覺得熱。”

孟知雨搖頭道:“琴姐,你舉的例子都是特殊情況。”

“咱們覺得是特殊情況,但是古人不一定懂啊。說不定他們天天吃帶有一定毒性的蘑菇,久而久之就經常形成幻覺了。”黃維琴振振有詞地說。

她們的對話都進入簡嵐耳中,但她腦子裏大半被自己的思路占據,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失溫?你剛才提到失溫會覺得熱?”

“對,不過那是重度失溫至瀕死前的那段時間,部分患者會出現的情況,其實是中心溫熱的血液流向體表,可以粗暴地理解為中樞神經發送了錯誤的信號。”黃維琴調用了醫生技能,解釋道。

這讓簡嵐想起了孟棲岸曾經參與的研究,就是通過模擬神經信號來影響人的感官。

但她更關註的是他們推測死於失溫的孔捷。

“如果死亡前,人蜷縮成一團,可能不是失溫?”簡嵐問。

黃維琴趕忙搖頭:“脫衣現象是反常行為,不是每個失溫者的必經階段。蜷縮成一團的才更可能是死於低溫。”

“哦,那失溫之後人的力量會被削弱嗎?據說人遇到危險時腎上腺素升高,會發揮出超常的能力?”簡嵐問。

黃維琴遲疑片刻說:“人體為了維持溫度會不停發抖,甚至無法行走。這種程度下應該不能爆發出超越平時的力量吧。”

“什麽時候會出現這種情況?”

“重度失溫時,這已經是比較嚴重的情況了,再升級就可能出現機體壞死。”黃維琴解釋道。

這麽說孔捷在發現隧道寒冷時,不會立刻失去互動能力。擋在隧道和防空洞之間的那個鐵皮櫃子並不重,雖然在隧道裏面時把櫃子往兩側拉動費勁,但完全可以把櫃子推倒後再出來。

怎麽也不至於凍死啊……

簡嵐沈默地思考著。

孔捷和壁畫交替在她腦中閃現,連接二者的邏輯鏈一直沒有出現。

熱氣越來越多,浴室裏開始有些悶,簡嵐她們洗得舒舒服服地出來,發現男士們在她們的帶動下去了隔壁浴室洗澡。

據與她們幾乎同時出來的黃雲希說,SY集團的人都沒加入。

江彥禮明確表示,他不習慣和這麽多人一起洗澡,要等人少了之後自己單獨洗。

沈遠帆大概是身體原因,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短處,直接回了房間。

谷康裕什麽也沒說,但也t上樓了。

簡嵐記住了信息,但略有些心不在焉,“我需要回房間整理下思路,你們兩人白天盡量一起行動,或者跟著淩祈那組。回房間時鎖好門,誰也別給開。如果我找你們,會事先通過手機和你們聯系。”

兩人連忙點頭。

靈感在光顧了一次之後遲遲沒有再來。

直到晚上,燈塔內部已經斷電,思緒的火花在黑暗中閃爍。

這時,手機振動起來,是淩祈的電話。

“睡了嗎?”

“還沒。”

“方便開下門嗎,我在你門口,有線索想和你交流一下。”淩祈說。

簡嵐確認電話裏是淩祈的聲音,以他的身手應該不會有人能無聲無息地威脅他,而且她相信淩祈即使被威脅,也不會配合對方來傷害她。

饒是這樣,她依舊說:“你先輕輕敲三下門,再重敲一下。”

咚咚咚、當——的敲門聲傳來,她扭開門鎖,打開一道門縫,確認外面只有淩祈時,才完全打開門。

房間裏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的月色,以及海面上反射的淡淡月光。

他們不得不靠在窗邊,憑借朦朧的光看清彼此的表情。

預備在房間裏的睡衣松垮地罩在簡嵐身上,她頭發垂在肩上,一側稍有些翹,嘴唇在暗光下呈淡粉色,黑色眼睛浮動著點點光亮,整個人都柔和不少。

淩祈移開視線,說:“我有一個推測,電話裏說不清楚。”

他俯身拿起簡嵐桌上的筆,又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起了圖。

“孔捷被發現的時候,緊緊抱著一部分文稿,你曾從中抽取出一頁。還記得嗎?”淩祈邊畫邊說。

“糾正一下,那是少年簡嵐做的事。當年我只走到防空洞,你替代黃雲希出現,但你沒有像他一樣和我們繼續向前,而是攔住了我們的腳步,在防空洞等等救援。還記得嗎?”簡嵐用同樣的語氣反問。

淩祈沒有反駁,這讓簡嵐很難判斷他是否想起了那段回憶。

片刻後,他把畫好的圖遞到簡嵐面前,“現在看起來是否熟悉?”

紙上只有寥寥數筆,勾勒出的圖案的輪廓,有些抽象,但簡嵐還是輕易認出來了,“是海底的‘門’。”

在船只碰撞前,他們潛入水底看到的斷裂的圍堤中的圓形防爆門。

“孔捷發現了這個秘密。這就是她被追殺的原因吧。”簡嵐說。

“嗯,海底祭壇的位置離這裏不遠,我推測孔捷在SY實習過程中,接觸到了一些核心材料,根據自己的推演和有意尋找發現了芷海鎮的部分秘密,而後藏身在丘溟中學,希望有一天可以接近這裏。”淩祈的手指輕點了一下簡嵐手中的圖紙。

簡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各自思索,在月色中沈默起來。

這時,細碎的敲門聲響起。

兩人立刻對視一眼,淩祈的表情嚴肅起來,簡嵐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緊張。

如果對方真有惡意大概率不會敲門,而是想盡辦法弄出點小動靜,既不讓兩邊的房間聽到,又能讓房間裏的人開門。

殺張越的人大概就沒有敲門,而他的手機又不見了,他們應該是事先聯系過,像淩祈來找她這樣。

大概率是張越邀請來的兩人之一,再加上一個沈遠帆,知雨圈定的範圍很有道理。

簡嵐邊想著,邊打開了一道門縫。

門外是笑容燦爛的江彥禮。

簡嵐請他進房間。

江彥禮受寵若驚,等看到淩祈在裏面,臉色立刻變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他惡狠狠地問。

淩祈盯著他。

江彥禮轉過視線看簡嵐,“我有線索,只告訴你一個人。”

簡嵐點頭,對淩祈說:“回去休息吧,我和他單獨聊幾句。”

淩祈有瞬間的驚訝,他沒有挪動腳步,全身透著對來人的不信任。

“你已經見到他了,他不敢輕舉妄動。而且我認為他不是壞人。放心。”簡嵐說。

淩祈抽出簡嵐手中的紙,收起來放在自己口袋裏,從窗邊走向門口。

有了簡嵐的信任,江彥禮的腰板更加挺直了一點,甚至不忘要求道:“淩警監,你可別在門外偷聽。”

兩人交錯時,淩祈斜著視線上下打量他一眼,實在懶得開口。

江彥禮扒著門縫,確定淩祈回自己房間了,才關好房門。

“江總,你想說什麽?”

江彥禮飛快轉過身,“別叫我江總,你早不是SY的員工了。”

“江彥禮,有事快說。”簡嵐立刻改口。

江彥禮笑道:“我喜歡你有話直說。白天我不是說記得孔捷在研發中心實習過嘛,之後我就一直回憶和孔捷有關的所有信息,終於讓我想起了一點來。

“研發中心是以研究新產品、開發新技術為主的,大多數崗位都招聘理工科出身的工程師,但是人文社會學的崗位也不是沒有,孔捷入職的就是這一類。我記得她當時在中心實習時研究的是——

“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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